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秋日宴也委实无聊,也就孑然一身的长公主和那些想要巴结凑上去的人开心。

    谢芝人没了影,沈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赵婳的样子,琢磨回头该去问问爹娘这人底细。

    左右也是百无聊赖,她便从袖子里掏出祖父剩给她的边角料,正要偷偷打磨一下玉雕上昨晚没弄好的地儿,面前便有人来行礼。

    “沈小姐,方才谢小姐在后院惹恼了五公主,眼下正闹着,公主殿下让奴婢来叫您一块儿去。”

    那个跟在赵婳身边的侍女冷道,“要是去晚了,谢小姐可就保不准出什么事。”

    “那我还真挺好奇。”沈今一下乐了,将玉雕收进袖子里,居然还有人能欺负得了谢芝?

    她倒是一直想看这两人掐架,当下机会大好不过,“等下谁赢了你同我说声。”

    侍女皱眉,忍气吞声地再次行礼,“沈小姐请吧。”

    “我瞧着也不傻吧,你们叫我去我就去?”沈今脸上捎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

    侍女眼神冷了下来,她手中细小的刀刃渐渐滑出,眼睛盯着沈今。

    不等她动手威胁,沈今却直接站起来,“但我祖父说傻人有傻福,走呗,带路。”

    侍女:……

    她默默又将刀收回去。

    先皇在时,长公主就十分受宠,是以这公主府邸装修得格外气派,亭台水榭,假山礁石无一不有。

    沈今跟着绕好几道弯,越走越深,她倒是没有半分忐忑,跟出门逛公园似的,还一脸羡慕地看着满池子的锦鲤,这比她养的可活泼多了!

    “沈小姐。”侍女打断她的思绪,“您进去就行,公主殿下在里面等着你。”

    这是一道拱形月亮门,青砖黛瓦,正对着两颗桑榆树,华清阁三个字的牌匾,便被摇曳的树影遮去大半,只那精致华丽的雕楼画栋,还是掩盖不住奢靡的气质。

    沈今一早就知道谢芝只是个借口。

    她也不在意这是哪,一脚踏进去,懒洋洋喊,“赵婳,约我来这里赴约,你是不是不大厚道?”

    “进来便是了!废话这么多!”华清阁一楼内堂传来赵婳不耐烦的声音。

    沈今跟着笑,走进一看,赵婳已经换好新衣裳,整个人都跟着焕然一新,全然没有之前半分萎靡。

    华清阁应当是长公主摆放藏品的地方,入目皆是价值不菲的物什摆件,每一样都可谓精细到了极致。

    “找我什么事。”沈今环抱双臂,懒洋洋看她。

    闻言赵婳眸中闪过一抹暗光,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看了沈今一眼,“我很讨厌你,你知道吧?”

    “废话,你当我眼瞎?”沈今欠儿欠儿地回一句,突然警惕看着赵婳,“你要暗算我?”

    赵婳冷笑,忽而朝着沈今猛地一推,好在沈今也是个反应快的,她迅速一闪。赵婳扑了个空,眼看着就要朝着那越窑秘色瓷八棱净瓶扑去,沈今眼疾手快又一把将赵婳给捞回来。

    万幸万幸,那瓶子沈今可是识货的,把她卖了都不够平息长公主怒……

    “啊!”

    “嘭!”

    很好,还是有东西碎了。

    方才伸手拽住赵婳,两人的身形相撞,仍旧无可避免朝着身后倒去,长公主这藏品遍地都是,唯一区分它们的只有谁更贵重。

    沈今颇有点生无可恋地一地瓷器碎片里爬起来,手掌还得小心翼翼撑在裙摆上,以免被碎片扎伤。

    “你完了。”赵婳也爬了起来,她拍拍自己身上的脏污,脸上满是得意,“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一掐大腿,这回下了狠心,疼得她眼泪滚滚而来,赵婳双眸盈满泪水,故意提高音量:“沈今,你怎么把……”

    沈今冲过去捂住她嘴巴,身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嘴上却还在叫骂:“赵婳,你真是狗啊。”

    “放开我!”赵婳气得要死,嘴巴被捂住,话都说不清。

    “少装蒜,你要是现在敢说话,我就拿瓷片划你。”沈今恶狠狠地威胁。

    她把赵婳当小孩,赵婳把她当敌人,今天沈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就是还有一点,为什么赵婳对她敌意这么大?

    沈今死死地钳制住赵婳不让她挣扎,而后一个扫堂腿,赵婳双腿一屈,到底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沈今胡乱抓起地上瓷片,拿尖锐的那面抵住她的脖颈。

    “闭嘴,别喊人,懂吗?”

    这好像是赵婳第一次认识重新沈今,面前的小姑娘分明和她差不多大,却没有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天真幼稚,沈今双眸泛着冷意,故意翻了面正对着她,要说是想杀她,也不像。

    赵婳没应,但沈今死死地盯着她,语气更是冷漠,“你为了争宠,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脚下的垫脚石,是吗?”

    这不就是后宫的生存之道吗?也是她一直学的。

    赵婳不明白沈今为什么这幅样子,好像这有多么十恶不赦。

    “男人的宠爱有什么好的?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争锋相对多少次?”沈今问。

    幼时两人结下梁子开始,沈今大多时候都会避着赵婳,以免次数多了演变成皇室和太傅家的矛盾——哪怕赵婳只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五公主。

    “你什么意思?”赵婳不装哭了,脸上仍然挂着泪痕。

    不需要沈今的制约,她也没有开口引来公主府的侍女。

    沈今明白目的达到,也就将瓷片一扔,“你不是很清楚吗?他们的喜爱只是一时的,我们不过是附庸。”

    她懒懒一笑,同赵婳面对面席地而坐,哪怕还枕着瓷片。

    “我可以理解你为了生存,尽量去讨好他们,但人不能泯灭良心。”

    最后一句话,赵婳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是萧条败落的冷宫,那个记忆中温柔善良的女人,抱着她,一遍遍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她说,“婳儿,母亲只盼你平安长大,永不沾染世俗脏污。人生在后宫,最容易的便是扔掉良心,你可不能这样,往后我托舅舅把你救出去,从此你便隐姓埋名,做个农家小姑娘,行侠仗义,替娘亲看遍这世间繁华。”

    赵婳攥紧拳头。

    她从出生起就在冷宫,一年四季只有秃鹫乌鸦相伴,宫内柳树凋零,送来的饭菜也往往是剩饭剩菜,还要同那些疯女人一起在地上抢。

    彼时她尚且年幼,只感觉到了害怕,但母亲说,世间并不是这样的,外面有江南,有塞北,有大漠,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国家。

    女子也不是生来就会被关在这里,她可以成为小侠女,也可以当个小厨娘。

    母亲说,她未出嫁之前,一辈子的愿望,便是金戈铁马,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可惜一道宫墙阻拦她几十年光景。

    所以后来,母亲死后,她年满五岁,舅舅潜行进来,问要不要跟他走。

    那天赵婳被他抱在墙头,偶然看见皇帝富丽堂皇的轿撵,那些个往日对她怒目而视的宫女太监,都卑微避让,低头行礼。

    她知道,那是她的父皇。

    从那时起,赵婳就改变主意了,她要留下,她要保住性命,她要得到这些人的宠爱,她要一句话定人生死。

    “你的目的是什么?”赵婳从回忆抽身,明亮而锋利的双眸,直直地看向沈今,就像一把刀,想要剖析她隐藏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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