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惧、爱与徒劳2
星野遥放学按时来到校门口，在那里等着她的是一个差不多年纪（遥对此没有把握）的黑发少年，他戴着深蓝色鸭舌帽，鬓边的发修得很齐，让人能想象他写出那样板正的字，不苟言笑的表情给他的面孔平添一份老成。
他背后背着网球袋，抱臂站得笔直，气质倒是跟四天宝寺中学庄严的大门很搭——在他不知道这是耍宝正门的前提下。
“同学你好，请问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看见遥掏出那封决斗书，对方原本严肃的表情裂了，他眉毛升起，紧绷着嘴唇，眼里显而易见的惊讶。
“难道我搞错了……？”他陷入沉思，用低沉的声音喃喃道，片刻，他狐疑地看了遥一眼，“你就是传闻中转学来四天宝寺的那个中学生，你会打网球？”
遥确实是转学来的，也确实会打网球，但是有这种传闻吗？遥有些犹豫，姑且点了点头。
对方似乎在努力接受这一事实，拧着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吐出一句：“……我本来见你名字挺像女性用的，没想到真是个女生，抱歉，是我不该有先入之见。”
意思是本来以为下战书的对象是男生？遥想了想，确实“遥”是一个性别特征不明显的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于是她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看他背后背了网球袋，现在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遥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个，关于决斗书，我觉得你字写得很好，但是我感觉口头说一下就行了，不用这么……”
吓人。
男生用正直坦荡的目光打量着她，遥虽然被看得发毛，却本能地觉得此人不是坏人。
“正式的书信才能体现我对于对手的尊重。”
喔喔，很光明磊落嘛……那你倒是把名字写上啊！！
“那我们……”遥试探地问道。
“走吧。”男生压压帽檐，略微点头，“劳烦你带路。”
这可出乎遥的意料。她原以为对方知晓了她是女生后必定会丧失跟她比网球的兴趣，毕竟男女的力量差异不是技术就能掩埋的。她本来想说“那我们就此别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执着！
遥已经近一年没碰过网球了，此时望着他，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想打。不过远来是客，而且……这人长得不错，遥受颜控的基因驱使，觉得就这样把人家打发走也未免不合礼数，至少先带他去网球场再说。
“那走吧。”
遥迈开步子，一边偷偷观察对方：即使抛却性别，不说“女生肯定打不过男生”这种话，就看他精健有力的手臂，长期室外训练晒出的黝黑皮肤，以及胸有成竹的气势，遥还是觉得自己必然打不过他。
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藏琳跟他打一场，不知道谁胜谁负，以后有没有机会看到两人的对决呢？
想起白石，遥看对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开心，她感叹这人皮肤晒得真是均匀，她戴鸭舌帽向来都只能照顾到脸，别处照黑不误，最终晒成奥利奥，脑袋像随便找来安在脖子上的。这问题困扰她多年，此刻遥心中的赞叹化作有声的言语：
“我戴帽子都没法晒这么均匀的……”
对方似乎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道：“啊……你说皮肤吗？这是天生的。”
遥噎了一下，觉得自己冒犯了对方，即使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一点或恼怒或厌烦的变化，遥还是有些愧疚，她半补偿半真心地夸赞道：“我觉得……你的帽子，很有品味。”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太自然地整了整帽檐：“……谢谢。”
“网球场离这里不远……”
“网球场？”
“嗯？不是去网球场吗？”
男生见她误会了，摆摆手道：“啊……虽然听闻你网球也打得不错，但是我此行是来比将棋的。我跟爷爷谈起我在网球界寻到了将棋对手后他也很高兴，这次修学旅行来到大阪，让我务必趁此机会前来一会。”见遥还是愣在原地，对方似乎想打消她的疑虑，一板一眼认真地说：“没事，我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丧失斗志，我重视的是能力而不是性别……”
