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顾采薇之前，灵簌对她有许多想象。
这位将先帝迷得晕头转向的人，必是有着过人之处的。
正式见面之后，灵簌觉得她如自己想象中一样。
她的容貌，美的惊人。即使已是快接近四十岁的妇人，她的皮肤仍旧如少女一般嫩滑白皙。
美目流转、眸光潋滟，眼尾微微下垂，唇瓣晶莹透亮，娇艳欲滴。妩媚中带着纯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是大多数男人会喜欢的样子。
可是，她又与灵簌想象中有很多不同。
有顾空蝉这样强势霸道的兄长、萧逸兮这样多思早慧的儿子，灵簌原本以为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必是威严无限、高深莫测的。
然而，顾采薇与她说话时，神色极其平和，即便举手投足间带上了作为太后的端庄肃穆，仍旧掩不住她骨子里的温柔如水。
就如同现在，一旁的宫女重重地咳了一声，灵簌才猛然惊醒，自己竟然如此失礼，直勾勾地盯着顾采薇出了神。
“太后娘娘请恕罪，民女失礼了。”灵簌心头一跳，说着话就要跪下，顾采薇却立刻示意宫女将她扶住，并没有让她跪下去。
“无妨，本就是哀家贸然前来，打扰姑娘休养了。”顾采薇温声安慰她，言语间并无怪罪，反而有些歉疚之意，“姑娘脸色不太好，既然来了宫内，便安心住下，你的事，皇帝必会尽心。”
她看出灵簌强撑着虚弱之躯来迎接她，心里也一阵过意不去，便让宫女扶着灵簌坐下。
灵簌确实很是不舒服，便也不再推辞，坐在了她的下首。
“不知太后娘娘亲自前来，可是有何示下？”
顾采薇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待下人全都退下，只有她们二人在室内，这才轻声道：“不知灵簌姑娘……可有婚配？”
灵簌一惊，不知她此言何意，顾采薇又笑着摇摇头，“姑娘可别怪哀家唐突，只是皇帝一向顽劣，他长大了，心思多了，哀家看着他与兄长争执，也实在是头疼。我听兄长说，你与皇帝还算说得上话，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这样照顾一个女子的心意，所以，哀家私心想着，年轻人许是对这些事情羞于启齿，那就只能哀家拉下这老脸，替他问问你的意思了。”
灵簌一脸无语。
她不知道顾空蝉是如何在顾采薇面前说她的，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会生出这样的误解。
她与萧逸兮说得上话？若不是还要利用她，恐怕萧逸兮会立刻杀了她灭口，就和顾空蝉要杀她灭口一样。
“太后娘娘，皇上惜才爱才，民女会忠于皇上，恪尽职守，至于其他的……”灵簌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我是江湖女子，实在不敢生出这等妄想，恐怕是太后娘娘和国舅爷误会了。”
顾采薇怔了怔，不在意地笑笑，“是哀家心急了，若是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听得她如此放低身段说话，灵簌稍稍松了口气，幸好，顾采薇还算是明理的人，不至于仗着身份便强迫她做些什么。
“太后娘娘唤我灵儿便好。”她老这么客气，弄的她也不自在了起来。
“灵儿……”顾采薇怔了怔，嫣然一笑，“好孩子，你此次受伤，是否与你成家的虚空联结有关？”
灵簌蓦地一惊，抬头对上她隐隐探究的视线，心下有些拿不准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她斟酌着回答，“成家长辈都已经不在了，灵溪妹妹又无法觉醒，我只能独自探索虚空联结，哪里练岔了也是有可能的。”
顾采薇闻言沉默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就在灵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忐忑起来时，她轻声道：“不知，你父母可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灵簌只觉有些莫名，“有是有，不过这玉佩也是朋友之物，我已经还给对方了，并未带在身上。”
“那，书信，或者……”顾采薇神色竟然透着几分急切，“或者家传手稿，有吗？”
灵簌一惊，难道陆来川给她母亲手稿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泄露了出去？！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盯住顾采薇。
下一瞬，熟悉的白雾涌上，她掉进了顾采薇的虚空。
年轻的顾采薇正和一个高大英武的年轻男子并肩而坐，顾采薇看向男子的目光，隐隐闪动着光芒。
“成大哥，你每天奋笔疾书，都在写些什么呀？”
“虚空联结很是深奥，我已经无法觉醒，但是对于成家后人来说，灵力存在于天地间的各个角落。我一直有习惯记录生活，若能将这手稿做传家宝，给成家后人虚空联结上的一些启发，也是我为家族做的贡献了。”
“成家后人？”顾采薇似乎是一愣，“成大哥怎么就考虑起这样的事情来了，连意中人都还没有，说这个岂不是太早了？”
“谁说我没有意中人？”男子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采薇，我喜欢知林，你能帮帮我吗？”
顾采薇瞬间脸色煞白。
白雾慢慢地散开，灵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采薇。
