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水呢？快！”
“夫人出来了吗？还有多少人？快救人呐！”
“火太大，进不去！”
……
谢玉儿仗剑骑马踏尘而来，大将军府门前已是乱作一团。
寥寥几个尚活着的家丁，灰头土脸地跑去城外河边挑水。鲁郡守带着火政官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见谢玉儿翻身下马，连忙上前跪拜。
“拜见长公主。长公主安康，万幸万幸。”
鲁郡守暗暗擦了把汗。
还好这千娇万宠的金枝玉叶没受伤，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有什么万幸的？”谢玉儿却没什么好脸色，“还不快扑火去？人呢，救人了没有？”
鲁郡守瞬间丧脸：“臣尽心竭力了，可……”
大将军府内已是一片火场，端的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谢玉儿站在门口，被扑面而来的火舌炙烤得头晕目眩。
她本就体弱，又才从炼狱中走过，这大火仿佛链接前世的火，烧得她喘不上气，一时间脸色煞白，勉强拽住缰绳，才稳住身形。
“公主！”岳枣连忙扶住她。
谢玉儿摇头，努力清醒。环顾四周，见上百卫兵拿着皮袋、溅筒，推着水缸，尽力扑火。
可火势已起，无济于事。
“有多少人出来了？全部拿下，一个不留。”谢玉儿转身，厉声呵斥鲁郡守，“愣在这里做什么？放火之人抓到否？”
放火之人？
鲁郡守懵道：“这火蹊跷，尚且不知是何起因，未必是恶意纵火。为今之计必先尽力控制火势，否则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谢玉儿闻言，便知罪魁祸首怕是早已溜之大吉，一时忍不住跳脚：
“呆子！你就不知道分十几人马搜捕一下？”
郡守第一次见长公主气急败坏，一时惊呆。反应过来也气道：
“公主这话说得过分，大将军府如此惨状，郡府当竭尽一切精壮兵力先救人！至于逃出的家丁，”鲁郡守挥袖向周围一指，“这些挑水的都是！”
“公主能完好无恙，本就是幸事。将军夫人及孩子尚未逃脱火海，旁边民巷也有池鱼之殃，公主就没有怜惜之情吗？”
谢玉儿听闻这话，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得清醒许多。
是了，上辈子她赶来之后，牵念众人，痛哭失声，差点自己闯进去救人。待发觉无力回天后，她呆坐门口，几乎昏死过去。
而后半夜大雨倾盆，将江阳城浇了个透，火势自息。她挣扎着不顾阻拦，拼命去找寻二哥的家人，最后昏倒在焦黑的地面上。
这才是原本的她。
可如今，她已知伤亡上无力回天，已知半夜大雨能灭掉烈火，已知纵火之人乃是灭国仇人——那个暂时名唤阿镫的养马小奴，似乎又要如前世般逃脱。
这，叫她如何不选择全力抓人去！
焦急彷徨、挥洒怜惜之情的是前世的她，不可能是重活一世的她！
深吸一口气，谢玉儿看向鲁郡守。
“有劳郡守大人，借五人一用。”
鲁郡守方才激情质问，话出口也知失言。虽然听闻长公主脾气甚好，可今晚所见，明显不如传言。正自担心被苛责，见公主口气缓和，便就坡下驴。
“黄队长，你带你手下五人，听候公主差遣。”
身边正在尽力扑火的卫兵抬起头，淳朴的脸蛋上满是焦急。
“遵大人命！”
他似乎对来“捣乱”的长公主有些许不满，但很快便放下溅筒，招呼人去。
谢玉儿转身上马：“尽力控制火势即可。不出意料，后半夜将降大雨，府中火场到时可灭。”
“什么？”鲁郡守十分惊讶，“公主如何得知？”
谢玉儿却不再多言，带着岳枣、桃桃和黄队长等人打马飞奔向城门。
“这个长公主……”
鲁郡守站起身，看着谢玉儿离去的背影，摇头。
火政官却站在身边，点头：“大火后常有大雨。公主居然能懂这般道理，稀奇。”
“哦？是么？”鲁郡守若有所思，“可是你不觉得……长公主她，有点冷？”
“什么意思？”
“传闻中的长公主，一个十六岁天真烂漫的天之娇女。”鲁郡守疑惑，“对突遭大难的哥哥家，应该是这种表现么？”
“……”
·
谢玉儿不知鲁郡守与火政官背后的嘀咕。
她此时疾驰城门下，令黄队长传令四门值守，将今夜火起之后出入城门的所有登记翻出来。