“这位同学，我感受到了你海纳百川的胸襟，可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对将棋可以说是……”遥脸上笑开，自信满满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一窍不通啊！”
不远处墙后扒了三个人，是小春裕次和临时加入的忍足谦也——听说小遥被表白，谦也乐颠颠就来了。
“他是——！小春，还记得那张脸吗？”
“不可能忘记的，真是让人心动又火大。”
“他怎么会在大阪？！”
四天宝寺的三个人心脏一紧，同时认了出来：那是去年全国大赛半决赛中于双打率先出场，为四天宝寺的惨败画下第一笔的男人——
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
四天宝寺去年对阵立海大时输得狼狈不堪，也因此全国大赛止步四强。第一场双打立海大就派出了副部长真田，在双打不算真田本人强项的前提下，四天宝寺引以为傲的双打拍档裕次和小春竭尽全力却也只能以4：6败下阵来。
“他居然认识小遥？还跟小遥表白？？”
“哇啊啊啊简直不能忍受，赢我们比赛还想偷我们南瓜。”
“……他们这是要去哪？”
“怎么好像是网球部的方向。”
“居然还特地去我们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没听过吗！”
“天啊！小遥竖了个大拇指，这是接受了的意思吗，我要晕过去了。”
“不行了我忍不了了，我要去制止——”
遥看着眼前黑发男生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他问遥：“你真是千岁千里？”
“……啊？”
遥自认跟千岁在外表上可以说是没有一毛钱的相似，任何神志清醒的人都不至于把他们两个认错，眼前的这个人显然不盲也不傻，此时遥的脑中出现了一种可能性：
“你当初放决斗书的时候，是怎么找到千岁鞋柜的？”
“我觉得擅自溜进他校太不正人君子了，就让我二年级的后辈放的。我打听到千岁千里是一班十七号，就让他放在相应的鞋柜里……”
让你后辈放就有更正人君子一些吗？
遥此时已经完全理解了事情的原委，她无奈笑道：“你后辈大概是放错年级了。千岁千里是三年一班的十七号，我是二年级的星野遥。”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误会。
面前的男生大吃一惊，怒发冲冠，他喝道：“赤也……太松懈了！”
“赤也”大概是他的后辈吧，遥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询问，对方很震惊：“我没写在信里吗？”
遥默默呈上决斗书，少年读着，表情越来越自惭形秽，看来他严以律人但更严以律己，终于，他一下捏皱了纸张：
“真田弦一郎，你太松懈了！”
白石大概是没看过眼前男生的表情才会说她像浮世绘。遥冒汗，正想出言安慰大声自我责备的少年，就被一个飞奔过来的身影挡在身前。
“真田！！你别想来我们四天宝寺偷南瓜！！你给我住手！”
“什么偷南瓜？”真田匪夷所思地看向气喘吁吁的谦也。
上次跟白石一起种了盆栽后，遥跟部里的大家提起这件事，部员们缠了部长半天终于套出个南瓜种子的答案，所有人想象收获的场景开始爆笑，加上遥本来身上南瓜的要素就过多，这下彻底跟大南瓜绑在了一起。
遥并不想同真田解释这件事，于是说道：“谦也，真田桑说是久仰千岁大名，修学旅行到大阪，顺便来找千岁比赛将棋的。”
“啊？”谦也一腔愤慨凉了大半，双臂耷拉下来，“那为什么找小遥？”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带真田桑去找千岁吧。”
千岁今天轮到值日还在班级，听说真田的邀约后爽快应下，因为教室里只有他们几个，于是就地摆了盘棋，棋桌用的是裕次之前比赛时cos千岁那个——遥见裕次居然随身携带，也是比较震撼。
遥他们作为观众在教室后的木地板上跪了一排，看着千岁与真田隔着棋桌面对面席地跪坐，一本正经地俯身鞠躬，二话不说开始走起棋来。
日头已渐偏，金光洒在木色上，像是为地板新打一层蜡。放学后的教室阒静无声，行棋的二人皆沉默不语，时而凝神思索，只听得木棋子置于盘面的啪嗒声响。教室窗边拉了一半的窗帘轻轻鼓动，带着暖意的风煽动着旁观者心绪起伏，让人有些坐不住。
“我看不懂，你呢？”谦也问遥。
一窍不通的遥晃脑袋。
“我跪得膝盖好痛，你呢？”谦也又问遥。
十分怕疼的遥猛点头。
“现在应该是真田君攻千岁守。”遥和谦也佩服地看向小春，小春智慧地推推眼镜，又脸带红晕咽了咽口水，“不愧是真田君，猛兽一般的攻势真是让人……”
“你找死吗，小春。”
“嘘，安静点。”
千岁似乎被真田处处相逼，脸色越来越难看，下到胶着处，千岁思考良久，两指间夹着一枚棋迟迟不落。
