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平王，也就是赵婳口中的“四皇叔”。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玄色素锦蟒纹衣袍，容貌颇为周正。
原本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见他大步流星进来之后，那侍女便低头敛眸，悄悄退到谢芝身边去了。
这儿离长公主府最近，还为人正直能帮得上忙的，谢芝左右算去不过这一位平王爷。
幸好，她以前因接触家中生意，带着侍女在平王面前露过脸，多少人家也承这两分情。
谢芝心下稍稍松懈。
“平王今日怎么凑巧来了？”长公主略带审视的目光，从平王身上扫过。
她这位皇兄，和当今皇帝同父异母，当初要不是平王站队及时，恐怕早就同其他人那样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平王自知她在怀疑有人通风报信，当下便笑道，“只是想起来你先前喜欢徐泾飞的字画，今日刚偶得一副，便迫不及待过来邀你欣赏，不曾想却碰上这事儿了。”
说罢平王看眼跪在地上的赵婳和一旁的沈今，眸光闪了闪，“这是作甚？”
“这二人擅自闯本宫的华清阁，毁了我落梅白花观景瓶，正在求本宫责罚。”长公主语气傲慢。
“孩童天性贪玩，你也委实小题大做了些。”平王笑着道，“不若随本王去看那字画得了，那景观瓶，本王替你去和皇上还有沈太傅说说。”
长公主意味不明看眼这一圈人，方才她气性大，却是当着这么多世家小姐的面前教训，实在不妥。
眼下平王递了台阶，长公主也乐得他出面去讨那赔礼，当下便是笑笑，“那今日秋日宴便到这里为止，月梅，送客吧。”
“是。”
*
坐在被送回去的马车上时，沈今还有些晃神。
今日之事还是她鲁莽，原本以为一个六岁小孩做不出什么，但到底还是闹出这么大动静，如今又要惹得家里长辈出面。
沈映雪冷冷看她一眼，“你自己是开心了，有想过沈家么？”
“赔礼一事我会处理。长公主并无实权，也不会对祖父父亲的仕途造成影响。”沈今字句利落，一双眼黑白分明。
沈映雪最厌恶的便是她这副不论何事都能处理妥当，看着不殃及他人半分的样子，她紧紧握着拳，“那沈家女的名声如何呢？我们可不像你，我们还要出嫁！”
“为何一定要出嫁？”这是沈今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和沈映雪说话。
她这个四姐，就是传统不过的世家闺秀，琴棋画数，女红厨艺，都是为了“嫁人”二字。
也因此，她们两人活像是天生八字不合，怎么都玩不到一块。
沈今不等沈映雪回答，继续道：“四姐，你见过《千里江山图》，也见过《忆江南》，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不想。”沈映雪下意识辩驳，可反应过来，好像心底，也没有特别不想。
她生平第一次，对这个结论产生了一丝犹豫。
马车已经到了沈家。
沈今没再看她一眼，她掀开车帘，先一步跳下马车。
祖父没来，但詹书艺和沈朔已经得到消息，早早等着她。
见她风尘仆仆，领口前的衣服都被打破一道狭长的口，詹书艺的眼泪就跟着掉下来，“平白无故，你惹那煞神做什么？”
“娘。”沈今抱了抱她，以示安慰，脸上仍然是那坚毅的神色，“我回头在再和你说。”
说罢看向同样一脸担忧的老父亲，“父亲，你同我一起去书房吧。”
“现在知道怕被你祖父训了？”沈朔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心疼，牵起沈今的手，“今日可吓着了？你娘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了银耳羹，你回头吃些，这事情也不要怕，还有爹娘，祖父在呢。”
沈今难得露出笑脸，“知晓了。”
她一并牵住詹书艺的手，冲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在去祖父书房的路上，又连着安慰她好些话。
书房内，沈清正听到动静，放下手中书卷回头，“来了？”
“祖父。”
沈今直接怼脸输出：“赔礼我用我的小金库赔，那些宝物都拿去卖钱应当是够了。”
“气冲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惹了你。”沈太傅笑她。
沈今不说话了，沈朔叫了一声爹，便自个儿先找位置坐着，长舒一口气，“平王说这事他来从中周旋。”