四门值守十分困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将册录呈上。
四本册录，皆为空白。
黄队长皱眉。
“公主，恕在下直言，入夜之后城门照例紧闭，非紧急，无人内进外出。因此毫无出行记录非常正常。”
“真的没人进出？”
谢玉儿将册录翻得哗哗作响，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非紧急无人出入，那紧急呢？”
是啊，今夜，恰好紧急。
南门值守闻言抬头：“今夜紧急灭火，将军府幸存家丁家奴核验身份牌子后，尽皆于南门外江水边担水入城，往返数次。”
谢玉儿紧紧盯着他，声音陡然拔高。
“你确定出城的都回来了？”
“不能确定。”南门值守摇头，“直至此时此刻，尚有无数人往返于城内城外。”
岳枣见谢玉儿脸色不好，小声解释：“江阳城临近江水，城内地势高，无蓄水，救火确实出城担水为佳。”
谢玉儿脸色更差了。
好个苏颜！她在心底暗骂。
纵火之后，借助只能出城担水之机，就这么顺理成章逃之夭夭！
她记起前世，大将军府火烧后一片凄凉。因受惊受寒，等二哥回府处理完丧事后，她便乘车回梁都休养。
就在返程路上，江阳城外，芦苇滩边，她遇到奄奄一息的马奴阿镫。
谢玉儿以为可怜的小奴隶是死里逃生，对他怜爱至极，带回都城悉心调养。
却不想，原来从一开始，阿镫，或者说苏颜，便是一条老狐狸！
算计了一切！
想到后来种种，谢玉儿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杀苏颜，这是她重生后唯一的执念。
趁苏颜还是阿镫，趁重生后对阿镫的动向了如指掌，趁长公主杀奴隶易如反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公主？”
桃桃见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袖子。
谢玉儿回神。见值守们还跪在地上，便抬手挥挥，令四门值守回归。
“公主可发现什么端倪？”黄队长看值守们来了又走，摸不着头脑。
谢玉儿不答，翻身上马。马儿嘶鸣一声，重重打个响鼻。
“走，随本公主进山！”
苏颜，别以为这次你还能逃，出了城，你下一个藏身之地，也跑不了！
·
江阳城南临江水，北倚山林。
此时正值盛夏，高山丛林中，树木茂盛，蝉鸣阵阵，一派幽深。
夜半寂静。崎岖山路上，忽然马蹄急促。
“公主，我们何必半夜上山？”
岳枣护卫着公主，神情极度紧张。
他虽在公主府当值十数年，却一直过着舒服体面的日子。毕竟谢玉儿养尊处优，不爱折腾，能躺着绝不坐着。平时出门也不过逛逛市集，从未有胆子夜半进山。
也不知此次公主受什么刺激，竟然胆大如斯。
公主并未答话。她似乎有目的地，一路带着一行人越走越深。
岳枣回身看向黄队长等人。
那些本地卫兵，听着山林里若有若无的动静，各个紧张地握紧弓箭。
“山中有狼？”他悄声询问。
黄队长点点头：“有本地狼。还有北面钟梦郡最近闹旱灾，流寇渐起。江阳也开始发现不少流民。”
流民进不了城的，常会去山林为寇。
岳枣明白，偷偷回头看公主，不小心与公主对视个正着，一惊。
谢玉儿一向温婉的眼眸里，竟盛满锐利如刀的仇恨与愤怒。
看来这次有人把公主惹急了。
“轰隆——”
一个炸雷蓦然响起，一行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
山林如怒吼般呼啸着，滚雷回响成一片。
谢玉儿瑟缩一下。
如何不害怕呢？她最擅长躺平，两辈子都没有鼓起勇气做过几件事。自重生之后，她靠着一口仇怨之气吊着，柔弱娇小的身躯竟无所畏惧一般。
她知道，灭国仇人就在山上。
前世，苏颜带伤重的同伙在山洞中躲了数天。愤怒的大将军带兵归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逃奴们围杀。
而苏颜却不知为何逃出生天，在江滩芦苇荡遇见谢玉儿。
——这辈子，她完全等不及在芦苇滩重逢。
她要杀上山，在暴雨和惊雷声中直接结束这一切！
雨倾盆而下。
桃桃手忙脚乱地想从包裹里给公主拿披风，而谢玉儿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公主，我们到底去哪里？”
