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不由蹙眉：“大小姐又有何恼？”
谢慈见他这幅无辜的冷淡模样，心中蓦然升起怨气。
这几日被她抛之脑后的委屈和痛苦瞬间决堤，现下一股脑全给泼了出来。
她霎时间红着眼，神色倔强：“我让你带我出教坊，你倒不理。只消一夜我就被贼人掳了去，你偏偏还说留在教坊最为安全！”
说着说着，她的眼梢早已弥漫起一层水雾。
“你霍使君只是名气大，他们可曾有几分畏惧？”
谢慈一幅委屈又可怜的模样，从未在霍持钰面前这般示弱。
她永远是那副天真明媚的大小姐，虽有骄纵，但心地良善淳厚。
霍持钰一时分神，没能接话。
而谢慈见他闭口不言，一时百感交集，终是忍不住呜呜然趴在案上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骂道：“霍持钰，你混蛋！”
他稍稍缓神，闻言却并不气恼，嘴边的笑意倒更浓。
霍持钰伸出手，轻轻拍抚着谢慈的发端。
他轻声道：“别哭了。霍某心知大小姐恨我入骨，你也无需时刻提起。”
谢慈感觉到他的体温自发端下落，直入心房。
在霍持钰面前，谢慈始终存着一股无法名状的感情。不知怎地，她总觉着他不喜欢见她哭哭啼啼娇蛮任性的模样。
像是害怕惹他嫌隙，谢慈很快停下呜咽，泪珠却还坠在眼角。
她侧过脸，想要偷偷打量霍持钰的反应。
四目相对那刹，她竟稍稍分神。
霍持钰垂眸下视，望向她的目光温和专注，眼神里竟是从未得见的爱惜。
他察觉谢慈的小心思，又是低笑：“如此便不气了？”
谢慈轻哼，把头给转过去埋在了臂弯里。
霍持钰沉默了半晌，这才郑重地自责道：“小慈，是我大意。”
他伸出手，把她的脑袋轻轻抚正，抬指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霍持钰因常年握刀，五指有一层薄茧，触在脸上粗砺却有温度，他落手极为小心，由此稍显笨拙。
谢慈心中暗想，他应当从未安慰过其他姑娘。
她的耳根陡然发烫，也不知是否烛火令她心乱，而眼前的霍持钰要比任何时候还要温柔。
她本该愤怒，可霍持钰似乎没有给她这样的选择。
他这样傲然的人，与谢慈本性一样，非黑即白，绝不容半点周旋的余地。
他头一回向谢慈示弱，他说是他大意，谢慈再多的抱怨，在这句话面前也只得轰然瓦解。
或是体谅他的大意，或是就这么因他的大意一刀两断。
霍持钰这样的人，向来不容挑战。
所幸他面对的是谢慈，这世间或许也应当只有一个谢慈。
她能懂他的干脆利落。
她就这样趴在桌上凝望向霍持钰，轻声威胁：“如此一来你便欠了我。”
他闻言轻笑，知道谢慈不打算计较。
“我向来欠着你。”
六字擦过心扉，惹她惴惴。
她仍在遐思，霍持钰却将割月刀随手搁在案边。
他松了松袖扣，又看向谢慈，“你为何选在随阳落脚？”
谢慈回神，逢上他的目光，“你又为何来了随阳？”
霍持钰不与她周旋，直白道：“你自麓州被掳，除去那瘦马贩子外，此地何来仇家？他将你卖入教坊必已解恨，那可疑的唯有绿柳斋。”
“我推断掳走你的人必然会离开麓州，旗官密探来报，夜里并无车马出城，贼人胆敢在破晓时分携人外逃，想来必定有内线接应，那绿柳斋最有嫌疑。由此一来，红玉透露给我的消息，便不能当真。”
谢慈暗暗感叹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失踪近十日，麓州正处要道，往来商贾络绎不绝，我若调动人马必然打草惊蛇。仅凭随行二人又如滴水入海，茫茫天下，无处着手。”
谢慈原本还稍有宽慰，可听到这，一股酸涩却漫上心头。
她因霍持钰的大意而受此磨难，如今他却泰然地说了一句：茫茫天下，无处着手……
他可知自己不顾伤势朝麓州奔来，只为确保他不被奸人所害？
他又曾知晓这些日子贼人对她百般羞辱，令她差些死于非命？
谢慈心中顿时空茫，霍持钰终究更在意自己……
霍持钰见她神色有异，目光一凝，转即道：“我留了十日。”
谢慈微怔，回神过来却不解其意。
只听他道：“按车队惯常行进速度，自麓州到各地边关都在三十日左右。不论你被掳往何处，只要十日一到，我必回京城调动人马。”
“纵然那些贼人脚程再快，也快不过我的人。哪怕是踏遍天下，我也必要把你找到。”
他说时风轻云淡，却叫谢慈心间震然，她抬眸静静望去，心间莫名起了涟漪。
他回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宽慰：“只是以大小姐的能耐，我猜你定能逃脱。还好，你没让我等太久。”
谢慈一惊，他竟是在等她的......
