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很快到了头，九月，柏斐川一入学就成为了焦点。
芙黎也知道这事儿。
蹿到一米八三的个子，黑发清爽柔顺，洗白的牛仔裤扎着白衬衣边，和人对上视线的时候会露出浅笑，原本就下至的无辜眼尾眯起，谁见了都得夸句俊。
更重要的是，这是今年省状元。
更更重要的是，这是把官方采访拍成隐晦告白信的省状元。
前者会让大学专业老师稍微多加关注，后者则让柏斐川在一堆乐子大学生中成为了最具话题新的新星。
芙黎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入学报道那天，是她送人去的大学。
大学正门口拉着硕大一条横幅，欢迎新同学五个大字印在上面。芙黎停了车，和柏斐川一起走进学校的时候还在抱怨。
“军训又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不让回家的啊？”
柏斐川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撑着伞给芙黎躲太阳：“最多二十天我就回来了。”
最多二十天？
足足二十天！
芙黎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一拳给柏斐川揍出点疾病，然后找熟人拿假条关家里了。
自从和柏斐川签了协议，她就没饿过这么久！
柏斐川：“对了，这两天有快递，记得签收一下。”
“？”芙黎难以置信，“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
柏斐川把伞往芙黎头顶偏了偏：“嗯，这个月的游戏，数字版怕你搞混兑换码，买的卡带。”
芙黎耸耸鼻尖，咳了声：“区区二十天，我觉得我还是能克服的。”
柏斐川一本正经鼓励她：“我也觉得。”
作为本市数一数二有排面的大学，从大门进去是一条又宽又长的大道，推着行李箱的学生熙熙攘攘，跟着学姐学长往里找。
芙黎本来是来送人，结果柏斐川又是提行李又是打伞，外人看来还真弄不清楚是到底是谁来上学。
她对这学校算熟，之前经常来等宋倦下课，等烦了就借他的职工卡这里吃吃那里尝尝，一来二去还认识上了几个学生，最后得出结论。
这大学伙食不行，口碑全靠食堂大妈打饭不颠勺的人文关怀。
不过她也有段时间没来，两道的小食店翻了个遍，不知道是装修还是换老板，看着挺新。
绕了两周，快给吸血鬼晒蔫了，他们终于顺着横幅摸到被征用为临时报到处的体育馆。
柏斐川收了伞，把行李先留在原地：“我先去报道。”
芙黎站在体育馆大门边，人不挤，太阳晒不着，无精打采点头：“行。”
柏斐川刚没走多久，一学生上前自信发言：“嗨，学妹！”
芙黎本来在翻着手机的收货信息，琢磨着在这二十天干脆找维柯联机得了，一开始没意识到那同学在喊自己，等人又持之以恒叫了两身后才抬起头。
左边路过的是一米八厚眼镜男大，右边路过的是地中海壮年学者。
思来想去，芙黎最后还是只能把“学妹”的称呼套在自己身上。
她大言不惭地应下。
“什么事？”
那小伙子眼睛亮了，青春四射活力十足。
“学妹什么专业的？来报道吧。是这样的，我大三生物工程，心理课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个作业，要加十个陌生学妹……十个陌生同学的微信，学妹你方便助力一下不？”
说完还真摸出来了一张像模像样的社会实践报告。
这段话就说得很有水平，有水平在他开局就来了句“生物工程”。
芙黎拿着手机，原本半耷的眼皮挑起，漂亮得人心头发颤：“生物工程？”
等柏斐川把杂七杂八的搞完，回头就看见芙黎和一学生聊得热火朝天。
她本来就对军训强制住校这事儿不情不愿，送个人都带着怨气，也没心情化妆。
素面朝天，扎个马尾，看着……也完全不像是学妹那挂。
气质摆在那儿呢。
但搭讪是不讲究什么真不真，能说上话就是胜利。