黄队长忍不住问。雨水将一行人浇成落汤鸡。盛夏天气，竟有刺骨寒意。
“就快到了。”
谢玉儿毫不在意地抹把脸，透过雨幕，不远处有一悬崖峭壁。
她的眼里瞬间亮起兴奋的光。
“黄队长，去，山壁上有藤蔓，攀着下行约十步处有一山洞。”谢玉儿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们，“洞中有今夜逃犯约五六人，伤重且饥，没什么力气。”
她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眼神冰冷。
“提上他们的头来见我。”
·
岳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平日里随意笑闹惯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谢玉儿。暗忖原来公主到底是公主，上位者气息拿捏起来的时候，生杀予夺，令人胆寒。
黄队长六人消失于悬崖处。
风雨未歇，谢玉儿却连披风都不穿，迎着山崖前的暴雨，站立如松。
她在等一个结果。
一个大快人心的好结果。
然而她却失望了。
黄队长再度跳上来时，手中空空如也。他挠挠头，有些疑惑地走向谢玉儿。
“启禀长公主殿下。”他单膝点地，抱拳，“确有一山洞。但，无人。”
“——什么？！”
谢玉儿疾步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确定搜清楚了？”
“确定。”黄队长点头，“洞里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但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已经走了。”
谢玉儿紧紧握住双拳。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明明他们应该在山洞呆上近十天，这是他们的“巢”，他们无处可去！
他们应该呆在这里，直到被大将军围杀。
这才是上一世的走向！
为什么……不一样了……
“夫人出来了吗？还有多少人？快救人呐！”
“火太大，进不去！”
……
谢玉儿仗剑骑马踏尘而来，大将军府门前已是乱作一团。
寥寥几个尚活着的家丁，灰头土脸地跑去城外河边挑水。鲁郡守带着火政官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见谢玉儿翻身下马，连忙上前跪拜。
“拜见长公主。长公主安康，万幸万幸。”
鲁郡守暗暗擦了把汗。
还好这千娇万宠的金枝玉叶没受伤，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有什么万幸的？”谢玉儿却没什么好脸色，“还不快扑火去？人呢，救人了没有？”
鲁郡守瞬间丧脸：“臣尽心竭力了，可……”
大将军府内已是一片火场，端的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谢玉儿站在门口，被扑面而来的火舌炙烤得头晕目眩。
她本就体弱，又才从炼狱中走过，这大火仿佛链接前世的火，烧得她喘不上气，一时间脸色煞白，勉强拽住缰绳，才稳住身形。
“公主！”岳枣连忙扶住她。
谢玉儿摇头，努力清醒。环顾四周，见上百卫兵拿着皮袋、溅筒，推着水缸，尽力扑火。
可火势已起，无济于事。
“有多少人出来了？全部拿下，一个不留。”谢玉儿转身，厉声呵斥鲁郡守，“愣在这里做什么？放火之人抓到否？”
放火之人？
鲁郡守懵道：“这火蹊跷，尚且不知是何起因，未必是恶意纵火。为今之计必先尽力控制火势，否则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谢玉儿闻言，便知罪魁祸首怕是早已溜之大吉，一时忍不住跳脚：
“呆子！你就不知道分十几人马搜捕一下？”
郡守第一次见长公主气急败坏，一时惊呆。反应过来也气道：
“公主这话说得过分，大将军府如此惨状，郡府当竭尽一切精壮兵力先救人！至于逃出的家丁，”鲁郡守挥袖向周围一指，“这些挑水的都是！”
“公主能完好无恙，本就是幸事。将军夫人及孩子尚未逃脱火海，旁边民巷也有池鱼之殃，公主就没有怜惜之情吗？”
