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灵芝？”简凌之摸摸额头。“所以她是叫灵芝？原来是这两个字啊，还真是巧。”
简凌之合上笔记本，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只是看这简短的文字，却也能隐约共情简灵芝的心情。因为家中破败供不起弟弟光宗上学，便将长女灵芝许给路家病弱的长子，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只是这路商言虽为路家长子，却是路老爷的亡妻之子，外加体弱多病，早就被晾在一旁。所以简灵芝嫁过来以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在经济上还要拿出大半来补贴娘家。想来她应该没问路商言要过钱，只是拿着自己的月例银子和偶尔做的手帕香囊卖钱来补贴家用。哪怕到最后投井前，也只是将一处被当做聘礼的地皮转赠给了娘家弟弟，剩下的铺面和土地都留给了小叔子。
“大好年华，哀其不幸，痛其不争...”简凌之呢喃道：“你活的太苦。只是，人也要为自己争上一争的。重活一世，不能再糊涂地活下去了。”
“少奶奶，面好了。”含笑的声音从外屋传来，简凌之将桌上的东西都归拢到一起，推到了一旁。看到含笑端来一碗素面，上面摆放着几颗绿色的青菜，面汤呈金黄色，泛着油光。简凌之第一反应是：老母鸡汤面。
简凌之帮着含笑把木托盘上的面碗和几碟小菜放到桌上，含笑又笑眯眯地献宝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袋。解开细绳，放到简凌之手边。三个白乎乎的东西映入眼帘。
“哟，这不是艾窝窝么？”简凌之笑着从油纸包里捻出来一个，抬起头直接一口塞了进去，甜香的味道充盈了口腔，粘软的外皮堵的整张嘴没有缝隙。咀嚼了好一会儿，简凌之才开口，含糊不清地说：“甜了...”
“甜了么？这还是张妈做的，您最喜欢吃了。”
“最近有点吃不了甜的。”简凌之模棱两可地解释着。随手拉过一旁的圆凳到自己身边，拍了拍，对含笑说：“你也坐下，咱俩人一起吃。”
“这...”含笑犹豫着。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简凌之打断她要说出来的话：“你与我都是人，本就是平等的。从今天开始，若无旁人，不用讲那些没用的规矩。以后，咱俩还要相依为命呢。”
含笑似乎还是有些惶恐，简凌之直接拉过她坐下，将包着艾窝窝的油纸包放到她面前。看到正好有一只空碗，便将尚冒着热气的汤面夹出来一半，推给了含笑。
“还真是讲究，都如此拮据了，吃饭的规矩还挺多。一个碗不够用，还要再配一个单独吃面的碗。”简凌之心里腹诽着，直接捧起那大碗喝了口汤，还没尝出滋味如何，就被烫到了上牙膛。
简凌之本身没什么口腹之欲，吃什么都觉得一般。但是看着这冒油花的汤，疑惑道：“鸡汤？”
含笑点点头：“是晚伊小姐差人送来的，正好您想吃面，就用这汤煮了面。”
想到如今连一碗鸡汤都要靠别人送的艰苦日子，简凌之感慨万千：旧社会当真难熬啊。
“对了，太太那边知道我醒了么？”
“是，已经报给太太了。只不过太太那边没说什么。想来应该是等着您明儿个过去请安呢。”
简凌之对这个便宜婆婆没什么好感，想到秉承不婚不育理念三十年的自己一朝穿越直接喜提寡妇称号，甚至还觉得轻松了。
“等姑奶奶心情好的时候再去吧。”简凌之擦擦嘴。“你怎么还不吃？害，你怎么就拿了一双筷子啊。”简凌之起身：“我去给你拿双筷子去。”
不等含笑起来拦她，她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卧房。
下午简凌之简单的在院子里逛了逛。这是一个不大的一进院子，听说是路宅后来扩建出来的，对于老宅来讲，这里算是“东院”，专门给大少爷路商言夫妻俩住。厨房在正房旁边的耳房里，简凌之出来之后一拐弯就奔着厨房去。厨房再往外就是外墙，墙不高不矮的，简凌之看了一眼总觉得不太安全。
