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天空变得越来越蓝,河水变得越来越清,杏花村那些逐渐变绿的柳树枝头,停满了叽叽喳喳的燕子。

    再过三天,就是姜家四郎姜瑞智成亲的好日子了。

    姜老爹虽然死了,可姜四郎有三个亲哥哥,三个亲姐姐都嫁在邻村,姜家在杏花村世代居住,也是个大族,姜四郎还有许多叔伯兄弟,兄弟以及嫂子们,都赶来帮忙筹备操办他的婚事,所以,这婚礼,也将是非常热闹的。

    当然,婚事还是要有人来主持,那些叔伯堂哥们,都只能帮忙打打杂。

    姜家老二是个不第秀才,自幼念多了书,是个不通俗事的书呆子,人情世故一概不知,指望他主持,是不可能的了。

    姜家老三虽然不是读书人,可是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也没有本事主持操办这场婚事。

    姜四郎自己是新郎官,自然是没法主持自己的婚事的。

    唯有姜大郎,能说会道,聪明能干,八面玲珑,人面场上也吃得开,操办婚事非他莫属了。

    这天,吃过晚饭后,姜母就郑重地对姜老大说:“老大啊,你爹去了,你是长兄,长兄如父,四郎的婚事,自然是你来操办了。”

    姜老大抽着烟袋,与妻子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姜母又说:“怎么,你不愿意操办?”

    “娘,我没说不愿意操办——”姜老大欲言又止。

    “那你为什么又不痛痛快快地答应?”

    “娘,您也说了,我是长子,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得我来扛的。”姜老大慢吞吞地说。

    姜母看着儿子,等着他说下去。

    “娘,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操办,那我身为长子,家里的钱财,是不是也该由我来继承呢?”姜大郎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姜母楞了一愣:“大郎,当日分家的时候,家产已经都分给你们兄弟三人了。”

    “可是,那点东西,是我和老二老三平分的。”

    姜母又道:“东西是你们兄弟三人平分了,可是,我这个老婆子还是身强体壮的,我不是跟了你,天天给你干活挣钱么。”

    “娘,话不是这样说的,您天天给我干活挣钱,可是,您老了以后,还不是我养活您?你现在挣的钱,就是以后您自己老了吃饭看病的钱。”姜老大有些委屈地道。

    听了儿子的话,一股怒气自姜母心头升起,她咬牙道:“大郎,你若是再敢说这些忤逆不孝的话,就算族长喜欢你,我也要去县衙告你不孝!”

    听说母亲要告自己,姜大郎有些瑟缩地看了妻子一眼。

    这时候,姜大嫂就皮笑肉不笑地对婆婆道:“娘啊,您这一去告您儿子,准能告赢。到时候,县太爷一发火,赏给您儿子几十大板,我听说,县衙的板子,可打死过不止一个人呢!”

    姜母这才不吭声了,她当然舍不得告自己的儿子。

    在大夏朝,不孝是重罪,都有被官府直接打死的。

    于是姜大嫂又说:“娘啊,您儿子也不是不想管,只是,这操办婚事,不得要钱吗。”

    见儿媳妇这样说,姜母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聘礼已经有了,办个婚礼,应该要不了多少钱吧?”

    “娘,办个婚礼,还真要不少钱呢!您手里,不是还有些东西吗?干脆,拿出来分分算了。”姜大嫂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婆婆的反应。

    姜母呆住了,她迟迟没说话。

    姜大嫂有些急了:“娘,您若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分了,那四郎的婚事,大郎可就没法管了!”

    见儿媳妇的语气里带着威胁,姜母心里挣扎着。

    手里的那点东西,可是她全部的养老本。

    真拿出来了,可就啥也没有了。

    思量了一番,姜母方缓缓道:“我拿五两银子出来,你们拿去,给四郎置办酒席吧。”

    “什么?才五两?”姜大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娘,奶奶去世前留给你的,怎么也不止五两银子吧?”

    姜母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大郎,你就莫要再打听了,娘给你五两银子,你去操办四郎的婚事。你若不愿意操办,那也行,娘现在就跟你分家,娘自己拿钱去给四郎操办!”

