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得桂冠
门再次让人敲响。
“请进。”雷主任说。
门口探出小高的脑袋，王主任一张臭脸垮得更厉害了。
雷主任用训斥般的口吻道：
“你怎么回事？没见我和王主任在商量事吗？”
小高连连道歉，正要退出去，王主任叫住了他：
“小高最近经常出门办事？”
雷主任望了小高一眼，小高急忙解释：“没有没有。”
“听说你车开得不赖，单位的车可还顺手？”
小高“不敢当”了几句，整张脸涨得通红。
车是单位的不错，但雷主任几乎没怎么出过远门，仅有的几次也只是让小高送去省城里学习和开会。
为此，雷主任并不清楚，上个月小高的亲妹妹结婚，他作为大哥开去接过一次亲；半年前小高财校的同学儿子满月，他也开去吃过一次酒席……至于平日里大大小小公车私用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雷主任不满：“小高，王主任的话什么意思？你把我……单位的车开去做什么了？”
王主任及时打住：“老雷，你别动气，我就那么随嘴一提。车嘛，本来就是人开的。我是想着既然小高这么会开车，不如辛苦一下，亲自把小夏送去省城电视台，这不也显得咱对比赛足够重视不是？”
雷主任听了直皱眉，心说孤男寡女年纪轻轻的，这不上赶着给人牵红线吗？就算小高为人正直，谁能保证那个女的不是个狐媚子勾人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雷主任思索了片刻，道：“小高可是科员，科员给新来的当司机，这不合规吧？”
王主任说：“啊呀老雷，你这人就是太较真了，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的嘛。”
小高见两个主任意见不统一，开始和稀泥：
“我年轻，只要不给单位抹黑，多做点事不要紧的。”
雷主任快速地权衡了一下，相比他那个死不听话的叛逆女儿，自己几十年摸爬滚打得来的事业还是更胜一筹。
为了表明自己对上级工作的支持，雷主任最终同意了王主任的提议。就这样，夏冰由小高一路护送去了省城电视台。
“师妹，到了。”小高在路边停了车，殷勤地要给夏冰开门。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碍事。”小高说，“王主任特别交代的。再说了，作为师兄照顾小师妹也是应该的。”
小高给夏冰开了门，转头又去拿行李，两人好一阵折腾，总算安顿好了。
夏冰一路奔波，在外边胡乱吃过晚饭，此刻一个人待在旅社里休息。环顾四周，她注意到，这次的住宿环境相比上次好了可不止一点点。
夏冰笑，自言自语：“社会确实是本大书啊。”
复赛以问答的形式展开，穿插一些小活动。整个比赛从主持人到选手全都非常专业，抢答环节更是激烈无比。此外，尽管当时电视普及率并不高，但江城电视台还对此次比赛进行了全程实况直播。
夏冰一举夺得了冠军。
黄爱秋从夏昌盛嘴里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
“冰冰得了第一了？”黄爱秋反复确认。
夏昌盛小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头。
“冰冰真得第一了？”黄爱秋喜极而泣。
“娘，瞧您开心的。我姐真得第一啦！都上了电视的还能有假？”夏洁边说边给黄爱秋揩眼泪。
从那以后，黄爱秋没事就往外边跑，她想亲眼在电视里看看夏冰，可家里没电视，熟人里只有冯姐家里有。
“娘，已经放过了，没有了。”夏洁提醒说。
黄爱秋听了很失落，冯姐劝她，告诉她没准还会重播的。
“重播，就是一模一样的重新放一遍。”冯姐说。
“真的？”黄爱秋将信将疑。
“骗你干嘛，再说了，我也想看哩。重播出来了我叫你，咱俩一块儿看。”冯姐爽快地约定。
“好！谢谢你啊，姐你真是个好人！”
“小师妹，真人不露相啊！”小高暧昧地刮了刮夏冰的鼻梁。
夏冰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勉强地牵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得了冠军都舍不得请师兄吃个饭？就算没有功劳，我至少也有苦劳吧？”小高饶有意味地问。
“额，这个……”
夏冰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请吃饭的钱，她主要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师兄。
一周以来，小高用尽各种不明不白的语言和擦边又没有完全越界的小动作。这人沾沾自喜，觉得他本人简直魅力四射，迷死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更何况夏冰确实长得不错。
