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白月光,最大的战利品是督思雅。

    二十岁的督思雅,最喜爱的人却是白月光。

    我说我从未去过地下拍卖场,他便陪我同去,若遇上我心怡的,他情愿为我包下整个拍卖场。

    我说我从未看过雪,他便就变出一场雪景,造一片冰雪世界。

    我说我要去历练,他便与我同行,只要我的一句话,拼命也会去救下将要被异兽灭村的山庄。

    于我而言,他对我的好都来得太过轻而易举,以至于我也同他一样那般轻易得忽略掉了其中所耗费的心力。

    所以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那般的难为,那般的苦楚,因果轮回,便是对我的惩罚。

    我从未想去探究他的身份,或者说我根本不在意。

    于我而言,督思雅只是一个名字,与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无甚区别的名字。

    可于世间而言,那是一个身份,一个在凌霄宗极其显赫的身份。

    我从未想过攀附什么,我很清楚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拿到元阳。

    怎么说我也是他眼中的一见钟情,应当会很轻松。

    微雨如丝,他从雨中执伞而来。

    我们并肩而行,他却将伞递给我,自己落入雨丝里,我笑骂他呆,他也只是满眼是我地朝我笑,只是默默来一句,“天地之间万物运行,当以亲身感悟。”

    我没忍住,噗哧笑出声。

    我在伞里,他在伞外,水汽沾上他的发丝,凝成水珠从光滑的额前滑过,落入他看我时热烈的眸子,滑向他山丘一样的鼻,终于滴在他咬红的唇上。

    我低眉轻笑着,将伞丢掉,踮脚揽住他的脖颈,贴在他的胸口,“那我也想亲身感受……”抬头一瞬与他的呼吸纠缠,共陷入这场绵密的雨中,“……天地运行。”

    他的呼吸跟猫儿抓挠过的线团,乱作一团,摸不着头,也寻不到尾,有意思的很。

    “督思雅,你喜欢我吗?”

    一瞬间他的呼吸停滞,胸膛也平静,只一双眼睛忽明忽暗的闪烁,时而溶溶波动,时而被春雨濡湿,雾气湿蒙。

    “月光,我早就爱上你了。”气声盖过字声。

    他的吻接踵而至,与他一夜的喟叹一样。

    荒野,破庙,灯火,十指相扣,二合为一,云化为雨,点点滴滴到天明,泛起圈圈涟漪。

    翌日,云销雨霁,彩彻明区。

    我不知道督思雅是何时醒的,我只知道睁开眼睛时,他侧卧在我身旁,握着我的手,满目柔情。

    我并未多想,只是热切地去寻了他的手,瞧他的掌心。

    八卦图像果然消失了,我拿到了督思雅的元阳。

    一人一生只有一次的元阳,稀少而珍贵,对修炼极其补益,不过也只是对我们合欢宗修士而言。

    接下来便是这提炼之法,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师尊的课业我基本都原封不动还回去了,真应了那句话,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若此时去找师尊,怕挨的可不止一顿竹板炒肉,既如此去找大师兄好了,毕竟大师兄课业一向优异,肯定晓得。

    我想得出神,督思雅却在我耳边絮絮说着,我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偶尔附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仔细想想,同门虽行动比我早,但却没有我得手的快,我刚有些得意,却猛然想起师尊说过失去元阳的男子,不可多纠缠,切记早做了断。

    我瞧着督思雅满脸期盼,眼中片晶晶然的模样,心下想得更明白,的确应当早做了断。

    双修讲究个阴阳调和,对方越强,对另一方修炼也会更好,合欢宗修行本就是依靠他人修炼自身的法子,若对方都属下等,那自个还能得到什么。

    现下督思雅还是在筑基期,在他这个年纪虽称得上年轻有为,可对平时修炼便敷衍怠惰的我而言,与他双修实在是杯水车薪。

    况且提炼这事亦刻不容缓,我便更不能久留。

    我正欲起身,却发现手还被督思雅浅浅地握着,自昨夜之后,他的目光总是寸步不离。

    明明之前连都不会与我同乘一伞,连看我一眼都要低头缓上三眼的程度,小君子倒是转了性儿。

    我朝他一笑,自然抽出手,整理仪容,随口对督思雅道:“我这次下山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宗门一趟了,第一次下山总不该让师尊们太过担忧的。”

    我回头,督思雅只是定定看着我,眸中的光亮被击地粉碎,连那心火似都被浇地湿淋淋一片。

    一瞬间的光景让我生出一丝丝懊恼,白月光啊白月光,有你这么找借的口的吗,胡诌也要好好胡诌啊。

    我有些微慌乱,随即转身离开,刚踏出大门,身后破门发出嘎吱响声。

    我本已下定决心离开,可最终仍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身后一片零落,蜘蛛网破,小池残败,连带着他的柔情蜜意固成一潭死水,失了神采。

    他问我,“不可以,对吗?”

    我打量着他,不免思绪翻涌。

    他曾为我一掷千金,他曾对我千依百顺,他曾为我说出百次千次的可以。

    那张羞红的脸,那双温顺的眸,那只微启的唇。

    “可以。”

    我终究还是没狠下心,算了罢,就当这次是还你的,还了你,从此便不必相见了。

    他如被点燃一般,孩子一样开心的笑着,似初见他时的锦衣华服一样,在晨曦之中闪闪发光,在晴朗日光下格外灿烂。

    这一次,我转身走地决绝,大步流星。

    我只说了可以,却没说可以的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但也什么都不可以。

    回到合欢宗,还是躲不过一顿竹板炒肉,真稀奇,向来课业优秀的大师兄竟然不会提炼之术。

    我不是一个求上进的女修。若不是为了活着,也绝不会耗费那么时日去休息提炼之术,更遑论什么天下第一,飞升上仙,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我窝在我的小床上,摆弄督思雅送我的玉石,晶莹剔透,当时也算是一掷千金买到的。

    真是奇怪,督思雅竟真没跟来,害羞又热烈的人,逗弄时倒是难得的有趣儿。

    我打了个滚儿,之前小跟班一样跟着我,怎么突然就沉得住气了,不过也好,省的日后麻烦。

    没过几日,他虽未来,心意却到。

    他纸鸢传信给我,纸上写满了思念。

    他寄给我许多精巧漂亮的首饰。

    他送给我不少亲手做的精巧物件,其中每一个下面都刻着我的名字。

    我只是瞥了一眼,便将他们随手丢进私库里。

    这些笑玩意或许对普通女修都会有用,可这里可是合欢宗啊,礼物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从小到大,哪个师兄师姐不是将收礼物到手软,而且哪个礼物不是极尽心思,真情不过是空赴流水,因为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把它当会事。

    我百无聊赖之中,数着枝头的合欢花。

    果然啊,玩意儿始终都没有活生生的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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