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柳儿，你这着急忙慌地要去做什么？”
名唤黄柳儿的小丫头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见是谭媗，面上浮现一层好奇之色，似是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忙不迭地开玩笑道：“媗姐姐这是刚嫁人就出来了？”
谭媗神色一凛，一只攥着裙摆的手都不禁紧了三分，“你们，都知道了？”
黄柳儿今年不过才十岁，想来平时都是听旁的大人们说话才知道这些事情。听见谭媗这么问，黄柳儿原本只是试探的想法被证实了，面上笑得更为灿烂。
“原是真的，我只是在旁人聊闲时偶然听到。本来还不太相信，我从来没听媗姐姐说过，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找好了人家还嫁了人。没想到竟是真的，”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传言，黄柳儿敛起了笑容，“媗姐姐，你当真嫁的是薛将军？”
谭媗不知如何作答，往日她的那些姐妹纵使嫁的不是大富大贵，也是知根知底，见过面合过心意的良人。她这种情况，倒是有些说不明白还觉得尴尬，索性就点了点头，当是应了她的话。
“可是传闻那薛将军长得十分瘆人，如今还病重在床，媗姐姐你......”
谭媗摇头，“传言十之八九都是假的，薛将军他，”不知怎么谭媗想起了那张躺在床上惨白的脸，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并不像传言那般恐怖。我虽已嫁人，可认真说起来拜堂成亲一个都没有，这事还得等薛二爷醒了再做定夺。我今日可不是来这儿和你说这些的，柳儿，纱娘呢？可还在里面？”
黄柳儿原本只是一句说笑的话，见谭媗岔开话题也没再揪着不放，只道：“城东赵家这几日要办亲事，纱娘她们忙的焦头烂额，十天半月都没出过门了，媗姐姐要找人就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就不同你耽搁了。”说完，便侧身离开了。
谭媗径直进入绣坊，果然见里面正忙的热火朝天。几位绣娘手上的针都看不见身影，只有白花花的影子一晃而过。
纱娘正在给一个绣娘看针脚，一抬头就见谭媗目光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帘处，连忙起身朝她走过来。
“你这小妮子，”纱娘笑着打趣她，“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身影，难不成真是有了新郎婿，忘了我们这群旧婆娘？”
谭媗闻言，面上有些泛热，眼神避开了些，道：“纱娘休要拿我打趣。”
“你这丫头，上次见面我还与你说可以说人家了，没想到这再见面都成过亲了。诶，正好这几日我这里忙的不可开交，你可有空来给我帮帮忙？”纱娘说着，把谭媗往里面拉。
里面入眼的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大红布料，谭媗伸手覆上去只觉得光滑摸出来这些绸缎价值不菲，想来这个赵家也是富裕人家。又想起自己成亲之事有些仓促，就连那婚服都是不合身的，心中不免有些惋惜。但是这些想法刚冒出头也就作罢，她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些的人。
若是还未出嫁，谭媗一定答应纱娘的请求，只是如今她还需要照料薛二爷，不能从早到晚待在这儿于是便摇了摇头。
“纱娘，”谭媗道，“二爷他身体不好，那里走不开人。若是一些小物件我倒是可以帮你，等绣好了就帮你送过来。”
大雍女子虽不要求女红出色，但是想来一些贴身的小物件也是用不着旁人出手的。
闻言，纱娘悄悄把谭媗拉到一边，低声道：“实不相瞒，赵家要娶的是一家落魄的管家小姐，那小姐往日在闺中从不做女红，她娘私下里找过我让我找一个绣活好的送去那小姐房里住几日再出来，我想了几日，脑子里全部都是你。你可知这趟活价格可不便宜，你那日不是说想多接点活嘛，只可惜如今你已出嫁，怕是去不了那家。”
这活儿要是放在从前，谭媗肯定顺着纱娘的话就答应了，只是如今的情况她却不能轻易地答应下来。
见谭媗面上犹豫，纱娘也很贴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知道你如今身不由己，我也尊重你的意愿。”
谭媗笑了笑，“谢谢纱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件完工的绣活，“这些给你。”
纱娘接过道：“那还在做一些吗？”
谭媗摇头，“暂时不了，有需要我会再来找你的纱娘。”
“你这亲倒是结的稀里糊涂。”纱娘又道。
“是，”谭媗低着头，“我娘为了我哥的仕途把我给卖了，我虽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我以后无处可去，纱娘可要收留我一下。”
