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申鹤的气息那样淡漠而平静的气息,相反,对方身上气势汹涌,好似压抑着什么一般,然而又有危险之物不断外溢。

    是谁?

    尘歌壶是其他人都能随意进来的吗?!

    荧的手中悄然出现武器,她静步向气息的方向走去,一举一动悄无声息,就连衣物之间的摩挲声都未造成。

    申鹤在哪?她还安全吗?需要去提醒她吗?可是那样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她不知道突然出现在此处之人的目的,如今应当先行探查才对。

    她打得过对方吗?她进入世界后尚未尝试过与他人对阵,也不知对方实力强弱……她毕竟在“阿贾克斯”中久经万般战斗,身上充沛的力量同样给予她可以一战的底气。

    荧的脑中各种思绪不断盘旋,一个疑问出现后紧随而来的是另一个疑问,而她表面却全程都未表现出来,反而是神情凌冽,呼吸几近于无,如同锁定了目标的猛兽,缓慢靠近。

    越是靠近,荧越能感觉到对方忽起忽落的气息,无味的空气中出现一抹清淡与危险交杂的气味。

    膨胀,盘旋,升腾。

    未知之中的危险步步上升,强盛的气息愈发明显。

    对方的气势如同烧开的水般不断外溢,比荧最初感觉到的更加不稳定,若是荧不小心引起对方的注意,很可能会面对狂风骤雨般的袭击。

    难以探查,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一旦被发现就难以脱身。

    既然如此,或许她可以带着申鹤从壶中离开?她感觉到应当能回到进入壶前的位置。她可以尝试将对方关在壶中,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荧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股危险的气息,正如潮水般不断褪去。

    如同得到了某种安抚,气息得以压制,理智得以回笼。

    啪嗒。

    一滴水从荧的发尖滴落。对方收敛的气势突兀一停。

    ——快!

    荧当机立断地朝气息来源处跑去,她身上泛起紫色雷光,速度瞬间提升!

    她身形经过之地留下残影,紫色的雷光锋锐迅疾,几乎能听见“噼啪”之声。

    仅仅一息,荧就已经到达地点,然而就算是这样的速度,她还是来晚了。

    深绿中萦绕着危险的墨色,它们升腾消散,不过片刻就全然不见,什么都没有留下。

    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知对方是何人,如何进来的,又有何目的。

    这个地方,真的安全吗?她失去的之前在这个世界的记忆里,有谁和自己是敌对的吗?

    这么说来,在“金翅鹏王”中,与她对立的是梦之魔神;“阿贾克斯”,她要面对的是深渊无穷无尽的怪物;“无名存在”中,她需要对抗“君王”。

    基本每一次副本中,都会有站在她对立面的存在。

    当作游戏游玩时,就算该游戏有着一旦死去就算攻略结束的设定,终归是有着一层游戏的外壳,死去并不影响现实的她。

    而此时,她穿到这里,此处对她而言就不再是“游戏”,而是“现实”。

    她应当要更加慎重地对待这一切才对。

    荧看了一下周围,此处似乎是“她”种地的地方,上面种满了清心——一种白色,一般只长在高处的花。

    清心还是她在“金翅鹏王”副本中知道的花朵。

    荧回到建筑物内,她快速走到申鹤的房前,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申鹤?”

    荧又敲了敲门,又问了一声。

    没有回应。

    荧拧眉,她担心申鹤是出了什么事,毕竟刚才那样的气息申鹤应当不是没有感觉到才对——她能感觉到,申鹤同样实力不俗。

    荧又快速地找了一下,其他房间都没有找到申鹤,就在她已经快要担心申鹤是不是离开时,她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她未能寻到的申鹤,此时正坐在她的床边,侧头拿发梳顺着自己的一头如瀑秀发,只露出一部分弧度完美的侧脸来,从荧的角度看去,申鹤睫毛卷翘,皮肤细腻,恰是一抹恬静的美。

    听到动静,申鹤抬起头来,道:“荧,你好了?”她放下梳子,静静地坐在床边,像是等待荧过来。

    申鹤似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下子将荧内心中对她的担忧浇灭了。

    但她还有话要说。

    她快步上前,问道:“你感觉到刚才的气息了吗?”

