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挂，悬在天边。
它洒下微弱光辉，如一樽无情神祇，冷漠地睥睨着飞鹤盟内心思各异的人们。
幽暗的牢房内，红衣少女双手反捆着被困于木桩上。
她幽幽转醒，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
她挣扎了几下，蓦然发现自己四肢酸软，毫无内力，身上的铁链碰撞出声，发出尖锐回响。
阴森的石壁渗着黑水，冰凉的空气钻进她的衣襟，激起她一阵颤栗。
“你还挺精神的。”
长靴踏入，一个黑影立在她面前，面容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灵簌愣了一瞬，而后咬牙道：“百里绰，你把我绑来到底要做什么？”
百里绰饶有意致地欣赏了会儿她的狼狈模样，然后才在灵簌的怒视中，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是捉凶手了。”
灵簌冷哼一声：“你想陷害我，也要选个可信的目标。我与冯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我杀了他，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百里绰轻笑一声，“冯阳是不是你杀的大家并不在意，只要赵知非是你杀的，就行了。”
灵簌脸色一变：“赵知非？他死了？！”
见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百里绰笑了起来，“不错。今天一早，赵知非被九霄阁杀手一剑封喉，死于飞鹤盟客房内，经过我们密切的排查，这个杀手——就是你。”
灵簌脑中空白一瞬，九霄阁？
一瞬间后，她蓦然反应了过来，怒道：“你这般处心积虑，到底要干什么？！”
百里绰脸色一沉，幽幽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处心积虑接近师兄，隐瞒身份潜入我飞鹤盟，到底意欲何为？”
“你若疑心我，大可光明正大地质问于我，可你却杀害同门、杀害友派弟子，还妄图将罪责栽在我头上！如此禽兽不如，真是无耻！”灵簌怒目而视。
百里绰被她骂的脸色一沉，却又眼眸一转，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银质面具，悠然把玩着。
“这个东西，想必你很熟悉吧？”
灵簌瞳孔骤缩。
这是……戚师叔用来以假乱真的灵物！这东西怎么会在他手上？
“传言中早已灭族的无妄族……真没想到，你这样病怏怏的废物，竟也有如此厉害的背景。”
百里绰的语气冷漠中带着阴鸷，又夹杂着一丝扭曲的恨意：“乖乖的将你们的秘密都告诉我，并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也许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
“想好了再下决定，戚玄乙是死是活，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灵簌气的脸色铁青，可她如今身为阶下囚，根本毫无办法。
戚师叔对她有恩，她没有必要为了保护仇人，断送师叔的命。
她冷冷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百里绰慢慢靠近她，一字一句幽幽道：“告诉我，虚空幻境……真的能控制人心？”
灵簌一愣。
难道百里绰也觊觎这幻境的力量？
“既然你知道虚空幻境，自然也就知道它是我无妄岭绝学。我不过是一个几乎被逐出门的弟子，怎么会有资格修习这门功夫？”
灵簌咬牙，她还道百里绰真是为了飞鹤盟、为了武林正义，才要将她这个妖女绳之以法。
看来，她还高看他了！
百里绰脸色微微一变，眸色渐深，“你是说……你并不会虚空幻境？”
灵簌斩钉截铁道：“是。”
他沉默了一瞬，唇齿间挤出一句阴恻恻的话：“我不信！若不是你对师兄用了幻境，他又怎么会与你走这么近？”
灵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觉得他简直疯了。
为了撮合百里嫣和岳子初，他竟不惜做出毁她名声、栽赃嫁祸的事情。
“他从来不会多看哪个女子一眼，我知道的，哪怕是嫣儿，他都只是将她当作师妹罢了。至于你……”
百里绰看向灵簌的眼里露出一抹厌恶，好似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为了获得他的一丝青睐，用幻境蛊惑他，才令他迷失至此！我决不允许你毁了他！”
灵簌气急而笑，“子初与我两情相悦，你再怎么不忿也抹煞不了这样的事实！”
“两情相悦？”百里绰的神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魔教妖女，仗着邪门歪道、为祸世间，还敢妄图与他并肩而立？不知廉耻！”