方才那年轻男子，正是灵簌的父亲，而知林，则是她母亲的闺名。
顾采薇她，居然倾心父亲？！
灵簌突然想到，先帝公告天下时，说自己与顾采薇曾有过一段情，萧逸兮是他失落在外的儿子。可万一……萧逸兮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呢？
那么他是谁的孩子？会不会，是自己父亲的孩子？
灵簌悚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又赶忙否定了自己的荒唐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顾采薇怎么可能想要把她和萧逸兮凑成一对？
定是她胡思乱想了。
这边灵簌陷入了揣测，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而一旁的顾采薇也陷入了回忆，表情有些落寞。
“楚公子，太后娘娘在屋里，和姑娘说话呢。”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一下子把各怀心思的两个女人惊醒。
顾采薇站了起来，嘱咐了灵簌几句，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看到楚从洲时，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像是看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
“从洲，近来可还好？”
楚从洲紧抿唇角，垂眸道：“……回太后娘娘，还好。”
顾采薇敏锐地察觉到楚从洲情绪不好，目光在灵簌和他之间流转，并未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只剩下楚从洲和灵簌，相顾无言。
“那个……”灵簌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心慌，尴尬地笑了笑，“太医怎么说？”
楚从洲关上了门，然后转过身来，一双幽深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看着她，有晦暗不明的光闪过。
灵簌心头一跳，只觉他平静的神色下，似有风暴。
……他知道了。
她缓缓垂下了眼帘，逃避着他目光中的无声控诉。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你早就知道这蛊要怎么解了，对吗？”
灵簌咬唇不语。
见她消极应对，楚从洲突然发怒，“你早就知道，可你就这么拖着，当作这件事不存在，自欺欺人地与我在一起？若是你没有毒发，你打算如何？毒一天不解，你就瞒我一天，若我一直没发现，你也一辈子与我保持距离，是吗？”
楚从洲想到陆来川那番莫名其妙又充满暗示的话，他咬紧牙关，为什么当时没有听出端倪？
心头怒火窜起，他一个跨步来到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胳膊：“你为何这么不爱惜身体，这么大的隐患，你却视而不见？！”
“我没有视而不见！”灵簌被他的怒火吓到，下意识辩解道：“灵溪，陆来川他们，在帮我找解蛊的法子……”
“所以你宁愿告诉陆来川，也不愿告诉我？！”
灵簌觉得他的理解完全偏离了轨道，生怕他又解读出不好的意思，连忙摇头：“陆来川发现是个意外！我根本没打算告诉他的。我中蛊之后不久，灵溪就被抓了，后来又和皇上达成了盟约，皇上指望着我入九霄阁履行承诺，再加上子陌一直在西丘受着折磨，有那么多紧急的事情，我……”
“那我呢？”楚从洲眼睛通红，用力抓住她的肩头，“你对灵溪、子陌、无妄岭、甚至皇上，都那么上心，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你考虑过我吗？”
他眼中闪动着愤怒，咬牙道：“灵儿，为什么你的事情，我永远被蒙在鼓里，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你有任何难处，我们一起商量着办不好吗？你为何总要擅自做决定，为什么总要到最后关头，才把我逼到这没有选择的境地，让我如此手忙脚乱？早一点，我要是早一点知道，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被他这样质问着，灵簌心如刀绞，她死死咬唇，有血腥味在口齿间漫开。
她以前很厌恶冢玉和楚从洲自作主张“为你好”的态度，可她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犯了同样的错误，伤他至深。
“我是打算晚一些，等事情过去，就告诉你的……”灵簌唇瓣动了动，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晚一些是什么时候？”楚从洲丝毫没有被安慰到，怒目而视，“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灵簌哑口无言，因为她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小心些，就好了。
见她如此，楚从洲眼中怒意更甚，他不得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因怒气而抓伤她，可手中这力道仍让灵簌忍不住皱了眉头。听见她闷哼一声，楚从洲仿若被烫到一般，后退了两步。
“那你告诉我，倘若这次你没有毒发，那么来日……”
他顿住，似乎有些哽咽了。
