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年的武林大会,结局在每个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玄冥教弟子赵知非与姜侃如大战三百回合后,赵知非凭着深厚无比的内力,夺得头筹。

    当日比试结束后,飞鹤盟在大堂内宴请宾客。

    前辈们坐在正座上言笑晏晏,小辈们则在各个圆桌上互相拼酒。

    赵知非所在的地方异常热闹。大家心里都思忖着,不论这结果有多少水分,他已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今后他与姜侃如两相平衡的局面恐被打破。

    众人你推我搡,都赶着要给他敬酒,攀上些交情。

    女弟子们较为矜持,上去攀谈了几句,见他心思都在和兄弟们觥筹交错后,便也不再纠缠,各自回了座位。

    原本给钟离和陆来川将座位安排在了一起,可是钟离不知何故并未出席,只留下陆来川与柯林两人孤零零地单坐一桌,独自浅酌,显得十分冷清。

    不多时,赵无庸与灵溪携了酒杯来到了他身旁,三人一番客套后,灵溪发问道:“小女子有一事不明,不知陆少主能否解惑?”

    陆来川看了她一眼,“请讲。”

    “偃甲蝎虽威力巨大,但核心处若被人制服,顷刻间便也失去了行动力,我见陆少主精通机关术,为何所有的偃甲蝎都将核心部件放在同一处?”

    灵溪回想着他这几日拿出的七个偃甲蝎,都是一模一样的外形和结构,连纹路都一样,有些不解:“如果有不同的布置,令他人摸不透你的偃甲,燕少侠的箫声即便能牵制你一时,恐怕也不会这么早就寻到要害。只要能周旋得够久,你也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陆来川微微一笑,“机关术并不是万能的,核心部件的位置受限于偃甲形状与功能,并不能随意变换位置。陆某才疏学浅,南楚也没有机会让我操持这些大型攻击性偃甲。此次来北燕,也是想要看看这些偃甲是否还有可以改进之处。”

    灵溪蹙眉,只觉他并未说实话:“核心部件虽不能千变万化,但稍稍做些改变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观少主心思活络,并不是不懂变通之人,难道连这关窍都想不明白么?”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莫不是少主故意如此,不肯与我等切磋学习吧?”

    柯林在一旁插嘴道:“灵溪姑娘,机关术艰难晦涩,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更何况你还是我家少主的手下败将,只怕还不能指点少主改进机关术吧?”

    赵无庸脸色一沉,陆来川也冷冷瞥他一眼,斥道:“再出言无状,下次就给我呆在赤云坞,不要再出来了!”

    柯林被骂了一顿,低头不甘心道:“是。”

    灵溪倒是不恼,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陆来川,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陆来川反问道:“我听说花月谷的绝学乃蛊虫蛊毒,姑娘以长鞭迎敌,赵师兄又以长剑战至最后,要说这看家本领,二位也并没有尽数使出来吧?”

    灵溪笑了笑,“蛊虫这种旁门左道一向为正派所不齿,无法在比武大会上使用,若用了,徒惹人笑话。”

    陆来川闻言倒是冷笑一声:“什么光明正大,不过是虚伪狡诈之徒带上的面具罢了。”

    灵溪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要说在场谁最旁门左道,不是她花月谷,也不是琴韵阁,正是陆来川和钟离这两个所谓的番邦异族。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又觉得有些突兀,只得抱拳行了一礼:“陆少主说的是,是我狭隘了。告辞。”

    陆来川目送他们师兄妹二人远去,思索了一会儿,转头对柯林道:“你就不能不说话?”

    柯林撇了撇嘴小声道:“我这不是替少主抱不平么?今日这场混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早就约定好了要针对我们赤云坞。”

    他越说越气,“邀我们前来又做这种小动作,飞鹤盟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中原第一大派。还有那成灵溪!居然还来趾高气昂地羞辱少主,我不给她点脸色瞧,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既然知道他们是这样,你在这儿抱怨也没什么用。何况我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谁来当这个第一,对我来说都一样。”

    陆来川冷笑一声,继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远去的灵溪,“再说,成姑娘只是单纯与我讨教罢了,并无盛气凌人之意,你又何必将气撒在她一个女子身上?”

    柯林睁大眼睛,怪叫道:“少主居然懂得怜香惜玉了,我可得回去告诉雨晴小姐,万年木头终于开窍了!”

    “倒不是怜香惜玉,只是,成灵溪……和她难道有什么关系?”陆来川皱眉沉吟。

    “她?”柯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

    “陆少主一人在此难免冷清了些,”燕飞卿从一旁大步走来,递给他一个大碗,“不知可否赏个脸,饮了这碗酒?”