灵簌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已经魔怔了，不想再与他相争，干脆闭上了嘴巴，就这么冷淡地瞥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百里绰被她的神情激怒，猛地跨步上前，恶狠狠地钳制住她的下巴：
“身为阶下囚还如此心高气傲，真不知该说你愚蠢，还是自大。”
灵簌被他抓得生疼，说不出话，却不愿示弱，倔强地与之对视。
“呵！你不想解除幻境，以为我就没有法子了？”他露出一抹渗人的笑意，轻飘飘道：“要是我划烂了你的脸，让你变成其丑无比的怪物，你说——师兄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呢？”
灵簌脸色一僵，只见百里绰缓缓凑近她，一张俊美但阴柔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那阴森的面容比往常更白了几分，犹如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他是真的想要这么做！
灵簌身子一颤，不自觉的有些害怕起来。
“害怕了？这就对了。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贱人罢了，凭什么得到他的眷顾？只有一个嫣儿，我就忍了，可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肖想于他，呵……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百里绰的眉眼染上一层癫狂，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灵簌听着，心中涌起一股异样。
突然，眼前的一切挤压变形，白雾从四周爬来。
一阵旋转过后，灵簌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灿白空间。
眼前只有一个少年。
虽与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同，但灵簌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是少年时期的百里绰。
灵簌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她又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里，或许是百里绰的虚空。
灵簌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跟着百里绰，来到了一个书架面前。
他取下了一个木盒子，将里面的画卷取了出来，依次展开摊开在了桌上，而后直勾勾地盯着画卷，仿佛入定。
灵簌犹豫片刻，还是凑了过去。
只见那数不清的画卷中，画的全部都是一个人——
岳子初。
她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绰。
面前的百里绰忽的脸色一变，抽出长剑朝桌子奋力劈了过去。
画卷全部被震碎，如落花般飘散在地。
“嫣儿……”他从齿间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语，“师兄……你们两个……好，真好……”
眼前之人突然如水墨般化开、淡去。
灵簌又回到了阴森的牢房，方才的一切又消失了。
她面前还是那个面色阴沉古怪的百里绰。
灵簌还在惊骇于方才看到的一切，看到百里绰的脸，忍不住冲口而出道：“原来你心悦子初！”
话一出口，百里绰神色骤变。
他眼中扬起滔天怒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大手猛地收力，指节咯咯作响，“你说什么？！”
灵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放……手……唔……”
她眼冒金星，呼吸困难，觉得自己的脖子下一瞬就要被生生扭断。
百里绰眼神阴鸷，面色发白，一点点凑近她，近到呼吸可闻：“你这个贱人，看来是我对你太过仁慈了！”
她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眼前一阵模糊。
一粒圆状物体被塞进了嘴里，下巴被他一抬一摁，那东西顺着食道被她吞进了肚子。
百里绰放开了她，灵簌咳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恶狠狠瞪向他：“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蚀心蛊。”
百里绰牵起一抹阴险笑容，“如今就这么住在你的身体里，休眠着。可一旦被药引激发药性，你的心头就会犹如被千虫撕咬、万蚁啃食一般。三个月后，你就会心脏衰竭，凄惨的死去。”
灵簌脸色一白：“你……”
“你想解蛊，也容易，找个男人，与他云雨一番，那蛊虫便会被引到他身上，由他来替你承受这命运。”
