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邱刚敖坐在沙发上,地上是零零碎碎的子弹壳,你们正对着那面被你打得千疮百孔的墙。你打得还不够准,没有邱刚敖扶着胳膊指挥的话,十发子弹里能有一半打中人形就谢天谢地了。

    你的手酸涩得抬不起来,邱刚敖拿过你手里的枪,就着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开了三枪。一发打中头,一发打中脖子,一发打中胸口。

    你感觉被无声地嘲讽了。

    “你刚才说他要回来了,是真的吗?”你问邱刚敖。四年前,霍兆堂在他儿子搞出人命前把他扔到国外去了,对外声称是修学位,实则是避风头。

    邱刚敖说:“具体时间不清楚,不过三个月内他就会回来。”

    知道曾经要杀死你的人要踏入香港,你内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完全没有四年前如暴风雨夜雏鸟般瑟瑟发抖的样子。

    “不怕?”

    “怕也没用。”你开了一枪,这次打中的是人形的腹部,“来了他就别想走了。”

    邱刚敖笑了下,“结婚了你也能克死他。”

    你:“……”

    你:“我乱说的。”你又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邱刚敖看你拼命解释说是父母催婚。

    “我能理解,但是有时候真的很烦。”

    “我对夏警官真没那个意思。”

    “吃过一次饭而已。”

    ——“你下个月就要升了,恭喜。”

    邱刚敖肯定道:“嫉妒了。”

    张崇邦撇开他的手指,“准备怎么庆祝?”

    邱刚敖抿抿嘴,喝了口咖啡才将计划告诉伙伴,“我准备求婚。”

    他当时,戒指都买好了,趁你睡着的时候量了你的无名指尺寸去珠宝店订的。店员问是给谁购买时,他竟然被问住了,片刻后,邱刚敖总算挑好称呼。

    邱刚敖说:“我畀我老婆买嘅(我给我老婆买的)。”

    “你住这里吗?”你扫了一圈,这里并没有起居用品。邱刚敖说不是。

    邱刚敖开了瓶酒,你问他要,他看了你一眼,“你要开车回家。”

    “你赶我走?”

    “……”邱刚敖哽了一下,说是或不是都不合适。这里本来就只是存放各类武器的地方,自己凑合住一晚上倒无所谓,你要是也想过夜的话估计会感到十分不便。

    你强调,“很晚了。”边看他的表情。

    邱刚敖指着另外一张沙发,“你睡那里。”

    你满意地露出笑容,再次向他要酒,邱刚敖说没多余的酒了。

    他说假话的技术真的是精进到一个新高度,要不是邱刚敖面前当桌子的铁箱上酒正正好摆着四五瓶没开封的酒,你还真就会信了他的话。

    “拿。”

    你说重点:“我打不开。”这里没有开瓶器,邱刚敖的是自己撬开的。

    还真不是力气的问题,能当医生的力气都不会小,你的胳膊也就看着细,实际上全是肌肉,你甚至能轻松把邱刚敖横抱起来(四年前的成绩,不过你觉得现在也能做到),开不了酒瓶纯粹是因为之前全都是用开瓶器开的,你就不会用手开。

    邱刚敖拿起一瓶酒握在手里,“你要说什么。”

    你从善如流,“谢谢敖哥。”

    “不对。”他作势要放回去。

    “谢谢阿敖。”

    “没诚意。”

    你深吸一口气,“邱刚敖。”

    他的小表情一直很多,四年后这一点也没变,你看他脸上的强装苦恼的撅嘴,脚尖碰了碰他小腿,催促道:“快点。”

    你在邱刚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你以为只是普通的低度数酒,入口才发现这个酒比你想的要烈很多,你又咽下去几口,顿时脸烧得发烫,喉咙也像是含着一块炭火,你愣了好一会才缓过劲。

    邱刚敖坐过来了一些,准备把酒瓶从你手里抽走,你用两只手捏紧,但是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微微张嘴喘气。

    “……”

    你们俩的脸贴得极近,你侧头看他,鼻尖擦过他的鼻尖,呼吸交汇全是浓郁的酒味。他稍微用力就把酒瓶拿走了,你伸出手放到邱刚敖的脑后,指尖缠弄他的卷发。你没有完全醉,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邱刚敖总是笑脸对人,你毫不怀疑他现在面对张崇邦也会笑,你的手指插入他的黑发里,像是白珊瑚别着海藻丛,或许过些时日就会有一窝小丑鱼定居于此。

