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对你说，我正在想你。
我反复练习打着这段手语，连这首《秘密》，我也专门慢慢摸索着我记忆里的旋律，用吉他不断地试音，不停地练习。我没想着有一天究竟会不会说给她听，会不会弹给她听，我祈祷她会。
我原本以为一眼望的过去的剩下的日子都会在注视她的背影里度过，她看起来是家庭优渥，成绩优异，冷艳得令人却步而又乖巧得动容的女学生，是会划过我仰望的晴空的洁白的雪雁，与我，是生命中毫无交点两条平行线。大抵人生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东西，会将人类最虔诚的欲望炼为一个短暂的永恒，游走在真挚的某一时刻，总有一个否极泰来。
于是就有了后来大家私下里传言中的暴力事件，这其中的版本不计其数，大可忽略不计。
那天阴冷，是要换季的雨天，比往日要格外清冽。我其实很少会跟在黎晔的身后，我只是目送，哪怕她全然不知我是谁，我也不愿永远悄悄跟在她身后，这样会分不清，我究竟是她的心甘情愿的傀儡，还是她是我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的傀儡。所以我从不跟着她，只是偶尔我会去她去过的地方，我会好奇所有和她息息相关的事物。
很丑陋，那男的，他那天骑着摩托，身后三三两两结伴成群，黎晔踏出校门那一刹那就被他给拦截下。我原本以为她会害怕得在原地不知所措，出乎意料，她不太高的个子，扬起脸发着狠，眼中的狠戾要撕裂面前那男的。她很镇静，比当时的我还要镇静。她骂了两句话，便走开了，像是无事发生。那男的跟在她身后，像是一条凶神恶煞饿坏了的野狗。我紧跟了上去，他们没发觉。
那日下午冬三没在，只有我跟了上去。我扔起一块砖，狠狠地朝附近的玻璃砸去，料想他们也只是不入流的杂皮，没等居民出来讨喊，就逃走了。
我更喜欢在晚上做任何事情，晚上沉默，安静不吵闹，在漆黑的一寸之地，我无需说话，无须任何言语，我不必看见对方眼里的惧愕，也能模糊我眼神里的冷漠，我的每一拳会比我原本的声音更掷地有声。当我砸在姓黄的那人的身上的每一匝每一寸时，他□□颤抖的震感越发激烈，连带着黎晔狠戾时我心跳的频次。
倘若她看到这场景，会不会对我有所畏惧和芥蒂？
她发冷的眼神坦白了我一切，她不会。她或许最期待亲眼看到这一幕，或许她甚至希望在这一刻她是我。这一结论我从何得来，我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此。
这样偶尔充斥类似于重金属的血腥味的场景，我早已习惯。我的右耳，正是在类似的场景中得来。就连我的助听器，也是我姐省吃俭用给我买来的，一个二手的，不大合适我耳朵的尺寸，但是我已经很感恩了。那时的我还知道畏惧是什么，所以弱小。自那以后，我抛弃了明天，很少有人忍心夺舍自己的明天，所以我不再有一丝胆怯。
我从来不惧怕什么事情，也没担心过什么事情会发生，但是自那日以后，我的心脏总是拧巴着揪成一团，我并非担心我自己，而是一想到再有一点委屈和不好的事情让她经受，我就闷得喘不过气来。我思索了半晌，我眼前浮现的都是一个落寞，寂寥却坚韧的背影。我看见她一步一步穿过十字路口，在下一个街巷的路口拐弯，路过内河；我看见她越过低矮的小山丘，穿过一片森森的梣木林，跃入冰冷的河床。
我决定每天放学远远地在她身后护送。
黎晔她是个令人感到神秘的人，仿佛她的身上充满秘密，或许是她微微上扬的眼角，给她袒露的目光敷上一层阴翳，比我从不清不楚的身世更加令人好奇。我见过她没有步出校门之前，永远是面带微笑的，是那么纯粹，仿佛她每天的校园时光是笃定的美好灿烂，但是只要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的顺蔼十分收敛起来，我看过阴雨的天空，她日复一日的眼神，和那片天空一样灰暗。她会在十字路口右拐的第一个街道旁的废纸篓扔下揉皱的纸，纸上密密麻麻是我不曾看懂的文字，她的心事，她的诗。
我唯一能读懂的那句是，
“我比世界更荒芜，我的生命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而我的灵魂比野风更飘荡...”