谢玉儿听闻这话，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得清醒许多。
是了，上辈子她赶来之后，牵念众人，痛哭失声，差点自己闯进去救人。待发觉无力回天后，她呆坐门口，几乎昏死过去。
而后半夜大雨倾盆，将江阳城浇了个透，火势自息。她挣扎着不顾阻拦，拼命去找寻二哥的家人，最后昏倒在焦黑的地面上。
这才是原本的她。
可如今，她已知伤亡上无力回天，已知半夜大雨能灭掉烈火，已知纵火之人乃是灭国仇人——那个暂时名唤阿镫的养马小奴，似乎又要如前世般逃脱。
这，叫她如何不选择全力抓人去！
焦急彷徨、挥洒怜惜之情的是前世的她，不可能是重活一世的她！
深吸一口气，谢玉儿看向鲁郡守。
“有劳郡守大人，借五人一用。”
鲁郡守方才激情质问，话出口也知失言。虽然听闻长公主脾气甚好，可今晚所见，明显不如传言。正自担心被苛责，见公主口气缓和，便就坡下驴。
“黄队长，你带你手下五人，听候公主差遣。”
身边正在尽力扑火的卫兵抬起头，淳朴的脸蛋上满是焦急。
“遵大人命！”
他似乎对来“捣乱”的长公主有些许不满，但很快便放下溅筒，招呼人去。
谢玉儿转身上马：“尽力控制火势即可。不出意料，后半夜将降大雨，府中火场到时可灭。”
“什么？”鲁郡守十分惊讶，“公主如何得知？”
谢玉儿却不再多言，带着岳枣、桃桃和黄队长等人打马飞奔向城门。
“这个长公主……”
鲁郡守站起身，看着谢玉儿离去的背影，摇头。
火政官却站在身边，点头：“大火后常有大雨。公主居然能懂这般道理，稀奇。”
“哦？是么？”鲁郡守若有所思，“可是你不觉得……长公主她，有点冷？”
“什么意思？”
“传闻中的长公主，一个十六岁天真烂漫的天之娇女。”鲁郡守疑惑，“对突遭大难的哥哥家，应该是这种表现么？”
“……”
·
谢玉儿不知鲁郡守与火政官背后的嘀咕。
她此时疾驰城门下，令黄队长传令四门值守，将今夜火起之后出入城门的所有登记翻出来。
四门值守十分困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将册录呈上。
四本册录，皆为空白。
黄队长皱眉。
“公主，恕在下直言，入夜之后城门照例紧闭，非紧急，无人内进外出。因此毫无出行记录非常正常。”
“真的没人进出？”
谢玉儿将册录翻得哗哗作响，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非紧急无人出入，那紧急呢？”
是啊，今夜，恰好紧急。
南门值守闻言抬头：“今夜紧急灭火，将军府幸存家丁家奴核验身份牌子后，尽皆于南门外江水边担水入城，往返数次。”
谢玉儿紧紧盯着他，声音陡然拔高。
“你确定出城的都回来了？”
“不能确定。”南门值守摇头，“直至此时此刻，尚有无数人往返于城内城外。”
岳枣见谢玉儿脸色不好，小声解释：“江阳城临近江水，城内地势高，无蓄水，救火确实出城担水为佳。”
谢玉儿脸色更差了。
好个苏颜！她在心底暗骂。
纵火之后，借助只能出城担水之机，就这么顺理成章逃之夭夭！
她记起前世，大将军府火烧后一片凄凉。因受惊受寒，等二哥回府处理完丧事后，她便乘车回梁都休养。
就在返程路上，江阳城外，芦苇滩边，她遇到奄奄一息的马奴阿镫。
谢玉儿以为可怜的小奴隶是死里逃生，对他怜爱至极，带回都城悉心调养。
却不想，原来从一开始，阿镫，或者说苏颜，便是一条老狐狸！
算计了一切！
想到后来种种，谢玉儿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杀苏颜，这是她重生后唯一的执念。
趁苏颜还是阿镫，趁重生后对阿镫的动向了如指掌，趁长公主杀奴隶易如反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公主？”
桃桃见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袖子。
谢玉儿回神。见值守们还跪在地上，便抬手挥挥，令四门值守回归。
“公主可发现什么端倪？”黄队长看值守们来了又走，摸不着头脑。
谢玉儿不答，翻身上马。马儿嘶鸣一声，重重打个响鼻。
“走，随本公主进山！”
苏颜，别以为这次你还能逃，出了城，你下一个藏身之地，也跑不了！