显然，那男同学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就跟小王子帕里斯摩拳擦掌准备抢海伦一样，管他妈的，优势在我。
被老师支来给柏斐川带路的眼镜学长还在给他打预防针。
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得把人稳住，别等人大二豁然洞开转专业，难受，很难受。
“学弟，咱们专业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别看网上造谣，什么天坑，不存在的。”
“就只是周一到周五课多了点，周末实验多了点，平时没什么空搞恋爱，毕业工作难找而已。我相信这对你来说都不算问题！”
“我看你采访说挺热爱生物工程的，那也太天选了，简直是为咱学科量身打造的人才……呃还有什么……”
语重心长编半天才发现身后没人，回头一看，柏斐川站在右后侧没动。
这学弟看着就是脾气好到掉渣的那类，对老师笑，对学长笑，对路过盯着他瞧的芊芊学子也笑。
怎么说呢，很礼貌，然后没了。
当他站那儿突然不笑了，你会猛然意识到，原来他棱角分明着呢。
嗯，还挺唬人。
再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我靠。
眼镜学长两步上前，先是微笑搬出“您好，宋教授好像还在请假没在学校”，再辅佐一套流畅质朴的军体拳，把蠢得跟二哈似的兄弟斩于马下，胳膊卡着他脖子就往外拖。
芙黎虚起眼，似乎是在回忆这眼镜仔又是谁，怎么这么不礼貌，开口就提宋某。
然后她注意到了柏斐川。
“过来过来。”芙黎挥挥手，又嫌柏斐川走得慢。
她瞧着这小子怎么突然就这么不情不愿，隔着半米多直接挽着人胳膊把他拖过来，“这你学长，直系的。”
二哈仔见到柏斐川，先一愣，小声嘀咕：“这不是那个想不开来咱专业殉道的柏老师吗？兄弟你瞻仰到活圣人了？”
接着他才看到漂亮姑娘和活圣人贴在一起的胳膊：“这这这这这——”
眼镜仔笑容尬住，不管这傻逼惨叫什么“你跟我在这儿玩什么窒息Play”，总之打死不撒手，并且很想出门左转，把那科梧桐树给刨开，直接把人给埋了。
芙黎说：“我从你们学生角度深入了解了一下。小柏啊，好像这专业也还行，平时没那么忙。你学长说周一到周五下课还能出来看电影吃饭，周末全天随叫随到诶。”
柏斐川：“……”
芙黎又说：“而且校禁也不严，半夜三更也能七进七出——”
柏斐川：“……”
柏斐川：“我一般不住校，不用七进七出。”
“唔。”芙黎想起来了，“也是，除了那些什么考试周，你只是军训呆小二十天。”
小二十天？
柏斐川余光瞥着俩学长，重点是强调自己七进七出那个。
足足二十天，四舍五入一个月了。
芙黎显然很满意，柏斐川显然略带忧愁。
两个学长对视一眼，二哈鬼鬼祟祟问眼镜仔：“我们柏老师的成名一战……是不是在电视里不动声色秀了一把大的来着？”
眼镜仔恍惚到没去在意他措辞：“我以为她是宋教授的……这怎么……”
“什么宋教授？”
“上学期的数学分析老师，你又菜又爱，学得肝肠寸断赴汤蹈火那个。”
“……你容我整理一下头绪，我是记得老宋有个经常来找他的漂亮对象，为此还改掉了拖堂的臭习惯——不是吧？？”
这俩说话压着声音，无奈俩听众专注起来听力好得不行，连二哈那声只见唇形未闻其音的“草”都听的一清二楚。
数次提到宋倦，芙黎显然没那么满意了，柏斐川显然更忧愁了。
最后芙黎还是加了二哈的微信。
因为芙黎实在忍不了自己名誉受损，严厉声明自己和宋倦只是饭搭子，现在还闹掰了，并不是传闻中那样惊悚的关系。
而二哈把头点成了望庐山瀑布，险些点出残影。
“我懂，我懂。就说我一菜狗怎么就突然发癫，上学期对数学分析爱得要死要活，老宋这中央空调贼擅长蛊惑人心，他全责！”
芙黎看他突然就顺眼了。
首先，大家都不热衷自我检讨。
其次，莫名其妙有受害者联盟那味儿了。
最后，可以帮饲养员探探路。
临走前，她拍拍柏斐川的肩：“和学长玩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就给维珂打，也打不通就给沈非打。”