我默默收起那张她写得满满当当的一页纸。我似乎了解到一点点她的内心，她的生活里充斥着学习、成绩，我虽然不懂，但我明白，她的苦痛是与我的苦痛分道扬镳却又殊途同归。每一张纸都浸过她的泪滴，我看不清我的未来，她也看不清。我俩谁也说不清楚。明天与死亡，哪一个先到来我不清楚。明天会到来吗，怎么才有更好一点的明天，她不清楚。
她静静地坐在内河边上，我鼓起勇气走到她身旁坐下，她并没排斥，倒像是等待了我很久很久，她看向我，笑了一下，那一刻我灵魂震荡，我如此希望那一瞬停留至此，没有明天。
黄昏下我们彼此挨着很近，但是又彼此可以保持着距离，我内心矛盾地纠结挣扎着，我好想好想再靠近一点点，就再靠近一点点，但我又怕她能够听到我心跳的狂响。结果她先靠近了，她看向我时的眼睛，跟往常的阴郁很不同，尽管流露着一些疲倦，但是她的眼神就像蓝色月光下缱绻的内河，顺柔地淌去，斜斜地流进我的浑身上下每一丝血脉当中去。
“封文京。我叫封文京。”我打手语给她。
她认真的目光在我的口型和手势之间来回游动，大概是想努力凭自己破译我的话语。我看着她有些跟不上时愣愣的有些呆滞的神色，觉得可爱极了。我忍不得偏过脸尽力憋住上扬的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叫什么名字吗？”她大概是实在琢磨不出来，就诚心发问了，瞪大了眼睛，期待着我讲解给她听。明明是如此一件会令人觉得麻烦且无聊透顶的事情，她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千古秘密，满是恳求解答的神色。
我笑了笑，或者说从我坐下的这一刻起就从未停止发笑过，我无法控制自我做出收敛的神色，那一刻我竟有些庆幸自己无法说话，否则她一定会听到我跟她对话时过于紧张和兴奋而颤抖的嗓声。
我做出伸手的手势，示意请她伸出她的手掌，她一下就理解了我的想法，便爽朗地摊开她的手心。她的手小小的一个，或许只有我一个最长的手指那么长，我又不禁笑了起来，心房里的血液无所归路地四处狂窜。我轻轻地将我的名字一笔一画地慢慢写在她的手心上，每触到她的每一条指纹，我都像是滚嵌在其中，大脑一片雪崩一样，毫无章法地在她手心上乱走。
封文京。封，文，京。
“封，文，京。你的名字，叫封文京对不对？”她探出小鹿般的眼睛盯着我，目光里全是按捺不住打赌自己猜对的欣喜神色。
我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认可她的聪明。“对，”我用无声的嘴形透露给她。她瞬间耸了耸肩，激动地咧开嘴笑了出来，又笨拙地模仿着我打出我的名字。我们俩互相对望笑着，我感觉我的五官都融化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对不对？”她扬起眉，故作傲娇地指着我。
我也佯装心虚地向四周飘忽着目光，最后落在她的双眼上，我深望了好一会，于是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打出了手势。
“你打的什么意思？我的名字吗？”
我笑起来，点了点头。她却又不解了。
“为什么是那样打？”她手忙脚乱地装模作样模仿我的手语。
“因为你是黎明的曙光。”我告诉她。
此刻蓝月升起，距离黎明曙光的到来还有好久，我迟迟不愿离去，我没有家，但是她该回家了，我想或许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她也有着想要再看久一点月亮的念头。
她想要起身，却又有些踌躇。我看着她微微笑着打手语，“还有明天。”
她似乎有点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不解地轻轻皱了皱眉头，又抬起眼睛诚恳地向我发问。
我边打手语边用嘴型说着，“还有明天。“
她懂了，弯起眼睛，也弯起嘴角，款款地看了一眼月亮，又移回到我的目光上，微微点了点头，“嗯，还有明天。”
直至明天来临前，我都怔怔地躺在床上，蓝色月光透过我的窗户，照在我打手语的手上，我拙劣地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她打我名字的手势，封、文、京，我无法抑制我张扬的嘴角。摇了摇头，只觉得今晚月光异常可爱。
