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五点钟，马车摇摇晃晃上了悬来峰。
沈今困得睁不开眼，昨天正法司的人问个问题绕来绕去，差点给她弄得头晕眼花。
最终他们赶在午膳之前离开，说什么念在沈今不是主犯，又救人有功，且火被山雨灭了的情况下，此次事情就不再追究。
沈今本来想问那谁是主犯的，总不能是谢芝吧？
那正法司的人就先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那些村民人证，说是有个脸蛋黑乎乎的男孩，最先纵火，也是纵火最多的一位。
如今黑蛋人也找不着，连姓名都不知晓，只能不了了之。
沈今连忙在心中替黑蛋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小睡虫，下马车了。”詹书艺一看她这模样就无奈，笑着点她的额头，“昨夜干什么去了？”
沈今迷茫地睁开眼，宽大的袖子抹抹嘴，“到啦？”
悬来峰越往上面越陡峭，是以最后一段路不远，但只能沿着百步石阶拾级而上。
詹书艺随身带了一个粗使婆子，还有三个丫鬟，照月也跟在沈今身后。
沈今跳下马车，天际还未泛白，悬来峰山林茂密，枝叶投下一片影影绰绰，燕雀啁啾。
初秋的清晨还是冷的，沈今刚刚抱臂，瑟缩两下，照月过来给她披上一层薄毯，却被詹书艺给制止：
“等会儿走走石阶就热了，对小七别养这么精细，免得日后一点苦都吃不得。”
沈今垮脸，那您和爹混合双打还不叫吃苦啊？
她正又困又冷，余光看见了标着谢府标志的马车到了，顿时清醒万分。
朝那边一看，谢芝一身水红烟纱散花裙，中间系一绣白鹊铁绀色腰带，头上金钗步摇，打扮细致，矜贵优雅。
先前在谢府门前见过一面的那位容貌昳丽的妇人，正万般小心地牵着她的手，跟看一件易碎的宝贝似的：“步子慢些，小心摔。”
谢芝便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沈今老早就听说，谢尚书一家这么些年，只得了一个嫡女，独生的，从此便捧在手心上千娇万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一家子女儿奴。
今日一见……
沈今看了詹书艺一眼，“娘，我是不是捡来的？”
詹书艺将手放在她额头，“也没发烧啊？”
后面马车不多时也到了，京城贵妇大多有那么几个信佛，此时便三三两两颔首，算是见过礼。
表面上看还是一团和气的，除了沈夫人和谢夫人那么一对视，双方皆是眼神冷淡，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扭头，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其他人早已司空见惯，权当无事发生。
另一辆马车也徐徐驶了上来，一个粗使婆子先一步下来，里头钻出个陆听白，她带着殷惜灵，还有另外两个姑娘。
沈今和她们对视一眼，露出个笑。
粗使婆子不知道同她们说了几句什么，便回了谢家的队伍，去谢芝面前复命，说是安全抵达云云。
沈今脑袋转得飞快，马车她定的，人是谢芝找的，这人细致又顾全大局，替她给计划打补丁再好不过，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谢芝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发毛，默默裹紧身上的毯子，先一步迈上台阶。
山路陡峭，美景倒是格外漂亮，云雾成海，波澜壮阔地铺满了整个半山腰，一片雾茫茫的白中，只能看见好几座峰顶耸立其中。
日光渐渐出了，同行的人少有闲言碎语，唯有山林间的鸟鸣鸦声，也称得上热闹非凡。
百步石阶旁是有类似索道的东西的，不过看那样子，应当是用来运送平日采买的用品。
沈今漫不经心，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扔着玩，一路便到了寺门前。
灵泉寺巍峨高大，苍劲有力的笔锋贴合黑金的牌匾，悬挂在寺门正上方，朱红的庙宇一共有三道拱形门，左右的稍小，中间的最大。
今日十五，三扇山门皆是大开，左进右出。
