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沈今安生了几天，又过上被拐之前躺着长霉的生活。
这天，沈今正睡在假湖边水榭的中央长椅上，嘴里衔着半根草，闲时看看燕雀停留，又或者盯着六角亭顶发呆。
她优哉游哉地思考着要不要去找点乐子，就听见水榭后的竹林小路传来一道气势汹汹的女声：
“沈今！”
五公主赵婳一袭嫣红锦缎烟罗裙，头上珠钗招摇晃动，她提着裙摆走到沈今面前，恶劣一笑，“找到你了。”
前些日子，太子哥哥身边的护卫告诉她，殿下给她买了样小礼物。
那是靠她卖萌撒娇得来的人心，当天赵婳便守在东宫，等到傍晚时分，太子是回来了，可那说好的惊喜也不见踪影。
她面上装作一概不知，事后一调查，方知变故出现在沈今这。
“你为什么要处处同本公主作对，还抢太子哥哥给我买的玲珑？”赵婳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凶狠。
今日好不容易软磨硬泡让太子带她来了这，若是不在沈今面前找回场子，她赵婳两个字倒着写！
“玲珑？”沈今慢悠悠坐起来，草还没吐，思索半天，从兜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东西，里面小铃铛还有点硌人，“这个？”
赵婳看着那个一模一样，却惨不忍睹的玲珑一眼，终于忍无可忍，“沈今！”
这名字被赵婳一喊，听着像是找她决战。
沈今懒散一笑，今天觉没睡饱，她也就眯起眼，懒道：“五公主，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就一个铃铛？带不进棺材。”
赵婳被这话一噎，“你故意咒本公主死？”
“五公主，少点戾气。”沈今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早晨遛弯的大爷大娘，心态平和，与世无争，就差手里再抱一朵莲花。
她吐掉嘴里的杂草，拍干净手上灰尘，“学学我，我就和家中姊妹相处很好，她们也都很喜欢我，哪像你，一天找人就喊打喊杀的。”
“放屁！”赵婳忍无可忍。
就宫中那些个姐姐妹妹，没联手起来把她彻底害死就算她走运，还情同手足？根本就是个笑话！
后宫里没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那些年长的，心只会更狠。
“别这么激动，情同手足这个词懂吧？”沈今慢悠悠道，“不信你问问你母后，她肯定有姊妹吧？”
话刚落，五公主这下气得眼睛都红了，像头发怒的小兽一样猛地冲过来，扬手甩下一巴掌。
还好沈今闪得快，半途将她小臂截住，不大理解，“干什么，非想去太医院呆上两天？”
赵婳眼睛里水光闪烁，仍然倔强地不肯落下。
沈今正要松手，沈映雪却突然出现：
“七妹！你在对五公主做什么？”
她神色极冷，两步走过来打掉沈今的手，“你竟然敢对公主大不敬，你这是想连累整个沈家吗！”
这话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先定罪，可给赵婳先听笑了。
“这就是你的姐妹吗？”赵婳冷笑一声，“就这还血浓于水？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俩死仇。”
沈今气定神闲摆摆手，“这个不算，不熟。”
说完她朝着后面看去，笑眯眯招手：“小九儿，过来。”
“姐姐~”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沈今的大腿。
小九今年才三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圆乎乎的小脸蛋上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小爪子牵着沈今不肯撒手。
沈今眉开眼笑，将她抱起来吧唧一口，再看向赵婳，“怎样，说了吧？”
……有病！
赵婳紧握拳头。
一旁沈映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方才赵婳不帮她说话就算了，小九是她嫡亲的妹妹，日日跟在她身后当小跟屁虫，可偏偏这个连她都有几分嫌弃的胖墩墩的妹妹，还只喜欢和沈今玩！
她忍了又忍，还是把这事先按下不表，对赵婳表明方才来意：