可这一切都让夏冰非常不适应。甚至只要看到他，夏冰都会莫名奇妙地浑身难受。
夏冰不愿和小高在省城待得太久，她灵机一动——狐假虎威。
“在路上耽搁太久了，雷主任会不会……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汇报工作？而且，奖金不是还没下来嘛？我现在兜里确实……”
小高听了，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轻佻神情瞬间消失了。这人不快地低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愤愤地去开他的车了。
靳海从家里出来后没去别处，由于寻找多日始终不见夏冰的人，这人干脆就在夏冰曾经就读的财校附近找了个旅社住了下来。
“老板娘，给我来一碗……”
“热干面，不要香菜不要葱，多放点芝麻酱。”
靳海吃惊地打量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小嫂子，女人面色红润，一脸幸福洋溢的表情。
“你都吃了半个月了，每次来都是这句话。”
靳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找人？”老板娘问。
“嗯。”靳海应着，他看见老板娘抓起热干面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心上人吧？”老板娘边打趣。
靳海点了点头。
“财校的？那可是高材生啊！”老板娘感叹，将下好的热干面从窗口递了出去。
靳海听到“高材生”三个字，心里像是让人拿针扎了一样，不由自主地揪起来了。他强装镇定地接过饭碗，逃跑似的快步走到了门口。
小店环境很简陋，屋内几乎坐不下几个人，好在门口有个竹篙支起的防水雨棚，下面放着三张曾经下象棋用的折叠小桌，桌面的棋盘已经褪色，看不出完整的格子了，每张桌子上还摆了一个装筷子的竹筒。
靳海深吸一口气，在其中一张跟前坐下，又从竹筒里抽出了一双一次性的筷子，“啪”地一声将相连的两根筷子掰离，埋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很难过。
靳海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这人白天到处溜达，天黑了住不起旅社了就跑桥洞、车站或是犄角旮旯里凑合一夜。
“夏冰，你在哪里？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夏冰，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只求你能看我一眼。”
靳海异常懊悔，从前和夏冰在一起的每个时刻，他都是有机会完完全全得到她的，可是他一次也抓住。
“要是夏冰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了呢？”
“不行不行，那样做会让人说闲话的，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可是，如果别人都骂她，除了我，她是不是就别无选择了？”
“夏冰啊，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靳海妈自从儿子离家出走了以后，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门子的狐狸精，把她的乖儿子勾得连家都不要了。
“靳卫国，你个没良心的！小海出去了这么多天，你个当爹的一丁点都不担心？他不是你儿子么？”
靳卫国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能出什么事？再说了，那小子不是从家里拿了钱么？”
靳卫国倒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在和儿子打心理战。
据他对靳海的了解，这小子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去磨砺一下倒也不是坏事。他早就想找机会送儿子去老家锻炼一下了，可吴玲总惯着小海，不让这样不让那样，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靳海能够主动脱离家庭外出闯荡，虽说走得不够有骨气（带了好多钱走），但和在家当无业游民公子哥相比，已经有了质的飞跃。靳卫国打心眼里有几分自豪，他这个让媳妇宠坏的儿子，身上到底流着他老靳家的血，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有脾气。