沈今一路跟着自家娘亲，买了香供奉见礼，不同殿门口都有身着锱色僧服的小尼姑垂头扫地，专心致志，自有清净。
在进最后的大雄宝殿之前，沈今看詹书艺被拉着说话，便和照月打了一个眼神，果断从这里溜走。
她轻车熟路找到后山，榕树底下埋着两坛酒的地方还做了记号。
谢芝还没到，沈今便上前去将土又踩严实了些许，心满意足地嘀咕：“舅舅，我真是对得起你了啊，百年后佛祖抓我俩下地狱，同甘共苦也不枉我们舅甥一场。”
此时她舅詹行简正在隔壁无事观，同好友某道士一块蹲守养鸡场，琢磨偷凌虚道长哪只鸡好。
还没琢磨清楚，詹行简一声“哈啾”飞天，顿时咬牙切齿，“定是沈今那玩意又给我找事了！”
至于这一声哈啾吵醒了凌虚道长，二人偷鸡不成，反被抓住，在观门影壁那挂了三天示众，这些都是后话了，不提也罢。
“我娘亲说悟理师太在后方僧寮里，我们过去便能找到。”谢芝不知何时来了，手里还抱着昨日那个包袱。
沈今来了精神，刚捡着玩的树杈子一丢，“那我找陆听白她们去，我刚想了下，她们留在这里也名不正言不顺的，恐怕师太不答应。”
寺庙道观都是不养闲人的，陆听白她们本身也不信佛。
“无妨，先去看看。”谢芝道，“如果不行，我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沈今好奇，“说来听听？”
*
悟理师太的会客门堂里，迎来了最小的一批客人。
沈今、谢芝、陆听白、殷惜灵，另外还有两个姑娘，一道坐在蒲团子上，面前紫檀木桌上，上好的白毫银针就着玉梅瓷盏，冒出袅袅香气。
对面是不苟言笑的悟理师太，师太看着年轻，容貌甚至就像是定格在了二十来岁，然而眉眼威严，行坐端庄，浑身气质更是疏离冷淡。
“师太，这些孩子也是命运捉弄，可否能在这里留上一留？”沈今解释完来此的缘由，便端正态度开口问道。
悟理师太扫了一眼面前几个小姑娘。
陆听白另外带的两位，一个是藏在井中的那个机智敦厚的小姑娘，名唤秋池。另一个是那位生得极为漂亮，先前在勾栏里生活的小姑娘，名唤玉婵。
“小施主，世道无常，却有因果。”悟理师太双手合十，“贫尼一己之力，无法替万道众生背这个果，小施主请回。”
“那我来背。”沈今闲闲道。
悟理师太看了她一眼，摇头，“我寺收善男信女，不收风尘，这是规；收穷困潦倒之信众，不收命理难定之常人，这是矩。”
沈今和谢芝同时心中一惊。
第一句话说的是玉婵，她在风尘里耳濡目染，无意识便养成了许多习惯和观念，这一点便和悟理师太所学佛道相悖。
第二句……
沈今心中难掩惊涛骇浪，要是她没有穿越过来，这群孩子早已按照既定的命数，或是被卖去勾栏青楼，又或是被杀害，绝不该是如今这样。
空气一阵难捱的静默，殷惜灵听不懂她们的谈话，只能微妙地察觉身侧的沈今浑身紧绷，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握住沈今的手，眨眨迷茫的眼。
手上的温软仿佛传递过来了一些力量，沈今深吸一口气，抬头，目光已然坚定，“那这样如何，这些孩子安置于此，除了一日三餐同你们搭伙，其余之事都由我们来管。”
“这是五百两。”谢芝恰到好处推上自己的小包袱，眼神清明，“这些孩子同你们寺院只有租住和三顿饭的关系。住处就用后山的废弃大殿，五日之内我们会央人来修葺整理好。”
沈今接过话头：“她们不必放到明面，只有吃穿用度可能从寺庙这里过，我们人微言轻，尚且不好处理，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此外我还承诺，一旦年满十三，即日便会下山，自谋生路。”
也就是说，明面上这些孩子仍然是被寺庙收留走了，但实际上是沈今和谢芝出钱在养，寺庙只是一个幌子。
悟理师太捏着自己一百零八颗佛珠，阖了阖眸，“执意如此？”
“执意如此。”沈今答。
悟理师太叹息一声，莫名想起三日前清净观的至交好友占的一卦。
她道：“便罢，按照这个章程来吧。”
“多谢师太。”沈今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此时，窗外忽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沈今下意识看过去，却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猫叫声。