我反复练习打着这段手语，连这首《秘密》，我也专门慢慢摸索着我记忆里的旋律，用吉他不断地试音，不停地练习。我没想着有一天究竟会不会说给她听，会不会弹给她听，我祈祷她会。
我原本以为一眼望的过去的剩下的日子都会在注视她的背影里度过，她看起来是家庭优渥，成绩优异，冷艳得令人却步而又乖巧得动容的女学生，是会划过我仰望的晴空的洁白的雪雁，与我，是生命中毫无交点两条平行线。大抵人生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东西，会将人类最虔诚的欲望炼为一个短暂的永恒，游走在真挚的某一时刻，总有一个否极泰来。
于是就有了后来大家私下里传言中的暴力事件，这其中的版本不计其数，大可忽略不计。
那天阴冷，是要换季的雨天，比往日要格外清冽。我其实很少会跟在黎晔的身后，我只是目送，哪怕她全然不知我是谁，我也不愿永远悄悄跟在她身后，这样会分不清，我究竟是她的心甘情愿的傀儡，还是她是我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的傀儡。所以我从不跟着她，只是偶尔我会去她去过的地方，我会好奇所有和她息息相关的事物。
很丑陋，那男的，他那天骑着摩托，身后三三两两结伴成群，黎晔踏出校门那一刹那就被他给拦截下。我原本以为她会害怕得在原地不知所措，出乎意料，她不太高的个子，扬起脸发着狠，眼中的狠戾要撕裂面前那男的。她很镇静，比当时的我还要镇静。她骂了两句话，便走开了，像是无事发生。那男的跟在她身后，像是一条凶神恶煞饿坏了的野狗。我紧跟了上去，他们没发觉。
那日下午冬三没在，只有我跟了上去。我扔起一块砖，狠狠地朝附近的玻璃砸去，料想他们也只是不入流的杂皮，没等居民出来讨喊，就逃走了。
我更喜欢在晚上做任何事情，晚上沉默，安静不吵闹，在漆黑的一寸之地，我无需说话，无须任何言语，我不必看见对方眼里的惧愕，也能模糊我眼神里的冷漠，我的每一拳会比我原本的声音更掷地有声。当我砸在姓黄的那人的身上的每一匝每一寸时，他□□颤抖的震感越发激烈，连带着黎晔狠戾时我心跳的频次。
倘若她看到这场景，会不会对我有所畏惧和芥蒂？
她发冷的眼神坦白了我一切，她不会。她或许最期待亲眼看到这一幕，或许她甚至希望在这一刻她是我。这一结论我从何得来，我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此。
这样偶尔充斥类似于重金属的血腥味的场景，我早已习惯。我的右耳，正是在类似的场景中得来。就连我的助听器，也是我姐省吃俭用给我买来的，一个二手的，不大合适我耳朵的尺寸，但是我已经很感恩了。那时的我还知道畏惧是什么，所以弱小。自那以后，我抛弃了明天，很少有人忍心夺舍自己的明天，所以我不再有一丝胆怯。
我从来不惧怕什么事情，也没担心过什么事情会发生，但是自那日以后，我的心脏总是拧巴着揪成一团，我并非担心我自己，而是一想到再有一点委屈和不好的事情让她经受，我就闷得喘不过气来。我思索了半晌，我眼前浮现的都是一个落寞，寂寥却坚韧的背影。我看见她一步一步穿过十字路口，在下一个街巷的路口拐弯，路过内河；我看见她越过低矮的小山丘，穿过一片森森的梣木林，跃入冰冷的河床。
我决定每天放学远远地在她身后护送。
黎晔她是个令人感到神秘的人，仿佛她的身上充满秘密，或许是她微微上扬的眼角，给她袒露的目光敷上一层阴翳，比我从不清不楚的身世更加令人好奇。我见过她没有步出校门之前，永远是面带微笑的，是那么纯粹，仿佛她每天的校园时光是笃定的美好灿烂，但是只要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的顺蔼十分收敛起来，我看过阴雨的天空，她日复一日的眼神，和那片天空一样灰暗。她会在十字路口右拐的第一个街道旁的废纸篓扔下揉皱的纸，纸上密密麻麻是我不曾看懂的文字，她的心事，她的诗。
我唯一能读懂的那句是，
“我比世界更荒芜，我的生命是一块葬满希望的墓地，而我的灵魂比野风更飘荡...”