事实上，虽然进行得不容易，但靳卫国已经着手在给小海打听工作门路了。等这小子尝过现实的苦回来，自然而然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再过个十年，小海没准还会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深谋远虑又仁爱宽厚。
为人父母的总是这样，怕孩子没吃过苦，更怕孩子吃了太多苦。稍微有点良心又刚好有点能力的父母，没几个不想着尽己所能帮衬着点孩子的。至于方式方法，那就千差万别因人而异了。
靳卫国估摸着儿子的钱就要用完，托人去镇上和省城找他回来。媳妇吴玲在此之前已经找遍了整个小镇，寻人无果，眼下听说他们要去省城找儿子，也软磨硬泡地央求着一起去。靳卫国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小黄，小黄，快来看呀，这个是不是夏冰？”
“哪里哪里？”黄爱秋赶忙凑上前看。
镜头拉近，冯姐赶忙用食指点在黑白电视的玻璃屏幕上。
“是这个没错吧？”冯姐不自觉地笑了，“夏冰可生得真好，像你。”
黄爱秋听不懂夏冰嘴里有关经济学的术语，她只看得到她的大闺女自信大方，严肃认真，沉稳平和。
黄爱秋痴痴地望着电视上的年轻人，往事在她脑海中回闪：
弹指一挥间，给黄爱秋带来初为人母欣喜体验的大眼睛漂亮娃娃；那个平日里不多言语，不争不抢不讨宠的长女；那个帮自己干农活和家务活，还能在写作业之余照顾弟弟妹妹的得力助手；那个学习上没让人操心，听话懂事得时常让人忘记她也只是个孩子的夏冰……
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黄，小黄……”冯姐轻轻推了推黄爱秋。
“嗯？姐，啥事？”黄爱秋回过神。
“哭啥，夏冰这么优秀，咱都替她高兴着哩！”
“没啥，就是想起从前在黄家村的事。”黄爱秋低头，“这孩子要是生在富贵人家就好了，跟着俺和他爹受苦了。”
“说那话干什么？母女父女一场，都是天定的缘分。再说了，你和小夏两口子的为人，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子孙后代的命，一半靠自己，还有一半得靠家风。依我看啊，夏冰要是生在了别人家，大概率不会这么优秀的。”
“请进。”雷主任说。
门口探出小高的脑袋，王主任一张臭脸垮得更厉害了。
雷主任用训斥般的口吻道：
“你怎么回事？没见我和王主任在商量事吗？”
小高连连道歉，正要退出去，王主任叫住了他：
“小高最近经常出门办事？”
雷主任望了小高一眼，小高急忙解释：“没有没有。”
“听说你车开得不赖，单位的车可还顺手？”
小高“不敢当”了几句，整张脸涨得通红。
车是单位的不错，但雷主任几乎没怎么出过远门，仅有的几次也只是让小高送去省城里学习和开会。
为此，雷主任并不清楚，上个月小高的亲妹妹结婚，他作为大哥开去接过一次亲；半年前小高财校的同学儿子满月，他也开去吃过一次酒席……至于平日里大大小小公车私用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雷主任不满：“小高，王主任的话什么意思？你把我……单位的车开去做什么了？”
王主任及时打住：“老雷，你别动气，我就那么随嘴一提。车嘛，本来就是人开的。我是想着既然小高这么会开车，不如辛苦一下，亲自把小夏送去省城电视台，这不也显得咱对比赛足够重视不是？”
雷主任听了直皱眉，心说孤男寡女年纪轻轻的，这不上赶着给人牵红线吗？就算小高为人正直，谁能保证那个女的不是个狐媚子勾人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雷主任思索了片刻，道：“小高可是科员，科员给新来的当司机，这不合规吧？”
王主任说：“啊呀老雷，你这人就是太较真了，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的嘛。”
小高见两个主任意见不统一，开始和稀泥：
“我年轻，只要不给单位抹黑，多做点事不要紧的。”
雷主任快速地权衡了一下，相比他那个死不听话的叛逆女儿，自己几十年摸爬滚打得来的事业还是更胜一筹。
为了表明自己对上级工作的支持，雷主任最终同意了王主任的提议。就这样，夏冰由小高一路护送去了省城电视台。
“师妹，到了。”小高在路边停了车，殷勤地要给夏冰开门。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不碍事。”小高说，“王主任特别交代的。再说了，作为师兄照顾小师妹也是应该的。”
小高给夏冰开了门，转头又去拿行李，两人好一阵折腾，总算安顿好了。
