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穗穗就被陆卫东的书包带子绊了个趔趄。军绿色帆布包鼓鼓囊囊的，咣当掉出半截铁皮文具盒和一本卷了边的《赤脚医生手册》。
“姐，您这是要演《智取威虎山》呢？”少年倚着门框啃窝头，看穗穗把两条麻花辫梳了又拆。她脚边摊着四五套衣裳：碎花的确良衬衫配军裤，红格子外套搭黑布鞋，最后选了丈夫的旧军装——特意用搪瓷缸装热水熨了四个兜，领口还别上陆建国的三等功勋章。
“这叫战略威慑。”穗穗往军装口袋塞了把水果糖，顺手将丈夫的作战笔记揣进内兜。路过食堂时听见军嫂们窃窃私语：“听说陆师长家的小媳妇要去开家长会？”“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后妈难当哟......”
红星中学的砖墙上刷着"教育要革命"的鲜红标语，操场边的槐树下却蹲着个灰扑扑的身影。穗穗眯眼一瞧，陆卫东正拿树枝戳蚂蚁洞，蓝布裤膝盖上破了个口子，露出的伤疤还沾着紫药水。
“陆卫东同志！”她故意把军装袖子撸到手肘，“以前往我枕头底下塞死老鼠的劲头呢？”少年像被烫了似的跳起来，穗穗已经攥住他手腕往教室拖。掌心的温热让少年僵了僵，终究没甩开。
教室里糊着报纸的窗户透进斑驳的光，黑板右上角印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穗穗刚要落座，木凳突然嘎吱摇晃——三条腿的！她眼疾手快扶住讲台，粉笔灰扑簌簌落满军装前襟。
“周穗穗家长是吧？”班主任推了推掉漆的眼镜，“陆卫东这个月打碎三块玻璃，往女同学铅笔盒里放青蛙，还在数学卷子上画坦克大战。泛黄的考勤本拍在桌上，震起细细的尘。
穗穗摸着兜里硬糖，突然想起昨夜抄写的高考例题。她唰地站起来，军装下摆扫过歪斜的课桌：“老师，您说卫东在卷子上画坦克——是59式中型坦克还是T-34？”满室哗然中，"要是画的是咱们国产坦克，这不正是爱国教育成果吗？"
后排家长堆里炸开笑声。穿劳动布工装的老汉竖起大拇指：“这军属同志在理！我家小子画拖拉机，农机站还给他发过奖状哩！" ”
班主任的搪瓷缸磕在讲台上咣当响：“胡搅蛮缠！上周他还把物理实验室的电动机拆了......”
“老师！”门突然被撞开，穿白衬衫的男生举着缠满胶带的电动机，”我们改装的发电机，能给教室灯泡供电了！“铁皮外壳上歪歪扭扭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电线头还挂着穗穗扎头发的红头绳。
穗穗噗嗤笑出声，“灵活机动的战术是革命传统——孩子们这是活学活用嘛！”阳光透过破璃窗，晃得班主任直揉眼。
散会后，穗穗被几个家长团团围住。穿灰布衫的大婶拽着她袖子：“军属同志，能不能教教咋用勾针编语录？”……
陆卫东蹲在走廊尽头数蚂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逼近，突然被塞了颗大白兔奶糖。“战利品。”穗穗晃着手里皱巴巴的奖状，上面赫然写着“科技革新小能手”，鲜红的公章盖住了原本的检讨书标题。
暮色染红操场时，穗穗数着兜里剩下的三颗糖。校门口停着辆军用吉普，陆建国倚在车门边，四个兜的军装染着暮色，手里拎着个晃悠悠的网兜——里头分明是张家馄饨铺的搪瓷锅，还冒着热气。
“爸！姐把家长会开成誓师大会了！”陆卫东蹿上车后座，少年变声期的笑声惊飞梧桐树上的麻雀。穗穗摸着微隆的小腹，忽然被塞了个铁皮罐，罐身上印着“军用压缩饼干”，里头装着温热的糖炒栗子。
吉普车驶过供销社，橱窗里新到的红灯牌收音机正在播《社会主义好》。穗穗把头靠在丈夫肩头，听见他军装内袋里沙沙响——那张画着"家长会攻略"的作战图，正贴着心脏跳动的位置。
“姐，您这是要演《智取威虎山》呢？”少年倚着门框啃窝头，看穗穗把两条麻花辫梳了又拆。她脚边摊着四五套衣裳：碎花的确良衬衫配军裤，红格子外套搭黑布鞋，最后选了丈夫的旧军装——特意用搪瓷缸装热水熨了四个兜，领口还别上陆建国的三等功勋章。
“这叫战略威慑。”穗穗往军装口袋塞了把水果糖，顺手将丈夫的作战笔记揣进内兜。路过食堂时听见军嫂们窃窃私语：“听说陆师长家的小媳妇要去开家长会？”“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后妈难当哟......”