“你说，师兄要是知道了你的处境，愿不愿意为你去死呢？”
灵簌惊怒不已，却见他又残忍笑道：“又或者，他不忍心让你就这么死去，但是也无法为你舍命，那就随便找个人替你解蛊好了。我想，你也不会在意的吧？”
灵簌脸上血色褪尽，嘴唇颤抖着，半晌无法说出一个字。
百里绰退后了几步，欣赏了一会儿她恐惧绝望的神色。
“天一亮，飞鹤盟会秘密提审你。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的命，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戚玄乙的命——就看你是否识时务了。”
话毕，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
昌都城内，钟离带着兜帽，逆着人群涌动，往城北客栈而去。
行人见他大白天的身披黑色长袍，遮住面容，露出的下巴却精致冷峻，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又慑于他周身的冷冽气息，只瞟了一眼便自觉让开了道路。
武林大会发生血案，震惊中州武林，百姓们也都奔走相告，家家户户都在议论着这桩奇案。
原本大家对城内的武林人士颇为好奇热情，如今便分成了两种态度。
有的认为玄冥教、飞鹤盟与九霄阁理不清的恩怨，将会波及城内，对这些武林人士避之不及。
而大胆些的，则认为这是趁乱捞一笔横财的大好机会。
无视客栈掌柜复杂难言的神色，钟离冷着脸上了客房，关门脱下斗篷。
“人不见了。”他朝房内等待已久的子陌冷冷一句。
“可会影响圣主的计划？”子陌皱眉。
“师徒两个，都那么没用！路都替他们铺好了，竟还能落入别人的陷阱。”
钟离见子陌目露担忧，冷嗤道：“你是在担心计划被打乱，还是担心你灵簌姐姐的安危呢？”
“……自然是圣主计划为先。”
钟离不置可否，坐了下来，“赵知非被杀，九霄阁被众人疑心。若不出意外，明九辰也会被拉下水惹得一身腥。”
“属下恭喜圣主，得偿所愿。”
钟离冷笑一声，“你明知我计划中的一环便是要将成灵簌带回西丘，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戚玄乙也不知所踪，谈何得偿所愿？”
子陌费解道：“何处出了差错？”
“百里绰。”钟离眸光转冷。
“既然他这么喜欢擅自行动，那本座便推波助澜一把，也好遂了他的意。你觉得如何？”
“一切听从圣主安排。”
.
烛火明灭，将石壁映照出一层幽光。
偶尔爬过的老鼠发出吱吱的声音，又窸窸窣窣地离去。
灵簌静静靠立木桩旁，面色苍白。
对自己中毒的害怕、对戚师叔的担忧、对岳子初前来相救的期待，种种纷繁情绪包裹着她，令她一时有些无措。
恐惧慌乱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今夜百里绰的到来，解开了她心中已有的疑惑，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他应该只抓住了戚玄乙一个人，并不清楚灵溪、楚从洲等等其他无妄岭弟子的身份。
而且，他对虚空幻境也只了解皮毛，并不清楚她身怀虚空联结之力。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难道，是白燕升？
不，不是。白燕升只知道她不是真的如采，对无妄岭一事应当全然不知。
又或者，是陆来川？
灵簌暗暗咬牙。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在第一夜用虚空联结探探他的虚实！
谁曾想，一连串的变故打的她措手不及。
灵簌脑子里一团浆糊，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刚才在百里绰眼睛里看见的东西，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以前真的以为，百里绰处处和子初作对，是因为不服子初在盟内越过他。
没想到，他竟然对子初抱有这样的心思。
为了除去她这个眼中钉，百里绰还真是不惜代价。
秀眉一蹙，她心中疑云渐起。
百里绰要她承认杀害赵知非，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九霄阁被冤枉、玄冥教最得意的弟子惨死、无妄岭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眼下就要被提审，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不承认，自己和戚玄乙的命还被捏在百里绰手上。
可是如果承认，无妄岭和九霄阁的罪名是背定了，如果百里绰到时候反悔，她不但救不了戚玄乙，自己也会搭进去。
届时满盘皆输，再没有希望。
她恨恨咬唇，真希望百里绰只是在做无本买卖诓她的，可她不敢赌，不敢拿戚师叔的命去赌这个渺茫希望！
如果百里阜能听她申辩，察觉内情，会不会秉公审理，还她清白？
若岳子初也在场，是不是也能替她说话作证？