“就到这里吧，再接着下也没有意义。”真田忽然垂着眸沉声道，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你出手太多顾虑，棋风过于畏缩，看得出你心中有杂念，似乎在忌惮什么——这样的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杂念？忌惮？遥随之看向千岁，遥的脑内有什么一闪而过，仿佛有段记忆能跟这句话联系起来，但她没能捕捉到。
千岁愣了，但并没有生气，只是缓缓放下棋子，凝目望向真田：“真田，你特地来四天宝寺，不是只为了和我比将棋吧。”
真田抱臂，镇定地说道：“你还有点眼见。我听闻四天宝寺今年吸纳了不少强手，虽然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但是为保胜利万无一失，身为立海副部长，我也有义务顺道查看一下四天宝寺网球部的训练状况，本来也只是顺道，现在看来则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
千岁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如果你比赛也这样举棋不定，四天宝寺今年也不可能胜过我们——当然不是说你们本来就有可能胜过，我们立海大三连霸毫无死角——只不过你们现在更没有一点获胜的余地了。”
“但凡四天宝寺的正选中有一个短板，碰上我们王者立海，一定和去年一样，只能一败涂地。”
听到这番不留情面的发言，下棋的、观棋的全部目瞪口呆，就连遥都呆住了。
一阵长风穿堂而过，拂过面颊发梢，吹落一片岑寂，吹醒少年埋藏的记忆。当初输球的懊恼、愧悔和不甘心都被尽数想起。
愤怒最先自谦也的内心破土而出，因为最难受的就是他。
去年二年级的他被委以第三单打的重任，代替有望的前辈上场，本应担当的是扭转乾坤的角色，他却输得很难看，甚至一分没得。是他亲手，为四天宝寺的完败，为四天宝寺在全国的征途画上了句点。
比赛前，谦也让第一单打的白石做好热身准备，与白石约定，自己必然赢下比赛给他踏上赛场的机会，最终却食言了。
那种深重的负罪感，又从他心头涌了上来。
“你这混蛋说什么？！”谦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已经要上去揪真田的衣领了。
真田敛了眉眼，并没有与他争吵的意图：“我只是在说实话。”
遥伸手拉住谦也，望着他却不知怎么劝慰——她听了这话都很不好受，明白谦也他们肯定更是如此。但她也知道真田只是实话实说。他心直口快，说话自负却刚正不阿。或许也正因是实话，反而更让人难以接受。
遥叹了口气，借口新闻部有事先离开，也拉走了跟踪三人组。好在小春裕次出门后就唱了个双簧，成功把谦也逗笑，于是他们互相道别，各自参加社团活动。
他背后背着网球袋，抱臂站得笔直，气质倒是跟四天宝寺中学庄严的大门很搭——在他不知道这是耍宝正门的前提下。
“同学你好，请问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看见遥掏出那封决斗书，对方原本严肃的表情裂了，他眉毛升起，紧绷着嘴唇，眼里显而易见的惊讶。
“难道我搞错了……？”他陷入沉思，用低沉的声音喃喃道，片刻，他狐疑地看了遥一眼，“你就是传闻中转学来四天宝寺的那个中学生，你会打网球？”
遥确实是转学来的，也确实会打网球，但是有这种传闻吗？遥有些犹豫，姑且点了点头。
对方似乎在努力接受这一事实，拧着眉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吐出一句：“……我本来见你名字挺像女性用的，没想到真是个女生，抱歉，是我不该有先入之见。”
意思是本来以为下战书的对象是男生？遥想了想，确实“遥”是一个性别特征不明显的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于是她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看他背后背了网球袋，现在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遥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个，关于决斗书，我觉得你字写得很好，但是我感觉口头说一下就行了，不用这么……”
吓人。
男生用正直坦荡的目光打量着她，遥虽然被看得发毛，却本能地觉得此人不是坏人。
“正式的书信才能体现我对于对手的尊重。”
喔喔，很光明磊落嘛……那你倒是把名字写上啊！！
“那我们……”遥试探地问道。
“走吧。”男生压压帽檐，略微点头，“劳烦你带路。”
这可出乎遥的意料。她原以为对方知晓了她是女生后必定会丧失跟她比网球的兴趣，毕竟男女的力量差异不是技术就能掩埋的。她本来想说“那我们就此别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执着！
