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愤然瞪着他，深知自己又着了道，她稍稍别过身，不想与他面对。
霍持钰嘴边的笑意不减。
他擦了擦手，慢声道：“吃好了么？时辰不早了。”
她愕然回首，与他目光相接，显然未解其意。
可霍持钰脸色平静的回望过去，语气带着试探：“你不想去京城？”
谢慈下意识地颔首，却又即刻摇头否认：“跟你没关系。”
她恍然间想起霍持钰如今是心腹重臣，皇帝的诏命他岂会不知？
如今她算半个戴罪之身，无故离开小池坞已触犯皇命，贸然踏入京城便更是明知故犯的重罪！
若霍持钰要阻止她继续前行，那她真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霍持钰瞧出她的心思，毫不客气道：“若无枢府令牌开道，你如何踏进京城？入城还需各地城守加印的文牒，你又作何打算？”
谢慈一愣，心中暗恨自己天真。
她看着霍持钰，有些犹疑道：“你......愿意带上我？”
他垂眸：“如果你想。”
谢慈默默想了一会儿，细声道：“你不问我去做什么？”
霍持钰冷冷道：“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他明明存着好心，可话到嘴边，霍持钰却偏偏不愿让她好受。
他自称不爱管闲事，便又是将她推远，话外更有讥讽她先前种种鲁莽之意。
一想到这，谢慈又有一丝不解。
她仰起头，挑眉望着霍持钰，忽然发问道：“那夜你为何会在破庙？”
霍持钰因这猝不及防的追问分了神，他正犹疑着，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将谢慈庇护在后，案上那把割月刀早已被他握在手里。
来人在门外气喘吁吁：“使君，属下是齐令史编下的应宽。”
霍持钰旋即收了势，沉声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小吏与霍城瑛年纪相仿，眉眼里却有一丝怯意。
他瞧见霍持钰身后的谢慈，面上一愣，又立刻错开眼，急声道：“麓州突生变节，齐令史命属下赶来求援，使君务必随我即刻返城！”
霍持钰闻言，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他不紧不慢道：“何事有变？”
应宽迟疑道：“绿柳斋......出了命案。”
谢慈失声惊呼，应宽下意识望她一眼，又立刻别过头。
她迟疑着看向霍持钰，此时他剑眉轻蹙，却仍不失冷静：“死者何人？”
说话间，他已将割月刀扣回腰间。
应宽答：“重伤昏迷的是绿柳斋的姑姑，名叫红玉。死去的那位是......徐茂荣。”
霍持钰原本在系包袱的结扣，闻得此人姓名，手上动作忽而一顿。
半晌，他徐徐道：“备马，即刻返程麓州。”
应宽立即应下，他匆匆跑出房门，脚步声迅速飘远。
谢慈见霍持钰神色有异，心中也起了不祥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徐茂荣是谁？”
霍持钰却忙拉过谢慈的手臂，大步将她带出房外。
他一面急着往外走，一面沉声道：“他就是你遇到的瘦马贩子，也是将你卖入绿柳斋的人。”
谢慈脚步一顿，被霍持钰扯着往前一个趔趄。
他回头，望进她眼里的惊慌，忙道：“没事。”
他本只拉着谢慈的手腕，此时掌心下落，谢慈手指轻颤，到底没有挣脱。
二人快步行至后院，应宽已在门外牵马等候。
他们翻身上驾，不多言语，策马由随阳转上了官道，一路驰骋往麓州而去。
随阳离麓州不远，霍持钰和谢慈的坐骑品种珍贵，脚程自然极快，应宽落后不少，只当为他们殿后。
谢慈见着护城河，这便拉下马缰，抬头却发现此时城门紧闭，守城的士兵也多了不少。
城门被强行封闭，一门之隔，百姓皆是怨声连连，却又不敢与将士直接起冲突。
谢慈在坡头勒马俯瞰，诧异道：“区区一桩命案，还需枢府封城查办？”
不料霍持钰脸色阴沉：“此事绝非枢府所为。只凭齐追的官阶，更不可能命令知州封城。”
他说完，人已携马前奔。
二人才至城门，那守城的将士即刻涌来，举着长棍将马拦下。
为首的小将厉声道：“麓州今日封城，闲杂人等即刻离开！”
霍持钰面无表情地拂他一眼。
他轻拉马缰，长衫轻飞，那腰间的割月刀悄悄地露出了一角。
那将士瞥见霍持钰的金纹佩刀，吓得面色如土。他立刻往后退了又退，忙道：“属下无意冒犯霍使君！”