俨然是不打算在家待着的意思。
等芙黎走了，眼镜学长利索把同学踢到一边，瞧他在那儿对着到手的微信傻乐，恨铁不成钢。
看回柏斐川……
呃，这学弟或许生性不爱笑吧。
他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抿抿嘴唇：“要不……咱们先回宿舍？”
柏斐川敛下眼，再抬起眼皮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好脾气学弟的无瑕模样。
“麻烦带路了，学长。”声音也温温和和的。
***
按照芙黎原本的意思，柏斐川是完全不住校的，跟校方递交申请就行。
柏斐川为此搬出了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芙黎。
住宿费不贵，遇上考试周和实验紧的时候可能没时间来回跑，算好进食周期的话，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谈这事的时候芙黎要饿不饿，听着饲养员讲得头头是道，翻译得质朴一点就是：总有那么几天你得留守在家。
非常不顺耳。
他没摘项链，所以芙黎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把人按沙发上，头埋在他脖子边，嘴唇贴着皮肤，也不开咬，半商量半威胁问：“你确定？”
事情谈得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错愕之余，柏斐川只能瞥见芙黎趴在他身上回落的肩背。
他喉结一动，偏过头让她姿势舒服点，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半点看不出血液流动得就和他的心跳一样快。
“嗯。”
答完，利齿迈进了皮肉，芙黎散开的黑发绕在他身上，除了压住嗓子里的喘息外，他没能再说出半句话。
爽完，芙黎起身坐沙发上，饲养员扯过薄毯盖着脸，耳朵血红。
她捏捏饲养员的耳垂，把人捏得两抖。
最后芙黎才不情不愿答应。
事实上，柏斐川是考虑到自己的发情期。
在被咬之前，他是没怎么经历过发情期的，次数一多，周期也终于趋于稳定。
在家的话会很麻烦，首先他没办法拒绝芙黎的进食要求，在发情期被咬也容易出事，次次都强撑，被发现的概率太大了。
不如躲在学校，错开进食周期。
于是，柏斐川迎来了自己的室友——一路都在嘿嘿傻笑和哎哎叹气的俩学长。
柏斐川一个稚嫩幼苗被插在大三的成熟苗圃，这也应该是老师怕他跑路的重点关怀项目之一。
全方面防护，无所不用其极。
眼镜学长叫钟冉，本地人，就连骂傻狗室友的时候声音也斯斯文文。
钟冉绩点没下过3.8，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多提到的都是能帮学弟解答学业上的问题，肉眼可见的好相处。
二哈学长叫荀单，外地的，一个平平无奇的生工受难人，最著名的是这个名字。
曾经有教授眼神不太好，把荀看成苟，又搞不清单到底发什么音，点名的时候脱口而出一个“狗蛋”，没人应，连喊三声，皱眉说这狗蛋怎么回事，开学第一节课都敢翘。
荀单这才咬牙切齿举起手。
从此，狗蛋之名威震四海。
“还有一个熬不住转专业走了……”荀单捧手机说了一半，钟冉踢了他一脚，立马把手机搁桌上，慷慨激昂，“——简直懦夫！”
柏斐川看了眼他手机，屏幕留在微信页面，最上面的那个头像是游戏《最终幻想》系列的吉祥物，昨晚芙黎刚换上的。
“欸我可没有撬墙角的意思啊，”
荀单忙不迭自证清白，并试图给学弟塑造出一副不输钟冉的高大形象，说话也没过脑子。
“加都加了，也不好主动把人删掉，怪不礼貌……柏老师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主动找聊，就算开唠也全唠你，瞧我够兄弟不？”
