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灵山下,是万顷林涛。以至于,当陶灵均带着青鸾和红蹇衣从这个林子钻进那个林子的时候,主仆俩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在看一个人贩子。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陶灵均还越走越偏,红蹇衣终于按捺不住了。

    “姓陶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说你要带我们回去,可这都走了一日了,净是些羊肠小道。连着十几里路,更连个人毛都没看见,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陶灵均看着抱在一起,都快怂成鹌鹑了,还强装镇定的主仆俩有些好笑。戏谑道:“不瞒你说,我这人惯会喜欢打家劫舍,尤其喜欢劫色。二位姑娘,可要试试?”

    陶灵均说着走近几步,挤出个自以为孟浪的笑容。

    不得不说,这张脸确实生的得天独厚。这般油腻轻浮的神情,被他做出来,竟多了几分风流雅致的韵味。

    红蹇衣默默的看他一眼,又瞥了眼陶灵均藏在袖中的左手,顿时升起几分明悟。有的人表面看着率性风流。可惜,就离她和青鸾近了那么几步,就紧张的手脚无处安放。此刻正把手藏在袖间,偷偷的搓着衣袖呢。就这还劫色呢?他被劫还差不多!

    红蹇衣心神一动,不甘示弱的勾住陶灵均的脖子。分外“配合”的枕在陶灵均匈前,柔声道:“官人想怎么劫啊?奴家都配合~”

    陶灵均吓得一魂升天,六神无主。一个趔趄撞在树上,来不及呼痛,就跳出三米多远。

    “你,你离我远点儿,别过来!”

    说罢,还分外恶寒的抖了一下,嫌弃的拍了拍被红蹇衣碰过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

    红蹇衣扶着树,笑的前合后仰。一旁的青鸾一边给红蹇衣顺气,一边陪着红蹇衣一起笑。

    陶灵均则气得牙痒痒,差点儿把手里的扇子打出龙卷风来。

    “你们两个安分些!我可有言在先,若再如此不知死活的凑上来,休怪我翻脸无情!”

    红蹇衣白了他一眼,不予置评。本来就没有情,还用的着翻脸?吓唬人都不会。要不是为了那百两银子,就这纯情小白花,翻版柳下惠的作派,她才懒得伺候。

    闹了这么一遭,几人的情绪也渐渐舒缓。红蹇衣勒了勒包袱,抱着剑,倚在树干上,蹙眉道:“这天也快黑了,还是赶紧出了这林子,找个落脚的地儿吧。”

    陶灵均懵了一瞬,旋即浅浅笑开。“谁告诉你们,我要出这林子了?”

    “不出去?难道真的……”青鸾连忙捂住嘴,下意识的朝红蹇衣身后躲。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小心翼翼的揪住红蹇衣的裙摆。

    红蹇衣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青鸾的后背,与她耳语:“别怕,他吓你的,我们马上就离开这儿。”

    一个姑娘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姑娘,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陶灵均杵在一旁看了许久,不禁疑惑道:“她这是怎么了?”

    红蹇衣深吸了口气,语气生硬道:“跟你没关系。只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太适应而已。还是趁着天亮,早些离开吧”红蹇衣说着,又把青鸾往身后挡了挡。

    她当然知道青鸾是怎么回事。可是行走江湖,最怕的就被人知道弱点。所以有时候,就算再难、再怕,也只能极力遮掩。偶尔发生意外很正常,只要挺过去就没事了。可要是被人发现了弱点,江湖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立足之地了。僧多粥少,谁不想分一杯羹?游侠也是人,江湖不过是另一种名利场罢了。竞争对手,还是能少一个算一个的好。

    所以,青鸾到底什么情况,红蹇衣是万万不敢告诉陶灵均的。她只能默默祈祷,能在天黑前走出密林。否则,青鸾的情况只会更糟。

    陶灵均不明所以,只当她们是累了。三两下扫出块儿空地,好心道:“今日也赶了一天路了,她许是累了,先坐下歇歇吧。

    红蹇衣闻言只觉心乱如麻。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可看陶灵均神色,也不似作伪。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将青鸾拉入怀中,仔细的安抚。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红蹇衣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跟陶灵均提离开的时候,密林中突然飘起一阵白雾。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几步的距离,她几乎要看不见陶灵均了。

    俄而金光乍现,豁然开朗。浓雾渐渐收拢,聚成一座登云梯。周遭的景色也变了模样,密林依次后退,显出一片水泽。几只优雅高贵的白鹤在水中漫步,四时之景相映成趣。

    红蹇衣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陶灵均催促道:“走吧,我特地让人搭的云梯。若只有我一人回来,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

