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巴巴托斯。”
一缕风漂流而过，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钟离面前。
他头戴帽子，肩批短披风，身上是便利而修身的行装，发间别了一朵盛放的花朵。整个人飘在空中，像是被无形之物托着一样。
“诶——被发现了啊。”他轻快地说，脚尖点地落在地面，腰间挂着的“神之眼”随之轻动。
他几步跳跃，灵巧地仿若没有重量。
“真是的，倒是叫我‘温迪’啊。”他好像对称呼格外在意。
“还是没能瞒过你呢，在璃月就是会发生这种事，真苦恼。”他伸出一只手托上下巴，少年气地拧起眉头。这样的动作没有让他染上陷入苦闷的压抑，反而显得几分可爱。
钟离没有对他的俏皮话做出反应。
他的目光钉在温迪身上，像是在审视着什么，目光中蕴含的东西悄然间带来压力。
他完全没有了在荧面前时可靠而沉着的样子，也不似在他人眼中气质非凡的闲散贵公子，无端显出令人浑身一紧的压迫感。
就连风都会在这样令空气凝固的压力中凝滞，再放得开的人也会如遇到天敌般收敛性子。
温迪却是笑容未变，他道：“老爷子还是这样，距离感距离感！她现在还是将你当作长辈来看的吧？”他意有所指。
“久不动手，或是生疏了些，不知如今还余几分功力？”
只此一言，温迪脸色大变，他急忙向后退去，双手在身前不断摆动，“要杀人啦——”
温迪的夸张作态没有引来旁人探寻，他们的对话无人可探听，同样也不会有人听了呼救而来帮助——就算真有人听到了，也没有人能插手这两位之间。
毕竟不管他们在荧面前是什么样的表现，他们终归是从魔神战争中赢取王座的两国之神。
钟离面对此状不动如山，温迪也放下自己的夸张作态。
他自然无比地另转话题，“刚才，谢啦，如果你把那些事说出去的话，我还会有些苦恼呢。”
“此番小忙顺手一帮，不过举手之劳。”
温迪嘿嘿一笑，挤眉弄眼：“我们的关系还是很铁的嘛，看在这份上，就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我已是如此，但你行径有愈演愈烈之势，若不出声提醒，事态恐不好把握。”
“诶——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我还不赖嘛？”
温迪几番作态也始终没能让钟离的表现发生变化，钟离的目光反而愈发锐利，似是刺探到人内心深处，内在之物在此种锋利下无从掩饰。
温迪自出现时就轻松的态度，也终于产生不同。
他没了表情，头也微垂，明亮的湖绿色眼眸无了光彩，浑身情绪变化，因他先前的态度而尚有余裕的气压随之下降。此时的温迪竟让人感觉到危险之意。
他声音不自觉放低，轻到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眼见着她如今状态，再不靠近的话我就要受不了了，今日是那仙人弟子，他日又是他人，更何况她如今就要去找……”温迪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钟离沉声道：“巴巴托斯。”
“不是都说了叫我‘温迪’吗？好了好了。”温迪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刚出现时的他了。
“大家不都说是爱撒娇的孩子最好命吗？为什么我没有。”他不满地嘟囔道。
钟离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度’这一字，内涵丰富，值得细究。况且原话并非如此。”
“‘度’啊……你呢？”温迪上前一步，他的视线锁在钟离身上，少有地出现几分犀利。
钟离巍然不动，他如亘古磐石，不轻易露出破绽。
温迪盯了一会儿，硬是没能让钟离有丝毫波动，他便收回目光中的锐利，义正言辞地说：“‘度’这种东西难道不会太拘着人了吗？而且蒙德是自由的国度！自由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此处乃璃月。”
只此一句就将温迪原本准备的话全给打了回去。
他投降地举起手来，道：“好好好，你的地盘你说了算。话说明明化身凡人却还在管这些，不是说好了放手的吗。”
钟离衣摆微动，他走上前一步，发尾似是将要发亮。