    陆来川看着那海碗,蹙眉不语。

    燕飞卿瞧他面露赧色,刚想说不必勉强,陆来川就已经利落地接过,然后一口喝下。

    他显然不会喝酒,刚一下肚,脸色就皱成一团,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倒扣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然饮尽。

    燕飞卿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好!陆少主爽快,你这个朋友燕某交定了!”

    接下来,燕飞卿十分自来熟地拉着陆来川聊了起来,陆来川在酒精的催动下,也渐渐来了兴致,两人相谈甚欢。

    “燕少侠,那位岳公子,你可知是什么人?”

    “他呀,是飞鹤盟的及门高弟,近几年风头挺盛,与明九辰、百里绰同为飞鹤盟青年一辈的才俊。”

    “他身边的那个女护卫,你可熟知?”

    燕飞卿愣了愣,“你说的是如采姑娘?怎么,你探听她做什么?”

    “岳公子应该是飞鹤盟下一任掌门吧,否则怎么只有他有护卫呢?”

    燕飞卿哈哈一笑:“岳公子的武功还需护卫保护么?若堂堂飞鹤盟一派之主还需人贴身保护,岂不是贻笑大方?”侧头想了想,猜测道:“或许是他家境殷实?大派中总不乏这样的人,被家里送来修行几年,正正心德改改作风。”

    “那今日他的护卫怎么不在?”陆来川状似无意地用目光扫过另一桌。

    “这我便不知道了,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这边两人将话题带到了别处,而岳子初那边却是气氛僵硬。

    百里嫣一脸委屈,显然受了什么气。

    岳子初心不在焉,眼角眉梢都透着不耐烦,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明九辰则是一脸尴尬,眼神飘忽。

    百里绰才从远处与他人喝完酒回来,就看见三人的异样神色。

    他心情颇佳的样子,对岳子初轻笑道:“今日你发挥失常,我们都还没怪你,你反而挂着臭脸,给谁看呢?”

    岳子初皱眉,不想搭理他。

    还没待百里绰说话,不远处的白燕升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他见到百里嫣后,连连讨好,直赞百里嫣武功出众,深得百里阜的剑招绝学,又夸赞她与岳子初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白燕升滔滔不绝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并没有人理睬他。

    他收了笑脸,挤到了岳子初身旁小声道:

    “岳公子,如采姐姐今儿怎么不在?”

    岳子初淡淡睨了他一眼,“你找她什么事?”

    “哎呀,这是我们俩的私事,当然不能透露给你知道啦!”他脸上有着红晕,好似喝醉了一般,手舞足蹈的,显得十分夸张。

    明明比岳子初矮了半个头,却还想要与他勾肩搭背,谁知刚伸手,就被岳子初不着痕迹地甩掉了。

    “如采的事情从不瞒我,你若有什么事传达,直接告诉我。”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白燕升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嘴里不住的嘟囔:“罢了罢了!待明日她得空了,我再去找她一叙相思之情。”

    岳子初见他举止轻浮,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起身想走。

    “师兄!”百里嫣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一脸忐忑,咬唇轻声道:“我……”

    岳子初将袖子拉了回来,抛下一句:“我有些不适,你们慢慢喝。”转身快步离去。

    白燕升见他如此,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黄昏时分看着如采从自己房间出去的,按理说,这会儿她应当已经回到岳子初身边了。

    可他方才出门时,竟然看到一丝血迹,从放门口隐隐约约的延伸至昨天他们去过的思过堂,又消失不见。

    想起昨夜她流血晕倒的虚弱样子,再加上这一个时辰如采一直没有露面……

    白燕升双眼微眯,顿时也懒得装醉打探消息,沉着脸,转身快步走了。

    见百里嫣怔怔的样子,明九辰不忍心道:“嫣儿,子初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回事?”百里绰对岳子初的反常有些疑惑,沉下了脸:“他吃错药了不成?”

    明九辰压低声音道:“如采姑娘失踪一天一夜了。”

    百里绰闻言,眼中划过一抹暗芒,嘴角有冷酷的笑容一闪而过。

    岳子初有他的计划,他百里绰也早有准备,将计就计把成灵簌藏了起来。

    待明日一早东窗事发,即便岳子初想挽回,也为时已晚了。

    他低头敛去眸中的阴狠,抬眸时,又恢复如常:“应该是跑去哪儿玩了吧,那丫头本就没轻没重不知分寸的。”

    明九辰轻叹道:“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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