不等简凌之多想，她方一进入厨房，就看到一个黑影躲到了灶台后面。简凌之紧张起来，一想到这院子里就她和含笑两个女孩，不免有些害怕。她看到案板上的刀，想到自己挥刀杀敌的样子，摇了摇头，轻轻搬起了铁锅。这锅比想象中的沉，她使出全力也没搬动，只能抄起一旁放着的锅盖，又轻轻拿起铁勺。就这样右手举勺左手持盖儿的架势挪着步子向那黑影靠去，那黑影竟突然窜了出来。简凌之大叫一声就想把铁勺往那人身上敲。对方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竟然是这个架势，只是迅速退开两步躲开了她这奋力一击。就当她又举起勺子的时候，听到那人喊了一声：
“姐姐是我！”
“少奶奶？您没事吧？”含笑的声音出现在厨房门口。“咦，淮山少爷？”
简凌之听到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拼命地思索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同时，那面前的男子也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铁勺，放了回去。
“阿弟淮山精忠报国...”简凌之想到她白天在日记本里看到的这句话，当时还在想这个人的名字有趣。结果晚上就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
简凌之坐在正房的圈椅里，借着烛光看这少年，倒是颇有面如冠玉意气风发之风貌。脸有些瘦削而且带着些苍白，想来或许是因为长身体时营养没跟上。
“有些人真是天生肤白貌美，营养不好都不会面黄肌瘦...”简凌之在心里盘算着。再看这男子挺拔的鼻子和略薄的嘴唇，竟然有一种成熟的男子气概，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还比简灵芝小几岁。记得笔记本上说是已经十五岁了吧。又想到方才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样子，啊……在帅哥面前丢了老脸……
对面的少年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打断简凌之的胡思乱想，名为淮山的少年开口道：“淮山日日守在路宅旁，今日看到厨房附近有炊烟升起，猜测是姐姐醒了，便偷偷进来看看，吓到姐姐了。”
“你...怎的日日在外面？”简凌之皱眉：“不过，这段时日应该也没人来看我吧。”
淮山点头。“府上说太太不让外人进来，特别是外男，不能随意进这边内宅。”
“啧...清朝...”简凌之咂咂嘴，低声吐槽。复又问道：“家里爹娘可还好？”
淮山一愣，有些犹豫地说：“姐姐不是已经与他们...”
“哦...问问罢了。”简凌之不过随口一问，却突然反应过来，原主灵芝已在丈夫死后与家里断了往来。
“我今天来其实也想来找姐姐说这事。”淮山直视着简凌之的眼睛，双眼有神，对于自己的思量成竹在胸。“家里那几个人，如果听说姐姐身子好了，定会登门。”他叹了口气，有些气恼地说：“当日只怪淮山不在，不然也不能让姐姐受了那些闲气。”
“嗨，什么闲不闲气的，你别放在心上。”简凌之安慰道。“这不是好好地么，想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什么。我一个寡妇了，还能让他们有利可图么？”
听到寡妇两个字，淮山仿佛被刺激到，他双手扶着圈椅扶手，前倾着身体，提高了些嗓门说：“难道姐姐真要听从他们的意思，改嫁不成？”
“什么？！”简凌之的嗓门更大，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圈椅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哐啷一声。“谁要改嫁了？谁说让我改嫁的？”
本来以为穿越过来一步到位当了寡妇可以了却很多烦心事，不想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淮山也是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虚扶了一下简凌之。简凌之有点轻飘飘地坐了回去，心下又染上一抹愁云。本来是想着在这里踏实赚钱然后跑路的，结果现在平白多了这些麻烦事……
兴许是简凌之脸色实在不好看，淮山在她脚边蹲下，双手扶着圈椅的扶手，抬着头望向简凌之，一双黑色的眸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更加炯炯有神。他抬手掀开额发，露出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姐姐还记得这道疤么？”
