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个酩酊大醉，满腹牢骚，胡言乱语。
“钟毓，你为何不看我了？”
“你从前总唤我小白，为何我又变成了你口中的白姑娘。”我心中愈发委屈，“为何幻境里的一切都不作数，为何于你而言只是大梦一场，而将一切当真的独我一人。”
我将空酒瓶子重重丢出，在这遍地黄沙之中，却连声响都没有，便如我对上钟毓，无论我如何使力，都好似砸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丝毫的痕迹。
“凭什么耽于梦境的就只有我一个，凭什么喝着喝着醉的也只有我一个。”迷迷糊糊中含混咕哝出一口酒气，连最后残存的那点气势也消耗殆尽。
天边是绯紫交织的残光，我潦倒地瘫坐在墙边，眼泪鼻涕糊在脸上，随手倒了倒手边的酒囊，再没有一滴，迷糊摸索下一个继续喝。
空宸长身而立，站在不远处，神色素然，狭长的眸子看着我，却丝毫没有管我的打算。
我晓得他素喜洁净，我这一身污秽酒气，他没把我丢得更远都是好的，曾经沉默寡言的少年现在也变了脾气，至少他不会再在我怀里哭，也不会再如当初叫我姐姐，一个个都成了我看不透的模样。
我没打算去招惹他，这次他倒是反常询问起我来，“白月光，你这副样子，怎的不怕被师傅瞧见？”
我一向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钟毓面前，听到这话我一骨碌爬起来，想强装端庄，可转念一想，钟毓根本不会出现，心中苦涩，反倒是放纵自己踉跄着向着微光处走了两步。
我仰望天空，天旋地转欲要连为一体，手上摇晃的酒囊荡出酒液。
心底越是悲凉，面上便越是狂放，我觉得好笑，我怎的不怕被钟毓瞧见。
“我梳妆打扮，他就瞧得见吗？我清心净意，他就瞧得见吗？我游历凡界，拯救众生，他就瞧得见吗？”
“我喜欢他，喜欢到心坎里去了，他有瞧见一丝一毫吗？”
我抚着胸口，胸腔震动的那颗心，在想起他的时候连跳动都变得不一样。
可他看不到啊。
我有多想让他看到，可他心里只有佛，只有众生。
可我也是终生之一啊，为何就不能多看看我呢。
空宸依然伫立在原地，见我踉跄也不为所动。
我东倒西歪地走向他，下意识提醒我空宸喜洁，却还是控制不住混乱的脚步，甚至拽住他的衣角质问：“我有什么不好？我究竟哪里不够好。”
空宸神色淡漠，身形未动，只掀了掀唇畔，轻描淡写地说：“白月光，你醉了。”
我的确是醉了，眼前的人分裂出无数的虚影，闭上眼睛时，身边萦绕的全是钟毓的味道，莫名安心的味道，恬静安稳的味道。
是他吗？是他吧。
越想分辨清楚便越模糊。
“你会爱我的是吗。”朦胧中我执拗于一句肯定，执着于一个多年坚持的答案。
只是一个答案而已，哪怕只是哄一哄我，我也满足了，可眼前的人偏偏不让我如愿，一句回应也没有。
我醉的七荤八素，脚下虚浮，失望地顺着墙根滑落，即便如此也无人理会我，可痛感未至，我在落地的最后一刻被接住。
我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总藏在角落的凤眼，那般熟悉却又那般陌生，如隐匿于阴郁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时明时暗，若隐若现。
我的下巴被挑起，有指尖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糊涂中我听到他询问我是否真的醉了，嗓音微哑。
我还未回答，那怀抱温柔一改，顺势将我推在墙壁上，一双手臂被他向上一扯，用一只手束缚住。
我讨厌这样的禁锢，拼命拉扯扭动，企图扭转局势，乱了自己的衣服，也蹭乱了他本来服帖的衣服。
我无助地哭泣着，挣扎无果，只剩下无理取闹地喃喃：“你会爱我的吗？”
空宸瞥了一眼自己，锁骨处裸露出大片肌肤，有些狼狈，信手拢了拢松散的衣领。
不悦且斩钉截铁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不会。”
这两个字是一把刀子刺在我的胸腔，扎进心脏，在里面翻绞着，不仅要滴出鲜血来，还要剜出片肉来。
我彻底醉了，泪眼朦胧着，只剩下啜泣，不再只是为徒劳百年哭泣，更为了钟毓心里没我哭泣。
我想要一个答案，可是真得到答案，又后悔如何再去欺骗自己。
我开始奋力挣扎，恨恨地踩他一脚，“放开我，让我喝。”
他嘶地倒抽了口凉气，反倒是将我锢地更紧，居高临下靠近，与我鼻尖对着鼻尖对峙。
我心中难受，委屈得紧，又总这样被压制着，气势一点点消耗殆尽，连那点子临时上涌的反抗劲儿也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哀求。
“求求你，让我喝吧，求你了……”
他的手上力道微微一弱，微微一愣，只那么一瞬，随即微仰起下颚，饮下烈酒。
我不明所以，下一刻便被他气势汹汹躬身封唇。