纱娘翻了翻眼皮，“那是自然，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饭吃。”
谭媗闻言嘻嘻地笑着，又同纱娘一同上前去看了看绣娘们做的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谭媗回头一看，竟是好久未见的王奇光。
她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以前同其他姐妹们在一起闲聊，听见一些年纪稍长的姐姐们说起一些闺房趣事时，谭媗隐隐约约地总会在心里想起那么一个人，虽只是一些微小的情愫，却也让她慢慢地对男女之事期待起来，希望自己真的能同如意郎君在一起。
只是这人是城郊一位稣夫的儿子，与谭媗偶然在去年的花灯节上相遇。后来两人也见过几次面，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谭媗知道，纵使是她相中了谁，也得过了蔡氏的眼。而王奇光家中贫寒，这是蔡氏最不喜的一类人。
两人私下见面之事谭媗也从来不敢让蔡氏知道，若是被她娘发现一定会叫她断了与王奇光的往来。
谭媗看着来人，嘴里泛起苦涩，一些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这下也无需再说。
她慢慢地扬起嘴角，冲王奇光笑了笑，“奇光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刚刚我在后面见一人身影像你，在后面喊你的名字却没人应答。待你走进了这绣坊我才确定是你，媗儿，好久不见，你近来过得可还好？”王奇光似乎又想问些什么，却舔了舔干裂的唇边没有再说。
“都好。”谭媗说道，不知怎的，她不敢对上王奇光的目光。即使两人之间的相处从来没有逾矩，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暧昧不清的话。可是眼下真正再见到这人，谭媗却觉得心里仿佛缺失了什么。
那种感觉还未等她来得及细细抓住，便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
王奇光看了看周围忙的不可开交的其他人，最后又把视线落到谭媗身上，“媗儿是不是还没有用过午饭？”
谭媗刚想推脱，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下，这下她拒绝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王奇光笑了笑，“媗儿赏我一个面子吧，让我请你吃顿午饭可好？”
王奇光的语气实在是温柔，让人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谭媗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两下，“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王奇光挑了一家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饭馆，若是在从前，谭媗肯定不同意王奇光花那么多钱吃这些名字花里胡哨的吃物，只是这次无论谭媗怎么说，王奇光却坚决要请她来这里吃饭。
谭媗见他实在是坚持，最后也只好同意了。
两人刚坐下，小二就拿了菜单上来，谭媗看了一眼那令人咂舌的价格，把菜单往王奇光面前一推，说道：“你决定就好，我吃什么都行。”
王奇光笑了笑，知道谭媗这是在替他心疼银子，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变了意味，“媗儿这是嫁去好人家，瞧不上奇光哥了？”
谭媗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滞起来，“奇光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我不是那般贪图荣华富贵之人，这话我只当你是看玩笑，以后休要再说了。”
王奇光话一说出口也觉得不妥，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没人知道当初他知道谭媗已经嫁人之后，自己是如何的心如死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就连在学堂都被夫子点了几次名。
不知那般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直到他爹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断了腿，他才慢慢地回了点神，把心思勉强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
“媗儿，”王奇光轻轻地唤她，“你嫁人之后过得好吗？”