钟冉感到窒息，拽着他衣服：“算我求你，狗蛋，别骚了。”
“这算什么骚？”荀单说完，眉毛一挑，“不是，你叫谁狗蛋呢？！”
“好。”柏斐川说。
钟冉一愣，连生性爱耍贱而不自知的荀单也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学弟展开一个纯良无比的微笑。
他也没继续解释什么，就当玩笑开完话题结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钟冉又开始叹气了，打算和荀单好好聊聊，学弟不是和他相处了两年多的同学，一来就整骚的，很不合适。
没想到荀单先把他拖出了宿舍，两人在宿舍楼下自动贩卖机边蹲着。
荀单开了个可乐拉罐，细酌了一口，眉头紧锁看着满腹心事。
钟冉也不好再说什么：“你知道这样不好就跟学弟道歉去。”
“不是，”荀单在脑海中酝酿半晌，感叹，“柏老师不简单啊。”
钟冉：“？”
荀单阵阵后怕：“你刚才瞧见没，他差点笑出特效了。我靠，兄弟，给你细讲，我上次有这种心情还是上数学分析的时候，就你说的那种肝肠寸断赴汤蹈火——”
“我真的求你，别细讲，我他妈没做错任何事。”钟冉没有办法，只能指望他能收着点，“别去骚扰学弟女朋友。”
他想了想，补上，“也别去骚扰学弟。”
然而，就在新生开始军训后的第三天，芙黎的微信电话响了。
因为加了好友之后就没说过话，连个备注也没有。她在看到来电的时候半天没想起来这是谁，怎么躺在自己列表里的。
哦，饲养员的学长啊。
芙黎想起来了。
维珂在一边鬼哭狼嚎：“芙姐！打团双手离键盘乃兵家大忌！！！”
“又没排位，打个娱乐匹配你在急什么？”芙黎推开椅子，指指薄淮南，说，“让他C，我去接个电话。”
薄淮南端着姿态，优雅过人，操作一滩狗屎，臭不可闻。
他也不是特意来维珂家里打游戏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芙黎罔顾维珂的绝望，走出游戏室，接通了电话。
二哈的声音直接冲了出来——
“姐！是你吗姐！能听到我说话吗姐！”
“柏老师他要嗝儿屁了！！！”
芙黎也知道这事儿。
蹿到一米八三的个子，黑发清爽柔顺，洗白的牛仔裤扎着白衬衣边，和人对上视线的时候会露出浅笑，原本就下至的无辜眼尾眯起，谁见了都得夸句俊。
更重要的是，这是今年省状元。
更更重要的是，这是把官方采访拍成隐晦告白信的省状元。
前者会让大学专业老师稍微多加关注，后者则让柏斐川在一堆乐子大学生中成为了最具话题新的新星。
芙黎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入学报道那天，是她送人去的大学。
大学正门口拉着硕大一条横幅，欢迎新同学五个大字印在上面。芙黎停了车，和柏斐川一起走进学校的时候还在抱怨。
“军训又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还不让回家的啊？”
柏斐川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撑着伞给芙黎躲太阳：“最多二十天我就回来了。”
最多二十天？
足足二十天！
芙黎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一拳给柏斐川揍出点疾病，然后找熟人拿假条关家里了。
自从和柏斐川签了协议，她就没饿过这么久！
柏斐川：“对了，这两天有快递，记得签收一下。”
“？”芙黎难以置信，“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
柏斐川把伞往芙黎头顶偏了偏：“嗯，这个月的游戏，数字版怕你搞混兑换码，买的卡带。”
芙黎耸耸鼻尖，咳了声：“区区二十天，我觉得我还是能克服的。”
柏斐川一本正经鼓励她：“我也觉得。”
作为本市数一数二有排面的大学，从大门进去是一条又宽又长的大道，推着行李箱的学生熙熙攘攘，跟着学姐学长往里找。
