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阳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照在面如死灰的少女脸上。
孟凡霜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用仅存的理智意识到，昨天24小时之内，她只吃了点麻辣白菜。
这种食物也是神奇，大概是片片胃中过，半点不留存。
喝西北风都比它顶饱。
昨天躺床的那一刻，她就饿透了，想找宋敛又不知道他住哪，只能翻箱倒柜，最后烧了开水冲两勺绵白糖。
有生之年，她竟落到如此下场！
宋敛下楼遛狗，无意间看到小区绿植林的凉凳上躺着一个人，他只瞟了一眼就认出她是孟凡霜。
明明是挺美的少女，却偏偏以奇异姿态惹人眼球。
他慢慢走过去，盯着垂到地上挂着草叶的长发，又眼神游离地看着她因为动作露出的大片脖颈，轻咳一声。
这声音像个指令，孟凡霜霎时连接上信号。
她一骨碌爬起来，在灼人的日光下眯着眼睛打量，确定是宋敛后，忽然撇嘴哭出来。
“我真的会饿死你知不知道！”
宋敛面色平淡，语气不紧不慢，“你不会做饭？”
孟凡霜摇头，眼眶隐隐变红。
他无语，上下打量她，“你都十八了还不会做饭？”
孟凡霜呜的一声哭出来，咧嘴说：“没米，没面，没有钱，没有手机，呜呜。”
她止不住眼泪也忍不住委屈，“我只喝了白糖水，又不顶饿，我一夜没睡，还找不到你。”她忽然揪住他衣角，倒了口气说：“你昨晚说的，把钱给我，让我自己在家待着，我…我现在要钱了，呜呜。”
宋敛没想到会这样，他先入为主觉得厨房里都有米面油，孟爸把她交付给他，也是说她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趁着假期最后几天体验一下生活。
没想到体验生活直接设置了钢铁丛林模式，也难怪她大哭。
宋敛对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就算陌生人说饿了，他也不会煮几片大白菜应付，虽觉得她性格骄纵难相处，但一个大活人饿到崩溃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
内心着实震了一下。
他冲远处瞎跑的哈士奇挥了挥手，它立马心领神会地独自跑进单元楼，孟凡霜泪眼蒙眬地看着消失的傻狗，有气无力地说：“它能自己回家啊？”
宋敛低头，瘦高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忽然露出得意，“当然，全靠我悉心调丨教。”
孟凡霜眼泪又溢出来，嘴巴瘪了几下才说出话，“那你还挺厉害的。”内心则想到电梯里的屈辱，用仅存的精力疯狂辱骂他。
十分钟后，孟凡霜坐在烤鸭店里，心里的愤恨已经转化为感恩。
宋敛是个抠的，却点了一整只鸭，鸭架椒盐，咸香酥脆，她用薄饼卷了两块肉，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呜，这是什么人间美味！这是什么可爱多汁的小鸭子！
宋敛递来一杯水，有些不自在地叮嘱她慢点吃。
孟凡霜决定在吃饭这会儿赦免他无罪。
从饭店出来时，孟凡霜扶着腰，一手托着鼓起的肚子，哎呦哎呦喘长气。宋敛刻意和她拉远距离，抱着肩膀假装不认识。
孟凡霜懒得理他。
吃饱了，先前的恩怨又浮出水面，孟凡霜跟在他后面，故作感兴趣地说：“你的狗竟然能自己下楼！”
宋敛脚步放慢，还没说话就先笑，罕见地露出符合他年龄的模样。
“不止，还能自己坐电梯。”
孟凡霜咬紧后槽牙，确实能自己坐电梯，还会用狗嘴按楼层键，就是偶尔会踩到无辜美少女的脚而已。
她呵呵笑，不咸不淡的评价，“好厉害。”
