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媗话音刚落就觉察到握着自己手臂的那股力量在不断地收紧,她震惊地抬起眼,正好对上薛珵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

    那神情却是转瞬即逝,谭媗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薛珵很轻地笑了一声:“放心,把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语气平淡至极,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薛珵话落便松开了谭媗径直往屋里走去,留下谭媗下意识地小声嘀咕:“没用?你才没用!”,说完又猛然察觉自己不该这么意气反驳,在原地愣怔地站了一会儿,见不知何时起了风便搓着手臂往东厨走。

    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在院子里喂猫的谭媗正好对上大剌剌握着剑柄的长齐和站在长齐身后板着一张脸的临风。

    长齐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容滞留在腮边,不轻不重地唤了声“夫人”。

    谭媗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道:“你们晚饭吃了吗?”

    长齐连忙摆手,一边用手肘暗暗戳了戳临风一边回答道:“多谢夫人,我与临风是吃过来的。”

    “哦。”谭媗点点头不再回答,接着又听见长齐说道:“夫人,将军他可是还在里屋?”

    谭媗点点头,站起来给他们让道,“二爷他还没用晚膳,我正准备去叫他。”

    其实谭媗已经在院子里纠结许久要不要去吵醒薛珵,眼下长齐他们到了自己也能卸去这个担子。她正准备抬脚进厨房,又听长齐道:“还是夫人进去叫一声将军吧,属下是粗人还是不进去的好。”

    谭媗听懂他话外之意,虽心里不愿但还是点了头。刚准备转身进屋,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砸在地上破裂的声音。待到谭媗三人冲进屋内时,只见原本还好好的人正痛苦地躺在床上,枕边有一小滩深褐色的血迹。

    谭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只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将军”,然后就见长齐和临风已经到了床前。她心下一惊,也连忙上前查看。

    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懂点医术,长齐二人原本还算镇定,只是略微把了一下脉之后神色也变了。

    长齐收回手,转身对身后的临风说道:“还是去请孙神医吧。”

    闻言,临风看了一眼长齐,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谭媗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

    “夫人不必惊慌,”长齐出声安慰道,不过他这番话说出口自己都有些不信。他刚刚替薛珵把脉,不知为何将军体内的毒素正在往心口扩散,形势危急也只好去找孙神医。只是孙神医自那次辋川一别,不知如今又云游到何方。

    长齐避重就轻地和谭媗解释了一番,然后又拿着一副药方去街上给薛珵配药,留下谭媗独自照料薛珵。

    待人都各自走完之后,谭媗才失魂落魄地上前替薛珵掖好被角,端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守着薛珵。

    床上的人唇色泛白,只留下血迹还在嘴角。谭媗又出去端了盆热水,十分小心地替人擦了擦脸。柔软的帕巾下是一副十分俊美的面容,饶是谭媗和薛珵共同待了这么多天还是会被这人的外表所迷惑。

    谭媗执着帕巾的手缓慢地从眉骨移到对方的唇角边。

    那一小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就印在不远处,许是轻微的力道无法擦干净,谭媗的手上不自觉地用了一点力,原本惨白的脸上被按压出一块红印。

    谭媗下意识的松开手,任由帕巾掉在床边。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呼吸轻缓到几乎感受不到。谭媗垂眸盯着藏在薄衾下毫无起伏的胸膛,慢慢地把手指探到薛珵的鼻下。好在气息虽然微弱,但还是滚热的触碰到了谭媗的手指。

    至少这人还是活着的。

    长齐回来时谭媗已经在院子中架好药炉,谭媗施施然站起来给长齐让座,面上犹豫地问道:“将军他经常会这样吗?”

    长齐坐下接过蒲扇把炉火扇得越来越旺,闻言道:“将军三个月前在北川被敌军暗算受了箭伤,没想到军营里又出现了叛徒。若不是当时孙神医正好也在北川,恐怕将军都来不及回京城。不过说来也巧,夫人你刚嫁进来将军就醒了。”

    谭媗听着前面的话还心在揪着,到了后面一句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嘴边,微睁着眼,脸上泛起难言的红晕。

    长齐胡乱地摸了把脸,又把话题岔开:“夫人,还有一件事。苓月她还要其他任务在身,要三日后才能回来,这些日子夫人有什么需要叫属下一声就好。”

    谭媗闻言只顾点头,自己寄人篱下哪有什么要求,只求将军身体恢复如初,也好早日放她离开。于是说道:“一切听你们的安排。”

    —

    谭媗守了薛珵三日,后者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迹象。谭媗看在眼里心中只觉惴惴不安,加之长齐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让她的一颗心犹如流石下坠。