甘冽的酒从他口中度来，酒水几经辗转，入喉时变得温热，舌尖长驱直入，狂风暴雨般搜刮着一切，寻找一般，如濒死挣扎的鱼儿，非要得了水才肯罢休。
我将要窒息于这场疯狂的亲昵之中，只得拼命反抗，酒味混杂着血腥味，火烧火燎的痛，像是我的心。
溢出酒珠略过我的下巴，滑落颈间。
他灼热的鼻息也追逐着酒水向下游移，不知是想要含住那颗酒珠，还是想要咬住我的脖颈，气息吐露，“……不会……才怪……”
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我躺在榻上，头脑昏沉，对昨日之事一点也记不起来。
空宸坐在窗前，端着一卷经书，正看得仔细。
桌案上的白粥还向上卷着热气，香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面钻。
我扑到桌前，轻轻吹气，尝一口果真美味，心情大好，头脑也清醒不少。
“近来天天啃饼。”我顺手拿了块饼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你看我这牙都快硌掉了，空宸还算你有良心，总算不枉姐姐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空宸卷了卷经书，瞧了我半晌才不冷不热挑眉道，“白月光，你不会以为是我给你熬的粥吧？”
我心下一滞，不是空宸，那就只有他了，心下一阵慌乱，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吧？”
他一副看透我的了然神色，瞥我一眼，便转头看向窗外，倒也不戳穿我，任由我转移话题，自己却答非所问道：“白月光，你还在谁面前喝过酒？”
我突然有些懵，我们这跨度着实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简直驴头不对马嘴。
“我撒酒疯了？”我忙接问道。
我酒量不错，可酒品不好，从前也只在师兄面前喝过，后来也就空宸跟前喝些，不过也都没大醉过，回想当年空宸还是一身伤痕，脸上的伤更是惨重，不是如今堪称绝色的容颜，人也沉默寡言的，是个最好不过的树洞，只是孩子长大了，总是不由人的。
他懒懒道：“没什么，就是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赶紧拿出铜镜，左照右照，发髻蓬松却并不凌乱，眉黛明眸，面容洁净，哪有半点脏样。
“我已经擦了。”他波澜不惊道。
我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低头对着粥翻了个白眼，小声腹诽，“不是洁癖吗，怎的又转性儿了。”
空宸手里捻着一颗佛珠，悠然一笑，“的确，所以我是用你的衣裳擦的。”
就知道这人才不会平白对我好。
我惊叫一声，胸腔一阵浊气升腾，愤愤不平道：“空宸，你最近真是愈发嚣张了，白瞎我曾经对你那么好了。现如今连姐姐都不叫了，你周全的礼数呢，就着大饼全吃了！”
空宸闷哼一声，玩味道：“姐姐？白月光你是我们哪门子的姐姐，我怎不知大自在殿开始收姑子了？”
随即他低头轻狂地笑，“还有，地下躺着的枯骨才是我姐姐。怎的你求死吗。”
我的心乱了一下，前半句是玩笑，而后半句……
总之这个话题太沉重，他能玩笑着说出，我却不能。
空气一下子静默，空宸垂眸率先打破沉默。
“你说我不叫你白月光，那么该叫你什么。”
我还未从刚才的玩笑中回过神来。
空宸盯着我的目光却变了几遭，最后又恢复对我的常态，意味不明地说：“难不成，我也叫你小白？”
小白，我心中一痛，却突然惊觉他为何知晓幻境中钟毓是如何唤我的。
“你……”我一时被呛地说不出话。
我心中羞恼，不知是自己昨日喝醉了酒胡言乱语，还是他曾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若是看到了又究竟看了多少，正心虚着，抬眼就瞧见空宸凉凉地瞧着我，又是那一副了然的模样。
空宸冷哼一声，仍旧是懒懒的声调，眸中却蒙了一层阴影，“白月光，别再酒后胡言乱语了。”
我不耐烦地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他不再说什么，我还是有些担心，把着碗盏，自认为很高明地迂回试探，“空宸呐，那次幻境，是你一直守着我们吗。”
空宸面色有些冷，长睫遮住眸中神色，“不是我。”
我心中刚放下一块石头，他立马悠悠开口，“那还会是谁？”
我又再次被噎住，埋首拿着勺子在白粥上画圈圈，盘算着那些奇怪的小九九，这还该怎么问下去啊，难不成直接问空宸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成你师娘的画面吗。
“放心，我还没有看粗鄙之人给自己添堵的癖好。”
我登时气地一口粥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住咳嗽。