夏冰一路奔波，在外边胡乱吃过晚饭，此刻一个人待在旅社里休息。环顾四周，她注意到，这次的住宿环境相比上次好了可不止一点点。
夏冰笑，自言自语：“社会确实是本大书啊。”
复赛以问答的形式展开，穿插一些小活动。整个比赛从主持人到选手全都非常专业，抢答环节更是激烈无比。此外，尽管当时电视普及率并不高，但江城电视台还对此次比赛进行了全程实况直播。
夏冰一举夺得了冠军。
黄爱秋从夏昌盛嘴里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
“冰冰得了第一了？”黄爱秋反复确认。
夏昌盛小鸡啄米一般不住地点头。
“冰冰真得第一了？”黄爱秋喜极而泣。
“娘，瞧您开心的。我姐真得第一啦！都上了电视的还能有假？”夏洁边说边给黄爱秋揩眼泪。
从那以后，黄爱秋没事就往外边跑，她想亲眼在电视里看看夏冰，可家里没电视，熟人里只有冯姐家里有。
“娘，已经放过了，没有了。”夏洁提醒说。
黄爱秋听了很失落，冯姐劝她，告诉她没准还会重播的。
“重播，就是一模一样的重新放一遍。”冯姐说。
“真的？”黄爱秋将信将疑。
“骗你干嘛，再说了，我也想看哩。重播出来了我叫你，咱俩一块儿看。”冯姐爽快地约定。
“好！谢谢你啊，姐你真是个好人！”
“小师妹，真人不露相啊！”小高暧昧地刮了刮夏冰的鼻梁。
夏冰觉得有些别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勉强地牵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得了冠军都舍不得请师兄吃个饭？就算没有功劳，我至少也有苦劳吧？”小高饶有意味地问。
“额，这个……”
夏冰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请吃饭的钱，她主要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师兄。
一周以来，小高用尽各种不明不白的语言和擦边又没有完全越界的小动作。这人沾沾自喜，觉得他本人简直魅力四射，迷死几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更何况夏冰确实长得不错。
可这一切都让夏冰非常不适应。甚至只要看到他，夏冰都会莫名奇妙地浑身难受。
夏冰不愿和小高在省城待得太久，她灵机一动——狐假虎威。
“在路上耽搁太久了，雷主任会不会……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汇报工作？而且，奖金不是还没下来嘛？我现在兜里确实……”
小高听了，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轻佻神情瞬间消失了。这人不快地低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愤愤地去开他的车了。
靳海从家里出来后没去别处，由于寻找多日始终不见夏冰的人，这人干脆就在夏冰曾经就读的财校附近找了个旅社住了下来。
“老板娘，给我来一碗……”
“热干面，不要香菜不要葱，多放点芝麻酱。”
靳海吃惊地打量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小嫂子，女人面色红润，一脸幸福洋溢的表情。
“你都吃了半个月了，每次来都是这句话。”
靳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找人？”老板娘问。
“嗯。”靳海应着，他看见老板娘抓起热干面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心上人吧？”老板娘边打趣。
靳海点了点头。
“财校的？那可是高材生啊！”老板娘感叹，将下好的热干面从窗口递了出去。
靳海听到“高材生”三个字，心里像是让人拿针扎了一样，不由自主地揪起来了。他强装镇定地接过饭碗，逃跑似的快步走到了门口。
小店环境很简陋，屋内几乎坐不下几个人，好在门口有个竹篙支起的防水雨棚，下面放着三张曾经下象棋用的折叠小桌，桌面的棋盘已经褪色，看不出完整的格子了，每张桌子上还摆了一个装筷子的竹筒。
靳海深吸一口气，在其中一张跟前坐下，又从竹筒里抽出了一双一次性的筷子，“啪”地一声将相连的两根筷子掰离，埋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很难过。
靳海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这人白天到处溜达，天黑了住不起旅社了就跑桥洞、车站或是犄角旮旯里凑合一夜。