红星中学的砖墙上刷着"教育要革命"的鲜红标语，操场边的槐树下却蹲着个灰扑扑的身影。穗穗眯眼一瞧，陆卫东正拿树枝戳蚂蚁洞，蓝布裤膝盖上破了个口子，露出的伤疤还沾着紫药水。
“陆卫东同志！”她故意把军装袖子撸到手肘，“以前往我枕头底下塞死老鼠的劲头呢？”少年像被烫了似的跳起来，穗穗已经攥住他手腕往教室拖。掌心的温热让少年僵了僵，终究没甩开。
教室里糊着报纸的窗户透进斑驳的光，黑板右上角印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穗穗刚要落座，木凳突然嘎吱摇晃——三条腿的！她眼疾手快扶住讲台，粉笔灰扑簌簌落满军装前襟。
“周穗穗家长是吧？”班主任推了推掉漆的眼镜，“陆卫东这个月打碎三块玻璃，往女同学铅笔盒里放青蛙，还在数学卷子上画坦克大战。泛黄的考勤本拍在桌上，震起细细的尘。
穗穗摸着兜里硬糖，突然想起昨夜抄写的高考例题。她唰地站起来，军装下摆扫过歪斜的课桌：“老师，您说卫东在卷子上画坦克——是59式中型坦克还是T-34？”满室哗然中，"要是画的是咱们国产坦克，这不正是爱国教育成果吗？"
后排家长堆里炸开笑声。穿劳动布工装的老汉竖起大拇指：“这军属同志在理！我家小子画拖拉机，农机站还给他发过奖状哩！" ”
班主任的搪瓷缸磕在讲台上咣当响：“胡搅蛮缠！上周他还把物理实验室的电动机拆了......”
“老师！”门突然被撞开，穿白衬衫的男生举着缠满胶带的电动机，”我们改装的发电机，能给教室灯泡供电了！“铁皮外壳上歪歪扭扭写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电线头还挂着穗穗扎头发的红头绳。
穗穗噗嗤笑出声，“灵活机动的战术是革命传统——孩子们这是活学活用嘛！”阳光透过破璃窗，晃得班主任直揉眼。
散会后，穗穗被几个家长团团围住。穿灰布衫的大婶拽着她袖子：“军属同志，能不能教教咋用勾针编语录？”……
陆卫东蹲在走廊尽头数蚂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逼近，突然被塞了颗大白兔奶糖。“战利品。”穗穗晃着手里皱巴巴的奖状，上面赫然写着“科技革新小能手”，鲜红的公章盖住了原本的检讨书标题。
暮色染红操场时，穗穗数着兜里剩下的三颗糖。校门口停着辆军用吉普，陆建国倚在车门边，四个兜的军装染着暮色，手里拎着个晃悠悠的网兜——里头分明是张家馄饨铺的搪瓷锅，还冒着热气。
“爸！姐把家长会开成誓师大会了！”陆卫东蹿上车后座，少年变声期的笑声惊飞梧桐树上的麻雀。穗穗摸着微隆的小腹，忽然被塞了个铁皮罐，罐身上印着“军用压缩饼干”，里头装着温热的糖炒栗子。
吉普车驶过供销社，橱窗里新到的红灯牌收音机正在播《社会主义好》。穗穗把头靠在丈夫肩头，听见他军装内袋里沙沙响——那张画着"家长会攻略"的作战图，正贴着心脏跳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