宋敛点头，没在意她的冷淡，“我爸妈不让我养，我开学之前把它训练得不麻烦他们才可以。”
孟凡霜脚面还有淡淡的痛感，说不出夸赞的话，“你不在家，它那么大只，自己下楼的话会吓到别人。”
宋敛一脸自信，“不会，它很温和。”
孟凡霜抿嘴，烤鸭阻挡的怨气又奔涌而出，相比他的狗，他更可恨。
过完马路，宋敛才说：“而且他也很少自己下楼。”
孟凡霜哼了一声，自顾自念叨，“那我可真够倒霉的。”
“嗯？”他顿下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接话，“你对你的狗这么好，我爸对我还不如你对狗。”
宋敛轻笑，“那不一样。”
“你累了一天还给它买鸡胸肉，我觉得，如果它犯了错误，你一定会承担责任。”
“它怎么可能犯错误。”
孟凡霜停下脚步，眼神罕见的严肃。
“比如，它踩了别人的脚。”
宋敛回头看她，微笑说，“第一，它不可能踩别人脚，第二，如果它真踩了别人脚……”他顿住，似是在思考。
“那可以踩我的脚，一脚还一脚。”
孟凡霜目光向下，落在他的脚上，他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可以想象被狠狠踩过之后时何种景象。
但！
孟凡霜压住想踩他的冲动，慢吞吞伸出一只手。
“给我钱吧，我回家待着去。”
宋敛挑眉，惊讶她话题转变得总是这么快，他双手插兜，脚步懒散地往前走，带着笑意的语句幽幽传来，“不行。”
孟凡霜小跑着跟上，巴着他的胳膊，“怎么不行？”
宋敛转头看她，“你知道刚才这顿饭吃了多少钱吗？”
她摇头。
他伸出手，比了个三。
“三百？”孟凡霜无语，“才三百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
宋敛眉头皱起，又回归到初识时的严肃模样。
“三百是不多，但要我得在巷子里摆摊两天卖一千多个串才能赚回来。”
他深呼吸，不客气地甩下一句：“怪不得孟叔叔狠心把你扔下，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因为他说话时的鄙夷不加掩饰，孟凡霜感觉自己被铁锤敲脑袋，四肢百骸都震得生疼，她努力与他持平，扬声说：“就你厉害，就你最懂民间疾苦！”
宋敛不说话，鼻尖溢出一声‘哼’。
不是好‘哼’，是集奚落鄙视看不起的‘哼’。
孟凡霜最讨厌被别人阴阳怪气，跳脚说：“谁怕谁啊，不就是赚钱嘛！”
宋敛歪头看她，女孩气得脸色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呼出巴掌赏在他脸上。
他目视前方，一字一句说：“好，今晚六点，准时出摊。”
****
孟凡霜下午六点准时到达，身体充盈，状态奇佳，为了配合他小吃车，还特意带了个大红色围裙。
围裙中间画着长发公主，旁边还有蕾丝花边点缀。
她仔细地把头发全都拢上，团成丸子，最后别上大大的同色系蝴蝶结。
扭着身子在宋敛眼前晃，细白的手掌托着下巴，矫揉造作的眨巴眨巴眼：“我这形象可以吧？”
宋敛目光只落在她身上0.1秒就挪走，不紧不慢地指挥她：“先去把盘子洗一下，刚才刮风都落灰了。”
孟凡霜自觉没味，懒懒的挪过去洗盘子。
直到蹲下，宋敛才转头看她，女孩一头不掺杂质的黑发，上面点缀着巨大的蝴蝶结，按他的想法，这种发饰是很难看的，超过六岁戴都难看。
可在她头上就一点不违和。
莫名的，他想到白雪公主。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书里插图上的白雪公主和文里很不符，眼下，他看着她背影，脑海里却蹦出那幅插画。
插画里的女孩变成孟凡霜，她拽着蓬蓬裙，转了一个圈站在他面前，慢声细语地问他：“宋敛，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他在心里默默回复。