我我我……怎么就粗鄙了。
空宸敛了神色，恢复如常道：“白月光，那种时候若非我守着，且不说魔修，便是山间猛兽，你们也抵抗不了。”
“哦，不对，师傅可以。至于你，算了吧。”
他语调缓缓，我瞧着总有些看不起我的样子，甚是气人。
我瞪着他，仰天长啸，无语问苍天，明明曾经是沉默寡言的少年，怎么如今就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
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想着果真孩子大了不由人，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想泼几瓢泼几瓢，还是往回泼的。
我气滚滚的，索性不去理他，吃个喷儿香，空宸一根手指点在我的额头，颇有挑衅意味，“白月光，你修炼那么多年，怎的还没混上金丹。”
我拍掉他的手指，抢过话茬，“那又如何，那我辈分也比你长，算……算得上是你的长辈。”
对，没错，算的上，肯定算得上。
“哦？那你可得让我好好想想，你算我哪门的长辈。”他装模作样地仰眉思考，人畜无害一般，但我知道这厮肯定没憋什么好。
“啊，原来是想当我师娘这样的长辈啊。”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悠然，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甚是欠揍。
我咬着唇，抬眼看他，有些难堪，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光明正大道：“没错，就是当你师娘怎样？”
空宸好像早料到我会如何回答，似笑非笑，“那也得等你当上了我师娘，再另说吧，小金丹。”
“啊，不对，还差了点，没到金丹。”
“你！”
我眼瞅着他理了理衣服，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也没招，但无可奈何，毕竟打不得，而且也打不过，只能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耍上一通，以消散胸中的阴郁之气。
窗外方才还是青天白日，陡然一变，狂风大作，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卷飞至天际，如吹响的的号子一般，尖锐刺耳。
我心中不安，看向窗外，却瞧见空宸神色微变，眸中异动，“天，是要变了。”
“钟毓，你为何不看我了？”
“你从前总唤我小白，为何我又变成了你口中的白姑娘。”我心中愈发委屈，“为何幻境里的一切都不作数，为何于你而言只是大梦一场，而将一切当真的独我一人。”
我将空酒瓶子重重丢出，在这遍地黄沙之中，却连声响都没有，便如我对上钟毓，无论我如何使力，都好似砸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丝毫的痕迹。
“凭什么耽于梦境的就只有我一个，凭什么喝着喝着醉的也只有我一个。”迷迷糊糊中含混咕哝出一口酒气，连最后残存的那点气势也消耗殆尽。
天边是绯紫交织的残光，我潦倒地瘫坐在墙边，眼泪鼻涕糊在脸上，随手倒了倒手边的酒囊，再没有一滴，迷糊摸索下一个继续喝。
空宸长身而立，站在不远处，神色素然，狭长的眸子看着我，却丝毫没有管我的打算。
我晓得他素喜洁净，我这一身污秽酒气，他没把我丢得更远都是好的，曾经沉默寡言的少年现在也变了脾气，至少他不会再在我怀里哭，也不会再如当初叫我姐姐，一个个都成了我看不透的模样。
我没打算去招惹他，这次他倒是反常询问起我来，“白月光，你这副样子，怎的不怕被师傅瞧见？”
我一向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钟毓面前，听到这话我一骨碌爬起来，想强装端庄，可转念一想，钟毓根本不会出现，心中苦涩，反倒是放纵自己踉跄着向着微光处走了两步。
我仰望天空，天旋地转欲要连为一体，手上摇晃的酒囊荡出酒液。
心底越是悲凉，面上便越是狂放，我觉得好笑，我怎的不怕被钟毓瞧见。
“我梳妆打扮，他就瞧得见吗？我清心净意，他就瞧得见吗？我游历凡界，拯救众生，他就瞧得见吗？”
“我喜欢他，喜欢到心坎里去了，他有瞧见一丝一毫吗？”
我抚着胸口，胸腔震动的那颗心，在想起他的时候连跳动都变得不一样。
可他看不到啊。
我有多想让他看到，可他心里只有佛，只有众生。
可我也是终生之一啊，为何就不能多看看我呢。
空宸依然伫立在原地，见我踉跄也不为所动。
我东倒西歪地走向他，下意识提醒我空宸喜洁，却还是控制不住混乱的脚步，甚至拽住他的衣角质问：“我有什么不好？我究竟哪里不够好。”
空宸神色淡漠，身形未动，只掀了掀唇畔，轻描淡写地说：“白月光，你醉了。”