    见母亲这样坚决,姜大郎和妻子对视了一眼。

    姜大嫂就说:“哎呦娘,您说到哪里去了,我和大郎不过提一提而已,您别急,您把银子拿出来,我们操办就是。”

    见儿媳这样说了,姜母这才作罢。

    三天之后,一顶花轿,抬着湘云,进了姜家祖屋院子的大门。

    当天,整个院子里热闹非凡,因天气晴好,酒席就开在院子里,一共摆了十几桌。

    姜老大拿了银子,倒是诚心办事,把整个婚礼操办得非常好。

    拜堂的时候,姜母看着一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晚上,姜四郎在私塾的一干同窗们又闹了会洞房,夜深了,人才散尽。

    姜四郎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回到房里,关上了房门。

    见湘云头上还顶着红盖头,姜四郎便上前,将盖头轻轻揭下。

    红烛掩映下,湘云的脸上薄薄施了脂粉,更添娇美,姜四郎不由得看呆了。

    湘云微微一笑:“你不是早就见过我了么,怎么现在倒像是不认识一样?”

    姜四郎柔声道:“以前不敢正视,现在是我娘子了,我第一次看清你,倒是真的。”

    湘云环视了一眼所处的房间。

    只见整个房里只有一张旧木床,一张桌子,一个贴了喜字的破旧的大柜子,还有一个粗木架子,真可谓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见她四处打量,姜四郎便轻声道:“娘子,我已经跟先生提了退学,从明日起,我便要挣钱养活你。”

    “退学?那你的书不读了吗?”湘云一惊。

    “书,还是要读的,只不过,是一边务农,一边读书了。”说完,姜四郎就指了指架子上那厚厚的几排书本。

    “你说你要务农?你会种地么?”湘云又问。

    “娘子,莫要以为书生都手无缚鸡之力,你相公生在农家,长在农家,地里农活没有我不会的!”

    “我听媒人说,你不会种地……”

    姜四郎笑道:“那是误传,我只因为一心想把时间都用在读书上,才把那五亩田地租给别人种,现在我有家了,男子汉大丈夫,读书务农,养家糊口,才是本等!”

    听了他的话,湘云暗暗点头,觉得自己终究还是没嫁错人,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个有担当的。

    见她眼波流转,姜四郎心里一阵荡漾,于是轻笑了一声:“娘子,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总不能让为夫总是跟你谈论生计吧?”

    湘云闻言,嫣然一笑。

    四郎便吹灭了桌上的红烛,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这一夜,四郎对她温柔体贴之至,两人累极,相拥着沉沉睡去,直到天亮,还没有醒。

    这时候,姜大嫂却来敲门了:“老四!老四呀!”

    两人这才惊醒,急忙起床,匆匆梳洗了,就开门将大嫂让进了屋里。

    姜大嫂手拎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层笼布。一见两人仓促的模样,心里就明白昨夜两人一定是累极了,于是抿嘴笑道:“天色不早了,娘让我给你们送些肉包子来当早饭,吃完早饭,你两就要去我那里见过家里所有人了。”

    四郎点了点头:“多谢大嫂!”

    将竹篮放到了桌子上,姜大嫂又道:“你们头发有点乱,重新梳一下,再去我那里吧。”

    听了这话,湘云不由得红了脸,就去自己带来的嫁妆——两口大木箱子里找铜镜,她出嫁前,她娘是去给她买了一方小铜镜做嫁妆的。

    翻找了一会,她总算找到了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脖子上有着明显的吻痕,湘云的脸更红了,急忙找了一件领口较高的夹袍,手忙脚乱地换上了。

    此时,四郎已经把竹篮上的笼布揭开,只见里面有一碟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一罐豇豆稀饭。他就去厨房取了碗筷,将稀饭倒进碗里,夫妻二人坐下吃了,就锁了门,相跟着来到了姜老大家。

    进了堂屋,湘云看见了满满一屋子人,显然,四郎的三个哥哥嫂嫂还有几个孩子都到齐了。

    姜母穿一件崭新的黑布袍子,坐在正中。

    四郎就从他大嫂手中接过放桌两杯茶的木头托盘,拉着湘云跪下来给母亲敬茶。

    湘云看了婆母一眼,只见她一脸的慈和模样,接了她的茶笑眯眯地喝了,显然不是难相处的人。

    然后,四郎便一一为她引见家人。

    姜大郎夫妇一脸精明,两个儿子姜海姜河也随了爹娘,总之一家四口都是人精模样。

    姜二郎夫妇也很有夫妻相,姜二郎一脸的书生气,弱不禁风,姜二嫂也很瘦弱,且看起来没有什么脾气,他们的儿子姜松倒是聪明活泼。

    至于姜三郎夫妇,看起来就相差很大,姜三郎一看就是老实人,说话都有点口吃。可是,姜三嫂却生得白皙艳丽,三角眼透出泼辣相,他们的女儿姜云,长得像她娘,性子看起来却有些像她爹。

    看着眼前这一大家长,湘云知道,以后的日子,恐怕,除了辛苦,还没有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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