温迪见状立马跑路，身形转眼便消失，只留下一句轻忽缥缈，摸不到实处的“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吗？
他自己又如何？
钟离垂下眼睫，他向自己展开掌心，被手套包裹的手看不到分毫，只有布料的纹理清晰可辨。
*
申鹤对自己是信任而依赖的情况，自己问什么一般都会和自己说明。
这是荧认知内的事情。
然而如今情况稍显不同。
在她问了申鹤，钟离嘴中荻花洲的应寻之人是何人时，申鹤的反应异常微妙。
她没有立刻回应她。
放在他人身上，或许是正常的反应，放在申鹤身上则不是这样了。
荧看向身侧。
申鹤一直未曾看她——很不正常。
不管是在进城的路上，还是在与钟离交谈期间，申鹤一直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刻不想她离开自己视线。
而现在，申鹤居然不去看她了！
荧试着挣了挣被申鹤握住的手——没挣开。
她心下颇有些哭笑不得，又因在意申鹤如今情况，走到申鹤的身前，弯下膝盖抬起头来，企图以此种方式和申鹤低垂的眼睛对上。
申鹤立刻将头转向另一侧。
荧同样去追。
申鹤又转，荧又追。
她们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在荧又要去追寻申鹤的视线时，申鹤的声音闷闷的：“……别。”
荧柔声道：“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申鹤没有回答。
“如果申鹤心中有在意之事，又或者有想说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的。”
“……”
“只有说出来，我才能明白你的所思所想，不是吗？要不然可能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而我却不知道，那这种情况我可就委屈死了呀——”
“又或者只是和我透露一点呢？我会尽力去了解申鹤的，顺着这一点蛛丝马迹也要明晰申鹤的心思！”
荧手指轻挠申鹤的手心，说：“好吗？”
“……”
申鹤缓慢抬眼。
闯入眼帘的就是金发少女满是耐心的面容。
这一张脸，她早已熟记于心，就算要让她闭着眼睛画下来都不成问题，又或者是要她闭眼伸手触摸不同人的脸，从中分辨哪个是荧的话——不，她不会这样去摸其他人的脸。
毕竟这是在父亲离家一年期间，无时无刻都伴她身边之人。
是她小时依赖之人，是她长大后想要……守护之人。
她又怎么能在面对她时，拒绝她的话语呢？
只不过……心中这股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该以怎样的语言去说明？
“只是。”
“嗯？”
申鹤凝视荧的面容，喉咙有些发痒，“不去”这样的字眼被她本能地咽下。
不能，不能这么说，荧不会接受的，她也不想强迫荧。
如果，只是说如果——她限制着荧，让她就此待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去呢？
——不行啊。
要忍耐。
太明显的话，会吓到她的，她可不想让荧与自己心生间隙。
红绳锁魂的白发神女，嘴唇微动。
荧没有听清，她又往前凑了一点，用眼神表示疑惑。
她光滑的脸颊吸引申鹤的目光。
申鹤眨了一下眼睛，缓缓道：“荧，会一直都将我放在心上吗？”
这又是什么问题？
荧思考了一下，慎重地回答：“‘一直’这个词过于绝对，我无法做出保证，但我能确信的是，你在我心间的重量无法衡量，你在我的眼中也如清心，千年不绝。”
申鹤，像是非常轻微的笑了。
这笑太轻，连羽毛都要更重；这笑太重，千万财富无法相匹。
她忽地贴上荧的脸颊，轻微的蹭了蹭。
盖因申鹤过于有距离感的气质，以及她那有如高山之巅冰雪的外貌，有些词语不便用于她身上。
只是她此时的举动，无疑是能被称为“粘人”“缱绻”的。
“那就去吧。”
她在荧耳边吐息。
“在荻花洲的是何人，无需我向你说明，见到之时你自会知晓。”
*
荻花洲，几百年前一度荒芜。
而今在碧水河畔，芦苇不断，竹筏布于其上，路边零星有几间茶水铺子与些许行路落脚之人。
最为引人瞩目的，当属那似是依树而建，巍峨壮观的望舒客栈。
在这往来客人大多非同一般的客栈中，又有尤为特殊的存在。
是夜，行人与魔物都安眠的时刻，依旧有人在战斗厮杀。
玉绿长枪不断挥舞，漆黑的夜中唯有月光与长枪为这片区域提供些许光亮——准确来说，还有那面容凶煞的面具。