旁人听言，俱骇然低呼。
他们纷纷退到一边，立刻给霍持钰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谢慈戴着纱笠，长发挽成辫子藏在颈后。那些将士辨认不得，但见她穿着打扮与霍持钰无异，便也不敢阻拦。
二人一前一后往教坊司奔驰而去。
此时城内冷肃，路上行人渺渺，平日里热闹的门坊都显得格外冷清。
如此只手遮天的胁迫，光凭一介知州怎能做到？
谢慈心中不屑，暗道必然又是哪位权贵在麓州横行霸道。
人还未到教坊，却已见十来名灰袍家仆持棍守在街口。
霍持钰轻身下马，将坐骑牵至一边系好，抬步就往里走。
他们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下。
为首的家仆长得人高马大，口气也不小：“你又是什么人？”
谢慈的目光穿过纱笠落在那人脸上，心中陡然一惊：他正是那夜在破庙撞见的恶人李诚！
这些家仆应当就是徐茂荣的手下没错。而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仆中，又有多少人参与了瘦马买卖？
谢慈不敢细想，她只得紧跟上霍持钰的步子，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霍持钰停步在前，冷声问道：“齐追人在何处？”
李诚脾性急躁，伸手就要推开霍持钰，嘴里也不干净：“干你屁事！”
可李诚指尖还未碰到霍持钰的外衫，只见他长臂一卷，谢慈就听得一声脆响，那蛮人立刻捂着胳膊厉声惨叫起来。
霍持钰反手又是一掌推去，李诚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竟生生被他推得往后挫了好几步。
他身形笨拙，向后压倒了好几名家仆，这才借力缓下来。
李诚原本还想刁难，可却发现现下已完全无法站直身子，胸腹隐痛，愈演愈烈。
他内心后怕，忙捂着胸口，面色早已煞白。
霍持钰冷眼轻扫：“我再问一遍，齐追在哪？”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小道后徐徐跑来一名小缇骑。
那旗官才到跟前，恭敬地朝霍持钰行礼道：“使君，齐令史在绿柳斋脱不开身，还请您尽快到场作主！”
末了，他又瞥了眼被几名家仆搀扶的李诚，面上颇有不满。
霍持钰随他往里走，他在侧低声解释着：“这些都是徐国公府上的家仆，徐茂荣出事后，徐国公立刻就带了人来。他还胁迫刘知州即刻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又顿了顿，“齐大人想带红玉前去驿馆诊治，想要留她一命以作证人。可徐国公百般阻挠，一口咬定杀人的是红玉，有心不让她活。”
霍持钰人高腿长，转眼便走到了绿柳斋门口。
他在门外停了停，问道：“红玉此刻身在何处？”
此时绿柳斋的门外已围聚了不少徐府家仆，除此之外，谢慈竟还发现了少数驻城州兵。
齐追已带着几名旗官在门边等候。
他见着霍持钰，忙几步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红玉重伤昏迷，如今被安置在西厢。爷，我已尽全力。”
齐追低垂下头自认失职，而霍持钰默然颔首，一时并无苛责，他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霍持钰径自往里走去，那些家仆和州兵不敢阻拦，纷纷推搡着让出一条通道。
谢慈跟在他的身后，又见齐追转头望了她好几眼。
她佯作不知，默默随一行旗官走入大堂。
谢慈还没走多远，脚跟前冷不防地摔下个瓷杯。那杯子触地四分五裂，茶水滚烫，溅上了霍持钰的衣角。
谢慈一惊，循着动静望去。
只见一名须发生白的锦袍老翁端坐上席，他生得贵雅，面目颇有威严。
他瞧清楚来人，即刻怒气冲冲道：“霍持钰，看好你旗下的狗东西！”
霍持钰瞥了一眼脚下的碎片，冷声道：“徐国公别来无恙。五年未见，您脾气见长，可得当心身子。”
徐国公知他话里带刺，此时却顾不得斗嘴。
他猛然一拍椅把，怒道：“我儿惨死，你的走狗却对凶手百般维护，难不成朝中任凭你等货色掌权？”
谢慈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景朝之公爵不过区区虚衔，可眼前的老翁非但丝毫不把霍持钰放在眼里，更在众人面前对他这般权臣破口大骂。