    申鹤道:“没有。尘歌壶是你的法器,此处他人的感知会大幅度削弱。”那人便是感知削弱,依旧感觉到了她的微小动静吗?

    “刚才有危险的气息来到这里,此处或许不再安全,你同我离开这里吧。”这么说着,荧伸手拉上申鹤的手臂,想要带她离开尘歌壶。

    她没有拉动申鹤。

    荧疑惑地转头,耐心道:“怎么了吗?”

    她意识到或许自己此时说的话显得有些无头无尾,便补充道:“现在不便解释,出去了我再同你说明,好吗?”

    申鹤静静地看着她,依旧没有动弹。

    荧按捺住自己此时面对未知危险的警惕,她将耐心与柔和明晃晃地摆在申鹤的面前,缓声劝导:“申鹤,好吗?”

    金发的少女将自己一颗柔软的心表现出来。

    要真轮起来,她只不过是在游玩过游戏后,再度见到了长大版的攻略角色而已。她有关的那个“她”就是她自己的猜测,现在也还只是猜测。

    她大可以就如此抛下申鹤独自离去,不必非要带申鹤走,更不必在申鹤不配合的情况下依旧拿出耐心与之交流。

    荧与申鹤对视。

    穿着交领睡衣的申鹤解开了发辫,尚待湿气的白发柔顺地披散开,一眼看去仿若缕缕白雪,纯洁剔透,只在发尾处染上动人墨色。

    而她那双笼着雾气的眼睛像是层层叠叠的梦,迷蒙虚幻,缥缈无痕,只有在与荧相见时才掀起层层波澜。

    她身上的红绳已解,周身气质有些许微妙的变化。

    申鹤突然反手将荧拉了过去,荧措不及防地落入申鹤的怀中,下一秒就感觉一双手将自己的脸捧起。

    “荧。”她叫她的名字。

    荧摆出倾听的姿势,以目光询问申鹤有什么想说的。

    “尘歌壶是你的洞天,只有接受过你邀请的人才能进入。”她说。

    “所以,那应当是你的朋友。”

    荧浑身一僵。

    她听出了申鹤的言下之意——既然那人是她的朋友,那么为什么她会说此处或许不再安全。

    申鹤定定地与荧四目相对,她说话间似乎不再像之前一样稳定,平静的水面下蕴藏着其他的什么东西。“说起来,自出秘境之后荧好像就有些奇怪。”

    “荧非一般情况不会食言,若是食言会认真赔礼道歉。你同我说进入秘境大概一个时辰一刻钟就回来,但你却是一个时辰两刻钟才回来。”

    “回来之后你向我道歉后却也未曾道歉——平时的话我不会在意。”

    “但是就连原本所说之事,你也并未提及。”

    “荧,你怎么了?”

    申鹤一字一句全都戳在荧的心上。

    荧眼睫微颤,申鹤凝视着她,却没有分毫怀疑,有的只是不解。

    申鹤并没有因为她的异状而怀疑她。在她眼中,荧依旧是那个荧。

    申鹤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就算她表现出异常,也依旧由她主导各项事宜,就连关于尘歌壶的信息,也是由她说明的。

    结合她进入申鹤的副本时与其的相处……

    荧从申鹤的怀中起来,申鹤似是瞧出荧的想法,并未阻止她。

    荧坐在申鹤一侧,认真地注视眼前的申鹤。

    她进入“茕孑神鹤”副本中,系统曾向她传达过一系列信息:该目标为不可攻略目标,请玩家把握尺度,如果系统检测到攻略进行,将会将玩家踢出副本并剥夺其玩家资格。

    一开始荧还曾好奇过,为何系统会进行这一番说明——直到她见到目标本人:一个五岁的女孩。

    此时,申鹤的母亲去世,深爱母亲的父亲因此而悲痛万分,成日里沉闷不已。

    荧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的副本世界——以幽灵的姿态。

    彼时,还是小女孩的申鹤见了她却毫不惊慌,只是用小孩子独有的清脆嗓音问她:“你是谁?幽灵的话,是来杀我的吗?”