“五公主，太子殿下和祖父、大伯都在小院里等你过去一同品鉴《岁寒三友图》。”
这是赵婳为来沈家找的理由之一，她看不上沈映雪，只应一声，“你带着你妹妹先去，本公主还有话要和沈今说，随后就到。”
“……是。”
饶是沈映雪有诸多不满，也只能看眼沈今，不大甘心地牵着小九离开。
场地又只剩下赵婳和沈今两人了，沈今在等赵婳放大招。
“要是你再同本公主作对，我父皇、我太子哥哥、我四皇叔都不会放过你！”赵婳撂下狠话。
沈今跟她对仗工整，“那我祖父、我爹、我哥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不等赵婳继续吟唱，沈今提前打断施法，“不对啊，我们在这里吹嘘男的干嘛？”
话落，赵婳眼眸里，突然极快地掠过一抹光芒。
沈今思考两秒，开始嘚瑟，“我有小九这样可爱的妹妹，你有吗？”
“……你有病吧！”赵婳恼火得很。
“小九儿天天给我亲亲抱抱，还给我带甜甜的糖，你有吗？”
“沈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赵婳终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道，“谁在乎你有没有妹妹！”
说完她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沈今摊手，哦呦，这人怎么说不过还急了？
*
五公主不来，拐卖案迄今也还没调查出结果，沈今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今日是长公主的四时宴，你可要循规蹈矩些，不要去她跟前折腾。”
房间里，沈今平举双臂，任由她娘把她像娃娃一样摆布。
里衣外衣都套了三四层，詹书艺犹觉不够，又套上一层，边给沈今整理领口。
她满脸生无可恋，“能不能不去？”
“夏日时你便称病躲了，哪有再不去的道理？”詹书艺笑她。
沈今手举得酸，忙放下来，整个人耷拉着，“平白无故大家怎么都这般喜欢热闹，今儿李家举办，明儿徐家举办，就是可怜我，穿着这么繁复，跳两下都得圆滚滚倒好远。”
詹书艺被她逗笑，“你啊，就是个皮猴子。”
很快，沈今和沈映雪一同坐上马车，去往长公主府。
家中其他姊妹要不年纪不合适，要不就不是嫡女，故而此次只有她们两人拿到请帖。
一路无话，等到了地方，沈今看见谢芝就像是看到救星，眼睛亮得惊人，“谢芝！！”
谢芝伸手挡住她过分热情的拥抱，“不熟，勿扰。”
“没朋友，和你凑合下。”沈今有熟人就好过多了，这京城里大多贵女都和她没什么共同话题，各大家族想必也早已三令五申：不要和太傅家那个不守规矩，成天爬树翻墙的七小姐在一起玩！
是以其他倒贴上来做朋友的都是小门小户，性子大多一眼能望到底，沈今不想当利益工具，所以在认识谢芝之前，她确实是孤身一人。
“这茶盏你小心些，千万别打破。”有一嬷嬷严厉地叮咛年轻的侍女，“若是惹得长公主不高兴，可有你受的！”
“是，谢嬷嬷教诲。”
沈今听了一耳朵，目光从这两人身上掠过，便下意识到了长公主身上。
当今圣上有一个姐姐长公主，一个妹妹宣仪公主。
这两位公主的个性可谓是一南一北，长公主性跋扈，喜怒无常，事事都得顺着她心意，否则轻则打骂，重则折磨致死。
宣仪公主则性温婉，柔情小意，与人和善。
沈今先前隐约听人议论过长公主第一任驸马吵着要和离，长公主不让，驸马便央求先皇做主，不料和离书刚下放两天，驸马便惨死郊野。
至于是不是长公主赵嫣做的，沈今一概不知，她来这里就是当小童子的——只需要微微一笑，吃点东西，屁事不干就成。
两人坐在一起沉默不语地玩了半天石子，眼看长公主组织的品茶赏秋过了一半，沈今和谢芝实在是无聊，两人对视一眼，谢芝率先道：“如厕，别跟来。”
沈今嗤了一声，还当她是要结伴如厕的小姑娘么？
没了谢芝，这里坐着更无聊，沈今寻摸到她以前常去躲懒的地儿，就在后湖日月亭另一侧，她靠在假山后，拔了根草叼着，双手枕在脑后，看湖面起波澜。
也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边天际去了，一道女声却打断沈今的悠哉。
“赵婳，不过得了父皇一点青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了？”
趾高气昂的女声，清脆而高傲，“在本公主面前，你永远低贱如草芥！”