灵簌咬紧牙关，指甲都掐尽了肉里，头疼欲裂，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她只有一次机会。
就在明日。
它洒下微弱光辉，如一樽无情神祇，冷漠地睥睨着飞鹤盟内心思各异的人们。
幽暗的牢房内，红衣少女双手反捆着被困于木桩上。
她幽幽转醒，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
她挣扎了几下，蓦然发现自己四肢酸软，毫无内力，身上的铁链碰撞出声，发出尖锐回响。
阴森的石壁渗着黑水，冰凉的空气钻进她的衣襟，激起她一阵颤栗。
“你还挺精神的。”
长靴踏入，一个黑影立在她面前，面容在昏暗中模糊不清。
灵簌愣了一瞬，而后咬牙道：“百里绰，你把我绑来到底要做什么？”
百里绰饶有意致地欣赏了会儿她的狼狈模样，然后才在灵簌的怒视中，绽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是捉凶手了。”
灵簌冷哼一声：“你想陷害我，也要选个可信的目标。我与冯阳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我杀了他，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百里绰轻笑一声，“冯阳是不是你杀的大家并不在意，只要赵知非是你杀的，就行了。”
灵簌脸色一变：“赵知非？他死了？！”
见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百里绰笑了起来，“不错。今天一早，赵知非被九霄阁杀手一剑封喉，死于飞鹤盟客房内，经过我们密切的排查，这个杀手——就是你。”
灵簌脑中空白一瞬，九霄阁？
一瞬间后，她蓦然反应了过来，怒道：“你这般处心积虑，到底要干什么？！”
百里绰脸色一沉，幽幽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处心积虑接近师兄，隐瞒身份潜入我飞鹤盟，到底意欲何为？”
“你若疑心我，大可光明正大地质问于我，可你却杀害同门、杀害友派弟子，还妄图将罪责栽在我头上！如此禽兽不如，真是无耻！”灵簌怒目而视。
百里绰被她骂的脸色一沉，却又眼眸一转，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银质面具，悠然把玩着。
“这个东西，想必你很熟悉吧？”
灵簌瞳孔骤缩。
这是……戚师叔用来以假乱真的灵物！这东西怎么会在他手上？
“传言中早已灭族的无妄族……真没想到，你这样病怏怏的废物，竟也有如此厉害的背景。”
百里绰的语气冷漠中带着阴鸷，又夹杂着一丝扭曲的恨意：“乖乖的将你们的秘密都告诉我，并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也许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
“想好了再下决定，戚玄乙是死是活，可全在你一念之间。”
灵簌气的脸色铁青，可她如今身为阶下囚，根本毫无办法。
戚师叔对她有恩，她没有必要为了保护仇人，断送师叔的命。
她冷冷看向他：“你想知道什么？”
百里绰慢慢靠近她，一字一句幽幽道：“告诉我，虚空幻境……真的能控制人心？”
灵簌一愣。
难道百里绰也觊觎这幻境的力量？
“既然你知道虚空幻境，自然也就知道它是我无妄岭绝学。我不过是一个几乎被逐出门的弟子，怎么会有资格修习这门功夫？”
灵簌咬牙，她还道百里绰真是为了飞鹤盟、为了武林正义，才要将她这个妖女绳之以法。
看来，她还高看他了！
百里绰脸色微微一变，眸色渐深，“你是说……你并不会虚空幻境？”
灵簌斩钉截铁道：“是。”
他沉默了一瞬，唇齿间挤出一句阴恻恻的话：“我不信！若不是你对师兄用了幻境，他又怎么会与你走这么近？”
灵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觉得他简直疯了。
为了撮合百里嫣和岳子初，他竟不惜做出毁她名声、栽赃嫁祸的事情。
“他从来不会多看哪个女子一眼，我知道的，哪怕是嫣儿，他都只是将她当作师妹罢了。至于你……”
百里绰看向灵簌的眼里露出一抹厌恶，好似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为了获得他的一丝青睐，用幻境蛊惑他，才令他迷失至此！我决不允许你毁了他！”
灵簌气急而笑，“子初与我两情相悦，你再怎么不忿也抹煞不了这样的事实！”
“两情相悦？”百里绰的神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魔教妖女，仗着邪门歪道、为祸世间，还敢妄图与他并肩而立？不知廉耻！”
灵簌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已经魔怔了，不想再与他相争，干脆闭上了嘴巴，就这么冷淡地瞥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百里绰被她的神情激怒，猛地跨步上前，恶狠狠地钳制住她的下巴：