芙黎本来是来送人，结果柏斐川又是提行李又是打伞，外人看来还真弄不清楚是到底是谁来上学。
她对这学校算熟，之前经常来等宋倦下课，等烦了就借他的职工卡这里吃吃那里尝尝，一来二去还认识上了几个学生，最后得出结论。
这大学伙食不行，口碑全靠食堂大妈打饭不颠勺的人文关怀。
不过她也有段时间没来，两道的小食店翻了个遍，不知道是装修还是换老板，看着挺新。
绕了两周，快给吸血鬼晒蔫了，他们终于顺着横幅摸到被征用为临时报到处的体育馆。
柏斐川收了伞，把行李先留在原地：“我先去报道。”
芙黎站在体育馆大门边，人不挤，太阳晒不着，无精打采点头：“行。”
柏斐川刚没走多久，一学生上前自信发言：“嗨，学妹！”
芙黎本来在翻着手机的收货信息，琢磨着在这二十天干脆找维柯联机得了，一开始没意识到那同学在喊自己，等人又持之以恒叫了两身后才抬起头。
左边路过的是一米八厚眼镜男大，右边路过的是地中海壮年学者。
思来想去，芙黎最后还是只能把“学妹”的称呼套在自己身上。
她大言不惭地应下。
“什么事？”
那小伙子眼睛亮了，青春四射活力十足。
“学妹什么专业的？来报道吧。是这样的，我大三生物工程，心理课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个作业，要加十个陌生学妹……十个陌生同学的微信，学妹你方便助力一下不？”
说完还真摸出来了一张像模像样的社会实践报告。
这段话就说得很有水平，有水平在他开局就来了句“生物工程”。
芙黎拿着手机，原本半耷的眼皮挑起，漂亮得人心头发颤：“生物工程？”
等柏斐川把杂七杂八的搞完，回头就看见芙黎和一学生聊得热火朝天。
她本来就对军训强制住校这事儿不情不愿，送个人都带着怨气，也没心情化妆。
素面朝天，扎个马尾，看着……也完全不像是学妹那挂。
气质摆在那儿呢。
但搭讪是不讲究什么真不真，能说上话就是胜利。
显然，那男同学就是这么想的。现在就跟小王子帕里斯摩拳擦掌准备抢海伦一样，管他妈的，优势在我。
被老师支来给柏斐川带路的眼镜学长还在给他打预防针。
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得把人稳住，别等人大二豁然洞开转专业，难受，很难受。
“学弟，咱们专业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别看网上造谣，什么天坑，不存在的。”
“就只是周一到周五课多了点，周末实验多了点，平时没什么空搞恋爱，毕业工作难找而已。我相信这对你来说都不算问题！”
“我看你采访说挺热爱生物工程的，那也太天选了，简直是为咱学科量身打造的人才……呃还有什么……”
语重心长编半天才发现身后没人，回头一看，柏斐川站在右后侧没动。
这学弟看着就是脾气好到掉渣的那类，对老师笑，对学长笑，对路过盯着他瞧的芊芊学子也笑。
怎么说呢，很礼貌，然后没了。
当他站那儿突然不笑了，你会猛然意识到，原来他棱角分明着呢。
嗯，还挺唬人。
再顺着他的视线一看。
我靠。
眼镜学长两步上前，先是微笑搬出“您好，宋教授好像还在请假没在学校”，再辅佐一套流畅质朴的军体拳，把蠢得跟二哈似的兄弟斩于马下，胳膊卡着他脖子就往外拖。
芙黎虚起眼，似乎是在回忆这眼镜仔又是谁，怎么这么不礼貌，开口就提宋某。
然后她注意到了柏斐川。
“过来过来。”芙黎挥挥手，又嫌柏斐川走得慢。
她瞧着这小子怎么突然就这么不情不愿，隔着半米多直接挽着人胳膊把他拖过来，“这你学长，直系的。”
二哈仔见到柏斐川，先一愣，小声嘀咕：“这不是那个想不开来咱专业殉道的柏老师吗？兄弟你瞻仰到活圣人了？”
接着他才看到漂亮姑娘和活圣人贴在一起的胳膊：“这这这这这——”
眼镜仔笑容尬住，不管这傻逼惨叫什么“你跟我在这儿玩什么窒息Play”，总之打死不撒手，并且很想出门左转，把那科梧桐树给刨开，直接把人给埋了。