一口大瓜猝不及防塞到嘴里，沈今怔了下，才默默探头朝着外边看眼。
日月亭前方的小树林那，赵婳被一个衣着华贵，浑身金灿灿的姑娘推到在地。
那姑娘还带了几个跟班，沈今很轻易就从她高傲的小脑袋瓜认了出来：这是三公主赵涟。
赵涟生母是当今皇后，亲哥是二皇子——也就是太子赵祺瑞。
就这样的身份，不横着走简直浪费生命。所以赵涟不但横着走，还要把旁边走路的人统统一钳子干掉。
很可惜，赵婳就是那个注定要被干掉的人。
她趴在地上，被赵涟踩住脸，拳头紧握，死死地咬着牙，还不服输，“……你等着。”
“行啊，本公主等着。”赵涟松开鞋底，轻蔑地看眼赵婳，“你就应该跟你那个早死的疯子娘一道埋在冷宫！”
“你才该死！”
母亲就是赵婳的忌讳，她双眸充血，哪怕都这个境地了，还要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扔到赵涟脸上。
“贱人！”赵涟尖叫一声，旁边的其他世家、皇后娘家的几个侄女女儿，便急忙将她护住，一边泄愤在赵婳身上。
“就凭你也敢和三公主争宠！还去太子殿下面前说公主坏话，害她被罚，真是该死！”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太子殿下是我们三公主嫡亲的哥哥，你一个生母卑贱如蝼蚁怎敢同日月争辉？！”
“三公主才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那荣宠不过一时的，不然你现在瞧瞧，这皇宫里有谁能护住你？”
没有人。
赵婳太清楚了。
脸上的泥土带着令人恶心的腥味，潮湿而黏腻地沾在她的皮肤上。
身上这套衣服是舅舅前日特地让人赶工给她做的，舅舅手上的冻疮在初秋就复发，他却没有买药给自己凃。
他只带着慈爱的笑容，摸摸她的头，说赵婳，你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你娘的那份。
赵婳以前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孩子，她只能任人欺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后来她知道了，这是他们手中权力所决定的。
母族，也是权力的一种。
疼，身上每一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们都是惯犯，打人最爱挑柔软的腹部下手，这样够痛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赵婳咬着牙，没哭，仇恨的眸光死死盯着面前这几人猖狂的笑脸，像是要刻进心底。
他们又用力地踹了几脚。
“走吧。”三公主用看垃圾的眼神，高傲地看眼地上的赵婳，旋即带着跟班潇洒离去。
假山后的沈今看着也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发现，五公主好像也没有那么坏，还挺可怜的。
可刚刚她不能出来，救人的前提是自保，她不可将自己，以及整个沈家，卷入到皇子公主的斗争中去。
再怎么样这些人姓赵，他们姓沈。
沈今深呼吸一口气，眼神莫名愧疚。
赵婳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默默清理身上的脏污，忽而转眸，无意识对上沈今的眼神。
“沈今？！”
赵婳眉头狠狠皱起，接着就是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一直在这里看我笑话？”
“我不是有意的，你们来之前我就……”沈今还想解释。
赵婳眼神狠狠一瞪：“闭嘴！”
她气急败坏地拂袖，用那种狠毒的眸光看了沈今一眼，“今日之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赵婳气冲冲地喊上婢女，“还不快点走，给本公主换衣服？！”
“……是。”
走出去没多远，赵婳的眼神这才阴冷下来，她转而看向身侧唯唯诺诺的婢女，“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监视我的，我不在乎，但等下宴会中场，你若是把沈今引到长公主的华清阁来，我便将父皇赐给我的血镯送你。”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拿了东西尽可找机会离开，我不会揭发你。”
