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相信命运对我有一丝偏爱。

    或许是它觉得实在对不住我了,才让我碰到那个女孩。

    她留着长长的头发,眼神中总有一团团郁结缠绕,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桔梗花在晴空下低语。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比我姐还要漂亮。我跟我姐从小相依为命,她长得漂亮乖巧,人家都想要领养她,我是个顽劣的男生,没人愿意带走我姐时也带走我。我在好几个家庭辗转反侧后,还是回归了初始的自由。但我姐却从不抛弃我,也不放弃我,教我读书学习。我姐来这个小城念书读大学,我便也跟着一起来了。这或许就是我们幸福的开端吧,所以我初来乍到便就遇到她。

    我不知怎么,从第一刻见到她起时,我便忍不住想要微笑。我不怎么笑的,我从出生被抛弃的那一刻起或许就戒掉了怎么去笑。在烂泥一样的日子里翻滚挣扎,笑是一个太艰巨的行动,但是我见到她,就变成了一件很顺其自然的事情。我很少纠结为什么,但在这件事上,我百般思索彻夜难眠,每天都思考到见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老板,你把我的馄饨给他吧。”

    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与我有关的话。

    我本想着追上她,将馄饨的钱付给她,并不想白白吃她一碗馄饨。但是我低眼看看自己的全身,衣服上一片一片地,斑斑点点染着我的血迹,像野狗一样,像沼泥里横生的杂草,便踟蹰不敢上前了。

    我想着,这也算一丝希望,以后我还有报答她馄饨的理由和机会,这样好过我再见不到她。

    我居然内心窃喜。

    我从未为哪件事暗自发笑过。如果我的生命里有哪怕一件不会令人哭泣的事,那已经是幸甚了。不过早在大雪纷飞的日日夜夜里,我早在盯着好不容易捡来的残枝败叶里燃烧的噼啪飞溅的花火里练习学会了不眨眼不落泪。

    见到她可能是我这辈子仅剩不多的所有运气了。

    我一向是不怨怼的,因为这样没用,我早早发现了这样可悲的事实。

    我的生命是微风,尘粒与雾霭构成的。与太阳,花,彩虹很少有交集。而她恰好是蓝月,once in a blue moon,千载难逢的蓝色缺月。

    她一颦一笑都是拂月而过的云,她坐在我身旁,脸上总有一抹淡淡的粉晕,那妩媚得便不像是她自然的脸红,倒像是迷迭其中,又粼粼的光流转在她眼眸里,那晚被蓝色月光浸润的内河,是我漫长又短暂的生命里唯一一处私藏的伊甸园。

    我辗转在这个小城的各个街头与角落,阴暗漆黑的角落是我的故乡,我习惯了无处安放。要找到一个人对我来说是并不困难的,我有叫不上名字的伙伴,别人总以为我有着天生而来拉帮结派的特质,只有我自己和冬三知道,成为黑色羊头,不是单靠秘而不宣的人格魅力,在灰色的土地上,唯有血痕浇灌劣根。所以我轻松地便找到她,原来她叫黎晔。

    黎晔。我伸出手打了打她的名字。

    黎明之际的光辉。

    仿佛她的名字是世代传颂的梵音,神殿菩提树下滴下一片叶,即使我未发声,那两个字却仿佛将要震碎我的魂魄,不曾想我是纠缠良神的恶鬼,哪怕魂飞魄散也在所不辞地听读她的名字,那靡靡之音在我心中脑海不绝如缕,仿佛我是通灵者,见一眼名字,便看穿她的前世今生、她的灵魂、她会不会与我无关。

    尽管她的名字早已对我刻骨铭心,但是我更习惯的是,瞭望她的背影。

    她不知道的事,是我会骑着摩托提前等在她学校门口侧旁和冬三假装闲聊着,然后等她下课放学,但是我绝不敢正面看向她,我怕她对视上我的眼睛,又是如此地期待她能对视上我的眼睛,尽管她丝毫不会对我在意,但是我凑数的日子似乎变得可视起来,每当我多看她一眼,我的生命就突如其来了不屈不挠的欲望,像是在苍穹的邈远下使穷鸟入怀。

    那时大街小巷上偶尔会播着一首歌,我骑着摩托,漫无目的地奔走在割碎阳光的林叶罅隙下,我听着那歌手离我渐行渐远,却迤迤然地飘在我耳后,像是念白出我的心声。

    「总在闭上双眼之后

    才能看见你

    这是一个心中秘密

    偷偷在爱你

    你却不知道有人在想你

    总在黎明来临之际

    我还是清醒

    什么时候我才可以

    进入你的心

    好想对你说

    我正在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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