“来日，我若想求娶你，你……答不答应？”
灵簌浑身一震，有些不相信地看向他，只见他那双眼睛如往常一般幽深、晦暗，可又如岩浆一般，翻滚着灼人的感情，似要将她溺毙。
她没想到楚从洲会这么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然而她的沉默却被楚从洲理解为了拒绝。
“呵！”楚从洲闭了闭眼睛，惨笑一声，声音中隐隐有绝望：“灵儿，我在你心里，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吗？”
灵簌脸色一白，刚想说什么，他就凑了上来，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眷恋，还有几分失望：
“我想娶你，想和你一起有个孩子，想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家。我一直在想象着、描画着那个有你的未来。可我现在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根本，根本就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呵……我真是……我真是太可笑、太悲哀了……”
他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像只受伤的小兽，全身都在颤抖着。
一滴温热，顺着灵簌的脖颈，滑落在了衣襟中。
他竟然……哭了？
灵簌呼吸一窒，抬手环住他的腰，急急道：“不是的！从洲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做，我跟你道歉！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伤害，那会让我崩溃的！”
她想要替他擦眼泪，他却死死抱住她不肯撒手，似乎不愿意让她见到他脆弱哭泣的那一面。
泪，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肩头，也灼伤了她的心。
灵簌从来没有见过楚从洲这样，她再也抑制不住喉头的酸意，呜咽着，而后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愿意嫁给你的！从洲哥哥，我、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你！你不知道，自我认识你之后，我就期盼着一辈子和你渡过，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是我不懂事，这件事，我只是一时没处理好！你别这样，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吧……”
她泣不成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靠着本能，喃喃念着：
“从洲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愿意嫁给你！”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哑声道：“……真的？”
“当然！”灵簌猛地点头，然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道：“你要我起誓吗？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你说！”
楚从洲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那我现在就去求皇上，让他给我们指婚！我们马上成亲！”
“什么？”灵簌一脸呆滞。
“我说，我们明日就成亲！”楚从洲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外走：“我不想再等了，立刻，马上！”
灵簌被他拽的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猛地甩开他的手：“不！不行！”
他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你已经答应了，现在由不得你退缩！”
他脸色阴郁，目光中隐有血色。灵簌被他的模样吓到，惊得连连后退。
难道他还想强迫她不成吗？！
“你根本不是想娶我！你只是想救我的命罢了！你…咳咳……如果你是这样的心思，我不要嫁！”她慌乱地想要转身逃跑，可楚从洲迅速欺身上前，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转了过来。
“这有什么区别吗？”楚从洲制住了她的挣扎，冷笑一声：“是你自己，将这原本可以分开的两件事搅和在了一起，你又何必借故来质问我？！”
看着他神色中的疯狂，灵簌的心如坠冰窖。
他是来真的！
她僵了一瞬后猛地挣扎起来：“放手！你放手！！！”
可她太过虚弱，身上早已没了力气，楚从洲轻而易举就把她制住。他正准备出手点她穴道，却见怀中的女孩儿脸色一白，呼吸困难了起来。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猩红溢出了唇角，污染了她的衣衫。
楚从洲大惊失色，“灵儿？！”
灵簌想说什么，可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就这么瘫倒在了楚从洲的怀里。