谭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被擦得油光锃亮的桌面。她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貌似有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听说你嫁的是薛府的薛将军，可是你与那薛二爷何曾见过面，了解过彼此的心意？我后来一番打探才知道是你娘为了你哥才把你这般稀里糊涂地嫁了人。可是你娘糊涂，你又为何要跟着她犯傻呢？薛二爷那人我虽不认识，可是也听说他脾气古怪，相貌吓人，如今更是生死难辨。你嫁给他，真的开心吗？”
谭媗没有回答，只是道：“若是有选择，我也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便只剩沉默。
过了良久，王奇光再出声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哽咽，“是我无能。”
“奇光哥你别这么说，你书念的好以后肯定大有作为，我们两相识一场总不能落了一个恩断义绝的下场。从今以后我们只当是兄妹，行吗？”
王奇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侧头看着外面的街上。
对面那个卖瓜的老汉热的前襟都湿透了，又在面前的瓜上洒了洒水。
他们这里虽然还是热但是比外面凉爽许多，却耐不住王奇光的心如坠冰窟。
“不如我们两离开此地，”他依然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似是不敢回头看谭媗一眼，“书是哪里都能念的，你那个家不回也罢，我们二人就此离开此处，寻个他乡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谭媗闻言几乎是立马就摇头，语气平淡地道：“奇光哥，你这话不过就是一时急上心头，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说的糊涂话。别的暂且不说，单就是你要是离开这里王老伯怎么办你可想过？”
王奇光承认他是急了，可是眼下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谭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与旁人。
“若是，若是你还没有嫁给薛二爷，你可愿意随我离开此处？”王奇光又追着问。
谭媗眼神稍稍避开，“奇光哥，此话再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叫我如何放得下你？”王奇光不禁提高了些音量，幸好此间食客还算多，这一隅的动静也没被旁人察觉了去。
“奇光哥，”谭媗似是有些心虚，虽然此事说起来怪不到她的头上，但更与王奇光无关，“你一定会找到其他更好的。”
王奇光沉默了一阵，良久才道：“旁人再好，也不是你。”
此话一说出口，谭媗就觉得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样。这话若不是此情此景，想必她听了当是雀跃又不喜于言表，像是许多同心上人确定心意的女子那般开心。
可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此话说出只能扎在人心上叫人疼，可细细看去却连血迹都见不到。
直到小二上菜，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奇光哥，这道流光翡翠玉看着品相倒是奇特，可要趁热吃才好。”谭媗做出一副已经淡然的模样，笑着岔开了话题。
王奇光依旧沉默，却也闻言拿起筷子。
谭媗的避重就轻他看在心里，纵使心中不是滋味却无处诉说。这样一个孑然一身、无权无势的他根本就护不住谭媗，更遑论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
想起自己刚刚口不择言的话面上也有些郝然，嫁进侯府再怎么不如意，也比跟着他这样连带谭媗去一个好一点的酒楼都得攒好久钱的人要好。
名唤黄柳儿的小丫头听见声音便抬起头来，见是谭媗，面上浮现一层好奇之色，似是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忙不迭地开玩笑道：“媗姐姐这是刚嫁人就出来了？”
谭媗神色一凛，一只攥着裙摆的手都不禁紧了三分，“你们，都知道了？”
黄柳儿今年不过才十岁，想来平时都是听旁的大人们说话才知道这些事情。听见谭媗这么问，黄柳儿原本只是试探的想法被证实了，面上笑得更为灿烂。
“原是真的，我只是在旁人聊闲时偶然听到。本来还不太相信，我从来没听媗姐姐说过，怎么可能突然间就找好了人家还嫁了人。没想到竟是真的，”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传言，黄柳儿敛起了笑容，“媗姐姐，你当真嫁的是薛将军？”
谭媗不知如何作答，往日她的那些姐妹纵使嫁的不是大富大贵，也是知根知底，见过面合过心意的良人。她这种情况，倒是有些说不明白还觉得尴尬，索性就点了点头，当是应了她的话。
“可是传闻那薛将军长得十分瘆人，如今还病重在床，媗姐姐你......”
