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给那六筐猪肉都上了调料腌制以便后续在炕上熏烤制成腊肉,苏晴三人忙完后就觉得自己与那已经被放进瓦缸中的腌制肉已经“臭味相投”了,实在忍受不了这样臭烘烘的自己,三人一起到厨房里用小木桶来回拎了好几桶热水各自回房沐浴。

    今天无甚急事可做,一切都可以慢悠悠按照自己心意来。

    苏晴伸手试了试水温,比正常沐浴的时候还要烫;她转身去衣柜处拿出了一套白襦红裙和一张大巾搭在浴桶一侧的架子上,又顺手取来自己做的能够起到润肤功效的香皂。白净的双足从刻着青竹的木屐上挪开,伸手褪去衣物的同时顺着木桶旁侧的木梯拾级而上,直到能轻松进入浴桶的高度才跨步进去,将自己整个人泡进桶中。

    浴桶很大,足足能够装下两个成人,单人则能够伸开四肢浸在其中。苏晴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的板凳上任由水波没过自己的肩颈,口中哼着从各地学来的小调,拿起一旁的香皂沿着肌肤纹理轻轻摩擦。香皂所过之处,头发乌黑浓密、肌肤白腻无暇、身姿婀娜窈窕。用香皂把身上的气味都驱尽后,苏晴就闭上双眸惬意地仰靠在浴桶一侧。

    在水变凉前,苏晴起身跨出浴桶,空气间的冷热交替让她身子不由地颤栗,抽出架子上的大巾拭干身体表面的水分,才拿起那套白襦红裙穿上。苏晴弯身把桶侧一旁的装置打开,这样桶中的水就能通过下方的开关沿着地道排出室外,不需要再耗费人力搬运。苏晴回到内室用巾子绞干头发的水分,然后又在头两侧编了两束小辫子,让自己显得更加活泼明亮些,之后又往自己脸上涂抹了些能让皮肤保持滋润细腻的香膏,对着镜子左右看看,确保无一不妥后才转身出了房门,去无妄园料理园中的小植物。

    苏晴并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无妄园中种植的并不是那些既娇气又华而不实的花草果蔬,除了日常食用的蔬菜瓜果还有特地种植的药材,园中都是那些既可以观赏又可以入药的扶桑、藿香、剪秋、青黛、金银花一类的花草。她不用担心日常忙碌起来照顾不好这园子,只需要在有空的时候浇浇水除除草,作物本身就拥有令人惊叹的生长的力量。

    东赏赏西拔拔,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间。

    苏晴提着装着葡萄的篮子出了无妄园,洗净装盘端进膳食厅,就看见已经坐在那里的众人。

    脚步声把众人的眼光吸引过来,徐卓看着苏晴今日的穿着既不是初见时的蓝色也不是往日常穿的青白这类显得自己端庄温和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襦红裙,让她的绝好颜色中又多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明艳,让人难以移目。他多看了两眼又把目光移开。

    苏晴扫过众人惊艳的眼神,很满意地走进去,把盛着葡萄的盘子桌子旁边,“刚刚摘下来的葡萄,等会一起吃。”

    今天的餐桌上比以往增了一道特别的菜——熟地乌鸡汤。苏晴特意熬制了半个时辰。

    苏晴主动地接过每个人递过来的碗为他们盛汤,边介绍:“这汤里的乌鸡是跟山脚下一户农家买的走地鸡,肉质鲜美,熟地黄呢,是我自己亲手制成的,另外还加了红枣、党参等药材,能够益气养血、补脾祛湿。你们快尝尝。”

    众人都拿起碗喝了一口。

    孔吉安:“晴丫头煲的汤越来越好喝了!”

    荀奇:“苏大夫真厉害。”

    苏晴听着众人的由衷的评价,眉眼弯弯,问她右手边的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大鱼大肉生活的徐卓:“小将军觉得呢?”

    徐卓将手中的见底的碗亮给她看:“苏大夫手艺很好。”

    苏晴下巴微微一扬,略略得意“嗯”了一声,又神色自若地转过去与众人聊天了。

    汤足饭饱之后,荀白和荀奇推着徐卓回房间推拿。

    正在院外给阿瞒喂肉的苏晴看到徐卓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又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低头摸了摸正在吃肉的阿瞒,对它说:“阿瞒,我们晚上在外面吃肉怎么样?嗯?”

    苏晴端着空盘子进了厨房,三刻钟后,又端着一个托盘从充满甜香味的厨房中走了出来。

    虽然徐卓房间的门是打开的,苏晴还是礼节性地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清冽温和的声音“进来”才走了进去。

    徐卓已经做完两刻钟的推拿,正坐在书案后看书养心,看着托盘上那绘有竹枝花纹的碗,了然道:“苏大夫来送药?”