    转眼间,一头黑发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眼前这般模样,浑身都是一眼看去甚至会让人心生距离感的不食人间烟火气质。

    她注视着荧的眼神也并无变化……不,还是有的。

    幼年申鹤,之后多是用信赖的目光看她,而现在的申鹤……眼中多了几分其他的色彩。

    毫无疑问,申鹤是可以信赖之人。且不论之前与申鹤相处的“她”会将申鹤带在身边,光这短短一段时间结合之前“茕孑神鹤”副本中的相处,她就已经会将信任托付给申鹤了。

    这是在浴室里就已经决定的事情。

    荧的手覆在申鹤撑在床上的手上,她向前俯身,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听起来或许会有点奇怪,但是我希望申鹤能好好听我说。”

    申鹤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她眼底的情绪泛起涟漪,像是想到了什么,生怕惊扰到什么一般,轻声道:“嗯。”

    荧嘴唇微抿,道:“我不记得之前与你相处的记忆了。”

    申鹤的手猛地一颤。

    不知为何,她的眼中失落只是出现一瞬,随即生出另一种期待来,“那么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申鹤的反应……有些不太对。

    申鹤没等荧的回应,又主动拉近和荧的距离,反手与荧的手相握,眼中浮现出另类的色彩。

    另类到,不符合荧刚出秘境时见到的申鹤,而某种程度上贴近于小时的她。

    “你出来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

    荧瞳孔一震。

    “既然你失去了之前与我相处的记忆,那么为什么你会记得我的名字?”申鹤愈发靠近荧,她说话的语气同样在巧妙地变化,从淡漠,向富有感情色彩。

    要说的话,就像是压制在身体深处的东西,以另一种形式跑了出来。

    “荧。”她语气莫测地叫着荧的名字。

    “守护灵小姐。”申鹤将荧压倒在床上,雾般双眸染上红意。

    荧此时才想起来在见到申鹤时出现,之后又暂时放在心中的思虑——她在每一个副本,都是以死亡为结局。

    或许是申鹤前面稳定的情况让她忘了这一点,但是——当有人见到曾死在自己面前的人,他们又会是何反应?

    *

    【记录】

    彼时的女孩申鹤,是个不幸失去母亲的女孩。

    她注视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透明灵体,没有一般小孩会有的惊慌,反而异常平静。

    她只是好奇道:“你是谁?幽灵的话,是来杀我的吗?”

    荧当即否认,她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靠近申鹤,又保持在一定的安全距离,用灵体的状态微微弯腰,让自己的视线能和申鹤在同一水平线上。

    “不是哦。”

    申鹤听到那个金发,面容看起来很是温暖的姐姐说。

    可是不是幽灵,又或者不是来杀她的话,是来做什么的呢?

    她看到姐姐露出一个笑来。她说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笑,只是感觉像是看到一朵漂亮的花绽放了。

    一朵灿烂,明艳而富有生机的花。

    “我是你的守护灵,是来守护你的。”那只透明的手试探着向自己伸过来。

    申鹤没有躲,她站在原地,看着荧的靠近。

    她的视线像是孩童的懵懂,又像是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就那样平静,好奇地注视着。

    手搭上了她的头。

    出人意料的有实感。

    应该无法接触他人的幽灵中,原来也是有这样的异类的吗?那副本应冰冷的躯体不知为何却能让她感觉到温暖。

    于是申鹤就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了,“你是异类吗?”

    金发幽灵摇了摇头,她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与其他人不同,所以是异类。你与一般的幽灵也不同,所以你也是异类吧?”

    自称守护灵的幽灵沉默了。

    为什么沉默呢?申鹤不知道。

    “你不是异类哦。”幽灵轻声又坚定地说。

    “为什么?”

    “大家都各有各的不同,没有谁是异类。”

    “可是父亲这么说了。”

    为什么,她又沉默了呢?

    申鹤不知道。

    她只知道,幽灵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后,又展现出更加柔和的笑容。

    她上前抱住了她。

    真奇怪,明明是幽灵却有体温。

    “你不是异类。”幽灵一字一顿地说。

    “可是……”申鹤仍想反驳。

    “既然如此。”幽灵与她额头相贴,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异类,我也是异类。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是同类了,对吗?”

    “嗯……对。”

    “那么,同类你好,我是你的守护灵,可以叫我荧。”

    黑发的女孩歪了歪头,侧目注视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幽灵。

    但是,她这么说了,也没有恶意。

    可信任?

    “你好,守护灵小姐,我是申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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