可霍持钰却淡笑道：“捉贼拿赃，缉凶论证。徐国公可有明路指点？”
徐国公不屑道：“我儿死在她的房内，桌上毒酒仍可追查。黑白就在眼前，还有何好论？”
他像是说到恨处，竟站起身直直往霍持钰走来。
在侧的齐追忙提刀护卫，却被霍持钰轻轻推开。
霍持钰站立不动，望着来势汹汹的徐国公，泰然道：“毒酒若非红玉所备，令郎若非死于毒酒，绿柳斋若非命案现场，徐国公又当如何？”
他连连质问，也并不想给徐国公半点余地。
那老翁闻言一怔。
片刻后，他顿时恼羞成怒道：“霍持钰，你竟敢包庇这贱婢！莫不成她是你的姘头？”
谢慈心中一惊，难以置信他竟脱口而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言语。
她悄悄望向霍持钰，却听他轻声低笑：“死在贱婢怀中的是令郎而非霍某，倒真不知这管事是谁的姘头？”
徐国公愤然大骂：“大胆霍持钰！你竟敢辱我徐氏一门，难道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么！”
谢慈这才恍然大悟。
她当徐国公生性粗鄙，不料竟有东宫撑腰，难怪他如此嚣张跋扈，竟能胁迫知州封城！
想来他能坐上这国公之位，也因沾了当朝太子妃的光。
不料霍持钰却冷声道：“徐国公，就算太子殿下在此，也要让我几分面子。霍某不愿与你交恶，却并非怕了你的身份！”
他的笑意已敛，目光森然地直视着徐国公。
白发老翁登时一震，才到嘴边的辱骂竟硬生生被霍持钰的气魄给吞了回去。
他此时怒目而瞪，愤恨地看着霍持钰却不敢轻易再出狂言。
霍持钰不再理会徐国公的胡搅蛮缠，他率先穿过左右相峙的徐府家仆，径直往长梯走去。
等他登上一级木梯，又俯视而下：“齐追，你速带人前去检查徐茂荣的尸体。”
接着，他冷眼看了看那默不作声的州兵统领，吩咐道：“劳烦都统转告刘知州，即刻派人打开城门。如此小事闹得人心惶惶，当心脑袋上的官帽不保。”
那统领听到霍持钰这样说，吓得拔腿就往外赶，生怕怠慢要事更会牵连自身。
谢慈在纱笠下望向霍持钰，不由生起一丝惶然。
眼下所见霍持钰，与那人人谈之色变的鬼见愁，似终于有了些重影。
霍持钰嘴边的笑意不减。
他擦了擦手，慢声道：“吃好了么？时辰不早了。”
她愕然回首，与他目光相接，显然未解其意。
可霍持钰脸色平静的回望过去，语气带着试探：“你不想去京城？”
谢慈下意识地颔首，却又即刻摇头否认：“跟你没关系。”
她恍然间想起霍持钰如今是心腹重臣，皇帝的诏命他岂会不知？
如今她算半个戴罪之身，无故离开小池坞已触犯皇命，贸然踏入京城便更是明知故犯的重罪！
若霍持钰要阻止她继续前行，那她真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霍持钰瞧出她的心思，毫不客气道：“若无枢府令牌开道，你如何踏进京城？入城还需各地城守加印的文牒，你又作何打算？”
谢慈一愣，心中暗恨自己天真。
她看着霍持钰，有些犹疑道：“你......愿意带上我？”
他垂眸：“如果你想。”
谢慈默默想了一会儿，细声道：“你不问我去做什么？”
霍持钰冷冷道：“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他明明存着好心，可话到嘴边，霍持钰却偏偏不愿让她好受。
他自称不爱管闲事，便又是将她推远，话外更有讥讽她先前种种鲁莽之意。
一想到这，谢慈又有一丝不解。
她仰起头，挑眉望着霍持钰，忽然发问道：“那夜你为何会在破庙？”
霍持钰因这猝不及防的追问分了神，他正犹疑着，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将谢慈庇护在后，案上那把割月刀早已被他握在手里。
来人在门外气喘吁吁：“使君，属下是齐令史编下的应宽。”
霍持钰旋即收了势，沉声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小吏与霍城瑛年纪相仿，眉眼里却有一丝怯意。
他瞧见霍持钰身后的谢慈，面上一愣，又立刻错开眼，急声道：“麓州突生变节，齐令史命属下赶来求援，使君务必随我即刻返城！”
霍持钰闻言，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他不紧不慢道：“何事有变？”