简凌之心想，这日记本里可没说啊。刚想怎么能搪塞过去的时候，淮山继续说：
“小时候没饭吃，晕倒在姐姐家门前，是姐姐把我带回了家给了我吃的。爹娘不喜，是姐姐省了自己的吃食也要分我一半。那简光宗打骂我污我偷了家里的钱，被爹娘拿着藤条打，是姐姐救了我。我永远忘不了他们拿着那沾了水的藤条往姐姐身上抽的情景。他们可以打我，但是怎么敢...怎么能打你。姐姐做活计供我读书上学，这份再造的恩情，我却还不上...那日听闻姐姐不愿改嫁，愤然投井，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是姐姐常鼓励我的话。但是，姐姐有难，我一个书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懦弱地每天守在墙外，等着里面的消息……”
听到这里，简凌之不禁有些动容，已经不是命苦二字可以形容上来的苦难，是她从未经历过也想象不出的苦难。她伸出手想拍拍眼前人的肩膀，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除了一颗真心，其他的又能给予什么呢，实在无需自责。可那刚伸出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吓了她一跳，想要抽回来，却发现他抓的那样紧。
似有一滴热泪滴到了她手上，她顺着泪珠往上望去，只能看到淮山眼角的一抹泪痕。
“当日他们逼迫姐姐拿出地契，甚至还辱骂你的时候，我真想就那样一把火把那个家烧了。”
“不行啊，杀人放火...斩立决啊...”简凌之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来这样一句话，一下子打破了这悲戚的气氛，惹得淮山也是一笑，却是苦笑。
“是啊，淮山也是这样想，他们死了有什么用呢。”他依旧紧紧握着简凌之的手，慢慢抬到他脸上，抓着她的手指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痕。
对于这种举动，简凌之缩了缩手，在内心感叹：他好会！
简凌之在内心腹诽，如果不是看着对方长得不错，换成个丑的做这种动作，她绝对大耳刮子扇过去。不过转念一想这两姐弟的情谊，恐怕应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些。
就算是替他姐姐安慰一下吧，简凌之这样想着。
“看到姐姐无事，我便心安了。”淮山忽然收起了刚才戚戚然的样子，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股天生的疏离感，变脸之迅速让简凌之大为震惊，都怀疑刚才那眼角含泪的模样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你……”
“我是要来带姐姐离开的。”
“什么？”
“离开这里。”淮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到简凌之手里。原本应该冰冷的触感因为身体的温度变得温暖，她摊开手，发现是一根金条，大小样式都跟早上晚伊拿过来的两根相似。“当日姐姐拿给我的，我没拒绝。因为想着它总有一日会为你派上用场……正是此时。”
“我……”
“姐姐不必着急答复我。如今我住在学堂，姐姐有事可以派人来学堂找我。”
“哦……”简凌之缓过神来，看着淮山已经站了起来，正盯着正堂墙上挂着的腊梅图出神，他身形高挑，偏瘦的身形却显得更加挺拔，看这背影倒不像是个书生的样子，反而像是出身行伍的军人。“我最近在想挣钱的营生，想到一个点子，还需要弟弟帮忙。”
淮山转头，侧脸已然有了凌厉的轮廓，但是还有些没完全长开。“做绣品伤眼睛，如果是这个营生……”
“哦，不是。”简凌之解释道：“我想着你们学堂有没有找人抄书的活计，或者外面有没有帮人代写书信的活儿。我想着，我的字还可以，是不是可以试试？”
淮山愣了一下，随即回神笑道：“有是有，就是不能保证马上给姐姐找到。不如姐姐先誊抄一篇文章，我拿给先生们看看。”
“行，我今儿晚上就写，赶明儿给你送去。”