谭媗摇头，“传言十之八九都是假的，薛将军他，”不知怎么谭媗想起了那张躺在床上惨白的脸，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并不像传言那般恐怖。我虽已嫁人，可认真说起来拜堂成亲一个都没有，这事还得等薛二爷醒了再做定夺。我今日可不是来这儿和你说这些的，柳儿，纱娘呢？可还在里面？”
黄柳儿原本只是一句说笑的话，见谭媗岔开话题也没再揪着不放，只道：“城东赵家这几日要办亲事，纱娘她们忙的焦头烂额，十天半月都没出过门了，媗姐姐要找人就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就不同你耽搁了。”说完，便侧身离开了。
谭媗径直进入绣坊，果然见里面正忙的热火朝天。几位绣娘手上的针都看不见身影，只有白花花的影子一晃而过。
纱娘正在给一个绣娘看针脚，一抬头就见谭媗目光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帘处，连忙起身朝她走过来。
“你这小妮子，”纱娘笑着打趣她，“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身影，难不成真是有了新郎婿，忘了我们这群旧婆娘？”
谭媗闻言，面上有些泛热，眼神避开了些，道：“纱娘休要拿我打趣。”
“你这丫头，上次见面我还与你说可以说人家了，没想到这再见面都成过亲了。诶，正好这几日我这里忙的不可开交，你可有空来给我帮帮忙？”纱娘说着，把谭媗往里面拉。
里面入眼的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大红布料，谭媗伸手覆上去只觉得光滑摸出来这些绸缎价值不菲，想来这个赵家也是富裕人家。又想起自己成亲之事有些仓促，就连那婚服都是不合身的，心中不免有些惋惜。但是这些想法刚冒出头也就作罢，她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些的人。
若是还未出嫁，谭媗一定答应纱娘的请求，只是如今她还需要照料薛二爷，不能从早到晚待在这儿于是便摇了摇头。
“纱娘，”谭媗道，“二爷他身体不好，那里走不开人。若是一些小物件我倒是可以帮你，等绣好了就帮你送过来。”
大雍女子虽不要求女红出色，但是想来一些贴身的小物件也是用不着旁人出手的。
闻言，纱娘悄悄把谭媗拉到一边，低声道：“实不相瞒，赵家要娶的是一家落魄的管家小姐，那小姐往日在闺中从不做女红，她娘私下里找过我让我找一个绣活好的送去那小姐房里住几日再出来，我想了几日，脑子里全部都是你。你可知这趟活价格可不便宜，你那日不是说想多接点活嘛，只可惜如今你已出嫁，怕是去不了那家。”
这活儿要是放在从前，谭媗肯定顺着纱娘的话就答应了，只是如今的情况她却不能轻易地答应下来。
见谭媗面上犹豫，纱娘也很贴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知道你如今身不由己，我也尊重你的意愿。”
谭媗笑了笑，“谢谢纱娘。”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件完工的绣活，“这些给你。”
纱娘接过道：“那还在做一些吗？”
谭媗摇头，“暂时不了，有需要我会再来找你的纱娘。”
“你这亲倒是结的稀里糊涂。”纱娘又道。
“是，”谭媗低着头，“我娘为了我哥的仕途把我给卖了，我虽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我以后无处可去，纱娘可要收留我一下。”
纱娘翻了翻眼皮，“那是自然，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的一口饭吃。”
谭媗闻言嘻嘻地笑着，又同纱娘一同上前去看了看绣娘们做的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谭媗回头一看，竟是好久未见的王奇光。
她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以前同其他姐妹们在一起闲聊，听见一些年纪稍长的姐姐们说起一些闺房趣事时，谭媗隐隐约约地总会在心里想起那么一个人，虽只是一些微小的情愫，却也让她慢慢地对男女之事期待起来，希望自己真的能同如意郎君在一起。
只是这人是城郊一位稣夫的儿子，与谭媗偶然在去年的花灯节上相遇。后来两人也见过几次面，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谭媗知道，纵使是她相中了谁，也得过了蔡氏的眼。而王奇光家中贫寒，这是蔡氏最不喜的一类人。
两人私下见面之事谭媗也从来不敢让蔡氏知道，若是被她娘发现一定会叫她断了与王奇光的往来。
谭媗看着来人，嘴里泛起苦涩，一些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这下也无需再说。
她慢慢地扬起嘴角，冲王奇光笑了笑，“奇光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刚刚我在后面见一人身影像你，在后面喊你的名字却没人应答。待你走进了这绣坊我才确定是你，媗儿，好久不见，你近来过得可还好？”王奇光似乎又想问些什么，却舔了舔干裂的唇边没有再说。
“都好。”谭媗说道，不知怎的，她不敢对上王奇光的目光。即使两人之间的相处从来没有逾矩，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暧昧不清的话。可是眼下真正再见到这人，谭媗却觉得心里仿佛缺失了什么。
那种感觉还未等她来得及细细抓住，便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
王奇光看了看周围忙的不可开交的其他人，最后又把视线落到谭媗身上，“媗儿是不是还没有用过午饭？”
谭媗刚想推脱，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下，这下她拒绝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王奇光笑了笑，“媗儿赏我一个面子吧，让我请你吃顿午饭可好？”