这样一番心思后，再看她的感觉就不一样，她的那些骄纵任性都变成可爱，甚至她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他都会答应。
刚巧，孟凡霜转过头，闹心地冲他嚷嚷：“我刚想到，洗洁精特别伤手，要不还是你洗好了。”
宋敛眼神逐渐清明，幽幽吐出两个字：“不行。”
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人群一波又一波，孟凡霜刚开始还平菇白菇不分，到夜深时就能游刃有余地接串下锅，不过她可没有什么成就感。
送走一群中学生，她锤了锤腰，无力吐槽：“这帮人没事出来干吗！怎么不在家看电视剧啊。”
宋敛数钱的手顿住，掀起眼皮瞪了她一眼。
孟凡霜懒得看眼色，摔着抹布继续说：“而且这是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轻则跑肚拉稀，重则肠胃绞痛，以健康的角度……”
宋敛一脸冷漠。
孟凡霜余光感受到眼刀，不紧不慢地转移口风，“但人性就是这么斯德哥尔摩，越是垃圾，越是喜欢。”说完，眼神落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宋敛心跳慢了两拍，条件反射的移开视线，手里还捏着一沓钱，但数到哪里已经忘记了。
而罪魁祸首已经转过身，嘀嘀咕咕地骂凝住的红油好恶心。
他深呼吸，忍住看她的冲动，专心数钱。
收工已经是深夜，出了小吃街就感觉萧瑟，街面上几乎没人，两边的店铺早已打烊，只剩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
孟凡霜眼神游离，欲言又止。
因为肢体语言太明显，宋敛说：“去超市？”
“耶！”她欢呼雀跃，几个大步就扎进超市，他跟在后面，唇角弯起。
零食区里，孟凡霜目不暇接地上蹿下跳，不一会，怀里都装满了，她只露出额头，跌跌撞撞往门口走。
宋敛拉着车，把她挑好的零食都放进去，孟凡霜狐疑地看他脸色，“你不会全都放回货架吧？”
他沉吟，伸手指着爆辣厚片和泡椒凤爪，说：“这俩不行。”
“这是我最想吃的唉！”
“就不给你买。”
孟凡霜忍着怒气，心有不甘地跟在他后面。
他很高，却偏瘦，穿着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脚上穿着白色平底鞋，她故意迈大步，假装无意踩他鞋跟。
他倏然顿住。
第一时间低头检查鞋的状态，果然，纯白的鞋面印上灰色印记。
孟凡霜眼里得意，心里暗爽。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宋敛才说：“没事。”却故意捻起手指把购物车里的原味薯片放回货架。
孟凡霜心生悔意，真是踩轻了。
烦死了。
她忙活了一夜唉，连工资都没有，就是下班了想吃点零食而已，还得看人眼色，她可从来没过过这种日子。
“你别在那摆出一副对我有生杀大权的样子，惹人心烦。”她说着，还烦躁地踢了下购物车。
里面的果冻因为震动翻了个面，圆滚滚的屁股露出来，露出两个橘子瓣。
宋敛深呼吸，转身和她面对面。
女孩梗着脖子歪着头，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他看了眼被放回货架的原味薯片，呵，就那么爱吃吗。
他靠在货架旁，把车推远，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开始算账。
“今天六点出摊，期间你吃了十串腊肠，八串丸子，青菜若干，鲜蘑一盘，小面四两。”他说完，手机点开进入计算器。
“腊肠进价一块一共十块，丸子八串算你五块，青菜小面鲜蘑算十块，对了，你还管我要了十块买旁边李哥炸的臭豆腐。”