谢慈有些惶惶然。
天大地大，他知她去向何方？
如今他安坐城中，却运筹帷幄于千里，他早已想好了每一条路最后将达的境况。
无论好坏，他始终有把握，始终能掌控。
爹娘于他有莫大的恩德，他向来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大小姐。他怎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她一开始便不应有疑。
谢慈不愿坐以待毙，更不愿任何人见到她如此受制于人。霍持钰懂她，而她似乎也是懂霍持钰的。
他轻笑：“你若出逃，必然不敢即刻回到勤州。而麓州情势不明，就算要再涉险地，你自会在附近停靠……随阳便是最好的选择。”
谢慈轻叹，心道二人无言的默契。
她想了想，又问：“所以你在随阳等了我十日？”
霍持钰点头默认，转而沉声道：“小慈，你可知晓那贼人是谁？”
谢慈忙端坐好，徐徐将这几日的遭遇告诉了霍持钰。
她知无不言，只是在提到沈逢景时，便颇为心虚地含糊带过，只说自己受仗义之士搭救，这才捡回一条命。
霍持钰心思缜密，又自各府诏狱出入如风，怎会瞧不出端倪。他见谢慈似有迟疑，最后却不坦白，如此也只得佯作不觉。
他举杯慢饮：“你由始至终都没看到面具下那张脸？”
谢慈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与他本就实力悬殊，而且我们共处时间并不太多。”
霍持钰的手里一顿，也不瞧她，只淡淡道：“你如此肯定他是瘦马贩子？”
谢慈心中惊愕，张开唇，却久久未说一句话。
霍持钰低叹：“他贩你出关，竟还要防范你记住他的容貌，如此便是早有推断你能逃走。他若真是瘦马贩子，就定会确保买卖万无一失，否则便是白走一遭。只这一点就已自相矛盾，你竟没有半点怀疑？”
他看了眼谢慈，又问：“那人的随从确实死了？”
谢慈犹疑不定，当初沈逢景说那人命不久矣，她便信了。
可她到底也没亲眼看见尸体，现下经霍持钰一盘问就更加不敢妄断。
霍持钰瞧见谢慈的神色，心有已有定数。
他不愿说破，只转了话端：“你才被送入教坊就被盯上，计划如此天衣无缝，其中必有古怪。”
他忽而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我已派人盯住红玉，她若有何异常，便可直接押入诏狱，如此总能问出点名堂。”
谢慈了然，目光落在案前的割月刀，默默道：“我连日赶回麓州，也因怀疑红玉是他们的同伙，怕她在麓州对你不利......”