应宽迟疑道：“绿柳斋......出了命案。”
谢慈失声惊呼，应宽下意识望她一眼，又立刻别过头。
她迟疑着看向霍持钰，此时他剑眉轻蹙，却仍不失冷静：“死者何人？”
说话间，他已将割月刀扣回腰间。
应宽答：“重伤昏迷的是绿柳斋的姑姑，名叫红玉。死去的那位是......徐茂荣。”
霍持钰原本在系包袱的结扣，闻得此人姓名，手上动作忽而一顿。
半晌，他徐徐道：“备马，即刻返程麓州。”
应宽立即应下，他匆匆跑出房门，脚步声迅速飘远。
谢慈见霍持钰神色有异，心中也起了不祥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徐茂荣是谁？”
霍持钰却忙拉过谢慈的手臂，大步将她带出房外。
他一面急着往外走，一面沉声道：“他就是你遇到的瘦马贩子，也是将你卖入绿柳斋的人。”
谢慈脚步一顿，被霍持钰扯着往前一个趔趄。
他回头，望进她眼里的惊慌，忙道：“没事。”
他本只拉着谢慈的手腕，此时掌心下落，谢慈手指轻颤，到底没有挣脱。
二人快步行至后院，应宽已在门外牵马等候。
他们翻身上驾，不多言语，策马由随阳转上了官道，一路驰骋往麓州而去。
随阳离麓州不远，霍持钰和谢慈的坐骑品种珍贵，脚程自然极快，应宽落后不少，只当为他们殿后。
谢慈见着护城河，这便拉下马缰，抬头却发现此时城门紧闭，守城的士兵也多了不少。
城门被强行封闭，一门之隔，百姓皆是怨声连连，却又不敢与将士直接起冲突。
谢慈在坡头勒马俯瞰，诧异道：“区区一桩命案，还需枢府封城查办？”
不料霍持钰脸色阴沉：“此事绝非枢府所为。只凭齐追的官阶，更不可能命令知州封城。”
他说完，人已携马前奔。
二人才至城门，那守城的将士即刻涌来，举着长棍将马拦下。
为首的小将厉声道：“麓州今日封城，闲杂人等即刻离开！”
霍持钰面无表情地拂他一眼。
他轻拉马缰，长衫轻飞，那腰间的割月刀悄悄地露出了一角。
那将士瞥见霍持钰的金纹佩刀，吓得面色如土。他立刻往后退了又退，忙道：“属下无意冒犯霍使君！”
旁人听言，俱骇然低呼。
他们纷纷退到一边，立刻给霍持钰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谢慈戴着纱笠，长发挽成辫子藏在颈后。那些将士辨认不得，但见她穿着打扮与霍持钰无异，便也不敢阻拦。
二人一前一后往教坊司奔驰而去。
此时城内冷肃，路上行人渺渺，平日里热闹的门坊都显得格外冷清。
如此只手遮天的胁迫，光凭一介知州怎能做到？
谢慈心中不屑，暗道必然又是哪位权贵在麓州横行霸道。
人还未到教坊，却已见十来名灰袍家仆持棍守在街口。
霍持钰轻身下马，将坐骑牵至一边系好，抬步就往里走。
他们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下。
为首的家仆长得人高马大，口气也不小：“你又是什么人？”
谢慈的目光穿过纱笠落在那人脸上，心中陡然一惊：他正是那夜在破庙撞见的恶人李诚！
这些家仆应当就是徐茂荣的手下没错。而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仆中，又有多少人参与了瘦马买卖？
谢慈不敢细想，她只得紧跟上霍持钰的步子，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霍持钰停步在前，冷声问道：“齐追人在何处？”
李诚脾性急躁，伸手就要推开霍持钰，嘴里也不干净：“干你屁事！”
可李诚指尖还未碰到霍持钰的外衫，只见他长臂一卷，谢慈就听得一声脆响，那蛮人立刻捂着胳膊厉声惨叫起来。
霍持钰反手又是一掌推去，李诚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竟生生被他推得往后挫了好几步。
他身形笨拙，向后压倒了好几名家仆，这才借力缓下来。
李诚原本还想刁难，可却发现现下已完全无法站直身子，胸腹隐痛，愈演愈烈。
他内心后怕，忙捂着胸口，面色早已煞白。
霍持钰冷眼轻扫：“我再问一遍，齐追在哪？”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小道后徐徐跑来一名小缇骑。
那旗官才到跟前，恭敬地朝霍持钰行礼道：“使君，齐令史在绿柳斋脱不开身，还请您尽快到场作主！”