“这里有猫？”沈今眼睛一下亮了。
家中娘亲对毛絮天然过敏，加之祖父说她还没到能为一个生命负责的年纪，于是爱猫人士沈今没法儿养，只能偶尔看到一只路过的咪咪，狂撸一番解馋。
此次来寺庙有一小部分也是为了猫，最肥的那只橘猫常年对人爱答不理，沈今老是找不到。
现在好不容易又碰上一只，沈今一见悟理师太点头，便对谢芝飞一个眼神，“我找猫玩会儿，等下见！”
事情反正已经办妥，万事大吉。
谢芝扶额，对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表示无语，哽了半天，只好对悟理师太来一句：“抱歉……”
悟理师太浅浅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外头小林子里，杂草丛生。
一个气质华贵，粉面芙蓉的六岁小姑娘，正狼狈地提着自己五色金彩绣牡丹裙的裙摆，躲在一堆灌木后，发间一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晃悠不断。
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讨好柳贵妃，硬凑这个热闹来礼佛。
五公主赵婳有些气愤地咬唇。
柳贵妃生的六皇子也委实是没礼貌些，故意夹枪带棒地针对她，她装委屈哭着跑走，柳贵妃竟然也不管！
唉！
赵婳直叹气，刚刚她还不小心听到有熟人和师太密谋，真是平白惹事。
门堂的门打开了又关上，脚步声一路朝着这边搜索，越来越近。
她现在的样子这么丢脸，脸都哭花了，衣服也带着脏泥，手臂还被划破了两道口子，可不想再给人看到。
赵婳又气又急，只能再扮作猫叫了一声，企图让来人误会。
不料来的是沈今，一听到这猫叫声还带着点气恼，登时担忧不已地拨开杂草，“咪咪，你在哪？碰到小蛇要打架啦？”
这声音赵婳听出来了，沈今，刚才密谋的人里她最讨厌的一个！
赵婳气得七窍生烟，偏偏沈今还继续苦口婆心，“咪咪啊，听姐姐一句劝，你打不过小蛇的，来我这里抱抱~”
五点钟，马车摇摇晃晃上了悬来峰。
沈今困得睁不开眼，昨天正法司的人问个问题绕来绕去，差点给她弄得头晕眼花。
最终他们赶在午膳之前离开，说什么念在沈今不是主犯，又救人有功，且火被山雨灭了的情况下，此次事情就不再追究。
沈今本来想问那谁是主犯的，总不能是谢芝吧？
那正法司的人就先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那些村民人证，说是有个脸蛋黑乎乎的男孩，最先纵火，也是纵火最多的一位。
如今黑蛋人也找不着，连姓名都不知晓，只能不了了之。
沈今连忙在心中替黑蛋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小睡虫，下马车了。”詹书艺一看她这模样就无奈，笑着点她的额头，“昨夜干什么去了？”
沈今迷茫地睁开眼，宽大的袖子抹抹嘴，“到啦？”
悬来峰越往上面越陡峭，是以最后一段路不远，但只能沿着百步石阶拾级而上。
詹书艺随身带了一个粗使婆子，还有三个丫鬟，照月也跟在沈今身后。
沈今跳下马车，天际还未泛白，悬来峰山林茂密，枝叶投下一片影影绰绰，燕雀啁啾。
初秋的清晨还是冷的，沈今刚刚抱臂，瑟缩两下，照月过来给她披上一层薄毯，却被詹书艺给制止：
“等会儿走走石阶就热了，对小七别养这么精细，免得日后一点苦都吃不得。”
沈今垮脸，那您和爹混合双打还不叫吃苦啊？
她正又困又冷，余光看见了标着谢府标志的马车到了，顿时清醒万分。
朝那边一看，谢芝一身水红烟纱散花裙，中间系一绣白鹊铁绀色腰带，头上金钗步摇，打扮细致，矜贵优雅。
先前在谢府门前见过一面的那位容貌昳丽的妇人，正万般小心地牵着她的手，跟看一件易碎的宝贝似的：“步子慢些，小心摔。”
谢芝便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沈今老早就听说，谢尚书一家这么些年，只得了一个嫡女，独生的，从此便捧在手心上千娇万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一家子女儿奴。