婢女眼里掠过一道精明的光，敛眸低头，“是。”
这天，沈今正睡在假湖边水榭的中央长椅上，嘴里衔着半根草，闲时看看燕雀停留，又或者盯着六角亭顶发呆。
她优哉游哉地思考着要不要去找点乐子，就听见水榭后的竹林小路传来一道气势汹汹的女声：
“沈今！”
五公主赵婳一袭嫣红锦缎烟罗裙，头上珠钗招摇晃动，她提着裙摆走到沈今面前，恶劣一笑，“找到你了。”
前些日子，太子哥哥身边的护卫告诉她，殿下给她买了样小礼物。
那是靠她卖萌撒娇得来的人心，当天赵婳便守在东宫，等到傍晚时分，太子是回来了，可那说好的惊喜也不见踪影。
她面上装作一概不知，事后一调查，方知变故出现在沈今这。
“你为什么要处处同本公主作对，还抢太子哥哥给我买的玲珑？”赵婳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凶狠。
今日好不容易软磨硬泡让太子带她来了这，若是不在沈今面前找回场子，她赵婳两个字倒着写！
“玲珑？”沈今慢悠悠坐起来，草还没吐，思索半天，从兜里掏出一个被压扁的东西，里面小铃铛还有点硌人，“这个？”
赵婳看着那个一模一样，却惨不忍睹的玲珑一眼，终于忍无可忍，“沈今！”
这名字被赵婳一喊，听着像是找她决战。
沈今懒散一笑，今天觉没睡饱，她也就眯起眼，懒道：“五公主，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就一个铃铛？带不进棺材。”
赵婳被这话一噎，“你故意咒本公主死？”
“五公主，少点戾气。”沈今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早晨遛弯的大爷大娘，心态平和，与世无争，就差手里再抱一朵莲花。
她吐掉嘴里的杂草，拍干净手上灰尘，“学学我，我就和家中姊妹相处很好，她们也都很喜欢我，哪像你，一天找人就喊打喊杀的。”
“放屁！”赵婳忍无可忍。
就宫中那些个姐姐妹妹，没联手起来把她彻底害死就算她走运，还情同手足？根本就是个笑话！
后宫里没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那些年长的，心只会更狠。
“别这么激动，情同手足这个词懂吧？”沈今慢悠悠道，“不信你问问你母后，她肯定有姊妹吧？”
话刚落，五公主这下气得眼睛都红了，像头发怒的小兽一样猛地冲过来，扬手甩下一巴掌。
还好沈今闪得快，半途将她小臂截住，不大理解，“干什么，非想去太医院呆上两天？”
赵婳眼睛里水光闪烁，仍然倔强地不肯落下。
沈今正要松手，沈映雪却突然出现：
“七妹！你在对五公主做什么？”
她神色极冷，两步走过来打掉沈今的手，“你竟然敢对公主大不敬，你这是想连累整个沈家吗！”
这话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先定罪，可给赵婳先听笑了。
“这就是你的姐妹吗？”赵婳冷笑一声，“就这还血浓于水？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俩死仇。”
沈今气定神闲摆摆手，“这个不算，不熟。”
说完她朝着后面看去，笑眯眯招手：“小九儿，过来。”
“姐姐~”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沈今的大腿。
小九今年才三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圆乎乎的小脸蛋上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小爪子牵着沈今不肯撒手。
沈今眉开眼笑，将她抱起来吧唧一口，再看向赵婳，“怎样，说了吧？”
……有病！
赵婳紧握拳头。
一旁沈映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方才赵婳不帮她说话就算了，小九是她嫡亲的妹妹，日日跟在她身后当小跟屁虫，可偏偏这个连她都有几分嫌弃的胖墩墩的妹妹，还只喜欢和沈今玩！
她忍了又忍，还是把这事先按下不表，对赵婳表明方才来意：
“五公主，太子殿下和祖父、大伯都在小院里等你过去一同品鉴《岁寒三友图》。”