“身为阶下囚还如此心高气傲，真不知该说你愚蠢，还是自大。”
灵簌被他抓得生疼，说不出话，却不愿示弱，倔强地与之对视。
“呵！你不想解除幻境，以为我就没有法子了？”他露出一抹渗人的笑意，轻飘飘道：“要是我划烂了你的脸，让你变成其丑无比的怪物，你说——师兄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呢？”
灵簌脸色一僵，只见百里绰缓缓凑近她，一张俊美但阴柔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那阴森的面容比往常更白了几分，犹如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他是真的想要这么做！
灵簌身子一颤，不自觉的有些害怕起来。
“害怕了？这就对了。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贱人罢了，凭什么得到他的眷顾？只有一个嫣儿，我就忍了，可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肖想于他，呵……我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百里绰的眉眼染上一层癫狂，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灵簌听着，心中涌起一股异样。
突然，眼前的一切挤压变形，白雾从四周爬来。
一阵旋转过后，灵簌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灿白空间。
眼前只有一个少年。
虽与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同，但灵簌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是少年时期的百里绰。
灵簌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所以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她又马上冷静了下来。
这里，或许是百里绰的虚空。
灵簌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跟着百里绰，来到了一个书架面前。
他取下了一个木盒子，将里面的画卷取了出来，依次展开摊开在了桌上，而后直勾勾地盯着画卷，仿佛入定。
灵簌犹豫片刻，还是凑了过去。
只见那数不清的画卷中，画的全部都是一个人——
岳子初。
她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绰。
面前的百里绰忽的脸色一变，抽出长剑朝桌子奋力劈了过去。
画卷全部被震碎，如落花般飘散在地。
“嫣儿……”他从齿间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语，“师兄……你们两个……好，真好……”
眼前之人突然如水墨般化开、淡去。
灵簌又回到了阴森的牢房，方才的一切又消失了。
她面前还是那个面色阴沉古怪的百里绰。
灵簌还在惊骇于方才看到的一切，看到百里绰的脸，忍不住冲口而出道：“原来你心悦子初！”
话一出口，百里绰神色骤变。
他眼中扬起滔天怒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大手猛地收力，指节咯咯作响，“你说什么？！”
灵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放……手……唔……”
她眼冒金星，呼吸困难，觉得自己的脖子下一瞬就要被生生扭断。
百里绰眼神阴鸷，面色发白，一点点凑近她，近到呼吸可闻：“你这个贱人，看来是我对你太过仁慈了！”
她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眼前一阵模糊。
一粒圆状物体被塞进了嘴里，下巴被他一抬一摁，那东西顺着食道被她吞进了肚子。
百里绰放开了她，灵簌咳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恶狠狠瞪向他：“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蚀心蛊。”
百里绰牵起一抹阴险笑容，“如今就这么住在你的身体里，休眠着。可一旦被药引激发药性，你的心头就会犹如被千虫撕咬、万蚁啃食一般。三个月后，你就会心脏衰竭，凄惨的死去。”
灵簌脸色一白：“你……”
“你想解蛊，也容易，找个男人，与他云雨一番，那蛊虫便会被引到他身上，由他来替你承受这命运。”
“你说，师兄要是知道了你的处境，愿不愿意为你去死呢？”
灵簌惊怒不已，却见他又残忍笑道：“又或者，他不忍心让你就这么死去，但是也无法为你舍命，那就随便找个人替你解蛊好了。我想，你也不会在意的吧？”
灵簌脸上血色褪尽，嘴唇颤抖着，半晌无法说出一个字。