今日一见……
沈今看了詹书艺一眼，“娘，我是不是捡来的？”
詹书艺将手放在她额头，“也没发烧啊？”
后面马车不多时也到了，京城贵妇大多有那么几个信佛，此时便三三两两颔首，算是见过礼。
表面上看还是一团和气的，除了沈夫人和谢夫人那么一对视，双方皆是眼神冷淡，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扭头，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其他人早已司空见惯，权当无事发生。
另一辆马车也徐徐驶了上来，一个粗使婆子先一步下来，里头钻出个陆听白，她带着殷惜灵，还有另外两个姑娘。
沈今和她们对视一眼，露出个笑。
粗使婆子不知道同她们说了几句什么，便回了谢家的队伍，去谢芝面前复命，说是安全抵达云云。
沈今脑袋转得飞快，马车她定的，人是谢芝找的，这人细致又顾全大局，替她给计划打补丁再好不过，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谢芝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得发毛，默默裹紧身上的毯子，先一步迈上台阶。
山路陡峭，美景倒是格外漂亮，云雾成海，波澜壮阔地铺满了整个半山腰，一片雾茫茫的白中，只能看见好几座峰顶耸立其中。
日光渐渐出了，同行的人少有闲言碎语，唯有山林间的鸟鸣鸦声，也称得上热闹非凡。
百步石阶旁是有类似索道的东西的，不过看那样子，应当是用来运送平日采买的用品。
沈今漫不经心，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扔着玩，一路便到了寺门前。
灵泉寺巍峨高大，苍劲有力的笔锋贴合黑金的牌匾，悬挂在寺门正上方，朱红的庙宇一共有三道拱形门，左右的稍小，中间的最大。
今日十五，三扇山门皆是大开，左进右出。
沈今一路跟着自家娘亲，买了香供奉见礼，不同殿门口都有身着锱色僧服的小尼姑垂头扫地，专心致志，自有清净。
在进最后的大雄宝殿之前，沈今看詹书艺被拉着说话，便和照月打了一个眼神，果断从这里溜走。
她轻车熟路找到后山，榕树底下埋着两坛酒的地方还做了记号。
谢芝还没到，沈今便上前去将土又踩严实了些许，心满意足地嘀咕：“舅舅，我真是对得起你了啊，百年后佛祖抓我俩下地狱，同甘共苦也不枉我们舅甥一场。”
此时她舅詹行简正在隔壁无事观，同好友某道士一块蹲守养鸡场，琢磨偷凌虚道长哪只鸡好。
还没琢磨清楚，詹行简一声“哈啾”飞天，顿时咬牙切齿，“定是沈今那玩意又给我找事了！”
至于这一声哈啾吵醒了凌虚道长，二人偷鸡不成，反被抓住，在观门影壁那挂了三天示众，这些都是后话了，不提也罢。
“我娘亲说悟理师太在后方僧寮里，我们过去便能找到。”谢芝不知何时来了，手里还抱着昨日那个包袱。
沈今来了精神，刚捡着玩的树杈子一丢，“那我找陆听白她们去，我刚想了下，她们留在这里也名不正言不顺的，恐怕师太不答应。”
寺庙道观都是不养闲人的，陆听白她们本身也不信佛。
“无妨，先去看看。”谢芝道，“如果不行，我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沈今好奇，“说来听听？”
*
悟理师太的会客门堂里，迎来了最小的一批客人。
沈今、谢芝、陆听白、殷惜灵，另外还有两个姑娘，一道坐在蒲团子上，面前紫檀木桌上，上好的白毫银针就着玉梅瓷盏，冒出袅袅香气。
对面是不苟言笑的悟理师太，师太看着年轻，容貌甚至就像是定格在了二十来岁，然而眉眼威严，行坐端庄，浑身气质更是疏离冷淡。
“师太，这些孩子也是命运捉弄，可否能在这里留上一留？”沈今解释完来此的缘由，便端正态度开口问道。
悟理师太扫了一眼面前几个小姑娘。
陆听白另外带的两位，一个是藏在井中的那个机智敦厚的小姑娘，名唤秋池。另一个是那位生得极为漂亮，先前在勾栏里生活的小姑娘，名唤玉婵。
“小施主，世道无常，却有因果。”悟理师太双手合十，“贫尼一己之力，无法替万道众生背这个果，小施主请回。”
“那我来背。”沈今闲闲道。
悟理师太看了她一眼，摇头，“我寺收善男信女，不收风尘，这是规；收穷困潦倒之信众，不收命理难定之常人，这是矩。”