楚从洲的心头闪过巨大的恐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冲了出去：
“快来人，请张太医过来，快！”
这位将先帝迷得晕头转向的人，必是有着过人之处的。
正式见面之后，灵簌觉得她如自己想象中一样。
她的容貌，美的惊人。即使已是快接近四十岁的妇人，她的皮肤仍旧如少女一般嫩滑白皙。
美目流转、眸光潋滟，眼尾微微下垂，唇瓣晶莹透亮，娇艳欲滴。妩媚中带着纯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是大多数男人会喜欢的样子。
可是，她又与灵簌想象中有很多不同。
有顾空蝉这样强势霸道的兄长、萧逸兮这样多思早慧的儿子，灵簌原本以为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必是威严无限、高深莫测的。
然而，顾采薇与她说话时，神色极其平和，即便举手投足间带上了作为太后的端庄肃穆，仍旧掩不住她骨子里的温柔如水。
就如同现在，一旁的宫女重重地咳了一声，灵簌才猛然惊醒，自己竟然如此失礼，直勾勾地盯着顾采薇出了神。
“太后娘娘请恕罪，民女失礼了。”灵簌心头一跳，说着话就要跪下，顾采薇却立刻示意宫女将她扶住，并没有让她跪下去。
“无妨，本就是哀家贸然前来，打扰姑娘休养了。”顾采薇温声安慰她，言语间并无怪罪，反而有些歉疚之意，“姑娘脸色不太好，既然来了宫内，便安心住下，你的事，皇帝必会尽心。”
她看出灵簌强撑着虚弱之躯来迎接她，心里也一阵过意不去，便让宫女扶着灵簌坐下。
灵簌确实很是不舒服，便也不再推辞，坐在了她的下首。
“不知太后娘娘亲自前来，可是有何示下？”
顾采薇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待下人全都退下，只有她们二人在室内，这才轻声道：“不知灵簌姑娘……可有婚配？”
灵簌一惊，不知她此言何意，顾采薇又笑着摇摇头，“姑娘可别怪哀家唐突，只是皇帝一向顽劣，他长大了，心思多了，哀家看着他与兄长争执，也实在是头疼。我听兄长说，你与皇帝还算说得上话，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这样照顾一个女子的心意，所以，哀家私心想着，年轻人许是对这些事情羞于启齿，那就只能哀家拉下这老脸，替他问问你的意思了。”
灵簌一脸无语。
她不知道顾空蝉是如何在顾采薇面前说她的，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会生出这样的误解。
她与萧逸兮说得上话？若不是还要利用她，恐怕萧逸兮会立刻杀了她灭口，就和顾空蝉要杀她灭口一样。
“太后娘娘，皇上惜才爱才，民女会忠于皇上，恪尽职守，至于其他的……”灵簌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我是江湖女子，实在不敢生出这等妄想，恐怕是太后娘娘和国舅爷误会了。”
顾采薇怔了怔，不在意地笑笑，“是哀家心急了，若是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听得她如此放低身段说话，灵簌稍稍松了口气，幸好，顾采薇还算是明理的人，不至于仗着身份便强迫她做些什么。
“太后娘娘唤我灵儿便好。”她老这么客气，弄的她也不自在了起来。
“灵儿……”顾采薇怔了怔，嫣然一笑，“好孩子，你此次受伤，是否与你成家的虚空联结有关？”
灵簌蓦地一惊，抬头对上她隐隐探究的视线，心下有些拿不准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她斟酌着回答，“成家长辈都已经不在了，灵溪妹妹又无法觉醒，我只能独自探索虚空联结，哪里练岔了也是有可能的。”
顾采薇闻言沉默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就在灵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忐忑起来时，她轻声道：“不知，你父母可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灵簌只觉有些莫名，“有是有，不过这玉佩也是朋友之物，我已经还给对方了，并未带在身上。”
“那，书信，或者……”顾采薇神色竟然透着几分急切，“或者家传手稿，有吗？”
灵簌一惊，难道陆来川给她母亲手稿这么隐秘的事情，都泄露了出去？！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盯住顾采薇。
下一瞬，熟悉的白雾涌上，她掉进了顾采薇的虚空。
年轻的顾采薇正和一个高大英武的年轻男子并肩而坐，顾采薇看向男子的目光，隐隐闪动着光芒。
“成大哥，你每天奋笔疾书，都在写些什么呀？”
“虚空联结很是深奥，我已经无法觉醒，但是对于成家后人来说，灵力存在于天地间的各个角落。我一直有习惯记录生活，若能将这手稿做传家宝，给成家后人虚空联结上的一些启发，也是我为家族做的贡献了。”
“成家后人？”顾采薇似乎是一愣，“成大哥怎么就考虑起这样的事情来了，连意中人都还没有，说这个岂不是太早了？”
“谁说我没有意中人？”男子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兴奋，“采薇，我喜欢知林，你能帮帮我吗？”
顾采薇瞬间脸色煞白。
白雾慢慢地散开，灵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采薇。
方才那年轻男子，正是灵簌的父亲，而知林，则是她母亲的闺名。
