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和一年前可不同了。你那时候刚进单位,多换几个岗位学习经验,没人会说什么。成经理很不错,又很照顾你。已经在监理岗干了这么久,你好不容易在他手下干出点成色,不要轻易调岗。”

    苏晴鹤现在并不支持他再调回设计岗,她离开的这一年也想开了,韩曜本是怕拘束的人,在办公室坐着和坐牢没区别,一年到头在工地上更清闲自在,从工地回来坐三个月就差不多了,日日如此也挺难受的。

    韩曜虽然觉得她说的得有理,却不认同。苏晴鹤以为他只是图的这两三个月的时光吗?他是想要长相厮守!他图的是以后!他不能总是不在家,他不放心她!

    一年前两人就有分歧的事,如今两人的观点掉了个儿,仍然不能达成一统。

    苏晴鹤不信奉“顺其自然”或者“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一套,本想继续劝韩曜打消调岗的念头,可是在扫到韩曜的手机壁纸后,一瞬间失声了。

    这是什么直男拍照。

    她差点都认不出来那是自己。

    她要疯了。

    光线不好,角度奇葩,五官生生地拍变形了。整张照片唯一的出彩之处,就是人的脆弱感了吧。

    苏晴鹤第一次知道自己睡着后是这个模样。

    锋芒全收,毫无生气,脸色干枯得如同死人。

    真难为韩曜天天对着手机上这张脸了。

    苏晴鹤淡淡的双眉都快拧到了一起,法令纹深深地陷了下去,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的十分精彩,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只怕兼而有之。

    有点想要打死他。

    当初为啥喜欢了这么个人。

    现在扔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看到苏晴鹤注意到了这张照片,韩曜看起来还有些得意。

    他找到机会偷偷拍了心上人的照片,自然很是高兴。

    他初次喜欢上一个人,他希望自己所有喜欢她的表现,都能被她知道。

    苏晴鹤并不能体会他这样的兴奋。

    她只是想到了自己。

    曾经苏晴鹤卑微地喜欢着他的时候,她也曾经偷拍韩曜,都不是正脸,背景杂乱,角度也奇特。即使如此,苏晴鹤也如稀世珍宝一样偷偷藏着,想他想得痴了就拿出来看看。

    韩曜拍她,只是因为情窦初开时纯粹的喜欢。

    那时她拍韩曜,却满心都是求而不得的心酸。

    就像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病态地渴慕天空中的神灵的垂青,卑微,自私,且阴暗。

    她和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有什么值得韩曜喜欢?

    这种喜欢,是一世那么长久,能够支持韩曜看透她的真面目、了解了她的过往、接触到她的家庭之后仍然始终如一;还是昙花一现,在半路夭折?

    又会在何处夭折呢?

    维持一段感情不易,想要分崩离析却再简单不过。

    恋爱需要双向奔赴,离开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何况,韩曜应该是初恋吧?

    这种感情真的稳定吗?

    远的不说,苏晴鹤还要去外地上学,交通不便。从海城到砚城坐公共交通工具需要五个小时,如果是自驾需要三个小时,而到了砚城再赶往机场还不知道多久,从砚城转乘飞机到达她上学的城市又要三个小时。

    什么感情能经历这样的往返奔波而不散?

    而且感情里两个人往往是远香近臭,就算两人坚持了上学异地、聚少离多的这三年,三年之后韩曜发现两人处不来怎么办?

    那时候韩曜岂不是被耽误了。

    到那时候对这段感情再判死刑,对苏晴鹤就无异于真的死刑了。

    还未开始,苏晴鹤已经对以后产生了源源不断的惊惶。

    所以在韩曜大胆地表明心意后,苏晴鹤反而小心翼翼,不敢露出自己的半分欢喜,也不敢再表露自己的思慕。反正以前的心思,韩曜都不知道,以后他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苏晴鹤无声地落泪。

    当年求而不得的感情,临到头了却是近乡情怯。

    苏晴鹤以前万般渴求,却压根没想过韩曜真的喜欢上她以后该怎么办。

    尤其是这“时机”不对。

    两人离得这么近,韩曜怎么可能看不到,他慌张地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怎么了?你是哪里难受吗?你不愿意我就不拍了!”

    苏晴鹤摇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三分欣喜,七分惶恐。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真实的苏晴鹤是这个样子的,你还会继续喜欢吗?

    韩曜一个劲地问她是不是伤口疼,急得汗都下来了。

    “不是伤口疼。”苏晴鹤带着哭音道,眼泪汹涌实在停不下来,却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一种又苦又辣像火一般烫人的气体郁结到了她的喉头,让她无法表露自己的隐忧,“就是想起来以前的事。”

    以前的什么事?是蒋南涛的事吗?