沈今和谢芝同时心中一惊。
第一句话说的是玉婵，她在风尘里耳濡目染，无意识便养成了许多习惯和观念，这一点便和悟理师太所学佛道相悖。
第二句……
沈今心中难掩惊涛骇浪，要是她没有穿越过来，这群孩子早已按照既定的命数，或是被卖去勾栏青楼，又或是被杀害，绝不该是如今这样。
空气一阵难捱的静默，殷惜灵听不懂她们的谈话，只能微妙地察觉身侧的沈今浑身紧绷，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握住沈今的手，眨眨迷茫的眼。
手上的温软仿佛传递过来了一些力量，沈今深吸一口气，抬头，目光已然坚定，“那这样如何，这些孩子安置于此，除了一日三餐同你们搭伙，其余之事都由我们来管。”
“这是五百两。”谢芝恰到好处推上自己的小包袱，眼神清明，“这些孩子同你们寺院只有租住和三顿饭的关系。住处就用后山的废弃大殿，五日之内我们会央人来修葺整理好。”
沈今接过话头：“她们不必放到明面，只有吃穿用度可能从寺庙这里过，我们人微言轻，尚且不好处理，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此外我还承诺，一旦年满十三，即日便会下山，自谋生路。”
也就是说，明面上这些孩子仍然是被寺庙收留走了，但实际上是沈今和谢芝出钱在养，寺庙只是一个幌子。
悟理师太捏着自己一百零八颗佛珠，阖了阖眸，“执意如此？”
“执意如此。”沈今答。
悟理师太叹息一声，莫名想起三日前清净观的至交好友占的一卦。
她道：“便罢，按照这个章程来吧。”
“多谢师太。”沈今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此时，窗外忽然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沈今下意识看过去，却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猫叫声。
“这里有猫？”沈今眼睛一下亮了。
家中娘亲对毛絮天然过敏，加之祖父说她还没到能为一个生命负责的年纪，于是爱猫人士沈今没法儿养，只能偶尔看到一只路过的咪咪，狂撸一番解馋。
此次来寺庙有一小部分也是为了猫，最肥的那只橘猫常年对人爱答不理，沈今老是找不到。
现在好不容易又碰上一只，沈今一见悟理师太点头，便对谢芝飞一个眼神，“我找猫玩会儿，等下见！”
事情反正已经办妥，万事大吉。
谢芝扶额，对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表示无语，哽了半天，只好对悟理师太来一句：“抱歉……”
悟理师太浅浅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外头小林子里，杂草丛生。
一个气质华贵，粉面芙蓉的六岁小姑娘，正狼狈地提着自己五色金彩绣牡丹裙的裙摆，躲在一堆灌木后，发间一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晃悠不断。
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讨好柳贵妃，硬凑这个热闹来礼佛。
五公主赵婳有些气愤地咬唇。
柳贵妃生的六皇子也委实是没礼貌些，故意夹枪带棒地针对她，她装委屈哭着跑走，柳贵妃竟然也不管！
唉！
赵婳直叹气，刚刚她还不小心听到有熟人和师太密谋，真是平白惹事。
门堂的门打开了又关上，脚步声一路朝着这边搜索，越来越近。
她现在的样子这么丢脸，脸都哭花了，衣服也带着脏泥，手臂还被划破了两道口子，可不想再给人看到。
赵婳又气又急，只能再扮作猫叫了一声，企图让来人误会。
不料来的是沈今，一听到这猫叫声还带着点气恼，登时担忧不已地拨开杂草，“咪咪，你在哪？碰到小蛇要打架啦？”
这声音赵婳听出来了，沈今，刚才密谋的人里她最讨厌的一个！
赵婳气得七窍生烟，偏偏沈今还继续苦口婆心，“咪咪啊，听姐姐一句劝，你打不过小蛇的，来我这里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