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我这人际关系真的挺简单的。

    家人只有一个姐姐,爱人只有一个覃俊霖,而朋友也只有一个柏清。他们之中,谁对我而言都是唯一。

    被困在房子里鬼,就像一只豢养在笼子里的猫。除了偶尔实在抑制不住内心滋生的怨念而露出利爪,在屋子里四处冲撞后,其余一大部分时间都在浑浑噩噩的透过玻璃窗注视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比不上我那关荒山野地里的坟堆。这个时节,山上的野桃树该开花了,在过几天,晚上还能听见蟋蟀叫。

    半下午时,覃俊霖的母亲来过一次。母凭子贵,以前那个随便扎个马尾,总是穿着菜市场几十块一件衣服的朴素大妈,如今也会紧跟时尚,穿着讲究的挎着大牌包包出门了。

    我看她进来把手包一放,就钻进杂物间拿出一个大袋子,四下搜罗着我和覃俊霖的合照相框。大概是我太招她恨,有几个我靠着覃俊霖笑得露出后槽牙的直接被她敲碎扔进了袋子。

    那一瞬间我承认自己生气了。带着森森冷气,只要我稍微用一点力,轻而易举就能刺穿她头盖骨的指甲离她只有几毫米。我看她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手腕上还带着我去寺庙给她求的十八子。

    算了吧。

    我心想。反正已经死了,得失已空,眼不见为净。

    我背过去,回到天花板,将自己倒挂起来。她走时我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夜幕降临时,覃俊霖回来看见她遗落在桌上的手包,站在玄关处就气得扔了手里的公文包,更别说巡视一圈,发现那些消失得明晃晃的相框了。

    他打电话过去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你如果再来我就报警!或者说,你想和我断绝母子关系?如果不想,那就请你离我远一点,别再对我乃至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了!如果你真戒不了你的掌控欲,我不介意你去找个男人生个二胎,我看那个孩子会不会和我一样,变成个怪物!”

    他撂完这些话就挂掉了手机,然后找助理约了装修公司第二天来换门。

    我颇为惊讶,更为不解。这对母子以前虽谈不上有多亲热,但好歹算是表面上的母慈子孝,关系何至于恶劣成这样,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此时就像个看电视被剧情整懵了的观众。被一丝丝好奇裹挟着,莫名又觉得,这里好像……也不是特别无聊。

    我看着覃俊霖将他母亲的大牌手包扔进垃圾桶。那股看她敲碎我照片的怨气,这时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可那包里露出的一角红纸是什么,覃俊霖似乎也发现了,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纸放眼前一看,竟是他自己和周影的生辰八字。

    果然啊,我以前做再多都是个屁,人家才是个香饽饽。

    这两人眼看还没求婚呐!老太婆就在张罗着合八字了……

    你俩缔结连理,我祝百年好合!

    我心酸又心塞。手一挥,立在沙发脚的台灯就向覃俊霖砸去。

    那就是个裹着亚麻布的装饰品,砸下去死不了,后脑勺只会肿个大包。

    毕竟我也是只有脾气的鬼,以前被欺负了,还要考虑长远的家庭关系只会处处容忍。现在我忍个屁,都他妈死了!积怨是会化成厉鬼的!

    这样想着,什么抱枕啊,书本啊,反正轻的、软的,砸不死人的东西都跟着我的意念朝覃俊霖砸去,第二天他的助理带人来换门时吓了一大跳。

    这人叫曲阳,是他用了两年的助理。

    “覃总,您家是遭劫啦?咱们报警吧!”

    覃俊霖陷在沙发里,一本正经的拿着煮熟的白鸡蛋滚自己身上各处被砸红的地方,“报什么报,昨晚不晓得哪来的妖风,乱刮一阵就成这样。你让他们加紧弄,弄好赶紧走。”

    “妖风?您是说风刮成这样的?”曲阳注意力显然还在屋里的乱七八糟上,他跑到大平层曲线型的阳台上往外望,“这里的位置,风能刮成这样吗?覃总,我感觉不对劲。”

    我以为他这个不对劲只是口头说说,没曾想在门换好,送工人们离开后,他又扒着门框对覃俊霖说:“覃总,我真感觉你们家的能量场不对劲,要不我给您找个先生看看吧,所谓家宅不灵,诸事不顺,在我们老家那儿,可信这个了。”

    覃俊霖挥挥手将他赶走。“怎么会不灵,这房子,是你果儿姐精挑细选的。”

    他说的没错。

    当初决定买房子后,覃俊霖就让我辞掉了工作。他说,果儿,我现在需要一个家。而这个家里,要有我随时回来,都会为我留一盏灯,和能让我吃饱饭的妻子。

    我那时把这当求婚,满心欢喜的照做了。为了我俩往后余生的“爱巢”,我拿着不多的存款辗转于各个楼盘。有的房子看上了,但是钱不够,有的价格上满足了,但是房子不行。我每天都把它当使命来完成,还做了对比表格,趁着难得的家庭聚餐时,请他和他妈提点意见。

    但覃俊霖还是老样子揉揉我的头,说你来决定就好,他没时间分心干这个。他妈在旁当看了个笑话,语气玩味的说,你没上班,这些劳差就该你来做。

    这一句刺得我连着好几天都食不知味。姐姐看着我日日奔波心疼坏了,给我介绍了位房产经纪。这才买到这套房子。覃俊霖跟我第一次来看房时很是惊讶,他当时拧着眉问我:“这是高档小区,你确定咱们那点钱能买到这儿?是发生过什么命案吗?”

    那位房产经纪赶紧笑着替我开口:“这位先生真是说笑了!价位之所以这么优惠,是因为屋主急着用钱。如果不信的话,您可以去向周围的邻居们打听打听,绝对没发生过什么乌七八糟的事!”

    房子在二十八楼,高档小区的大平层优点就是视野开阔,我搂着他的腰,领他来到阳台边,俯瞰着远处藏在绿荫里的车水马龙,“放心吧,这些我早就做过暗访了。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他妈却跳出来反对,签字那天,当着他和姐姐还有房产经纪的面,把房产合同一把摔到了我脸上,骂我太年起不懂事,说楼层高,不安全,空气也不好,还容易犯风水。

    覃俊霖劝我,说要不就在看看吧。

    我一向很听他的话,但买房这事我很固执的没松口。

    什么都可以让步,但是家不行。

    没曾想,这个家,我只短短住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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