“没想到谢渝这小子还生了个好闺女，谢芝小小年纪，倒是很有胆识气魄。”沈太傅呷一口茶。
沈朔笑了笑，转而看向沈今，“叫你来是做个样子给你叔叔婶婶看，免得说你犯错家中都不罚你。”
“罚还是要罚的。”沈太傅道，“清静经多抄几遍，平日行事沉稳些，多三思而后行，知道了？”
“知道了。”
沈今应。
“行，回去玩吧。”
沈今也就焉哒哒走人。
等人走远了，沈朔关上门，沈太傅的表情也一下沉下来。
“正法司的人今日来了，说是仍然没查到幕后主使。”
在照月拼死回来求救时，平王的人也刚好到，通知他们长公主府中的事。
当时，沈清正刚送走正法司的人不到半个时辰。
他凝眉思索着纸上写下的名字，又再一一划掉，最后用折子点燃烧成灰烬。
“线索已断，其余人全部暴毙，除了清扫出大大小小十个窝点和从犯，毫无进展。”沈太傅这才回想起来，孩子被拐，这是今年年初时才出现的。
那时候就清扫了一遍，可惜成果不大。
“父亲。”沈朔皱眉，“儿子愚钝，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会把主意打到小七和谢家姑娘身上来？分明以前也安生。”
*
等沈今回小院，在娘亲那喝碗银耳羹，又跟殷惜灵翻花绳玩了一会儿，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她也问到了五公主的身世。
娘亲说，赵婳生母虞氏是皇帝赵光乾当年出游时，从江南带回来的。
虞家也跟着一飞冲天，在朝中谋了几份官职，其中，有一个便是虞氏嫡亲的弟弟，虞城。
虞城武艺高强，入了守护皇宫安全的羽林军，还曾跟着白将军一起出去打过仗。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上，虞氏被打入冷宫，虞家也惨遭削职，从此销声匿迹。
当天晚上沈今睡不着，照月早已被她强行按下去休息，她便轻手轻脚起来，从树上爬到墙上，又转而跳到瓦檐上，躺下看星星。
她枕着头，漫无目的地想，她想让所有人能自由选择自己人生这一目标，实在是太过天真。
即便不畏世俗，但掌权人三言两语，也能将人彻底压死。
那不如，翻了这天？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玄色素锦蟒纹衣袍，容貌颇为周正。
原本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见他大步流星进来之后，那侍女便低头敛眸，悄悄退到谢芝身边去了。
这儿离长公主府最近，还为人正直能帮得上忙的，谢芝左右算去不过这一位平王爷。
幸好，她以前因接触家中生意，带着侍女在平王面前露过脸，多少人家也承这两分情。
谢芝心下稍稍松懈。
“平王今日怎么凑巧来了？”长公主略带审视的目光，从平王身上扫过。
她这位皇兄，和当今皇帝同父异母，当初要不是平王站队及时，恐怕早就同其他人那样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平王自知她在怀疑有人通风报信，当下便笑道，“只是想起来你先前喜欢徐泾飞的字画，今日刚偶得一副，便迫不及待过来邀你欣赏，不曾想却碰上这事儿了。”
说罢平王看眼跪在地上的赵婳和一旁的沈今，眸光闪了闪，“这是作甚？”
“这二人擅自闯本宫的华清阁，毁了我落梅白花观景瓶，正在求本宫责罚。”长公主语气傲慢。
“孩童天性贪玩，你也委实小题大做了些。”平王笑着道，“不若随本王去看那字画得了，那景观瓶，本王替你去和皇上还有沈太傅说说。”
长公主意味不明看眼这一圈人，方才她气性大，却是当着这么多世家小姐的面前教训，实在不妥。
眼下平王递了台阶，长公主也乐得他出面去讨那赔礼，当下便是笑笑，“那今日秋日宴便到这里为止，月梅，送客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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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被送回去的马车上时，沈今还有些晃神。
今日之事还是她鲁莽，原本以为一个六岁小孩做不出什么，但到底还是闹出这么大动静，如今又要惹得家里长辈出面。
沈映雪冷冷看她一眼，“你自己是开心了，有想过沈家么？”
“赔礼一事我会处理。长公主并无实权，也不会对祖父父亲的仕途造成影响。”沈今字句利落，一双眼黑白分明。
沈映雪最厌恶的便是她这副不论何事都能处理妥当，看着不殃及他人半分的样子，她紧紧握着拳，“那沈家女的名声如何呢？我们可不像你，我们还要出嫁！”