·
江阳城南临江水，北倚山林。
此时正值盛夏，高山丛林中，树木茂盛，蝉鸣阵阵，一派幽深。
夜半寂静。崎岖山路上，忽然马蹄急促。
“公主，我们何必半夜上山？”
岳枣护卫着公主，神情极度紧张。
他虽在公主府当值十数年，却一直过着舒服体面的日子。毕竟谢玉儿养尊处优，不爱折腾，能躺着绝不坐着。平时出门也不过逛逛市集，从未有胆子夜半进山。
也不知此次公主受什么刺激，竟然胆大如斯。
公主并未答话。她似乎有目的地，一路带着一行人越走越深。
岳枣回身看向黄队长等人。
那些本地卫兵，听着山林里若有若无的动静，各个紧张地握紧弓箭。
“山中有狼？”他悄声询问。
黄队长点点头：“有本地狼。还有北面钟梦郡最近闹旱灾，流寇渐起。江阳也开始发现不少流民。”
流民进不了城的，常会去山林为寇。
岳枣明白，偷偷回头看公主，不小心与公主对视个正着，一惊。
谢玉儿一向温婉的眼眸里，竟盛满锐利如刀的仇恨与愤怒。
看来这次有人把公主惹急了。
“轰隆——”
一个炸雷蓦然响起，一行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
山林如怒吼般呼啸着，滚雷回响成一片。
谢玉儿瑟缩一下。
如何不害怕呢？她最擅长躺平，两辈子都没有鼓起勇气做过几件事。自重生之后，她靠着一口仇怨之气吊着，柔弱娇小的身躯竟无所畏惧一般。
她知道，灭国仇人就在山上。
前世，苏颜带伤重的同伙在山洞中躲了数天。愤怒的大将军带兵归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逃奴们围杀。
而苏颜却不知为何逃出生天，在江滩芦苇荡遇见谢玉儿。
——这辈子，她完全等不及在芦苇滩重逢。
她要杀上山，在暴雨和惊雷声中直接结束这一切！
雨倾盆而下。
桃桃手忙脚乱地想从包裹里给公主拿披风，而谢玉儿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公主，我们到底去哪里？”
黄队长忍不住问。雨水将一行人浇成落汤鸡。盛夏天气，竟有刺骨寒意。
“就快到了。”
谢玉儿毫不在意地抹把脸，透过雨幕，不远处有一悬崖峭壁。
她的眼里瞬间亮起兴奋的光。
“黄队长，去，山壁上有藤蔓，攀着下行约十步处有一山洞。”谢玉儿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们，“洞中有今夜逃犯约五六人，伤重且饥，没什么力气。”
她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眼神冰冷。
“提上他们的头来见我。”
·
岳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平日里随意笑闹惯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谢玉儿。暗忖原来公主到底是公主，上位者气息拿捏起来的时候，生杀予夺，令人胆寒。
黄队长六人消失于悬崖处。
风雨未歇，谢玉儿却连披风都不穿，迎着山崖前的暴雨，站立如松。
她在等一个结果。
一个大快人心的好结果。
然而她却失望了。
黄队长再度跳上来时，手中空空如也。他挠挠头，有些疑惑地走向谢玉儿。
“启禀长公主殿下。”他单膝点地，抱拳，“确有一山洞。但，无人。”
“——什么？！”
谢玉儿疾步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确定搜清楚了？”
“确定。”黄队长点头，“洞里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但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已经走了。”
谢玉儿紧紧握住双拳。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明明他们应该在山洞呆上近十天，这是他们的“巢”，他们无处可去！
他们应该呆在这里，直到被大将军围杀。
这才是上一世的走向！
为什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