芙黎说：“我从你们学生角度深入了解了一下。小柏啊，好像这专业也还行，平时没那么忙。你学长说周一到周五下课还能出来看电影吃饭，周末全天随叫随到诶。”
柏斐川：“……”
芙黎又说：“而且校禁也不严，半夜三更也能七进七出——”
柏斐川：“……”
柏斐川：“我一般不住校，不用七进七出。”
“唔。”芙黎想起来了，“也是，除了那些什么考试周，你只是军训呆小二十天。”
小二十天？
柏斐川余光瞥着俩学长，重点是强调自己七进七出那个。
足足二十天，四舍五入一个月了。
芙黎显然很满意，柏斐川显然略带忧愁。
两个学长对视一眼，二哈鬼鬼祟祟问眼镜仔：“我们柏老师的成名一战……是不是在电视里不动声色秀了一把大的来着？”
眼镜仔恍惚到没去在意他措辞：“我以为她是宋教授的……这怎么……”
“什么宋教授？”
“上学期的数学分析老师，你又菜又爱，学得肝肠寸断赴汤蹈火那个。”
“……你容我整理一下头绪，我是记得老宋有个经常来找他的漂亮对象，为此还改掉了拖堂的臭习惯——不是吧？？”
这俩说话压着声音，无奈俩听众专注起来听力好得不行，连二哈那声只见唇形未闻其音的“草”都听的一清二楚。
数次提到宋倦，芙黎显然没那么满意了，柏斐川显然更忧愁了。
最后芙黎还是加了二哈的微信。
因为芙黎实在忍不了自己名誉受损，严厉声明自己和宋倦只是饭搭子，现在还闹掰了，并不是传闻中那样惊悚的关系。
而二哈把头点成了望庐山瀑布，险些点出残影。
“我懂，我懂。就说我一菜狗怎么就突然发癫，上学期对数学分析爱得要死要活，老宋这中央空调贼擅长蛊惑人心，他全责！”
芙黎看他突然就顺眼了。
首先，大家都不热衷自我检讨。
其次，莫名其妙有受害者联盟那味儿了。
最后，可以帮饲养员探探路。
临走前，她拍拍柏斐川的肩：“和学长玩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就给维珂打，也打不通就给沈非打。”
俨然是不打算在家待着的意思。
等芙黎走了，眼镜学长利索把同学踢到一边，瞧他在那儿对着到手的微信傻乐，恨铁不成钢。
看回柏斐川……
呃，这学弟或许生性不爱笑吧。
他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抿抿嘴唇：“要不……咱们先回宿舍？”
柏斐川敛下眼，再抬起眼皮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好脾气学弟的无瑕模样。
“麻烦带路了，学长。”声音也温温和和的。
***
按照芙黎原本的意思，柏斐川是完全不住校的，跟校方递交申请就行。
柏斐川为此搬出了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芙黎。
住宿费不贵，遇上考试周和实验紧的时候可能没时间来回跑，算好进食周期的话，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谈这事的时候芙黎要饿不饿，听着饲养员讲得头头是道，翻译得质朴一点就是：总有那么几天你得留守在家。
非常不顺耳。
他没摘项链，所以芙黎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把人按沙发上，头埋在他脖子边，嘴唇贴着皮肤，也不开咬，半商量半威胁问：“你确定？”
事情谈得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错愕之余，柏斐川只能瞥见芙黎趴在他身上回落的肩背。
他喉结一动，偏过头让她姿势舒服点，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缓慢起伏，半点看不出血液流动得就和他的心跳一样快。
“嗯。”
答完，利齿迈进了皮肉，芙黎散开的黑发绕在他身上，除了压住嗓子里的喘息外，他没能再说出半句话。
爽完，芙黎起身坐沙发上，饲养员扯过薄毯盖着脸，耳朵血红。
她捏捏饲养员的耳垂，把人捏得两抖。
最后芙黎才不情不愿答应。