一缕风漂流而过，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钟离面前。
他头戴帽子，肩批短披风，身上是便利而修身的行装，发间别了一朵盛放的花朵。整个人飘在空中，像是被无形之物托着一样。
“诶——被发现了啊。”他轻快地说，脚尖点地落在地面，腰间挂着的“神之眼”随之轻动。
他几步跳跃，灵巧地仿若没有重量。
“真是的，倒是叫我‘温迪’啊。”他好像对称呼格外在意。
“还是没能瞒过你呢，在璃月就是会发生这种事，真苦恼。”他伸出一只手托上下巴，少年气地拧起眉头。这样的动作没有让他染上陷入苦闷的压抑，反而显得几分可爱。
钟离没有对他的俏皮话做出反应。
他的目光钉在温迪身上，像是在审视着什么，目光中蕴含的东西悄然间带来压力。
他完全没有了在荧面前时可靠而沉着的样子，也不似在他人眼中气质非凡的闲散贵公子，无端显出令人浑身一紧的压迫感。
就连风都会在这样令空气凝固的压力中凝滞，再放得开的人也会如遇到天敌般收敛性子。
温迪却是笑容未变，他道：“老爷子还是这样，距离感距离感！她现在还是将你当作长辈来看的吧？”他意有所指。
“久不动手，或是生疏了些，不知如今还余几分功力？”
只此一言，温迪脸色大变，他急忙向后退去，双手在身前不断摆动，“要杀人啦——”
温迪的夸张作态没有引来旁人探寻，他们的对话无人可探听，同样也不会有人听了呼救而来帮助——就算真有人听到了，也没有人能插手这两位之间。
毕竟不管他们在荧面前是什么样的表现，他们终归是从魔神战争中赢取王座的两国之神。
钟离面对此状不动如山，温迪也放下自己的夸张作态。
他自然无比地另转话题，“刚才，谢啦，如果你把那些事说出去的话，我还会有些苦恼呢。”
“此番小忙顺手一帮，不过举手之劳。”
温迪嘿嘿一笑，挤眉弄眼：“我们的关系还是很铁的嘛，看在这份上，就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我已是如此，但你行径有愈演愈烈之势，若不出声提醒，事态恐不好把握。”
“诶——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我还不赖嘛？”
温迪几番作态也始终没能让钟离的表现发生变化，钟离的目光反而愈发锐利，似是刺探到人内心深处，内在之物在此种锋利下无从掩饰。
温迪自出现时就轻松的态度，也终于产生不同。
他没了表情，头也微垂，明亮的湖绿色眼眸无了光彩，浑身情绪变化，因他先前的态度而尚有余裕的气压随之下降。此时的温迪竟让人感觉到危险之意。
他声音不自觉放低，轻到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可是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眼见着她如今状态，再不靠近的话我就要受不了了，今日是那仙人弟子，他日又是他人，更何况她如今就要去找……”温迪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钟离沉声道：“巴巴托斯。”
“不是都说了叫我‘温迪’吗？好了好了。”温迪抬起头时，又是那个刚出现时的他了。
“大家不都说是爱撒娇的孩子最好命吗？为什么我没有。”他不满地嘟囔道。
钟离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度’这一字，内涵丰富，值得细究。况且原话并非如此。”
“‘度’啊……你呢？”温迪上前一步，他的视线锁在钟离身上，少有地出现几分犀利。
钟离巍然不动，他如亘古磐石，不轻易露出破绽。
温迪盯了一会儿，硬是没能让钟离有丝毫波动，他便收回目光中的锐利，义正言辞地说：“‘度’这种东西难道不会太拘着人了吗？而且蒙德是自由的国度！自由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此处乃璃月。”
只此一句就将温迪原本准备的话全给打了回去。
他投降地举起手来，道：“好好好，你的地盘你说了算。话说明明化身凡人却还在管这些，不是说好了放手的吗。”
钟离衣摆微动，他走上前一步，发尾似是将要发亮。
温迪见状立马跑路，身形转眼便消失，只留下一句轻忽缥缈，摸不到实处的“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吗？