她转眸，却见霍持钰的眉眼带着丝隐约的笑意。
她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改口：“我被掳走后，红玉用了什么说辞来应付你？”
他冷笑：“你被带走后，前来驿馆报信的正是红玉。”
谢慈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霍持钰。
他接着道：“她这招先发制人倒是有胆量，无论此事是否与她有关，到最后仍能为自己开脱。”
霍持钰背手而立，在暗处，谢慈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想打草惊蛇，只装作尽信了她的话。”
谢慈点头，心知霍持钰已在麓州打发了红玉。
霍持钰将小窗支开一道细缝，清凉的空气霎时灌进了客房。他转身朝谢慈走来，见她盯着自己的佩刀出神。
他的思绪蓦然间被送回到当年小池坞的闷雷夏夜，小姑娘彼时不过跟长刀差不多高。
当晚她也是这样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打量着自己那把刀。
那把刀虽不名贵，但却是父亲唯一的遗物，由此与他来说格外不同。而今他官拜副使，早已收了陈年旧物，如今这把镶金烙纹的名器割月刀，已是朝廷特为他锻造的身份象征。
他忆从前，竟有几分缱绻，不由轻笑道：“我记得那夜睁开眼，你便是这样望着我那把刀。”
谢慈一怔，恍然中似大梦初醒。
霍持钰竟也记得......
谢慈抬眸静静看他：“我也记得霍大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我离你的宝刀远一些。”
她扬眉，神色满是挑衅。
霍持钰微愣，望着她久违的傲慢竟有别样的感触。
他一转念，多年前的疑惑在此时霍然开朗。
原来当年谢慈对他莫名的敌意，竟是因为这句糊涂话......
他垂眸凝视着谢慈，目光森森：“如此记仇，怎好为大侠之女？”
谢慈蛮道：“我本性如此！”
说着，割月刀被谢慈一拔而起。
刀鞘上的纹路在烛光里闪着熠熠寒光。
谢慈的身姿挺拔，握刀的手法像极了她的娘亲秦妙元。
霍持钰打量一番，嘴角轻挑：“割月刀重且长，被你握着却也像那么回事。”
他并未避忌谢慈的“僭越”。
谢慈有些意外。
此时听了霍持钰的夸赞，她心中竟有些飘飘然。
她玩心一起，竟拔步向前，扬起右臂想要跟他过招：“还请霍大人指点一二！”
可刀还没横起来，那钻心的剧痛却让她的右膀一软。
割月刀往下猛坠，她整个人忽然失去平衡跌倒在侧。
谢慈见他这幅无辜的冷淡模样，心中蓦然升起怨气。
这几日被她抛之脑后的委屈和痛苦瞬间决堤，现下一股脑全给泼了出来。
她霎时间红着眼，神色倔强：“我让你带我出教坊，你倒不理。只消一夜我就被贼人掳了去，你偏偏还说留在教坊最为安全！”
说着说着，她的眼梢早已弥漫起一层水雾。
“你霍使君只是名气大，他们可曾有几分畏惧？”
谢慈一幅委屈又可怜的模样，从未在霍持钰面前这般示弱。
她永远是那副天真明媚的大小姐，虽有骄纵，但心地良善淳厚。
霍持钰一时分神，没能接话。
而谢慈见他闭口不言，一时百感交集，终是忍不住呜呜然趴在案上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骂道：“霍持钰，你混蛋！”
他稍稍缓神，闻言却并不气恼，嘴边的笑意倒更浓。
霍持钰伸出手，轻轻拍抚着谢慈的发端。
