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柠看着他,看着他灼灼生辉的目光,看着他一脸张扬的自信,看着他隐隐握紧的手指和眸中似有似无的欲色。

    冷不防地,她先移开了目光。

    许久,才又带上一副带笑的面容,一脸期待地问他:“那王爷什么时候娶我呀?”

    萧逸愣了愣,但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想先在秀洲办一场婚礼,回京之后再三媒六聘迎娶谷柠。

    如今朝中情况复杂,如若回去再办,他俩恐不能成婚。

    “好呀,”谷柠没什么意见,想了想又说,“让江......我爹去办吧。”

    萧逸动了动嘴唇,有些愧疚。

    但谷柠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他有些无措。

    明明她所作所为都在叫嚣着爱他,可他却感觉不到半分爱意。

    甚是荒唐!

    好在日子还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

    自从谷神托梦之后,江百万让江家在各地的商会都着手修建谷神庙。

    他一生都在供奉谷神,此事之后,更是真切。

    不出一月,谷神在凡间的神庙已经上千座,每一处都香火鼎盛。

    江百万将谷柠的婚礼放在谷神庙办,主打一个让谷神主婚。

    谷柠对于这婚事不甚在意,直到拉着红绸站在谷神庙里,她才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生来第二次跪自己!

    她借着余光看向上方的神像,金光闪闪,大概率是纯金的。

    江百万当真是大方!

    她以往见过的神像多半是镀金的,纯金的不多,这倒是挺符合自己的形象。

    江百万除了对谷神格外讲究之外,其他的也不是很在乎,因此这婚礼也算是简单。

    直到坐在婚房里,谷柠才想起自己真在人间成亲了。

    没来由地,她竟然还觉得有那么点不自然的紧张。

    她没等多久,萧逸就进来了。

    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腰间系着镶金龙形白玉。

    细看之下,那白玉竟只有一半,谷柠从盖头下往上看去,只能看到一半的龙身。

    萧逸挑开盖头的时候,她的目光仍在白玉上。

    太熟悉了!

    萧逸察觉到她的目光,几乎不带犹豫就将玉佩解下来交到她手中。

    谷柠握住玉佩,手上一层淡淡的白光融入她的手心。

    上古神器,昆龙印。

    谷神握着昆龙印的手微微在抖,眼睛里的喜色挡都挡不住。

    相传父神征战八荒时,曾练出三件神器,分别是昆龙印、凤鸣琴及鸾心镜。

    昆龙印在人间,护着历代人皇。

    凤鸣琴在泽渊,守着无数冤魂。

    唯有鸾心境,不知所踪。

    相传,这三种神器聚在一起,便可打开般若幻境,神人魔三界无人能从中走出来。

    谷柠咬着嘴唇,看向萧逸,状似无意地问他:“这玉佩好好看,王爷从何而得?”

    萧逸边捡着床上的干果,边答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让我交给未来的......”

    他话未说完,有些难以启齿。

    但谷柠却懂了。

    萧逸的母妃原是南诏的公主,与皇帝相识相知相爱,后困于蛊毒。

    那蛊原是他人下给皇帝的,她为了替他解毒,用子母蛊将毒引到自己身上,而后为了母蛊不死皇帝得以活下来,将自己尘封在方山冰池里,做一个不生不死的活死人。

    皇帝那时最爱她,从皇陵里将昆龙印砍了一半出来,送给她做个念想。

    因此,萧逸也曾受尽宠爱好多年。

    可惜,皇帝从一开始的感动到后来的以为耻辱,不许人再提这段过往。

    如今,天下只有几个说书人和南诏一些老人还记得南诏国曾有个公主,自封在方山。

    谷柠摸着昆龙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逸见她喜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

    他斟酌再三,还是说道:“江......江,回京后我定将该有的礼数一一补上,如今委屈你先将就一下。你睡床,我睡地上,等正式......”

    “江江?”

    谷柠没怎么听后面的话,眉头不自然地皱了起来。

    “你......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吗?”萧逸有些忐忑,终究是成婚了,总不能还称呼“江姑娘”。

    “不不不,”谷柠赶紧摆手,“我很喜欢。”

    江江跟她谷柠有什么关系?

    正合她意。

    谷柠说着自己卸下钗环,随意洗漱一番,就先将床占了一大半。

    没一会儿,就传来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

    萧逸见她睡得熟,眸色越发深沉。

    你说她不爱吧?她又真的很爱!

    你说她爱吧?她又真的不太爱!

    就很迷惑!

    萧逸一夜无眠,谷柠则睡到日上三竿才缓缓爬起来。

    黎安一脸暧昧地给她梳妆,梳发时特意将头发高高挽起,是妇人妆面。

    谷柠打了个哈欠,问她:“王爷呢?”