百里绰退后了几步，欣赏了一会儿她恐惧绝望的神色。
“天一亮，飞鹤盟会秘密提审你。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的命，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戚玄乙的命——就看你是否识时务了。”
话毕，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
昌都城内，钟离带着兜帽，逆着人群涌动，往城北客栈而去。
行人见他大白天的身披黑色长袍，遮住面容，露出的下巴却精致冷峻，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又慑于他周身的冷冽气息，只瞟了一眼便自觉让开了道路。
武林大会发生血案，震惊中州武林，百姓们也都奔走相告，家家户户都在议论着这桩奇案。
原本大家对城内的武林人士颇为好奇热情，如今便分成了两种态度。
有的认为玄冥教、飞鹤盟与九霄阁理不清的恩怨，将会波及城内，对这些武林人士避之不及。
而大胆些的，则认为这是趁乱捞一笔横财的大好机会。
无视客栈掌柜复杂难言的神色，钟离冷着脸上了客房，关门脱下斗篷。
“人不见了。”他朝房内等待已久的子陌冷冷一句。
“可会影响圣主的计划？”子陌皱眉。
“师徒两个，都那么没用！路都替他们铺好了，竟还能落入别人的陷阱。”
钟离见子陌目露担忧，冷嗤道：“你是在担心计划被打乱，还是担心你灵簌姐姐的安危呢？”
“……自然是圣主计划为先。”
钟离不置可否，坐了下来，“赵知非被杀，九霄阁被众人疑心。若不出意外，明九辰也会被拉下水惹得一身腥。”
“属下恭喜圣主，得偿所愿。”
钟离冷笑一声，“你明知我计划中的一环便是要将成灵簌带回西丘，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戚玄乙也不知所踪，谈何得偿所愿？”
子陌费解道：“何处出了差错？”
“百里绰。”钟离眸光转冷。
“既然他这么喜欢擅自行动，那本座便推波助澜一把，也好遂了他的意。你觉得如何？”
“一切听从圣主安排。”
.
烛火明灭，将石壁映照出一层幽光。
偶尔爬过的老鼠发出吱吱的声音，又窸窸窣窣地离去。
灵簌静静靠立木桩旁，面色苍白。
对自己中毒的害怕、对戚师叔的担忧、对岳子初前来相救的期待，种种纷繁情绪包裹着她，令她一时有些无措。
恐惧慌乱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
今夜百里绰的到来，解开了她心中已有的疑惑，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他应该只抓住了戚玄乙一个人，并不清楚灵溪、楚从洲等等其他无妄岭弟子的身份。
而且，他对虚空幻境也只了解皮毛，并不清楚她身怀虚空联结之力。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难道，是白燕升？
不，不是。白燕升只知道她不是真的如采，对无妄岭一事应当全然不知。
又或者，是陆来川？
灵簌暗暗咬牙。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在第一夜用虚空联结探探他的虚实！
谁曾想，一连串的变故打的她措手不及。
灵簌脑子里一团浆糊，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刚才在百里绰眼睛里看见的东西，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以前真的以为，百里绰处处和子初作对，是因为不服子初在盟内越过他。
没想到，他竟然对子初抱有这样的心思。
为了除去她这个眼中钉，百里绰还真是不惜代价。
秀眉一蹙，她心中疑云渐起。
百里绰要她承认杀害赵知非，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九霄阁被冤枉、玄冥教最得意的弟子惨死、无妄岭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眼下就要被提审，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不承认，自己和戚玄乙的命还被捏在百里绰手上。
可是如果承认，无妄岭和九霄阁的罪名是背定了，如果百里绰到时候反悔，她不但救不了戚玄乙，自己也会搭进去。
届时满盘皆输，再没有希望。
她恨恨咬唇，真希望百里绰只是在做无本买卖诓她的，可她不敢赌，不敢拿戚师叔的命去赌这个渺茫希望！
如果百里阜能听她申辩，察觉内情，会不会秉公审理，还她清白？
若岳子初也在场，是不是也能替她说话作证？
灵簌咬紧牙关，指甲都掐尽了肉里，头疼欲裂，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她只有一次机会。
就在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