我的确是醉了，眼前的人分裂出无数的虚影，闭上眼睛时，身边萦绕的全是钟毓的味道，莫名安心的味道，恬静安稳的味道。
是他吗？是他吧。
越想分辨清楚便越模糊。
“你会爱我的是吗。”朦胧中我执拗于一句肯定，执着于一个多年坚持的答案。
只是一个答案而已，哪怕只是哄一哄我，我也满足了，可眼前的人偏偏不让我如愿，一句回应也没有。
我醉的七荤八素，脚下虚浮，失望地顺着墙根滑落，即便如此也无人理会我，可痛感未至，我在落地的最后一刻被接住。
我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总藏在角落的凤眼，那般熟悉却又那般陌生，如隐匿于阴郁江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时明时暗，若隐若现。
我的下巴被挑起，有指尖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糊涂中我听到他询问我是否真的醉了，嗓音微哑。
我还未回答，那怀抱温柔一改，顺势将我推在墙壁上，一双手臂被他向上一扯，用一只手束缚住。
我讨厌这样的禁锢，拼命拉扯扭动，企图扭转局势，乱了自己的衣服，也蹭乱了他本来服帖的衣服。
我无助地哭泣着，挣扎无果，只剩下无理取闹地喃喃：“你会爱我的吗？”
空宸瞥了一眼自己，锁骨处裸露出大片肌肤，有些狼狈，信手拢了拢松散的衣领。
不悦且斩钉截铁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不会。”
这两个字是一把刀子刺在我的胸腔，扎进心脏，在里面翻绞着，不仅要滴出鲜血来，还要剜出片肉来。
我彻底醉了，泪眼朦胧着，只剩下啜泣，不再只是为徒劳百年哭泣，更为了钟毓心里没我哭泣。
我想要一个答案，可是真得到答案，又后悔如何再去欺骗自己。
我开始奋力挣扎，恨恨地踩他一脚，“放开我，让我喝。”
他嘶地倒抽了口凉气，反倒是将我锢地更紧，居高临下靠近，与我鼻尖对着鼻尖对峙。
我心中难受，委屈得紧，又总这样被压制着，气势一点点消耗殆尽，连那点子临时上涌的反抗劲儿也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哀求。
“求求你，让我喝吧，求你了……”
他的手上力道微微一弱，微微一愣，只那么一瞬，随即微仰起下颚，饮下烈酒。
我不明所以，下一刻便被他气势汹汹躬身封唇。
甘冽的酒从他口中度来，酒水几经辗转，入喉时变得温热，舌尖长驱直入，狂风暴雨般搜刮着一切，寻找一般，如濒死挣扎的鱼儿，非要得了水才肯罢休。
我将要窒息于这场疯狂的亲昵之中，只得拼命反抗，酒味混杂着血腥味，火烧火燎的痛，像是我的心。
溢出酒珠略过我的下巴，滑落颈间。
他灼热的鼻息也追逐着酒水向下游移，不知是想要含住那颗酒珠，还是想要咬住我的脖颈，气息吐露，“……不会……才怪……”
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我躺在榻上，头脑昏沉，对昨日之事一点也记不起来。
空宸坐在窗前，端着一卷经书，正看得仔细。
桌案上的白粥还向上卷着热气，香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面钻。
我扑到桌前，轻轻吹气，尝一口果真美味，心情大好，头脑也清醒不少。
“近来天天啃饼。”我顺手拿了块饼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你看我这牙都快硌掉了，空宸还算你有良心，总算不枉姐姐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
空宸卷了卷经书，瞧了我半晌才不冷不热挑眉道，“白月光，你不会以为是我给你熬的粥吧？”
我心下一滞，不是空宸，那就只有他了，心下一阵慌乱，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吧？”
他一副看透我的了然神色，瞥我一眼，便转头看向窗外，倒也不戳穿我，任由我转移话题，自己却答非所问道：“白月光，你还在谁面前喝过酒？”
我突然有些懵，我们这跨度着实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简直驴头不对马嘴。
“我撒酒疯了？”我忙接问道。
我酒量不错，可酒品不好，从前也只在师兄面前喝过，后来也就空宸跟前喝些，不过也都没大醉过，回想当年空宸还是一身伤痕，脸上的伤更是惨重，不是如今堪称绝色的容颜，人也沉默寡言的，是个最好不过的树洞，只是孩子长大了，总是不由人的。
他懒懒道：“没什么，就是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赶紧拿出铜镜，左照右照，发髻蓬松却并不凌乱，眉黛明眸，面容洁净，哪有半点脏样。