他自己又如何？
钟离垂下眼睫，他向自己展开掌心，被手套包裹的手看不到分毫，只有布料的纹理清晰可辨。
*
申鹤对自己是信任而依赖的情况，自己问什么一般都会和自己说明。
这是荧认知内的事情。
然而如今情况稍显不同。
在她问了申鹤，钟离嘴中荻花洲的应寻之人是何人时，申鹤的反应异常微妙。
她没有立刻回应她。
放在他人身上，或许是正常的反应，放在申鹤身上则不是这样了。
荧看向身侧。
申鹤一直未曾看她——很不正常。
不管是在进城的路上，还是在与钟离交谈期间，申鹤一直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刻不想她离开自己视线。
而现在，申鹤居然不去看她了！
荧试着挣了挣被申鹤握住的手——没挣开。
她心下颇有些哭笑不得，又因在意申鹤如今情况，走到申鹤的身前，弯下膝盖抬起头来，企图以此种方式和申鹤低垂的眼睛对上。
申鹤立刻将头转向另一侧。
荧同样去追。
申鹤又转，荧又追。
她们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在荧又要去追寻申鹤的视线时，申鹤的声音闷闷的：“……别。”
荧柔声道：“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申鹤没有回答。
“如果申鹤心中有在意之事，又或者有想说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的。”
“……”
“只有说出来，我才能明白你的所思所想，不是吗？要不然可能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而我却不知道，那这种情况我可就委屈死了呀——”
“又或者只是和我透露一点呢？我会尽力去了解申鹤的，顺着这一点蛛丝马迹也要明晰申鹤的心思！”
荧手指轻挠申鹤的手心，说：“好吗？”
“……”
申鹤缓慢抬眼。
闯入眼帘的就是金发少女满是耐心的面容。
这一张脸，她早已熟记于心，就算要让她闭着眼睛画下来都不成问题，又或者是要她闭眼伸手触摸不同人的脸，从中分辨哪个是荧的话——不，她不会这样去摸其他人的脸。
毕竟这是在父亲离家一年期间，无时无刻都伴她身边之人。
是她小时依赖之人，是她长大后想要……守护之人。
她又怎么能在面对她时，拒绝她的话语呢？
只不过……心中这股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该以怎样的语言去说明？
“只是。”
“嗯？”
申鹤凝视荧的面容，喉咙有些发痒，“不去”这样的字眼被她本能地咽下。
不能，不能这么说，荧不会接受的，她也不想强迫荧。
如果，只是说如果——她限制着荧，让她就此待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去呢？
——不行啊。
要忍耐。
太明显的话，会吓到她的，她可不想让荧与自己心生间隙。
红绳锁魂的白发神女，嘴唇微动。
荧没有听清，她又往前凑了一点，用眼神表示疑惑。
她光滑的脸颊吸引申鹤的目光。
申鹤眨了一下眼睛，缓缓道：“荧，会一直都将我放在心上吗？”
这又是什么问题？
荧思考了一下，慎重地回答：“‘一直’这个词过于绝对，我无法做出保证，但我能确信的是，你在我心间的重量无法衡量，你在我的眼中也如清心，千年不绝。”
申鹤，像是非常轻微的笑了。
这笑太轻，连羽毛都要更重；这笑太重，千万财富无法相匹。
她忽地贴上荧的脸颊，轻微的蹭了蹭。
盖因申鹤过于有距离感的气质，以及她那有如高山之巅冰雪的外貌，有些词语不便用于她身上。
只是她此时的举动，无疑是能被称为“粘人”“缱绻”的。
“那就去吧。”
她在荧耳边吐息。
“在荻花洲的是何人，无需我向你说明，见到之时你自会知晓。”
*
荻花洲，几百年前一度荒芜。
而今在碧水河畔，芦苇不断，竹筏布于其上，路边零星有几间茶水铺子与些许行路落脚之人。
最为引人瞩目的，当属那似是依树而建，巍峨壮观的望舒客栈。
在这往来客人大多非同一般的客栈中，又有尤为特殊的存在。
是夜，行人与魔物都安眠的时刻，依旧有人在战斗厮杀。
玉绿长枪不断挥舞，漆黑的夜中唯有月光与长枪为这片区域提供些许光亮——准确来说，还有那面容凶煞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