遥已经近一年没碰过网球了，此时望着他，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想打。不过远来是客，而且……这人长得不错，遥受颜控的基因驱使，觉得就这样把人家打发走也未免不合礼数，至少先带他去网球场再说。
“那走吧。”
遥迈开步子，一边偷偷观察对方：即使抛却性别，不说“女生肯定打不过男生”这种话，就看他精健有力的手臂，长期室外训练晒出的黝黑皮肤，以及胸有成竹的气势，遥还是觉得自己必然打不过他。
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藏琳跟他打一场，不知道谁胜谁负，以后有没有机会看到两人的对决呢？
想起白石，遥看对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开心，她感叹这人皮肤晒得真是均匀，她戴鸭舌帽向来都只能照顾到脸，别处照黑不误，最终晒成奥利奥，脑袋像随便找来安在脖子上的。这问题困扰她多年，此刻遥心中的赞叹化作有声的言语：
“我戴帽子都没法晒这么均匀的……”
对方似乎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道：“啊……你说皮肤吗？这是天生的。”
遥噎了一下，觉得自己冒犯了对方，即使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出现一点或恼怒或厌烦的变化，遥还是有些愧疚，她半补偿半真心地夸赞道：“我觉得……你的帽子，很有品味。”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太自然地整了整帽檐：“……谢谢。”
“网球场离这里不远……”
“网球场？”
“嗯？不是去网球场吗？”
男生见她误会了，摆摆手道：“啊……虽然听闻你网球也打得不错，但是我此行是来比将棋的。我跟爷爷谈起我在网球界寻到了将棋对手后他也很高兴，这次修学旅行来到大阪，让我务必趁此机会前来一会。”见遥还是愣在原地，对方似乎想打消她的疑虑，一板一眼认真地说：“没事，我不会因为你是女性就丧失斗志，我重视的是能力而不是性别……”
“这位同学，我感受到了你海纳百川的胸襟，可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对将棋可以说是……”遥脸上笑开，自信满满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一窍不通啊！”
不远处墙后扒了三个人，是小春裕次和临时加入的忍足谦也——听说小遥被表白，谦也乐颠颠就来了。
“他是——！小春，还记得那张脸吗？”
“不可能忘记的，真是让人心动又火大。”
“他怎么会在大阪？！”
四天宝寺的三个人心脏一紧，同时认了出来：那是去年全国大赛半决赛中于双打率先出场，为四天宝寺的惨败画下第一笔的男人——
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
四天宝寺去年对阵立海大时输得狼狈不堪，也因此全国大赛止步四强。第一场双打立海大就派出了副部长真田，在双打不算真田本人强项的前提下，四天宝寺引以为傲的双打拍档裕次和小春竭尽全力却也只能以4：6败下阵来。
“他居然认识小遥？还跟小遥表白？？”
“哇啊啊啊简直不能忍受，赢我们比赛还想偷我们南瓜。”
“……他们这是要去哪？”
“怎么好像是网球部的方向。”
“居然还特地去我们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没听过吗！”
“天啊！小遥竖了个大拇指，这是接受了的意思吗，我要晕过去了。”
“不行了我忍不了了，我要去制止——”
遥看着眼前黑发男生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他问遥：“你真是千岁千里？”
“……啊？”
遥自认跟千岁在外表上可以说是没有一毛钱的相似，任何神志清醒的人都不至于把他们两个认错，眼前的这个人显然不盲也不傻，此时遥的脑中出现了一种可能性：
“你当初放决斗书的时候，是怎么找到千岁鞋柜的？”
“我觉得擅自溜进他校太不正人君子了，就让我二年级的后辈放的。我打听到千岁千里是一班十七号，就让他放在相应的鞋柜里……”
让你后辈放就有更正人君子一些吗？
遥此时已经完全理解了事情的原委，她无奈笑道：“你后辈大概是放错年级了。千岁千里是三年一班的十七号，我是二年级的星野遥。”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误会。
面前的男生大吃一惊，怒发冲冠，他喝道：“赤也……太松懈了！”
“赤也”大概是他的后辈吧，遥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询问，对方很震惊：“我没写在信里吗？”
遥默默呈上决斗书，少年读着，表情越来越自惭形秽，看来他严以律人但更严以律己，终于，他一下捏皱了纸张：