    苏晴把托盘放到书案上,将药碗拿出,又将一碟芝麻酥拿出放在案上。坐在一侧的凳子上,与他解释:“我做了芝麻酥,但是小柒和孔叔他们都不喜甜食,只能请小将军帮我试试了。”

    徐卓看着那碟,闻着那甜香咽了咽口水,又看苏晴,“我亦不喜甜食。”

    苏晴有点为难,“那可就难办了,我医馆中时常有孩童过来就诊吃药,但又怕苦,我还想着能做些甜食缓解他们吃药时的苦味,又怕自己做的不好,便只做了一小碟想让小将军先帮我尝尝味道呢。”

    徐卓:“…我虽不喜甜食,但苏大夫这是助人之举,那我便帮苏大夫尝尝吧。”

    苏晴连忙点头,感动地拿起一块芝麻酥递给徐卓。

    徐卓伸手接过芝麻酥,看了直勾勾盯着自己似乎真的非常想知道自己对这芝麻酥的评价,清了清嗓子,稍稍侧过脸矜持的咬了一小口芝麻酥。

    还未入口芝麻的香味就已经扑面而来,之后麦芽糖的甜味与芝麻花生的油脂香更是完美的席卷和霸占了徐卓的口舌,让人食欲大开。

    苏晴:“如何?”

    徐卓口不对心地回答:“尚可。”

    苏晴懊恼:“尚可?那小将军觉得哪里还需要改进呢?”

    徐卓又咬掉一口芝麻酥,仿佛正在仔细品尝找出有待提高的地方,思索了一会才说:“我不喜甜食都已觉得尚可,想来喜爱甜食的孩子都会对这芝麻酥赞不绝口。”

    苏晴松了口气,看着门外斜射进来的阳光,指了指:“今天天气很好,小将军,苏宅后边有个空地能够看到夕阳,我们叫上他们一起在外面看夕阳一起烧烤怎么样?”

    徐卓随着她白皙的指头看向那暖意浓浓的阳光,受了诱惑般脱口答应:“好。”

    苏晴站起身来留下一句“那我去让孔叔他们准备一下”,就提裙出了房门。

    徐卓看着阳光下走远的红衣女子,一手握碗喝完了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中塞了一片芝麻酥慢慢咀嚼,任由那浓郁的甜冲散了那股清苦之味。

    申时末,六人一狼一同出了苏宅。荀白照旧推着徐卓,其余的人手上都拎着烧烤需要用到的物件还有食材。

    出了苏宅沿着一条小径往上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视野也随着竹林的疏散而逐渐开阔起来,最后他们停在了一片能同时容纳三辆马车的空地上,背对着青秀山,向下能看见山下村庄中升起的袅袅炊烟,往上就是对面黛山群峰上正在缓缓下沉的黄日。

    苏晴放下手上的网架和蔬菜,向着群山往前走几步,笑着转头招呼阿瞒,“阿瞒,过来~”

    阿瞒一步一步走过去直到与苏晴并肩站立,它站在那里,俯视着群山和村庄,仰头朝天发出一阵长长的狼嚎:“呜~”

    待它嚎完偏头看向苏晴,苏晴眉眼弯弯,不扫兴地将双手成一个喇叭状举起,“呜~”,然后哈哈大笑。

    毛发雪白的阿瞒和身着红裙的苏晴在黄日下一声接一声的交替嚎叫,既敞亮又自由,既鲜活又明亮。

    徐卓想:像北疆的虞美人。

    等阿瞒嚎过瘾了,苏晴就带着它往回走。

    孔叔正在摆弄烧烤的铁架,在上面用煤炭升起火后又在架子上放了层铁丝网。荀白和荀奇正在把准备好的肉和菜用竹签串起来一边烧烤翻面。田柒正在打开本来折叠起来方便携带的竹凳。徐卓…一个人垂着眸清寂地坐在轮椅上。

    苏晴走到他后面,推动他的轮椅。

    徐卓的背在轮椅启动时瞬间僵直,余光瞟见一抹红才放松下来。

    苏晴将他推至烤架前面又调转他的轮椅让夕阳的暖光能够照到他正面,“这个位置最好,能一边烤火一边看日落。”

    说完又往徐卓左侧一个小凳上一坐,伸手从已经堆成山的串好肉类的竹签串中抽出几根刷上油,递了两串给徐卓。

    阿瞒走到苏晴左侧,正准备趴下,就被苏晴轻叱:“仔细火星子溅你毛上,还不退开些。”

    烤架因为肉皮油脂的下坠升起几处火光和“滋滋”的声音,吓得阿瞒窜起身子往后边退边“呜呜”大叫,众人大笑。

    笑够了,众人就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边翻烤手中的食物,一边静静地看着就要沉入山海的红日。

    青山在前,红日在后,一层层流云试图裹挟着红日往后将其交由青山吞噬,红日却挣破桎梏往前、自由地投向大地的尽头,留下被它余光烫红的流云慢慢归向青山、归于黑暗。

    任是在北疆戍边时赏过无数次日出日落的荀奇也不由地感叹:“好壮烈的日落。”

    苏晴余光扫眼身侧被黑夜遮盖了神情只留一双清亮的双眼直视前方的徐卓,唇角微勾,继续翻烤着自己的鸡腿肉和牛油。

    等肉烤得差不多了,苏晴就把刚刚温好的酒分给众人一壶,唯独没有徐卓,只给他递了一杯热茶。

    徐卓没有问为什么,他觉得苏大夫在递茶时看他的眼神里回了:治疗期间不能饮酒!

    苏晴:“这里的夕阳和北疆比如何?”

    徐卓:“信州的景处处都比北疆温和、热闹;但北疆于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苏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小将军以后定会重新站在北疆的土地上的。”

    徐卓深深看她一眼,“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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