这是赵婳为来沈家找的理由之一，她看不上沈映雪，只应一声，“你带着你妹妹先去，本公主还有话要和沈今说，随后就到。”
“……是。”
饶是沈映雪有诸多不满，也只能看眼沈今，不大甘心地牵着小九离开。
场地又只剩下赵婳和沈今两人了，沈今在等赵婳放大招。
“要是你再同本公主作对，我父皇、我太子哥哥、我四皇叔都不会放过你！”赵婳撂下狠话。
沈今跟她对仗工整，“那我祖父、我爹、我哥哥，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不等赵婳继续吟唱，沈今提前打断施法，“不对啊，我们在这里吹嘘男的干嘛？”
话落，赵婳眼眸里，突然极快地掠过一抹光芒。
沈今思考两秒，开始嘚瑟，“我有小九这样可爱的妹妹，你有吗？”
“……你有病吧！”赵婳恼火得很。
“小九儿天天给我亲亲抱抱，还给我带甜甜的糖，你有吗？”
“沈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赵婳终于忍无可忍，气急败坏道，“谁在乎你有没有妹妹！”
说完她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沈今摊手，哦呦，这人怎么说不过还急了？
*
五公主不来，拐卖案迄今也还没调查出结果，沈今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今日是长公主的四时宴，你可要循规蹈矩些，不要去她跟前折腾。”
房间里，沈今平举双臂，任由她娘把她像娃娃一样摆布。
里衣外衣都套了三四层，詹书艺犹觉不够，又套上一层，边给沈今整理领口。
她满脸生无可恋，“能不能不去？”
“夏日时你便称病躲了，哪有再不去的道理？”詹书艺笑她。
沈今手举得酸，忙放下来，整个人耷拉着，“平白无故大家怎么都这般喜欢热闹，今儿李家举办，明儿徐家举办，就是可怜我，穿着这么繁复，跳两下都得圆滚滚倒好远。”
詹书艺被她逗笑，“你啊，就是个皮猴子。”
很快，沈今和沈映雪一同坐上马车，去往长公主府。
家中其他姊妹要不年纪不合适，要不就不是嫡女，故而此次只有她们两人拿到请帖。
一路无话，等到了地方，沈今看见谢芝就像是看到救星，眼睛亮得惊人，“谢芝！！”
谢芝伸手挡住她过分热情的拥抱，“不熟，勿扰。”
“没朋友，和你凑合下。”沈今有熟人就好过多了，这京城里大多贵女都和她没什么共同话题，各大家族想必也早已三令五申：不要和太傅家那个不守规矩，成天爬树翻墙的七小姐在一起玩！
是以其他倒贴上来做朋友的都是小门小户，性子大多一眼能望到底，沈今不想当利益工具，所以在认识谢芝之前，她确实是孤身一人。
“这茶盏你小心些，千万别打破。”有一嬷嬷严厉地叮咛年轻的侍女，“若是惹得长公主不高兴，可有你受的！”
“是，谢嬷嬷教诲。”
沈今听了一耳朵，目光从这两人身上掠过，便下意识到了长公主身上。
当今圣上有一个姐姐长公主，一个妹妹宣仪公主。
这两位公主的个性可谓是一南一北，长公主性跋扈，喜怒无常，事事都得顺着她心意，否则轻则打骂，重则折磨致死。
宣仪公主则性温婉，柔情小意，与人和善。
沈今先前隐约听人议论过长公主第一任驸马吵着要和离，长公主不让，驸马便央求先皇做主，不料和离书刚下放两天，驸马便惨死郊野。
至于是不是长公主赵嫣做的，沈今一概不知，她来这里就是当小童子的——只需要微微一笑，吃点东西，屁事不干就成。
两人坐在一起沉默不语地玩了半天石子，眼看长公主组织的品茶赏秋过了一半，沈今和谢芝实在是无聊，两人对视一眼，谢芝率先道：“如厕，别跟来。”
沈今嗤了一声，还当她是要结伴如厕的小姑娘么？
没了谢芝，这里坐着更无聊，沈今寻摸到她以前常去躲懒的地儿，就在后湖日月亭另一侧，她靠在假山后，拔了根草叼着，双手枕在脑后，看湖面起波澜。
也不知道思绪神游到哪边天际去了，一道女声却打断沈今的悠哉。
“赵婳，不过得了父皇一点青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公主了？”
趾高气昂的女声，清脆而高傲，“在本公主面前，你永远低贱如草芥！”
一口大瓜猝不及防塞到嘴里，沈今怔了下，才默默探头朝着外边看眼。
日月亭前方的小树林那，赵婳被一个衣着华贵，浑身金灿灿的姑娘推到在地。
那姑娘还带了几个跟班，沈今很轻易就从她高傲的小脑袋瓜认了出来：这是三公主赵涟。
赵涟生母是当今皇后，亲哥是二皇子——也就是太子赵祺瑞。