我默默收起那张她写得满满当当的一页纸。我似乎了解到一点点她的内心，她的生活里充斥着学习、成绩，我虽然不懂，但我明白，她的苦痛是与我的苦痛分道扬镳却又殊途同归。每一张纸都浸过她的泪滴，我看不清我的未来，她也看不清。我俩谁也说不清楚。明天与死亡，哪一个先到来我不清楚。明天会到来吗，怎么才有更好一点的明天，她不清楚。
她静静地坐在内河边上，我鼓起勇气走到她身旁坐下，她并没排斥，倒像是等待了我很久很久，她看向我，笑了一下，那一刻我灵魂震荡，我如此希望那一瞬停留至此，没有明天。
黄昏下我们彼此挨着很近，但是又彼此可以保持着距离，我内心矛盾地纠结挣扎着，我好想好想再靠近一点点，就再靠近一点点，但我又怕她能够听到我心跳的狂响。结果她先靠近了，她看向我时的眼睛，跟往常的阴郁很不同，尽管流露着一些疲倦，但是她的眼神就像蓝色月光下缱绻的内河，顺柔地淌去，斜斜地流进我的浑身上下每一丝血脉当中去。
“封文京。我叫封文京。”我打手语给她。
她认真的目光在我的口型和手势之间来回游动，大概是想努力凭自己破译我的话语。我看着她有些跟不上时愣愣的有些呆滞的神色，觉得可爱极了。我忍不得偏过脸尽力憋住上扬的嘴角，紧紧地抿在一起。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叫什么名字吗？”她大概是实在琢磨不出来，就诚心发问了，瞪大了眼睛，期待着我讲解给她听。明明是如此一件会令人觉得麻烦且无聊透顶的事情，她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千古秘密，满是恳求解答的神色。
我笑了笑，或者说从我坐下的这一刻起就从未停止发笑过，我无法控制自我做出收敛的神色，那一刻我竟有些庆幸自己无法说话，否则她一定会听到我跟她对话时过于紧张和兴奋而颤抖的嗓声。
我做出伸手的手势，示意请她伸出她的手掌，她一下就理解了我的想法，便爽朗地摊开她的手心。她的手小小的一个，或许只有我一个最长的手指那么长，我又不禁笑了起来，心房里的血液无所归路地四处狂窜。我轻轻地将我的名字一笔一画地慢慢写在她的手心上，每触到她的每一条指纹，我都像是滚嵌在其中，大脑一片雪崩一样，毫无章法地在她手心上乱走。
封文京。封，文，京。
“封，文，京。你的名字，叫封文京对不对？”她探出小鹿般的眼睛盯着我，目光里全是按捺不住打赌自己猜对的欣喜神色。
我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认可她的聪明。“对，”我用无声的嘴形透露给她。她瞬间耸了耸肩，激动地咧开嘴笑了出来，又笨拙地模仿着我打出我的名字。我们俩互相对望笑着，我感觉我的五官都融化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对不对？”她扬起眉，故作傲娇地指着我。
我也佯装心虚地向四周飘忽着目光，最后落在她的双眼上，我深望了好一会，于是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打出了手势。
“你打的什么意思？我的名字吗？”
我笑起来，点了点头。她却又不解了。
“为什么是那样打？”她手忙脚乱地装模作样模仿我的手语。
“因为你是黎明的曙光。”我告诉她。
此刻蓝月升起，距离黎明曙光的到来还有好久，我迟迟不愿离去，我没有家，但是她该回家了，我想或许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她也有着想要再看久一点月亮的念头。
她想要起身，却又有些踌躇。我看着她微微笑着打手语，“还有明天。”
她似乎有点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不解地轻轻皱了皱眉头，又抬起眼睛诚恳地向我发问。
我边打手语边用嘴型说着，“还有明天。“
她懂了，弯起眼睛，也弯起嘴角，款款地看了一眼月亮，又移回到我的目光上，微微点了点头，“嗯，还有明天。”
直至明天来临前，我都怔怔地躺在床上，蓝色月光透过我的窗户，照在我打手语的手上，我拙劣地一遍又一遍地模仿着她打我名字的手势，封、文、京，我无法抑制我张扬的嘴角。摇了摇头，只觉得今晚月光异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