他把巨大的35举到她眼前，“六点到十点一共四个小时，暑期小时工15块，除掉我的损耗，你还有25块。”
孟凡霜已经被一串串的数字绕晕，无语地说：“怎样？”
他眼神落在远处的购物车里，“光你买的四个大果冻都超过25了，里面那些巧克力锅巴蛋糕卷我就不算了。”
孟凡霜白眼要翻到天上，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她今晚干了那么多活，被他像驴一样使，现在来跟她说这个。
真是！
“所以你到底是要怎样？”
宋敛轻叹一口气，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明天我早上就出摊，今晚我给你买的零食抵你白天的工。”
孟凡霜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她用仅存的理智意识到，昨天24小时之内，她只吃了点麻辣白菜。
这种食物也是神奇，大概是片片胃中过，半点不留存。
喝西北风都比它顶饱。
昨天躺床的那一刻，她就饿透了，想找宋敛又不知道他住哪，只能翻箱倒柜，最后烧了开水冲两勺绵白糖。
有生之年，她竟落到如此下场！
宋敛下楼遛狗，无意间看到小区绿植林的凉凳上躺着一个人，他只瞟了一眼就认出她是孟凡霜。
明明是挺美的少女，却偏偏以奇异姿态惹人眼球。
他慢慢走过去，盯着垂到地上挂着草叶的长发，又眼神游离地看着她因为动作露出的大片脖颈，轻咳一声。
这声音像个指令，孟凡霜霎时连接上信号。
她一骨碌爬起来，在灼人的日光下眯着眼睛打量，确定是宋敛后，忽然撇嘴哭出来。
“我真的会饿死你知不知道！”
宋敛面色平淡，语气不紧不慢，“你不会做饭？”
孟凡霜摇头，眼眶隐隐变红。
他无语，上下打量她，“你都十八了还不会做饭？”
孟凡霜呜的一声哭出来，咧嘴说：“没米，没面，没有钱，没有手机，呜呜。”
她止不住眼泪也忍不住委屈，“我只喝了白糖水，又不顶饿，我一夜没睡，还找不到你。”她忽然揪住他衣角，倒了口气说：“你昨晚说的，把钱给我，让我自己在家待着，我…我现在要钱了，呜呜。”
宋敛没想到会这样，他先入为主觉得厨房里都有米面油，孟爸把她交付给他，也是说她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趁着假期最后几天体验一下生活。
没想到体验生活直接设置了钢铁丛林模式，也难怪她大哭。
宋敛对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有些后悔，就算陌生人说饿了，他也不会煮几片大白菜应付，虽觉得她性格骄纵难相处，但一个大活人饿到崩溃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
内心着实震了一下。
他冲远处瞎跑的哈士奇挥了挥手，它立马心领神会地独自跑进单元楼，孟凡霜泪眼蒙眬地看着消失的傻狗，有气无力地说：“它能自己回家啊？”
宋敛低头，瘦高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忽然露出得意，“当然，全靠我悉心调丨教。”
孟凡霜眼泪又溢出来，嘴巴瘪了几下才说出话，“那你还挺厉害的。”内心则想到电梯里的屈辱，用仅存的精力疯狂辱骂他。
十分钟后，孟凡霜坐在烤鸭店里，心里的愤恨已经转化为感恩。
宋敛是个抠的，却点了一整只鸭，鸭架椒盐，咸香酥脆，她用薄饼卷了两块肉，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呜，这是什么人间美味！这是什么可爱多汁的小鸭子！
宋敛递来一杯水，有些不自在地叮嘱她慢点吃。
孟凡霜决定在吃饭这会儿赦免他无罪。