“夏冰，你在哪里？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夏冰，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只求你能看我一眼。”
靳海异常懊悔，从前和夏冰在一起的每个时刻，他都是有机会完完全全得到她的，可是他一次也抓住。
“要是夏冰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就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了呢？”
“不行不行，那样做会让人说闲话的，以后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可是，如果别人都骂她，除了我，她是不是就别无选择了？”
“夏冰啊，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靳海妈自从儿子离家出走了以后，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她想不通，到底是哪门子的狐狸精，把她的乖儿子勾得连家都不要了。
“靳卫国，你个没良心的！小海出去了这么多天，你个当爹的一丁点都不担心？他不是你儿子么？”
靳卫国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能出什么事？再说了，那小子不是从家里拿了钱么？”
靳卫国倒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他在和儿子打心理战。
据他对靳海的了解，这小子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去磨砺一下倒也不是坏事。他早就想找机会送儿子去老家锻炼一下了，可吴玲总惯着小海，不让这样不让那样，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靳海能够主动脱离家庭外出闯荡，虽说走得不够有骨气（带了好多钱走），但和在家当无业游民公子哥相比，已经有了质的飞跃。靳卫国打心眼里有几分自豪，他这个让媳妇宠坏的儿子，身上到底流着他老靳家的血，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有脾气。
事实上，虽然进行得不容易，但靳卫国已经着手在给小海打听工作门路了。等这小子尝过现实的苦回来，自然而然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再过个十年，小海没准还会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深谋远虑又仁爱宽厚。
为人父母的总是这样，怕孩子没吃过苦，更怕孩子吃了太多苦。稍微有点良心又刚好有点能力的父母，没几个不想着尽己所能帮衬着点孩子的。至于方式方法，那就千差万别因人而异了。
靳卫国估摸着儿子的钱就要用完，托人去镇上和省城找他回来。媳妇吴玲在此之前已经找遍了整个小镇，寻人无果，眼下听说他们要去省城找儿子，也软磨硬泡地央求着一起去。靳卫国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小黄，小黄，快来看呀，这个是不是夏冰？”
“哪里哪里？”黄爱秋赶忙凑上前看。
镜头拉近，冯姐赶忙用食指点在黑白电视的玻璃屏幕上。
“是这个没错吧？”冯姐不自觉地笑了，“夏冰可生得真好，像你。”
黄爱秋听不懂夏冰嘴里有关经济学的术语，她只看得到她的大闺女自信大方，严肃认真，沉稳平和。
黄爱秋痴痴地望着电视上的年轻人，往事在她脑海中回闪：
弹指一挥间，给黄爱秋带来初为人母欣喜体验的大眼睛漂亮娃娃；那个平日里不多言语，不争不抢不讨宠的长女；那个帮自己干农活和家务活，还能在写作业之余照顾弟弟妹妹的得力助手；那个学习上没让人操心，听话懂事得时常让人忘记她也只是个孩子的夏冰……
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黄，小黄……”冯姐轻轻推了推黄爱秋。
“嗯？姐，啥事？”黄爱秋回过神。
“哭啥，夏冰这么优秀，咱都替她高兴着哩！”
“没啥，就是想起从前在黄家村的事。”黄爱秋低头，“这孩子要是生在富贵人家就好了，跟着俺和他爹受苦了。”
“说那话干什么？母女父女一场，都是天定的缘分。再说了，你和小夏两口子的为人，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子孙后代的命，一半靠自己，还有一半得靠家风。依我看啊，夏冰要是生在了别人家，大概率不会这么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