“我已经擦了。”他波澜不惊道。
我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低头对着粥翻了个白眼，小声腹诽，“不是洁癖吗，怎的又转性儿了。”
空宸手里捻着一颗佛珠，悠然一笑，“的确，所以我是用你的衣裳擦的。”
就知道这人才不会平白对我好。
我惊叫一声，胸腔一阵浊气升腾，愤愤不平道：“空宸，你最近真是愈发嚣张了，白瞎我曾经对你那么好了。现如今连姐姐都不叫了，你周全的礼数呢，就着大饼全吃了！”
空宸闷哼一声，玩味道：“姐姐？白月光你是我们哪门子的姐姐，我怎不知大自在殿开始收姑子了？”
随即他低头轻狂地笑，“还有，地下躺着的枯骨才是我姐姐。怎的你求死吗。”
我的心乱了一下，前半句是玩笑，而后半句……
总之这个话题太沉重，他能玩笑着说出，我却不能。
空气一下子静默，空宸垂眸率先打破沉默。
“你说我不叫你白月光，那么该叫你什么。”
我还未从刚才的玩笑中回过神来。
空宸盯着我的目光却变了几遭，最后又恢复对我的常态，意味不明地说：“难不成，我也叫你小白？”
小白，我心中一痛，却突然惊觉他为何知晓幻境中钟毓是如何唤我的。
“你……”我一时被呛地说不出话。
我心中羞恼，不知是自己昨日喝醉了酒胡言乱语，还是他曾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若是看到了又究竟看了多少，正心虚着，抬眼就瞧见空宸凉凉地瞧着我，又是那一副了然的模样。
空宸冷哼一声，仍旧是懒懒的声调，眸中却蒙了一层阴影，“白月光，别再酒后胡言乱语了。”
我不耐烦地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他不再说什么，我还是有些担心，把着碗盏，自认为很高明地迂回试探，“空宸呐，那次幻境，是你一直守着我们吗。”
空宸面色有些冷，长睫遮住眸中神色，“不是我。”
我心中刚放下一块石头，他立马悠悠开口，“那还会是谁？”
我又再次被噎住，埋首拿着勺子在白粥上画圈圈，盘算着那些奇怪的小九九，这还该怎么问下去啊，难不成直接问空宸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成你师娘的画面吗。
“放心，我还没有看粗鄙之人给自己添堵的癖好。”
我登时气地一口粥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住咳嗽。
我我我……怎么就粗鄙了。
空宸敛了神色，恢复如常道：“白月光，那种时候若非我守着，且不说魔修，便是山间猛兽，你们也抵抗不了。”
“哦，不对，师傅可以。至于你，算了吧。”
他语调缓缓，我瞧着总有些看不起我的样子，甚是气人。
我瞪着他，仰天长啸，无语问苍天，明明曾经是沉默寡言的少年，怎么如今就变得这般牙尖嘴利了。
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想着果真孩子大了不由人，就跟泼出去的水似的，想泼几瓢泼几瓢，还是往回泼的。
我气滚滚的，索性不去理他，吃个喷儿香，空宸一根手指点在我的额头，颇有挑衅意味，“白月光，你修炼那么多年，怎的还没混上金丹。”
我拍掉他的手指，抢过话茬，“那又如何，那我辈分也比你长，算……算得上是你的长辈。”
对，没错，算的上，肯定算得上。
“哦？那你可得让我好好想想，你算我哪门的长辈。”他装模作样地仰眉思考，人畜无害一般，但我知道这厮肯定没憋什么好。
“啊，原来是想当我师娘这样的长辈啊。”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悠然，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甚是欠揍。
我咬着唇，抬眼看他，有些难堪，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光明正大道：“没错，就是当你师娘怎样？”
空宸好像早料到我会如何回答，似笑非笑，“那也得等你当上了我师娘，再另说吧，小金丹。”
“啊，不对，还差了点，没到金丹。”
“你！”
我眼瞅着他理了理衣服，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也没招，但无可奈何，毕竟打不得，而且也打不过，只能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耍上一通，以消散胸中的阴郁之气。
窗外方才还是青天白日，陡然一变，狂风大作，阴风阵阵，飞沙走石卷飞至天际，如吹响的的号子一般，尖锐刺耳。
我心中不安，看向窗外，却瞧见空宸神色微变，眸中异动，“天，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