他轻声道：“别哭了。霍某心知大小姐恨我入骨，你也无需时刻提起。”
谢慈感觉到他的体温自发端下落，直入心房。
在霍持钰面前，谢慈始终存着一股无法名状的感情。不知怎地，她总觉着他不喜欢见她哭哭啼啼娇蛮任性的模样。
像是害怕惹他嫌隙，谢慈很快停下呜咽，泪珠却还坠在眼角。
她侧过脸，想要偷偷打量霍持钰的反应。
四目相对那刹，她竟稍稍分神。
霍持钰垂眸下视，望向她的目光温和专注，眼神里竟是从未得见的爱惜。
他察觉谢慈的小心思，又是低笑：“如此便不气了？”
谢慈轻哼，把头给转过去埋在了臂弯里。
霍持钰沉默了半晌，这才郑重地自责道：“小慈，是我大意。”
他伸出手，把她的脑袋轻轻抚正，抬指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霍持钰因常年握刀，五指有一层薄茧，触在脸上粗砺却有温度，他落手极为小心，由此稍显笨拙。
谢慈心中暗想，他应当从未安慰过其他姑娘。
她的耳根陡然发烫，也不知是否烛火令她心乱，而眼前的霍持钰要比任何时候还要温柔。
她本该愤怒，可霍持钰似乎没有给她这样的选择。
他这样傲然的人，与谢慈本性一样，非黑即白，绝不容半点周旋的余地。
他头一回向谢慈示弱，他说是他大意，谢慈再多的抱怨，在这句话面前也只得轰然瓦解。
或是体谅他的大意，或是就这么因他的大意一刀两断。
霍持钰这样的人，向来不容挑战。
所幸他面对的是谢慈，这世间或许也应当只有一个谢慈。
她能懂他的干脆利落。
她就这样趴在桌上凝望向霍持钰，轻声威胁：“如此一来你便欠了我。”
他闻言轻笑，知道谢慈不打算计较。
“我向来欠着你。”
六字擦过心扉，惹她惴惴。
她仍在遐思，霍持钰却将割月刀随手搁在案边。
他松了松袖扣，又看向谢慈，“你为何选在随阳落脚？”
谢慈回神，逢上他的目光，“你又为何来了随阳？”
霍持钰不与她周旋，直白道：“你自麓州被掳，除去那瘦马贩子外，此地何来仇家？他将你卖入教坊必已解恨，那可疑的唯有绿柳斋。”
“我推断掳走你的人必然会离开麓州，旗官密探来报，夜里并无车马出城，贼人胆敢在破晓时分携人外逃，想来必定有内线接应，那绿柳斋最有嫌疑。由此一来，红玉透露给我的消息，便不能当真。”
谢慈暗暗感叹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失踪近十日，麓州正处要道，往来商贾络绎不绝，我若调动人马必然打草惊蛇。仅凭随行二人又如滴水入海，茫茫天下，无处着手。”
谢慈原本还稍有宽慰，可听到这，一股酸涩却漫上心头。
她因霍持钰的大意而受此磨难，如今他却泰然地说了一句：茫茫天下，无处着手……
他可知自己不顾伤势朝麓州奔来，只为确保他不被奸人所害？
他又曾知晓这些日子贼人对她百般羞辱，令她差些死于非命？
谢慈心中顿时空茫，霍持钰终究更在意自己……
霍持钰见她神色有异，目光一凝，转即道：“我留了十日。”
谢慈微怔，回神过来却不解其意。
只听他道：“按车队惯常行进速度，自麓州到各地边关都在三十日左右。不论你被掳往何处，只要十日一到，我必回京城调动人马。”
“纵然那些贼人脚程再快，也快不过我的人。哪怕是踏遍天下，我也必要把你找到。”
他说时风轻云淡，却叫谢慈心间震然，她抬眸静静望去，心间莫名起了涟漪。
他回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宽慰：“只是以大小姐的能耐，我猜你定能逃脱。还好，你没让我等太久。”
谢慈一惊，他竟是在等她的......