事实上，柏斐川是考虑到自己的发情期。
在被咬之前，他是没怎么经历过发情期的，次数一多，周期也终于趋于稳定。
在家的话会很麻烦，首先他没办法拒绝芙黎的进食要求，在发情期被咬也容易出事，次次都强撑，被发现的概率太大了。
不如躲在学校，错开进食周期。
于是，柏斐川迎来了自己的室友——一路都在嘿嘿傻笑和哎哎叹气的俩学长。
柏斐川一个稚嫩幼苗被插在大三的成熟苗圃，这也应该是老师怕他跑路的重点关怀项目之一。
全方面防护，无所不用其极。
眼镜学长叫钟冉，本地人，就连骂傻狗室友的时候声音也斯斯文文。
钟冉绩点没下过3.8，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多提到的都是能帮学弟解答学业上的问题，肉眼可见的好相处。
二哈学长叫荀单，外地的，一个平平无奇的生工受难人，最著名的是这个名字。
曾经有教授眼神不太好，把荀看成苟，又搞不清单到底发什么音，点名的时候脱口而出一个“狗蛋”，没人应，连喊三声，皱眉说这狗蛋怎么回事，开学第一节课都敢翘。
荀单这才咬牙切齿举起手。
从此，狗蛋之名威震四海。
“还有一个熬不住转专业走了……”荀单捧手机说了一半，钟冉踢了他一脚，立马把手机搁桌上，慷慨激昂，“——简直懦夫！”
柏斐川看了眼他手机，屏幕留在微信页面，最上面的那个头像是游戏《最终幻想》系列的吉祥物，昨晚芙黎刚换上的。
“欸我可没有撬墙角的意思啊，”
荀单忙不迭自证清白，并试图给学弟塑造出一副不输钟冉的高大形象，说话也没过脑子。
“加都加了，也不好主动把人删掉，怪不礼貌……柏老师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主动找聊，就算开唠也全唠你，瞧我够兄弟不？”
钟冉感到窒息，拽着他衣服：“算我求你，狗蛋，别骚了。”
“这算什么骚？”荀单说完，眉毛一挑，“不是，你叫谁狗蛋呢？！”
“好。”柏斐川说。
钟冉一愣，连生性爱耍贱而不自知的荀单也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学弟展开一个纯良无比的微笑。
他也没继续解释什么，就当玩笑开完话题结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钟冉又开始叹气了，打算和荀单好好聊聊，学弟不是和他相处了两年多的同学，一来就整骚的，很不合适。
没想到荀单先把他拖出了宿舍，两人在宿舍楼下自动贩卖机边蹲着。
荀单开了个可乐拉罐，细酌了一口，眉头紧锁看着满腹心事。
钟冉也不好再说什么：“你知道这样不好就跟学弟道歉去。”
“不是，”荀单在脑海中酝酿半晌，感叹，“柏老师不简单啊。”
钟冉：“？”
荀单阵阵后怕：“你刚才瞧见没，他差点笑出特效了。我靠，兄弟，给你细讲，我上次有这种心情还是上数学分析的时候，就你说的那种肝肠寸断赴汤蹈火——”
“我真的求你，别细讲，我他妈没做错任何事。”钟冉没有办法，只能指望他能收着点，“别去骚扰学弟女朋友。”
他想了想，补上，“也别去骚扰学弟。”
然而，就在新生开始军训后的第三天，芙黎的微信电话响了。
因为加了好友之后就没说过话，连个备注也没有。她在看到来电的时候半天没想起来这是谁，怎么躺在自己列表里的。
哦，饲养员的学长啊。
芙黎想起来了。
维珂在一边鬼哭狼嚎：“芙姐！打团双手离键盘乃兵家大忌！！！”
“又没排位，打个娱乐匹配你在急什么？”芙黎推开椅子，指指薄淮南，说，“让他C，我去接个电话。”
薄淮南端着姿态，优雅过人，操作一滩狗屎，臭不可闻。
他也不是特意来维珂家里打游戏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芙黎罔顾维珂的绝望，走出游戏室，接通了电话。
二哈的声音直接冲了出来——
“姐！是你吗姐！能听到我说话吗姐！”
“柏老师他要嗝儿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