    你的手按住了邱刚敖的手臂,他没有抗拒。男人充血的胳膊摸起来有点硬,你的掌心下游过他手臂的旧伤,最后抚上他的脖子,他的喉结滚动,你与邱刚敖额头相抵。

    你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邱刚敖说:“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你还得做家务。”

    你眷恋地亲吻他的嘴角,用唇描摹他脸上的伤疤。邱刚敖一只手扶住你的腰,大拇指压着你下端的肋骨。你摸了摸他的发尾,最后吻落在他的眉心。

    你突然被邱刚敖抱住了,他的头埋进你的肩颈,尽情嗅闻你的味道。你想要笑,抱紧他,却开始流泪。

    回避、犹豫、忧虑此刻都烟消云散,被藏匿的思念与爱意无可救药地爆发。

    你们终于久别重逢。

    你没想到能在医院看到完好无损的张崇邦,而且还是在你们妇产科的楼层。张崇邦显然也没料想到你今天上工。

    你们寒暄几句,又扯了点家常,张崇邦才说他的妻子在做检查,她可能怀孕了。

    “恭喜。”你说。验孕棒虽然可能会验错,但是概率比较低,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还没出来,你这么肯定。”

    “我直觉一向很准。”你讲了一个一点都不唯物的说法。

    张崇邦严肃的面容总算放松了些。

    他开启了另外一个话题,“前几天,一个化工厂被盗了。”

    你无声地等着他下一句话。

    “四号晚上,你是不是和阿敖呆在一起。”

    “你怀疑他。”

    “我一点都不想怀疑他。”

    你看着张崇邦的眼睛,说:“他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你口袋里的手机麦克风处有一个微小的红点在发光。

    邱刚敖把耳麦摘下,对着眼前的四个伙伴点头。

    “她不会出卖我们,可以动手了。”

    张崇邦知道在医院质问你不合法也不合情理,马上沉声道歉。

    骗过张崇邦后,你的心脏才恢复正常的节奏。四号晚上你喝完酒就躺沙发上很快睡着了,醒来后地下室多了几个大箱子,邱刚敖则在另外一张沙发上熟睡。

    你怕张崇邦看出异样,说:“你去看望过张先生吗?”

    张崇邦摇头,“阿标不会想见我的。”

    张德标自杀没有成功,落下残疾,两条腿几乎废了。不过最近你听神经科的同事说,他已经能勉强起身了,虽说恢复缓慢,但是只要坚持就医和疗养,有朝一日可以正常行走。

    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崇邦,他的妻子这时候拿着报告走过来,说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

    你笑着看拥抱在一起的爱侣,“恭喜,张警官。”

    ——虽说产科的患者都是女性,但是你也必须得面对她们的男性家属还有自己的男同事和男上司。

    “我也是男的。”邱刚敖转身看你,你和其他男性保持着至少一米半的距离,黏他倒是敢黏到半米。

    你说:“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救过我。”

    邱刚敖哭笑不得。他突然挥拳朝你脸上去,你完全无法动弹,他的拳头停在你面前,用指节敲了一下你的额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人攻击你别害怕,你要愣着就只能挨打。”

    你摸了摸发疼的额头,有些泄气。

    “上次和你掰手腕我看你力气也不小,真的别怕,你打不过霍衍辉是因为他个富家公子从小就有学习防身。”

    霍衍辉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即使邱刚敖不提醒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我力气还好吧。”你周围都是力能扛鼎的壮士,论力气完全你不出挑。

    你靠近邱刚敖,“我试试。”

    “试什么?”

    “把你抱起来。”你说,“我不会把你摔了的,放心。”

    “……”

    “……邱警官?”

    “……”

    “……敖哥?”

    邱刚敖举双手投降,他两只手搭住你的肩膀,“摸着良心说,我平时对你挺好的。”

    你同意,“嗯。”

    “别摔了,我年纪大了,不经摔。”

    你笑话他,“你才几岁就说自己年纪大了。”

    你弯腰伸过他的后膝,邱刚敖跳了一下,你还真的成功把他横抱起来了。

    “邱警官你好沉。”

    邱刚敖说:“去饮水机那边。”

    你走不动,过了几秒就把他放下来,“你太沉了。”

    邱刚敖半跪下去,趁你没注意把你横抱起来,你吓了一跳,抱紧他的脖子。

    邱刚敖说:“是你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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