淮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前，眼中的淡漠没有了，眼中带笑，就是那笑容总感觉怪怪的。“姐姐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方才淮山说的事儿，姐姐考虑考虑吧。”
简凌之合上笔记本，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只是看这简短的文字，却也能隐约共情简灵芝的心情。因为家中破败供不起弟弟光宗上学，便将长女灵芝许给路家病弱的长子，其中的意思谁都明白。只是这路商言虽为路家长子，却是路老爷的亡妻之子，外加体弱多病，早就被晾在一旁。所以简灵芝嫁过来以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在经济上还要拿出大半来补贴娘家。想来她应该没问路商言要过钱，只是拿着自己的月例银子和偶尔做的手帕香囊卖钱来补贴家用。哪怕到最后投井前，也只是将一处被当做聘礼的地皮转赠给了娘家弟弟，剩下的铺面和土地都留给了小叔子。
“大好年华，哀其不幸，痛其不争...”简凌之呢喃道：“你活的太苦。只是，人也要为自己争上一争的。重活一世，不能再糊涂地活下去了。”
“少奶奶，面好了。”含笑的声音从外屋传来，简凌之将桌上的东西都归拢到一起，推到了一旁。看到含笑端来一碗素面，上面摆放着几颗绿色的青菜，面汤呈金黄色，泛着油光。简凌之第一反应是：老母鸡汤面。
简凌之帮着含笑把木托盘上的面碗和几碟小菜放到桌上，含笑又笑眯眯地献宝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袋。解开细绳，放到简凌之手边。三个白乎乎的东西映入眼帘。
“哟，这不是艾窝窝么？”简凌之笑着从油纸包里捻出来一个，抬起头直接一口塞了进去，甜香的味道充盈了口腔，粘软的外皮堵的整张嘴没有缝隙。咀嚼了好一会儿，简凌之才开口，含糊不清地说：“甜了...”
“甜了么？这还是张妈做的，您最喜欢吃了。”
“最近有点吃不了甜的。”简凌之模棱两可地解释着。随手拉过一旁的圆凳到自己身边，拍了拍，对含笑说：“你也坐下，咱俩人一起吃。”
“这...”含笑犹豫着。
“没什么不合规矩的。”简凌之打断她要说出来的话：“你与我都是人，本就是平等的。从今天开始，若无旁人，不用讲那些没用的规矩。以后，咱俩还要相依为命呢。”
含笑似乎还是有些惶恐，简凌之直接拉过她坐下，将包着艾窝窝的油纸包放到她面前。看到正好有一只空碗，便将尚冒着热气的汤面夹出来一半，推给了含笑。
“还真是讲究，都如此拮据了，吃饭的规矩还挺多。一个碗不够用，还要再配一个单独吃面的碗。”简凌之心里腹诽着，直接捧起那大碗喝了口汤，还没尝出滋味如何，就被烫到了上牙膛。
简凌之本身没什么口腹之欲，吃什么都觉得一般。但是看着这冒油花的汤，疑惑道：“鸡汤？”
含笑点点头：“是晚伊小姐差人送来的，正好您想吃面，就用这汤煮了面。”
想到如今连一碗鸡汤都要靠别人送的艰苦日子，简凌之感慨万千：旧社会当真难熬啊。
“对了，太太那边知道我醒了么？”
“是，已经报给太太了。只不过太太那边没说什么。想来应该是等着您明儿个过去请安呢。”
简凌之对这个便宜婆婆没什么好感，想到秉承不婚不育理念三十年的自己一朝穿越直接喜提寡妇称号，甚至还觉得轻松了。
“等姑奶奶心情好的时候再去吧。”简凌之擦擦嘴。“你怎么还不吃？害，你怎么就拿了一双筷子啊。”简凌之起身：“我去给你拿双筷子去。”
不等含笑起来拦她，她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卧房。
下午简凌之简单的在院子里逛了逛。这是一个不大的一进院子，听说是路宅后来扩建出来的，对于老宅来讲，这里算是“东院”，专门给大少爷路商言夫妻俩住。厨房在正房旁边的耳房里，简凌之出来之后一拐弯就奔着厨房去。厨房再往外就是外墙，墙不高不矮的，简凌之看了一眼总觉得不太安全。
不等简凌之多想，她方一进入厨房，就看到一个黑影躲到了灶台后面。简凌之紧张起来，一想到这院子里就她和含笑两个女孩，不免有些害怕。她看到案板上的刀，想到自己挥刀杀敌的样子，摇了摇头，轻轻搬起了铁锅。这锅比想象中的沉，她使出全力也没搬动，只能抄起一旁放着的锅盖，又轻轻拿起铁勺。就这样右手举勺左手持盖儿的架势挪着步子向那黑影靠去，那黑影竟突然窜了出来。简凌之大叫一声就想把铁勺往那人身上敲。对方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竟然是这个架势，只是迅速退开两步躲开了她这奋力一击。就当她又举起勺子的时候，听到那人喊了一声：
