不用下山的苏晴除了每隔一日要给徐卓针灸诊脉之外,每日都要花上泰半的时间上山挖地黄然后回来将其清洗晾晒。直到天气越来越冷,苏宅的小厨房也没有更多的工具摆放地黄了,苏晴才没有再上山。

    入冬后连续的晴天是宝贵而短暂的,苏晴不得不抓住这波天时尽快把地黄晒干制熟。等熟地黄制成之后,她先是把一部分熟地黄拿到厨房给田柒处理用作冬日煲汤的食材,剩下一部分则全部放进瓦罐中密封起来以便来年开春再用。从晾干水分到“九蒸九晒”再到密封保存,等苏晴处理完所有采挖的地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在这期间,苏晴还把与制成熟地黄一样需要经历“九蒸九晒”这道工序的黄精和芝麻制成了熟黄精和芝麻丸。熟黄精全部密存起来,芝麻丸则是她和田柒一人一份。

    到了十月二十七日,苏晴一大早敲开徐卓的房门,如往常一般给徐卓诊脉和针灸。等把完脉后,苏晴就看出徐卓身上的毒素正在慢慢化开,有好转的迹象。她面不动色放下他的手,拿出针灸包中的银针娴熟的刺进徐卓腿部的几个穴位。银针刺进穴位后,需要在腿上静置一刻钟左右再捻出来,苏晴便利用这段时间重新拟了一张药单让荀白拿给田柒去煎药。

    荀白出去之后,苏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扫视着徐卓的房间,最后又回到徐卓的腿上,开口道:“小将军腿上的毒有点不稳定呢。”

    徐卓的眼神有些波动又归于平静,“嗯。”

    苏晴:“小将军体内的毒素波动是化解的前兆,这段时间身体可能会有些不舒服,我帮你换了张药方减轻症状。”

    徐卓简单的“嗯”了一声,这两年他吃的药比以往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刘太医为他诊治的时候换药方子也是常有的事。

    苏晴本来还想说什么,看他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便又把话吞了回去,只眼底笑意中多了几分促狭。

    把银针收回之后,苏晴就从徐卓房间告辞回自己房间放好针灸包再转身去了小厨房。

    一靠近厨房,浓厚的药香味扑面而来。田柒正一手拿着手帕遮住琼鼻一手持扇往药灶上扇风。

    苏晴靠在门那里等着,过了一会儿又走过去从她手中拿过扇子继续扇风,让田柒先去吃早膳。

    田柒也不客气,把扇子交给苏晴后就走到另一处灶台上,盛了碗米粥又夹了块热米糕,回来站在苏晴身边,看着药灶上的火势慢慢地吃起了早膳,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小主,徐小将军的腿恢复的很快。”

    苏晴手持摇扇,扇风的频率不变,“你怀疑你家小主的医术?”

    田柒刚咬了口米糕呢,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小柒的意思是…”

    苏晴手中的扇子随着她的头转了个方向,停在田柒面前,”安心吃饭,别摇了,当心喷我一脸。”

    田柒摇头的动作顿住,轻轻地嚼着口里的米糕,又冲苏晴甜甜地笑了下。

    苏晴拿扇子轻轻地给她扇了阵风,又收起扇子转过头去,“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腿好得快一点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田柒点点头,她之前和小主一起见过中了和徐小将军同样的毒的人,那些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药熬得差不多了,苏晴抓起一块干净的厚布搭在药壶的把柄处将其从灶上取出来,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托盘和一个干净的碗放在一旁,随后将药壶中的药汁倒进碗中,刚刚好倒了一碗。另外又从灶上取了一小盘热米糕还拿了一个盛着蜂蜜的小碟放在托盘上,一起端去徐卓的房间。

    她将托盘转移到左手上,挪出右手敲了敲门。

    这次是荀奇给她开的门。“苏大夫,怎么是你来送药?”

    苏晴挪步到内室的桌子上,将托盘放上去,才回答:“小柒在吃早膳,我正好有空,就把药送过来了。”

    荀奇刚刚用精油帮徐卓按摩完,正打算回自己房间净手,见苏晴把药送过来了,就颇有眼力劲的退下了,顺便把房门也关上了。

    徐卓此时正坐在桌子的另一旁,因苏晴来的仓促,他只来得及在中衣外面套了件大氅避寒。

    苏晴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端起来往徐卓眼前一送:“小将军,你的药。”

    徐卓觑了比往日更加乌黑的药汁,鼻尖微微耸动,伸手从苏晴手中接过药碗。刚一接过,药香中夹杂着的那股浓烈的酸苦气息直直的往他鼻子里钻去。好在他及时把碗往远处推了推,才止住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苏晴:“修改过后的药方里加了味苦剂的药,所以药会比之前苦一些。不过徐小将军应该不怕吃苦?”