末了，他又瞥了眼被几名家仆搀扶的李诚，面上颇有不满。
霍持钰随他往里走，他在侧低声解释着：“这些都是徐国公府上的家仆，徐茂荣出事后，徐国公立刻就带了人来。他还胁迫刘知州即刻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又顿了顿，“齐大人想带红玉前去驿馆诊治，想要留她一命以作证人。可徐国公百般阻挠，一口咬定杀人的是红玉，有心不让她活。”
霍持钰人高腿长，转眼便走到了绿柳斋门口。
他在门外停了停，问道：“红玉此刻身在何处？”
此时绿柳斋的门外已围聚了不少徐府家仆，除此之外，谢慈竟还发现了少数驻城州兵。
齐追已带着几名旗官在门边等候。
他见着霍持钰，忙几步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红玉重伤昏迷，如今被安置在西厢。爷，我已尽全力。”
齐追低垂下头自认失职，而霍持钰默然颔首，一时并无苛责，他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霍持钰径自往里走去，那些家仆和州兵不敢阻拦，纷纷推搡着让出一条通道。
谢慈跟在他的身后，又见齐追转头望了她好几眼。
她佯作不知，默默随一行旗官走入大堂。
谢慈还没走多远，脚跟前冷不防地摔下个瓷杯。那杯子触地四分五裂，茶水滚烫，溅上了霍持钰的衣角。
谢慈一惊，循着动静望去。
只见一名须发生白的锦袍老翁端坐上席，他生得贵雅，面目颇有威严。
他瞧清楚来人，即刻怒气冲冲道：“霍持钰，看好你旗下的狗东西！”
霍持钰瞥了一眼脚下的碎片，冷声道：“徐国公别来无恙。五年未见，您脾气见长，可得当心身子。”
徐国公知他话里带刺，此时却顾不得斗嘴。
他猛然一拍椅把，怒道：“我儿惨死，你的走狗却对凶手百般维护，难不成朝中任凭你等货色掌权？”
谢慈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景朝之公爵不过区区虚衔，可眼前的老翁非但丝毫不把霍持钰放在眼里，更在众人面前对他这般权臣破口大骂。
可霍持钰却淡笑道：“捉贼拿赃，缉凶论证。徐国公可有明路指点？”
徐国公不屑道：“我儿死在她的房内，桌上毒酒仍可追查。黑白就在眼前，还有何好论？”
他像是说到恨处，竟站起身直直往霍持钰走来。
在侧的齐追忙提刀护卫，却被霍持钰轻轻推开。
霍持钰站立不动，望着来势汹汹的徐国公，泰然道：“毒酒若非红玉所备，令郎若非死于毒酒，绿柳斋若非命案现场，徐国公又当如何？”
他连连质问，也并不想给徐国公半点余地。
那老翁闻言一怔。
片刻后，他顿时恼羞成怒道：“霍持钰，你竟敢包庇这贱婢！莫不成她是你的姘头？”
谢慈心中一惊，难以置信他竟脱口而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言语。
她悄悄望向霍持钰，却听他轻声低笑：“死在贱婢怀中的是令郎而非霍某，倒真不知这管事是谁的姘头？”
徐国公愤然大骂：“大胆霍持钰！你竟敢辱我徐氏一门，难道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么！”
谢慈这才恍然大悟。
她当徐国公生性粗鄙，不料竟有东宫撑腰，难怪他如此嚣张跋扈，竟能胁迫知州封城！
想来他能坐上这国公之位，也因沾了当朝太子妃的光。
不料霍持钰却冷声道：“徐国公，就算太子殿下在此，也要让我几分面子。霍某不愿与你交恶，却并非怕了你的身份！”
他的笑意已敛，目光森然地直视着徐国公。
白发老翁登时一震，才到嘴边的辱骂竟硬生生被霍持钰的气魄给吞了回去。
他此时怒目而瞪，愤恨地看着霍持钰却不敢轻易再出狂言。
霍持钰不再理会徐国公的胡搅蛮缠，他率先穿过左右相峙的徐府家仆，径直往长梯走去。
等他登上一级木梯，又俯视而下：“齐追，你速带人前去检查徐茂荣的尸体。”
接着，他冷眼看了看那默不作声的州兵统领，吩咐道：“劳烦都统转告刘知州，即刻派人打开城门。如此小事闹得人心惶惶，当心脑袋上的官帽不保。”
那统领听到霍持钰这样说，吓得拔腿就往外赶，生怕怠慢要事更会牵连自身。
谢慈在纱笠下望向霍持钰，不由生起一丝惶然。
眼下所见霍持钰，与那人人谈之色变的鬼见愁，似终于有了些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