谢慈有些惶惶然。
天大地大，他知她去向何方？
如今他安坐城中，却运筹帷幄于千里，他早已想好了每一条路最后将达的境况。
无论好坏，他始终有把握，始终能掌控。
爹娘于他有莫大的恩德，他向来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大小姐。他怎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她一开始便不应有疑。
谢慈不愿坐以待毙，更不愿任何人见到她如此受制于人。霍持钰懂她，而她似乎也是懂霍持钰的。
他轻笑：“你若出逃，必然不敢即刻回到勤州。而麓州情势不明，就算要再涉险地，你自会在附近停靠……随阳便是最好的选择。”
谢慈轻叹，心道二人无言的默契。
她想了想，又问：“所以你在随阳等了我十日？”
霍持钰点头默认，转而沉声道：“小慈，你可知晓那贼人是谁？”
谢慈忙端坐好，徐徐将这几日的遭遇告诉了霍持钰。
她知无不言，只是在提到沈逢景时，便颇为心虚地含糊带过，只说自己受仗义之士搭救，这才捡回一条命。
霍持钰心思缜密，又自各府诏狱出入如风，怎会瞧不出端倪。他见谢慈似有迟疑，最后却不坦白，如此也只得佯作不觉。
他举杯慢饮：“你由始至终都没看到面具下那张脸？”
谢慈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与他本就实力悬殊，而且我们共处时间并不太多。”
霍持钰的手里一顿，也不瞧她，只淡淡道：“你如此肯定他是瘦马贩子？”
谢慈心中惊愕，张开唇，却久久未说一句话。
霍持钰低叹：“他贩你出关，竟还要防范你记住他的容貌，如此便是早有推断你能逃走。他若真是瘦马贩子，就定会确保买卖万无一失，否则便是白走一遭。只这一点就已自相矛盾，你竟没有半点怀疑？”
他看了眼谢慈，又问：“那人的随从确实死了？”
谢慈犹疑不定，当初沈逢景说那人命不久矣，她便信了。
可她到底也没亲眼看见尸体，现下经霍持钰一盘问就更加不敢妄断。
霍持钰瞧见谢慈的神色，心有已有定数。
他不愿说破，只转了话端：“你才被送入教坊就被盯上，计划如此天衣无缝，其中必有古怪。”
他忽而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我已派人盯住红玉，她若有何异常，便可直接押入诏狱，如此总能问出点名堂。”
谢慈了然，目光落在案前的割月刀，默默道：“我连日赶回麓州，也因怀疑红玉是他们的同伙，怕她在麓州对你不利......”
她转眸，却见霍持钰的眉眼带着丝隐约的笑意。
她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改口：“我被掳走后，红玉用了什么说辞来应付你？”
他冷笑：“你被带走后，前来驿馆报信的正是红玉。”
谢慈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霍持钰。
他接着道：“她这招先发制人倒是有胆量，无论此事是否与她有关，到最后仍能为自己开脱。”
霍持钰背手而立，在暗处，谢慈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想打草惊蛇，只装作尽信了她的话。”
谢慈点头，心知霍持钰已在麓州打发了红玉。
霍持钰将小窗支开一道细缝，清凉的空气霎时灌进了客房。他转身朝谢慈走来，见她盯着自己的佩刀出神。
他的思绪蓦然间被送回到当年小池坞的闷雷夏夜，小姑娘彼时不过跟长刀差不多高。
当晚她也是这样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打量着自己那把刀。
那把刀虽不名贵，但却是父亲唯一的遗物，由此与他来说格外不同。而今他官拜副使，早已收了陈年旧物，如今这把镶金烙纹的名器割月刀，已是朝廷特为他锻造的身份象征。
他忆从前，竟有几分缱绻，不由轻笑道：“我记得那夜睁开眼，你便是这样望着我那把刀。”
谢慈一怔，恍然中似大梦初醒。
霍持钰竟也记得......
谢慈抬眸静静看他：“我也记得霍大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我离你的宝刀远一些。”
她扬眉，神色满是挑衅。
霍持钰微愣，望着她久违的傲慢竟有别样的感触。
他一转念，多年前的疑惑在此时霍然开朗。
原来当年谢慈对他莫名的敌意，竟是因为这句糊涂话......
他垂眸凝视着谢慈，目光森森：“如此记仇，怎好为大侠之女？”
谢慈蛮道：“我本性如此！”
说着，割月刀被谢慈一拔而起。
刀鞘上的纹路在烛光里闪着熠熠寒光。
谢慈的身姿挺拔，握刀的手法像极了她的娘亲秦妙元。
霍持钰打量一番，嘴角轻挑：“割月刀重且长，被你握着却也像那么回事。”
他并未避忌谢慈的“僭越”。
谢慈有些意外。
此时听了霍持钰的夸赞，她心中竟有些飘飘然。
她玩心一起，竟拔步向前，扬起右臂想要跟他过招：“还请霍大人指点一二！”
可刀还没横起来，那钻心的剧痛却让她的右膀一软。
割月刀往下猛坠，她整个人忽然失去平衡跌倒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