    第三日早间,谭媗还是一如既往早早地就睁了眼。她怕晚上睡得沉不小心翻身压到薛珵,便自作主张到了窗边的软塌上睡。结果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头昏脑涨、鼻塞不畅。

    她在塌边站定了一会儿,手脚利索地整理好了软塌,回身去看床上的人。

    薛珵自是不会回应她,谭媗便自顾自地上前去捏了捏被子下的小腿。

    从前街邻有位年过不惑的家主,修屋顶的时候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摔坏了脑袋,躺在床上三年之久不省人事。他家娘子却是日日遵医嘱给他按摩翻身,等到某日突然醒过来的时候不过用了三日就能下床。

    谭媗始终记得旁人议论起这件事时惊叹的神情,从第一日见到薛珵时她就有了这个想法。昨日她向军师提起时对方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于是谭媗便接下了这个活,除了翻身的事她做不来,其他的她都做的极为认真。

    此时此刻她坐在床边,脑袋昏昏沉沉,只两双手伸进被窝里寻到那两节硬邦邦的肢干不轻不重地按压起来。

    原版觉得这活不难的谭媗直到按了薛珵才知道,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像别的将军那么三大五粗,浑身的肌肉却是实打实的紧密,得要她好多气力才能按动一下,往往到最后谭媗自己都能累得半死。只是今日她身上不舒服,手上也绵软无力。

    正当谭媗犹豫今日要不要叫长齐进来替她接了这活时,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谭媗掀起帘子出去,就见到长齐端着热水准备进来。

    她心下一喜,连忙道:“长齐你来的正好,今日早起总觉得身子不爽利,许是昨夜染了风寒。想着二爷他还卧病在床不能把病气传给他,今日的擦身就交给你来做。”

    长齐闻言连忙道:“夫人身体可有大碍?”

    谭媗连忙摆手,只说无事。

    “外面还有热茶,不如夫人喝点吧。”

    谭媗应着,放心地把薛珵交给长齐,自己到厨房给自己到了一杯热茶。端着热茶思索间,只见一黑影从天而降,待定睛一看发现是好久不见的苓月。

    不知为何,和苓月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但是谭媗见她就是比旁人要亲切一些。她放下热茶,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苓月见她跑出来便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她,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夫人。

    “苓月,”谭媗语调轻快,“你回来啦?”语气间是不可多得的喜悦。

    “奴婢不告而别,害夫人担心,真是罪该万死。”苓月说着就要跪下,谭媗连忙把人扶起来。

    “没那么严重,你有事在身,怎能算是不告而别。任务完成了?这一路真是辛苦了。”

    苓月点头,“军师交代的事情办完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回来了,不知将军现下如何?”

    谭媗闻言,眼眸里的光陡然间就暗了下来,摇头道:“不好,都睡了三日了还未醒。今日早起我觉得身上不太爽利,许是昨夜受了风寒,便拜托长齐多照顾二爷一点。”

    听到谭媗说起自己,苓月便朝她看过来:“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谭媗摇头,“只是小毛病,不碍事的。”

    临近小暑,热气逼人。谭媗不过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苓月风尘仆仆地回来,眼下也要好好整顿一番,两人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让苓月回了自己的屋子。

    原本长齐今日要替薛珵上街抓药,眼下他不方便走开,谭媗便想着就由她去。她同长齐提了一下这件事,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显然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出去。

    谭媗又只好说道:“且不说那道士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单是之前我一人在家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出去,从来没出过什么意外。”

    长齐又问:“苓月她是不是回来了?”

    谭媗点头,似是明白他想说什么,又连忙抢先说道:“苓月姐姐她刚刚回来,我虽不知道她出去做了什么,但是她看起来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我就不用她陪着我了。”

    话已至此,长齐只好同意了。

    得了准许,谭媗就把这几日空闲下来做好的绣活也一并整理好。她与纱娘多日未曾见面,也不知道她那里如何,也不知自己那么长时间没什么消息她会不会担心。

    这么想着,谭媗脚下不禁加快,又在半路碰见一辆驴车稍她一程,终于紧赶慢赶在正午之前赶到了东集街。

    谭媗先是按着长齐的吩咐找了往常给薛珵抓药的药铺,拿了药之后又拐了两道巷口来到了绣坊。

    绣坊往日都是绣娘们聚集之地,往往是还没跨过门槛便能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只是今日谭媗都已经到了门房处都还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谭媗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只见一人慌张地往外跑,不留神便撞到了从外面进来的谭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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