    “去前厅接旨去了,”黎安小声又说道,“这王爷腿好了以后当真对小姐不错,他说小姐您身体不好不宜下床,不然这个点还得在外面跪着。”

    “腿不好对我就不好了吗?”谷柠有些好笑。

    “那不一样。”黎安嘟着嘴,心想能一样吗?

    “对了,你刚说什么还在外面跪着?”谷柠突然想到,又问她,“为什么?”

    “来传圣旨的是太子殿下,他说小姐您不起来接旨就让王爷一直跪着。”黎安说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跪了一早上了?”谷柠一下子站起来,突然说道,“他腿才刚好,就让他跪一早上?”

    她说完,人一溜烟往前厅跑去了。

    黎安站在原地不明所以,感觉自家小姐对这个逸王当真是爱得深沉。

    前厅,萧君坐在主座喝着茶,身边站着传圣旨的太监张公公。

    他喝得慢条斯理,咬牙切齿。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传到时,谁曾想到萧逸竟已经跟江谷柠生米煮成熟饭。

    他恨得牙痒痒!

    谷柠打着哈欠走来,行到萧逸身旁站着。

    “哟,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秀洲?”她顺手将边上的蒲团踢了一脚,然后弯腰塞在了萧逸的双膝之下。

    萧君看得十分不是滋味,财宝没了不说,萧逸的腿竟然治好了。

    要知道当年,他为了萧逸永远站不起来,可是在那木板上下了不少毒药。

    “江谷柠,你竟然敢联合逸王擅离京都,该当何罪?”萧君一挥手,手中的茶水砸在谷柠前方。

    谷柠顺势抬脚踢了一脚,那茶水全洒在萧君鞋袜上,烫得他跳脚。

    “你这个泼妇!”萧君气得不行,抱着脚直接开骂。

    “我说太子殿下,您现在可是在秀洲,你嘴要是再贱点,我可不保证你能不能回得去。”谷柠双手抱臂,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萧逸拉了起来,在心里盘算着搞死这个烦人的太子会损多少阴德。

    “好啊江谷柠,你这是......”他说着话锋一转,矛头指向萧逸,“逸王你这是要谋反吗?”

    “臣弟不敢,还请太子殿下慎言。”萧逸说着又跪下,但没拉着谷柠。

    “我看你是有了江家撑腰,翅膀硬了!”萧君冷哼一声,对着江谷柠道,“你们婚事不算,有圣旨为证。”

    “什么圣旨?”谷柠白了他一眼,是真想弄死他。

    萧君让张公公宣读圣旨,眼神挑衅地看着谷柠。

    那意思无非就是让江谷柠和萧逸尽快回京,不宜在秀洲多加逗留。

    “不是太子殿下,这圣旨里哪一句说我们婚事不算了?”谷柠眨了眨眼睛又说道,“况且我和王爷孩子都快有了,你再来说这话不合适吧?”

    “什么?”萧君怒骂,“不知廉耻。”

    谷柠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萧君恨得不行,圣旨虽没明写,但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们竟敢擅自成亲!

    萧君还想再说什么,被传旨的太监拉到一旁。

    “殿下,当务之急是回京,至于其他的......回去再说......”

    他这么一说,萧君也清醒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逸王不会抗旨吧?”

    “臣遵旨!”萧逸俯身接旨,传旨的太监却不给,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谷柠。

    “怎么?要我给你下跪?”谷柠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说道,“你确定你受得起?”

    “咱家传旨,代表的是天子,天子降临,如何受不起?”太监声音高昂尖锐,很是得意。

    谷柠懒得理他,弯膝跪了下去,霎时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明明是大好晴天,却下起了雨。

    太监虽然惊讶,还是昂首挺胸走出前厅,却不想前脚刚踏出去,就被雷劈断了一条腿。

    连带着走在他前面的萧君都被牵连,衣袍都被烧焦了一半。

    萧逸看着突如其来的雨和雷,面上一片平和,眸中却是有狂风骤雨。

    萧君让人把太监抬到前厅,指着谷柠吼道:“你这是用了什么妖术?”

    “皇上最忌讳这等事,太子殿下慎言。”萧逸站了出来,将谷柠挡在身后,又说道,“夏日有雷阵雨也是常事,张公公身上带着玄铁,引雷罢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将那太监腰间挂着的金牌子被雷劈成了黑色,只一个角落还浮着一层金色。

    张公公有苦难言,这是贵妃娘娘赏给他的金牌子,里面竟然是铁,这他怎么敢说。

    只能咬咬牙忍着痛,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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