“姐姐是我！”
“少奶奶？您没事吧？”含笑的声音出现在厨房门口。“咦，淮山少爷？”
简凌之听到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拼命地思索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同时，那面前的男子也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铁勺，放了回去。
“阿弟淮山精忠报国...”简凌之想到她白天在日记本里看到的这句话，当时还在想这个人的名字有趣。结果晚上就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
简凌之坐在正房的圈椅里，借着烛光看这少年，倒是颇有面如冠玉意气风发之风貌。脸有些瘦削而且带着些苍白，想来或许是因为长身体时营养没跟上。
“有些人真是天生肤白貌美，营养不好都不会面黄肌瘦...”简凌之在心里盘算着。再看这男子挺拔的鼻子和略薄的嘴唇，竟然有一种成熟的男子气概，完全想象不到他竟然还比简灵芝小几岁。记得笔记本上说是已经十五岁了吧。又想到方才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样子，啊……在帅哥面前丢了老脸……
对面的少年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打断简凌之的胡思乱想，名为淮山的少年开口道：“淮山日日守在路宅旁，今日看到厨房附近有炊烟升起，猜测是姐姐醒了，便偷偷进来看看，吓到姐姐了。”
“你...怎的日日在外面？”简凌之皱眉：“不过，这段时日应该也没人来看我吧。”
淮山点头。“府上说太太不让外人进来，特别是外男，不能随意进这边内宅。”
“啧...清朝...”简凌之咂咂嘴，低声吐槽。复又问道：“家里爹娘可还好？”
淮山一愣，有些犹豫地说：“姐姐不是已经与他们...”
“哦...问问罢了。”简凌之不过随口一问，却突然反应过来，原主灵芝已在丈夫死后与家里断了往来。
“我今天来其实也想来找姐姐说这事。”淮山直视着简凌之的眼睛，双眼有神，对于自己的思量成竹在胸。“家里那几个人，如果听说姐姐身子好了，定会登门。”他叹了口气，有些气恼地说：“当日只怪淮山不在，不然也不能让姐姐受了那些闲气。”
“嗨，什么闲不闲气的，你别放在心上。”简凌之安慰道。“这不是好好地么，想来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什么。我一个寡妇了，还能让他们有利可图么？”
听到寡妇两个字，淮山仿佛被刺激到，他双手扶着圈椅扶手，前倾着身体，提高了些嗓门说：“难道姐姐真要听从他们的意思，改嫁不成？”
“什么？！”简凌之的嗓门更大，腾地一下窜了起来，圈椅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哐啷一声。“谁要改嫁了？谁说让我改嫁的？”
本来以为穿越过来一步到位当了寡妇可以了却很多烦心事，不想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淮山也是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虚扶了一下简凌之。简凌之有点轻飘飘地坐了回去，心下又染上一抹愁云。本来是想着在这里踏实赚钱然后跑路的，结果现在平白多了这些麻烦事……
兴许是简凌之脸色实在不好看，淮山在她脚边蹲下，双手扶着圈椅的扶手，抬着头望向简凌之，一双黑色的眸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更加炯炯有神。他抬手掀开额发，露出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姐姐还记得这道疤么？”
简凌之心想，这日记本里可没说啊。刚想怎么能搪塞过去的时候，淮山继续说：