    红蹇衣直接原地石化。直到身后的青鸾抖的越来越厉害,红蹇衣才猛的回过神来。她僵硬的看向陶灵均,颤抖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陶灵均闻言,脸色一黑。幽幽道:“红姑娘还是积点儿口德吧。在下是个修士,隶属于苍云门。还有,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从踏上这条云阶起,明面上,你得喊我师父。”

    这半个时辰的信息量太多,红蹇衣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味的机械点头。

    陶灵均见她听懂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换上一副温风和煦的模样,朗声道:“乖徒儿,跟上。”

    他闲庭信步的踏上云阶。走了几步,才发现红蹇衣并没有跟上来。猛的回头,却发现她还愣在原地。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想什么呢?快到为师这儿来。”

    红蹇衣呆呆的看着他,本能的想要逃跑。人在面对未知和不可预测时,总是害怕的。可她也能感觉到,身后的青鸾已经快不行了。再不离开的话……

    红蹇衣咬了咬牙,搀着青鸾踏上云阶。顷刻间,漫天星辰化作流萤将她团团包裹。体内似有清泉流过,洗涤着她的四肢百骸。她仿佛做了一场梦,瞬息间飘入云端。

    可喜的是,青鸾也渐渐安定下来,伏在她的肩头轻轻喘气。

    不知何时,原本在水中漫步的仙鹤也飞了过来。扑棱着纯洁的羽翼,兴奋的啼鸣,仿佛与她们睽违已久。

    陶灵均看着眼前这般奇景,不由的眸色一动。他细细的打量着红蹇衣和青鸾,不动声色的将两缕流光打入二人体内。继而道:“也算是你们二人与这云梯有缘,它竟愿意帮你们易筋伐髓。”

    顿了片刻,又小声嘟囔着:“我当年怎么没这待遇?难道这破梯子是男的,更偏爱女儿家……”

    云梯听了他的话,好像生气了似的震了他两下。然后,默默从他脚底下消失了。

    陶灵均:……

    破梯子,自己差别对待,还不让人说!

    就这样,红蹇衣和青鸾在陶灵均的带领下进了苍云门。门内建筑恢宏,飞檐斗拱,画曲回廊,无一不有,无一不精。琉璃碎成千万片,为坻,为屿,为嵁,为岩。青石作底,白玉为阶。连檐角都缀着荧光闪闪的夜明珠,只是成色与品质不同。

    红蹇衣从小到大,哪儿见过这种场面?这简直是——豪无人性!若说她刚才还有几分害怕,那现在就真的一点也无了。对她这种钱财和性命站在同一高度,甚至钱比命重要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梦中情屋!

    她现在突然觉得,只要陶灵均百两银子实在是亏!血亏!她当时为什么不坐地起价呢?说好的无奸不商呢?她就应该问他要百两黄金才对嘛!不不不,感觉百两黄金也很少哇……

    红蹇衣一边跟着陶灵均往里走,一边想着怎么从苍云门捞钱。一想到自己即将鼓起来的钱包,红蹇衣就一阵狂喜,连带着走路的姿态都轻快了不少。

    青鸾一进门就晕了过去,被陶灵均安排了弟子送回天枢堂。此刻,二人正要去大殿拜会掌门,行拜师礼。

    原本苍云门弟子众多,也不必搞得这么隆重。只是陶灵均迟迟不肯收徒。同他一辈的,徒孙都开始开府收徒了。独他一个,像有拖延症似的,死活不肯。

    两个师兄天天催,年年催,就怕他的灵道断了传承。但陶灵均完全漠不关心。数百年来,多少想入他门下的弟子,全部铩羽而归。两个师兄被逼急了,也曾罚他跪山门、抄戒律。结果,这货任打任罚,不收就是不收。

    这次,要不是烟渚和颜宁自罚来诛他的心,陶灵均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但让步归让步,陶灵均还是散漫的很。外门弟子挑了半天,愣是没一个能入他眼的,非要自己出去找。

    是以,众人现在齐聚一堂,就想看看陶灵均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反正现在算来,天枢长老的弟子,也算是这届徒弟里辈分最高的了。三儿又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收首徒,可不得撺个局一起热闹热闹吗?旁的不说,陶灵均传信回来的时候,烟渚和颜宁可是高兴的一宿都没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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