就这样的身份，不横着走简直浪费生命。所以赵涟不但横着走，还要把旁边走路的人统统一钳子干掉。
很可惜，赵婳就是那个注定要被干掉的人。
她趴在地上，被赵涟踩住脸，拳头紧握，死死地咬着牙，还不服输，“……你等着。”
“行啊，本公主等着。”赵涟松开鞋底，轻蔑地看眼赵婳，“你就应该跟你那个早死的疯子娘一道埋在冷宫！”
“你才该死！”
母亲就是赵婳的忌讳，她双眸充血，哪怕都这个境地了，还要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扔到赵涟脸上。
“贱人！”赵涟尖叫一声，旁边的其他世家、皇后娘家的几个侄女女儿，便急忙将她护住，一边泄愤在赵婳身上。
“就凭你也敢和三公主争宠！还去太子殿下面前说公主坏话，害她被罚，真是该死！”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太子殿下是我们三公主嫡亲的哥哥，你一个生母卑贱如蝼蚁怎敢同日月争辉？！”
“三公主才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你那荣宠不过一时的，不然你现在瞧瞧，这皇宫里有谁能护住你？”
没有人。
赵婳太清楚了。
脸上的泥土带着令人恶心的腥味，潮湿而黏腻地沾在她的皮肤上。
身上这套衣服是舅舅前日特地让人赶工给她做的，舅舅手上的冻疮在初秋就复发，他却没有买药给自己凃。
他只带着慈爱的笑容，摸摸她的头，说赵婳，你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你娘的那份。
赵婳以前不懂，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孩子，她只能任人欺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后来她知道了，这是他们手中权力所决定的。
母族，也是权力的一种。
疼，身上每一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们都是惯犯，打人最爱挑柔软的腹部下手，这样够痛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赵婳咬着牙，没哭，仇恨的眸光死死盯着面前这几人猖狂的笑脸，像是要刻进心底。
他们又用力地踹了几脚。
“走吧。”三公主用看垃圾的眼神，高傲地看眼地上的赵婳，旋即带着跟班潇洒离去。
假山后的沈今看着也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发现，五公主好像也没有那么坏，还挺可怜的。
可刚刚她不能出来，救人的前提是自保，她不可将自己，以及整个沈家，卷入到皇子公主的斗争中去。
再怎么样这些人姓赵，他们姓沈。
沈今深呼吸一口气，眼神莫名愧疚。
赵婳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她默默清理身上的脏污，忽而转眸，无意识对上沈今的眼神。
“沈今？！”
赵婳眉头狠狠皱起，接着就是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一直在这里看我笑话？”
“我不是有意的，你们来之前我就……”沈今还想解释。
赵婳眼神狠狠一瞪：“闭嘴！”
她气急败坏地拂袖，用那种狠毒的眸光看了沈今一眼，“今日之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赵婳气冲冲地喊上婢女，“还不快点走，给本公主换衣服？！”
“……是。”
走出去没多远，赵婳的眼神这才阴冷下来，她转而看向身侧唯唯诺诺的婢女，“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监视我的，我不在乎，但等下宴会中场，你若是把沈今引到长公主的华清阁来，我便将父皇赐给我的血镯送你。”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拿了东西尽可找机会离开，我不会揭发你。”
婢女眼里掠过一道精明的光，敛眸低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