“真田弦一郎，你太松懈了！”
白石大概是没看过眼前男生的表情才会说她像浮世绘。遥冒汗，正想出言安慰大声自我责备的少年，就被一个飞奔过来的身影挡在身前。
“真田！！你别想来我们四天宝寺偷南瓜！！你给我住手！”
“什么偷南瓜？”真田匪夷所思地看向气喘吁吁的谦也。
上次跟白石一起种了盆栽后，遥跟部里的大家提起这件事，部员们缠了部长半天终于套出个南瓜种子的答案，所有人想象收获的场景开始爆笑，加上遥本来身上南瓜的要素就过多，这下彻底跟大南瓜绑在了一起。
遥并不想同真田解释这件事，于是说道：“谦也，真田桑说是久仰千岁大名，修学旅行到大阪，顺便来找千岁比赛将棋的。”
“啊？”谦也一腔愤慨凉了大半，双臂耷拉下来，“那为什么找小遥？”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带真田桑去找千岁吧。”
千岁今天轮到值日还在班级，听说真田的邀约后爽快应下，因为教室里只有他们几个，于是就地摆了盘棋，棋桌用的是裕次之前比赛时cos千岁那个——遥见裕次居然随身携带，也是比较震撼。
遥他们作为观众在教室后的木地板上跪了一排，看着千岁与真田隔着棋桌面对面席地跪坐，一本正经地俯身鞠躬，二话不说开始走起棋来。
日头已渐偏，金光洒在木色上，像是为地板新打一层蜡。放学后的教室阒静无声，行棋的二人皆沉默不语，时而凝神思索，只听得木棋子置于盘面的啪嗒声响。教室窗边拉了一半的窗帘轻轻鼓动，带着暖意的风煽动着旁观者心绪起伏，让人有些坐不住。
“我看不懂，你呢？”谦也问遥。
一窍不通的遥晃脑袋。
“我跪得膝盖好痛，你呢？”谦也又问遥。
十分怕疼的遥猛点头。
“现在应该是真田君攻千岁守。”遥和谦也佩服地看向小春，小春智慧地推推眼镜，又脸带红晕咽了咽口水，“不愧是真田君，猛兽一般的攻势真是让人……”
“你找死吗，小春。”
“嘘，安静点。”
千岁似乎被真田处处相逼，脸色越来越难看，下到胶着处，千岁思考良久，两指间夹着一枚棋迟迟不落。
“就到这里吧，再接着下也没有意义。”真田忽然垂着眸沉声道，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你出手太多顾虑，棋风过于畏缩，看得出你心中有杂念，似乎在忌惮什么——这样的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杂念？忌惮？遥随之看向千岁，遥的脑内有什么一闪而过，仿佛有段记忆能跟这句话联系起来，但她没能捕捉到。
千岁愣了，但并没有生气，只是缓缓放下棋子，凝目望向真田：“真田，你特地来四天宝寺，不是只为了和我比将棋吧。”
真田抱臂，镇定地说道：“你还有点眼见。我听闻四天宝寺今年吸纳了不少强手，虽然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但是为保胜利万无一失，身为立海副部长，我也有义务顺道查看一下四天宝寺网球部的训练状况，本来也只是顺道，现在看来则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
千岁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如果你比赛也这样举棋不定，四天宝寺今年也不可能胜过我们——当然不是说你们本来就有可能胜过，我们立海大三连霸毫无死角——只不过你们现在更没有一点获胜的余地了。”
“但凡四天宝寺的正选中有一个短板，碰上我们王者立海，一定和去年一样，只能一败涂地。”
听到这番不留情面的发言，下棋的、观棋的全部目瞪口呆，就连遥都呆住了。
一阵长风穿堂而过，拂过面颊发梢，吹落一片岑寂，吹醒少年埋藏的记忆。当初输球的懊恼、愧悔和不甘心都被尽数想起。
愤怒最先自谦也的内心破土而出，因为最难受的就是他。
去年二年级的他被委以第三单打的重任，代替有望的前辈上场，本应担当的是扭转乾坤的角色，他却输得很难看，甚至一分没得。是他亲手，为四天宝寺的完败，为四天宝寺在全国的征途画上了句点。
比赛前，谦也让第一单打的白石做好热身准备，与白石约定，自己必然赢下比赛给他踏上赛场的机会，最终却食言了。
那种深重的负罪感，又从他心头涌了上来。
“你这混蛋说什么？！”谦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已经要上去揪真田的衣领了。
真田敛了眉眼，并没有与他争吵的意图：“我只是在说实话。”
遥伸手拉住谦也，望着他却不知怎么劝慰——她听了这话都很不好受，明白谦也他们肯定更是如此。但她也知道真田只是实话实说。他心直口快，说话自负却刚正不阿。或许也正因是实话，反而更让人难以接受。
遥叹了口气，借口新闻部有事先离开，也拉走了跟踪三人组。好在小春裕次出门后就唱了个双簧，成功把谦也逗笑，于是他们互相道别，各自参加社团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