“小时候没饭吃，晕倒在姐姐家门前，是姐姐把我带回了家给了我吃的。爹娘不喜，是姐姐省了自己的吃食也要分我一半。那简光宗打骂我污我偷了家里的钱，被爹娘拿着藤条打，是姐姐救了我。我永远忘不了他们拿着那沾了水的藤条往姐姐身上抽的情景。他们可以打我，但是怎么敢...怎么能打你。姐姐做活计供我读书上学，这份再造的恩情，我却还不上...那日听闻姐姐不愿改嫁，愤然投井，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是姐姐常鼓励我的话。但是，姐姐有难，我一个书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懦弱地每天守在墙外，等着里面的消息……”
听到这里，简凌之不禁有些动容，已经不是命苦二字可以形容上来的苦难，是她从未经历过也想象不出的苦难。她伸出手想拍拍眼前人的肩膀，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除了一颗真心，其他的又能给予什么呢，实在无需自责。可那刚伸出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吓了她一跳，想要抽回来，却发现他抓的那样紧。
似有一滴热泪滴到了她手上，她顺着泪珠往上望去，只能看到淮山眼角的一抹泪痕。
“当日他们逼迫姐姐拿出地契，甚至还辱骂你的时候，我真想就那样一把火把那个家烧了。”
“不行啊，杀人放火...斩立决啊...”简凌之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来这样一句话，一下子打破了这悲戚的气氛，惹得淮山也是一笑，却是苦笑。
“是啊，淮山也是这样想，他们死了有什么用呢。”他依旧紧紧握着简凌之的手，慢慢抬到他脸上，抓着她的手指拭去了自己眼角的泪痕。
对于这种举动，简凌之缩了缩手，在内心感叹：他好会！
简凌之在内心腹诽，如果不是看着对方长得不错，换成个丑的做这种动作，她绝对大耳刮子扇过去。不过转念一想这两姐弟的情谊，恐怕应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些。
就算是替他姐姐安慰一下吧，简凌之这样想着。
“看到姐姐无事，我便心安了。”淮山忽然收起了刚才戚戚然的样子，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股天生的疏离感，变脸之迅速让简凌之大为震惊，都怀疑刚才那眼角含泪的模样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你……”
“我是要来带姐姐离开的。”
“什么？”
“离开这里。”淮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塞到简凌之手里。原本应该冰冷的触感因为身体的温度变得温暖，她摊开手，发现是一根金条，大小样式都跟早上晚伊拿过来的两根相似。“当日姐姐拿给我的，我没拒绝。因为想着它总有一日会为你派上用场……正是此时。”
“我……”
“姐姐不必着急答复我。如今我住在学堂，姐姐有事可以派人来学堂找我。”
“哦……”简凌之缓过神来，看着淮山已经站了起来，正盯着正堂墙上挂着的腊梅图出神，他身形高挑，偏瘦的身形却显得更加挺拔，看这背影倒不像是个书生的样子，反而像是出身行伍的军人。“我最近在想挣钱的营生，想到一个点子，还需要弟弟帮忙。”
淮山转头，侧脸已然有了凌厉的轮廓，但是还有些没完全长开。“做绣品伤眼睛，如果是这个营生……”
“哦，不是。”简凌之解释道：“我想着你们学堂有没有找人抄书的活计，或者外面有没有帮人代写书信的活儿。我想着，我的字还可以，是不是可以试试？”
淮山愣了一下，随即回神笑道：“有是有，就是不能保证马上给姐姐找到。不如姐姐先誊抄一篇文章，我拿给先生们看看。”
“行，我今儿晚上就写，赶明儿给你送去。”
淮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迈开步子走到她身前，眼中的淡漠没有了，眼中带笑，就是那笑容总感觉怪怪的。“姐姐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方才淮山说的事儿，姐姐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