顾采薇她，居然倾心父亲？！
灵簌突然想到，先帝公告天下时，说自己与顾采薇曾有过一段情，萧逸兮是他失落在外的儿子。可万一……萧逸兮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呢？
那么他是谁的孩子？会不会，是自己父亲的孩子？
灵簌悚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又赶忙否定了自己的荒唐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顾采薇怎么可能想要把她和萧逸兮凑成一对？
定是她胡思乱想了。
这边灵簌陷入了揣测，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而一旁的顾采薇也陷入了回忆，表情有些落寞。
“楚公子，太后娘娘在屋里，和姑娘说话呢。”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一下子把各怀心思的两个女人惊醒。
顾采薇站了起来，嘱咐了灵簌几句，起身离去。走到门口看到楚从洲时，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像是看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
“从洲，近来可还好？”
楚从洲紧抿唇角，垂眸道：“……回太后娘娘，还好。”
顾采薇敏锐地察觉到楚从洲情绪不好，目光在灵簌和他之间流转，并未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只剩下楚从洲和灵簌，相顾无言。
“那个……”灵簌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心慌，尴尬地笑了笑，“太医怎么说？”
楚从洲关上了门，然后转过身来，一双幽深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看着她，有晦暗不明的光闪过。
灵簌心头一跳，只觉他平静的神色下，似有风暴。
……他知道了。
她缓缓垂下了眼帘，逃避着他目光中的无声控诉。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你早就知道这蛊要怎么解了，对吗？”
灵簌咬唇不语。
见她消极应对，楚从洲突然发怒，“你早就知道，可你就这么拖着，当作这件事不存在，自欺欺人地与我在一起？若是你没有毒发，你打算如何？毒一天不解，你就瞒我一天，若我一直没发现，你也一辈子与我保持距离，是吗？”
楚从洲想到陆来川那番莫名其妙又充满暗示的话，他咬紧牙关，为什么当时没有听出端倪？
心头怒火窜起，他一个跨步来到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胳膊：“你为何这么不爱惜身体，这么大的隐患，你却视而不见？！”
“我没有视而不见！”灵簌被他的怒火吓到，下意识辩解道：“灵溪，陆来川他们，在帮我找解蛊的法子……”
“所以你宁愿告诉陆来川，也不愿告诉我？！”
灵簌觉得他的理解完全偏离了轨道，生怕他又解读出不好的意思，连忙摇头：“陆来川发现是个意外！我根本没打算告诉他的。我中蛊之后不久，灵溪就被抓了，后来又和皇上达成了盟约，皇上指望着我入九霄阁履行承诺，再加上子陌一直在西丘受着折磨，有那么多紧急的事情，我……”
“那我呢？”楚从洲眼睛通红，用力抓住她的肩头，“你对灵溪、子陌、无妄岭、甚至皇上，都那么上心，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你考虑过我吗？”
他眼中闪动着愤怒，咬牙道：“灵儿，为什么你的事情，我永远被蒙在鼓里，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你有任何难处，我们一起商量着办不好吗？你为何总要擅自做决定，为什么总要到最后关头，才把我逼到这没有选择的境地，让我如此手忙脚乱？早一点，我要是早一点知道，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被他这样质问着，灵簌心如刀绞，她死死咬唇，有血腥味在口齿间漫开。
她以前很厌恶冢玉和楚从洲自作主张“为你好”的态度，可她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犯了同样的错误，伤他至深。
“我是打算晚一些，等事情过去，就告诉你的……”灵簌唇瓣动了动，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晚一些是什么时候？”楚从洲丝毫没有被安慰到，怒目而视，“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灵簌哑口无言，因为她确实没有考虑这么多，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小心些，就好了。
见她如此，楚从洲眼中怒意更甚，他不得不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因怒气而抓伤她，可手中这力道仍让灵簌忍不住皱了眉头。听见她闷哼一声，楚从洲仿若被烫到一般，后退了两步。
“那你告诉我，倘若这次你没有毒发，那么来日……”
他顿住，似乎有些哽咽了。
“来日，我若想求娶你，你……答不答应？”
灵簌浑身一震，有些不相信地看向他，只见他那双眼睛如往常一般幽深、晦暗，可又如岩浆一般，翻滚着灼人的感情，似要将她溺毙。