    韩曜自己先干了一缸醋,却又不敢问。

    “我睡不着。”苏晴鹤抹了抹泪,瑟瑟抖动的长睫毛仍然像是种在水里一般,只好强迫自己转移话题以分散注意力,不然这眼泪今晚恐怕真的止不住了,“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这一年来的事吧。”

    苏晴鹤回来以后几次问他,韩曜都说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苏晴鹤还是想多了解一些,以填补这一年的空白。

    “啊?真没什么好说的……”韩曜看她有点失望的样子,硬生生转了话头,打开相册回顾了一下,挑了件小事讲起来,“皮蛋前一阵老掉牙了……”

    苏晴鹤在他东扯一件西扯一件中睡去。

    后半夜苏晴鹤果然发起了高热,难受地说胡话。韩曜因为睡地毯不舒服,也没有睡得很沉,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退烧这活他干得熟练。韩曜认命地起来照顾她,拿纱布沾着酒精不停地擦着额头、手心、脚心。韩曜擦着擦着就困了,捏着苏晴鹤的脚有些走神。

    她的脚好小啊。

    一点也不像是一米七的大个子的脚。

    更像是古代的三寸金莲。

    听她说过,码大一点鞋子她都能穿36的号。平时穿37要垫鞋垫。

    她的脚还很瘦。买拖鞋只能买童装的,前面要小小的。

    如果不看她老缠着他的样子,苏晴鹤就像是古代的名门闺秀。

    不过应该是经常夏天出差曝晒的缘故,纤小狭窄、露筋露骨的脚面呈现一抹枯黄的土色,让人惋惜不已。

    “嘤咛。”苏晴鹤不耐地哼唧,踢了踢脚。韩曜回过神来继续擦,心里想着下次出门要记得买退烧贴放抽屉里备着,万一他不在,苏晴鹤直接贴上就行,不必折腾起来用毛巾蘸水降温。

    第二天下午韩曜带着苏晴鹤去诊所打点滴。果然是伤口发炎了。

    韩曜顺便还问了一下喘不上气来可能是什么毛病,需要去医院查什么项目。

    医生给他列举了不少。韩曜就有点愁。这些什么支气管、肺、心脏还有脊椎啥的,韩曜记得苏晴鹤这些器官都出过毛病,这一时还真是不好判断,要不直接预约一套体检?化验好像要抽血,苏晴鹤现在这情况,再抽一管血会晕吧?

    韩曜拿出手机来记,但是摸出来的是苏晴鹤的手机。

    手感都差不多。

    反正哪个手机都是一样记。

    韩曜在苏晴鹤WeChat上找到自己头像,打开和自己的聊天框,准备输入医生说的那几个检查项目名称。

    “这……”韩曜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一时露出茫然的表情,想笑反而让表情有些僵硬。

    苏晴鹤和他的聊天背景,是他的一张半身照。看起来是他站在什么桥上,被她从侧面拍到的。苏晴鹤给他的备注名称是“小太阳”。而且他是她WeChat聊天消息中唯一的置顶。

    韩曜之前无数次玩苏晴鹤手机,但是真的从没留意过这个。

    谁会在意和自己的聊天框?

    苏晴鹤不是一直不回他消息的吗?为什么还要把他置顶?

    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苏晴鹤拍照技术那么好,怎么拍得他这么糊?

    韩曜以己度人,总觉得苏晴鹤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这张聊天背景图,就是铁证!

    因为这个照片,韩曜一下午一直到晚上都是乐呵呵的,引得苏晴鹤疑惑地瞟了他好几眼,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苏晴鹤套上长款的橡胶手套洗了个头。

    韩曜站在床边,笨拙地给她擦着头发,期期艾艾地开口:“你要不给我一张你的自拍照,我设成WeChat的聊天背景?”说完又赶忙找补,画蛇添足道:“要是多给几张就好了,一张设成壁纸,一张设成锁屏,一张设成企鹅的聊天背景……”

    跟暴发户似的。

    “咝—!疼!”苏晴鹤龇牙咧嘴,让韩曜轻一点,反正手机一直在他那,“你自己去企鹅相册里找吧,很久没拍了。”

    韩曜就翻她的企鹅相册翻了一晚上,等到白天回家拿衣服的时候,他还把家里的相册拿来了。

    韩曜说他看了她小时候的照片,所以也要给她看他小时候的照片。

    苏晴鹤迷惑,她哪有什么小时候的照片?她小时候就没拍过照。

    企鹅相册里估计都是她弟弟苏晴旭小时候胖墩的模样吧。

    韩曜看她还没翻,也有些委屈。

    他也不是故意要看那些小孩子的照片,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他没参与的过去。

    苏晴鹤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小时候的样子吗?她就一点都没有探知他这个人的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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