    徐卓脸偏向一旁:“自是不怕。”

    苏晴:“那小将军就趁热把药喝了吧。”  说完自己拿了块沾了蜜的米糕送入嘴中。

    徐卓:“……”

    徐卓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在苏晴将嘴中的米糕全部吞吃入腹前,终于伸出双手再去端起药碗。苏晴只觉得他是拿出了壮士断腕般的决心才把那碗药汁给一口气咽了下去,随后那碗就被重重按到桌面,那人手忙脚乱地往自己口中送了好几杯茶水。

    苏晴垂眸抿紧了唇不让自己的笑声溢出来,须臾之间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仿佛刚才并没有看见徐卓的狼狈相,还很贴心地把一块沾了蜜的米糕送到他面前:“小将军早膳应该还没吃饱吧,要不再吃些米糕垫垫肚子?”

    徐卓此时只觉得苦味透心,那几杯茶水仿佛杯水车薪般进了他的口,不仅没有减轻半分苦味,反而让这苦味从嘴巴蔓延到喉咙和腹部。但他面上一点也没显露出来,点点头,从苏晴的手中接过那块米糕放进口中咀嚼,一块米糕没几口就从他口中没了踪影。苦味稍稍被蜂蜜的甘甜缓解了几分,他看向桌上还有半碟的米糕,却迟迟不开口。

    苏晴把这半碟米糕往他那边推:“我吃的差不多了,可以劳烦小将军帮我把这些吃完嘛?我不喜欢浪费。”

    徐卓还维持着表面的清微淡远,“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帮苏大夫这个小忙吧。”

    说着,手诚实的伸向碟中的米糕。三块米糕下腹,徐卓口中的苦味已经消失殆尽,但他还是继续吃着直至桌上只剩下一盘空碟,仿佛他真的只是单纯帮苏大夫解决令她困扰不想浪费的食物一般。

    苏晴站起身来把药碗和空碟放回托盘中,正准备告辞,突然又来了句:“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这次换的药方要连续吃上七日,不像之前的只吃三日就可以停一天。”

    她每个字都说的异常清楚:“这次要一日三次,一连七天,不能中断。”

    看到虽然垂下眸却明显顿住身形过了会才吐出一句“我会一、顿、不、落地喝完”的徐卓,苏晴这才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门。

    虽然这药方的确是按照徐卓体内的毒素变化如实开的,不过她开了药方后知道里面有常人难以忍受的苦剂,就很期待能够看到徐卓的表情,所以她特意把药给他端了过去,也如愿看到了徐卓的表情。苏晴想:“这人喝完药后一本正经的表情真是好看又好笑。”

    苏晴把托盘端到厨房后就跟田柒说了句:“小柒,这几天徐小将军那边的药就由我来送好了,记得另外给我准备一份甜糕给我当早膳。”

    田柒回了一声:“好。”

    -

    苏宅门外,孔吉安跳下骡车,对正驾着骡子的年轻屠夫说道:“小宋,停在这就可以了,你顺便帮我把车上这些肉都搬进去吧。”

    随后,他又进了屋去叫苏晴、田柒:“晴儿、小柒,出来搭把手!”

    苏晴和田柒一起走了出来,同来的还有闻着肉腥味就激动地跑过来的阿瞒。

    那姓宋的屠夫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苏宅送肉,所以见到阿瞒这条雪狼时虽有些戒备但不至于惧怕,甚至还主动从车上拿出一块肉放在一块干净的地板上,让阿瞒过去吃。

    阿瞒看着那肉,等到那屠夫走出十几步之外就直接扑腾过去撕咬起来。

    苏晴:“宋大哥,这块肉一起记在账上吧。”

    姓宋的屠夫憨憨一笑,虽然有意克制却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门:“不用不用,苏大夫在俺这里一次性买了几头猪,俺送阿瞒一块肉算什么。”

    苏晴还想推拒。

    那宋姓屠夫道:“再说,去年冬天还是苏大夫治好了俺娘亲的病,苏大夫坚持按市价购买俺家的猪肉已经让俺和俺娘臊得慌了,若是连这块肉也同俺计较,俺娘以后肯定不愿让俺进门了。”

    苏晴无奈,只好让田柒从府里拿出几包用牛皮纸包着的纸包递给那屠夫,“上次看见宋婶婶的时候,她说她还是有些头疼,入冬了,这些药可以治疗她的头症,让她过个好年。”

    姓宋的屠夫高兴地伸手接过那几个药包,一连几次:“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三头两百来斤的猪,被那屠夫提前细致切割成大小均等的肉块,并用六个竹编箩筐装好。

    等屠夫与孔吉安把六筐肉送进苏府告辞之后,苏晴和田柒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六筐肉,彼此对了个眼。苏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干?”

    田柒苦着个脸:“是。”

    三人把炒好的盐和香料一起端出来,然后在肉块上打洞穿绳再将其放进盐和香料制成的调料中滚一滚,之后放进瓦缸中再在上面铺一层调料,等所有肉的腌制好后,就把瓦缸密封起来放上七天。

    封完缸后,苏晴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受不了地说:“我得去沐浴。”

    田柒和孔吉安:“我也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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