她没想到楚从洲会这么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然而她的沉默却被楚从洲理解为了拒绝。
“呵！”楚从洲闭了闭眼睛，惨笑一声，声音中隐隐有绝望：“灵儿，我在你心里，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吗？”
灵簌脸色一白，刚想说什么，他就凑了上来，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眷恋，还有几分失望：
“我想娶你，想和你一起有个孩子，想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家。我一直在想象着、描画着那个有你的未来。可我现在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根本，根本就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呵……我真是……我真是太可笑、太悲哀了……”
他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像只受伤的小兽，全身都在颤抖着。
一滴温热，顺着灵簌的脖颈，滑落在了衣襟中。
他竟然……哭了？
灵簌呼吸一窒，抬手环住他的腰，急急道：“不是的！从洲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做，我跟你道歉！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伤害，那会让我崩溃的！”
她想要替他擦眼泪，他却死死抱住她不肯撒手，似乎不愿意让她见到他脆弱哭泣的那一面。
泪，一滴一滴，滴在她的肩头，也灼伤了她的心。
灵簌从来没有见过楚从洲这样，她再也抑制不住喉头的酸意，呜咽着，而后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愿意嫁给你的！从洲哥哥，我、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嫁给你！你不知道，自我认识你之后，我就期盼着一辈子和你渡过，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是我不懂事，这件事，我只是一时没处理好！你别这样，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吧……”
她泣不成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靠着本能，喃喃念着：
“从洲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愿意嫁给你！”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哑声道：“……真的？”
“当然！”灵簌猛地点头，然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道：“你要我起誓吗？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你说！”
楚从洲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那我现在就去求皇上，让他给我们指婚！我们马上成亲！”
“什么？”灵簌一脸呆滞。
“我说，我们明日就成亲！”楚从洲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外走：“我不想再等了，立刻，马上！”
灵簌被他拽的往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猛地甩开他的手：“不！不行！”
他转过身来，冷冷看着她，“你已经答应了，现在由不得你退缩！”
他脸色阴郁，目光中隐有血色。灵簌被他的模样吓到，惊得连连后退。
难道他还想强迫她不成吗？！
“你根本不是想娶我！你只是想救我的命罢了！你…咳咳……如果你是这样的心思，我不要嫁！”她慌乱地想要转身逃跑，可楚从洲迅速欺身上前，眼疾手快地将她一把转了过来。
“这有什么区别吗？”楚从洲制住了她的挣扎，冷笑一声：“是你自己，将这原本可以分开的两件事搅和在了一起，你又何必借故来质问我？！”
看着他神色中的疯狂，灵簌的心如坠冰窖。
他是来真的！
她僵了一瞬后猛地挣扎起来：“放手！你放手！！！”
可她太过虚弱，身上早已没了力气，楚从洲轻而易举就把她制住。他正准备出手点她穴道，却见怀中的女孩儿脸色一白，呼吸困难了起来。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猩红溢出了唇角，污染了她的衣衫。
楚从洲大惊失色，“灵儿？！”
灵簌想说什么，可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就这么瘫倒在了楚从洲的怀里。
楚从洲的心头闪过巨大的恐慌，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他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冲了出去：
“快来人，请张太医过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