王奇光的语气实在是温柔，让人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谭媗垂着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两下，“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王奇光挑了一家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饭馆，若是在从前，谭媗肯定不同意王奇光花那么多钱吃这些名字花里胡哨的吃物，只是这次无论谭媗怎么说，王奇光却坚决要请她来这里吃饭。
谭媗见他实在是坚持，最后也只好同意了。
两人刚坐下，小二就拿了菜单上来，谭媗看了一眼那令人咂舌的价格，把菜单往王奇光面前一推，说道：“你决定就好，我吃什么都行。”
王奇光笑了笑，知道谭媗这是在替他心疼银子，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变了意味，“媗儿这是嫁去好人家，瞧不上奇光哥了？”
谭媗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滞起来，“奇光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知道我不是那般贪图荣华富贵之人，这话我只当你是看玩笑，以后休要再说了。”
王奇光话一说出口也觉得不妥，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没人知道当初他知道谭媗已经嫁人之后，自己是如何的心如死灰，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般，就连在学堂都被夫子点了几次名。
不知那般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直到他爹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断了腿，他才慢慢地回了点神，把心思勉强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
“媗儿，”王奇光轻轻地唤她，“你嫁人之后过得好吗？”
谭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面前被擦得油光锃亮的桌面。她应该说些什么？可是貌似有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听说你嫁的是薛府的薛将军，可是你与那薛二爷何曾见过面，了解过彼此的心意？我后来一番打探才知道是你娘为了你哥才把你这般稀里糊涂地嫁了人。可是你娘糊涂，你又为何要跟着她犯傻呢？薛二爷那人我虽不认识，可是也听说他脾气古怪，相貌吓人，如今更是生死难辨。你嫁给他，真的开心吗？”
谭媗没有回答，只是道：“若是有选择，我也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这话一出口，两人之间便只剩沉默。
过了良久，王奇光再出声的嗓音都变得有些哽咽，“是我无能。”
“奇光哥你别这么说，你书念的好以后肯定大有作为，我们两相识一场总不能落了一个恩断义绝的下场。从今以后我们只当是兄妹，行吗？”
王奇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侧头看着外面的街上。
对面那个卖瓜的老汉热的前襟都湿透了，又在面前的瓜上洒了洒水。
他们这里虽然还是热但是比外面凉爽许多，却耐不住王奇光的心如坠冰窟。
“不如我们两离开此地，”他依然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似是不敢回头看谭媗一眼，“书是哪里都能念的，你那个家不回也罢，我们二人就此离开此处，寻个他乡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谭媗闻言几乎是立马就摇头，语气平淡地道：“奇光哥，你这话不过就是一时急上心头，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说的糊涂话。别的暂且不说，单就是你要是离开这里王老伯怎么办你可想过？”
王奇光承认他是急了，可是眼下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谭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与旁人。
“若是，若是你还没有嫁给薛二爷，你可愿意随我离开此处？”王奇光又追着问。
谭媗眼神稍稍避开，“奇光哥，此话再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叫我如何放得下你？”王奇光不禁提高了些音量，幸好此间食客还算多，这一隅的动静也没被旁人察觉了去。
“奇光哥，”谭媗似是有些心虚，虽然此事说起来怪不到她的头上，但更与王奇光无关，“你一定会找到其他更好的。”
王奇光沉默了一阵，良久才道：“旁人再好，也不是你。”
此话一说出口，谭媗就觉得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样。这话若不是此情此景，想必她听了当是雀跃又不喜于言表，像是许多同心上人确定心意的女子那般开心。
可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此话说出只能扎在人心上叫人疼，可细细看去却连血迹都见不到。
直到小二上菜，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奇光哥，这道流光翡翠玉看着品相倒是奇特，可要趁热吃才好。”谭媗做出一副已经淡然的模样，笑着岔开了话题。
王奇光依旧沉默，却也闻言拿起筷子。
谭媗的避重就轻他看在心里，纵使心中不是滋味却无处诉说。这样一个孑然一身、无权无势的他根本就护不住谭媗，更遑论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
想起自己刚刚口不择言的话面上也有些郝然，嫁进侯府再怎么不如意，也比跟着他这样连带谭媗去一个好一点的酒楼都得攒好久钱的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