“为何一定要出嫁？”这是沈今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和沈映雪说话。
她这个四姐，就是传统不过的世家闺秀，琴棋画数，女红厨艺，都是为了“嫁人”二字。
也因此，她们两人活像是天生八字不合，怎么都玩不到一块。
沈今不等沈映雪回答，继续道：“四姐，你见过《千里江山图》，也见过《忆江南》，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不想。”沈映雪下意识辩驳，可反应过来，好像心底，也没有特别不想。
她生平第一次，对这个结论产生了一丝犹豫。
马车已经到了沈家。
沈今没再看她一眼，她掀开车帘，先一步跳下马车。
祖父没来，但詹书艺和沈朔已经得到消息，早早等着她。
见她风尘仆仆，领口前的衣服都被打破一道狭长的口，詹书艺的眼泪就跟着掉下来，“平白无故，你惹那煞神做什么？”
“娘。”沈今抱了抱她，以示安慰，脸上仍然是那坚毅的神色，“我回头在再和你说。”
说罢看向同样一脸担忧的老父亲，“父亲，你同我一起去书房吧。”
“现在知道怕被你祖父训了？”沈朔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心疼，牵起沈今的手，“今日可吓着了？你娘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了银耳羹，你回头吃些，这事情也不要怕，还有爹娘，祖父在呢。”
沈今难得露出笑脸，“知晓了。”
她一并牵住詹书艺的手，冲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在去祖父书房的路上，又连着安慰她好些话。
书房内，沈清正听到动静，放下手中书卷回头，“来了？”
“祖父。”
沈今直接怼脸输出：“赔礼我用我的小金库赔，那些宝物都拿去卖钱应当是够了。”
“气冲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惹了你。”沈太傅笑她。
沈今不说话了，沈朔叫了一声爹，便自个儿先找位置坐着，长舒一口气，“平王说这事他来从中周旋。”
“没想到谢渝这小子还生了个好闺女，谢芝小小年纪，倒是很有胆识气魄。”沈太傅呷一口茶。
沈朔笑了笑，转而看向沈今，“叫你来是做个样子给你叔叔婶婶看，免得说你犯错家中都不罚你。”
“罚还是要罚的。”沈太傅道，“清静经多抄几遍，平日行事沉稳些，多三思而后行，知道了？”
“知道了。”
沈今应。
“行，回去玩吧。”
沈今也就焉哒哒走人。
等人走远了，沈朔关上门，沈太傅的表情也一下沉下来。
“正法司的人今日来了，说是仍然没查到幕后主使。”
在照月拼死回来求救时，平王的人也刚好到，通知他们长公主府中的事。
当时，沈清正刚送走正法司的人不到半个时辰。
他凝眉思索着纸上写下的名字，又再一一划掉，最后用折子点燃烧成灰烬。
“线索已断，其余人全部暴毙，除了清扫出大大小小十个窝点和从犯，毫无进展。”沈太傅这才回想起来，孩子被拐，这是今年年初时才出现的。
那时候就清扫了一遍，可惜成果不大。
“父亲。”沈朔皱眉，“儿子愚钝，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会把主意打到小七和谢家姑娘身上来？分明以前也安生。”
*
等沈今回小院，在娘亲那喝碗银耳羹，又跟殷惜灵翻花绳玩了一会儿，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她也问到了五公主的身世。
娘亲说，赵婳生母虞氏是皇帝赵光乾当年出游时，从江南带回来的。
虞家也跟着一飞冲天，在朝中谋了几份官职，其中，有一个便是虞氏嫡亲的弟弟，虞城。
虞城武艺高强，入了守护皇宫安全的羽林军，还曾跟着白将军一起出去打过仗。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上，虞氏被打入冷宫，虞家也惨遭削职，从此销声匿迹。
当天晚上沈今睡不着，照月早已被她强行按下去休息，她便轻手轻脚起来，从树上爬到墙上，又转而跳到瓦檐上，躺下看星星。
她枕着头，漫无目的地想，她想让所有人能自由选择自己人生这一目标，实在是太过天真。
即便不畏世俗，但掌权人三言两语，也能将人彻底压死。
那不如，翻了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