从饭店出来时，孟凡霜扶着腰，一手托着鼓起的肚子，哎呦哎呦喘长气。宋敛刻意和她拉远距离，抱着肩膀假装不认识。
孟凡霜懒得理他。
吃饱了，先前的恩怨又浮出水面，孟凡霜跟在他后面，故作感兴趣地说：“你的狗竟然能自己下楼！”
宋敛脚步放慢，还没说话就先笑，罕见地露出符合他年龄的模样。
“不止，还能自己坐电梯。”
孟凡霜咬紧后槽牙，确实能自己坐电梯，还会用狗嘴按楼层键，就是偶尔会踩到无辜美少女的脚而已。
她呵呵笑，不咸不淡的评价，“好厉害。”
宋敛点头，没在意她的冷淡，“我爸妈不让我养，我开学之前把它训练得不麻烦他们才可以。”
孟凡霜脚面还有淡淡的痛感，说不出夸赞的话，“你不在家，它那么大只，自己下楼的话会吓到别人。”
宋敛一脸自信，“不会，它很温和。”
孟凡霜抿嘴，烤鸭阻挡的怨气又奔涌而出，相比他的狗，他更可恨。
过完马路，宋敛才说：“而且他也很少自己下楼。”
孟凡霜哼了一声，自顾自念叨，“那我可真够倒霉的。”
“嗯？”他顿下身子。
她不紧不慢地接话，“你对你的狗这么好，我爸对我还不如你对狗。”
宋敛轻笑，“那不一样。”
“你累了一天还给它买鸡胸肉，我觉得，如果它犯了错误，你一定会承担责任。”
“它怎么可能犯错误。”
孟凡霜停下脚步，眼神罕见的严肃。
“比如，它踩了别人的脚。”
宋敛回头看她，微笑说，“第一，它不可能踩别人脚，第二，如果它真踩了别人脚……”他顿住，似是在思考。
“那可以踩我的脚，一脚还一脚。”
孟凡霜目光向下，落在他的脚上，他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可以想象被狠狠踩过之后时何种景象。
但！
孟凡霜压住想踩他的冲动，慢吞吞伸出一只手。
“给我钱吧，我回家待着去。”
宋敛挑眉，惊讶她话题转变得总是这么快，他双手插兜，脚步懒散地往前走，带着笑意的语句幽幽传来，“不行。”
孟凡霜小跑着跟上，巴着他的胳膊，“怎么不行？”
宋敛转头看她，“你知道刚才这顿饭吃了多少钱吗？”
她摇头。
他伸出手，比了个三。
“三百？”孟凡霜无语，“才三百而已，你怎么这么小气！”
宋敛眉头皱起，又回归到初识时的严肃模样。
“三百是不多，但要我得在巷子里摆摊两天卖一千多个串才能赚回来。”
他深呼吸，不客气地甩下一句：“怪不得孟叔叔狠心把你扔下，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因为他说话时的鄙夷不加掩饰，孟凡霜感觉自己被铁锤敲脑袋，四肢百骸都震得生疼，她努力与他持平，扬声说：“就你厉害，就你最懂民间疾苦！”
宋敛不说话，鼻尖溢出一声‘哼’。
不是好‘哼’，是集奚落鄙视看不起的‘哼’。
孟凡霜最讨厌被别人阴阳怪气，跳脚说：“谁怕谁啊，不就是赚钱嘛！”
宋敛歪头看她，女孩气得脸色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呼出巴掌赏在他脸上。
他目视前方，一字一句说：“好，今晚六点，准时出摊。”
****
孟凡霜下午六点准时到达，身体充盈，状态奇佳，为了配合他小吃车，还特意带了个大红色围裙。
围裙中间画着长发公主，旁边还有蕾丝花边点缀。
她仔细地把头发全都拢上，团成丸子，最后别上大大的同色系蝴蝶结。
扭着身子在宋敛眼前晃，细白的手掌托着下巴，矫揉造作的眨巴眨巴眼：“我这形象可以吧？”
宋敛目光只落在她身上0.1秒就挪走，不紧不慢地指挥她：“先去把盘子洗一下，刚才刮风都落灰了。”
孟凡霜自觉没味，懒懒的挪过去洗盘子。
直到蹲下，宋敛才转头看她，女孩一头不掺杂质的黑发，上面点缀着巨大的蝴蝶结，按他的想法，这种发饰是很难看的，超过六岁戴都难看。
可在她头上就一点不违和。
莫名的，他想到白雪公主。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书里插图上的白雪公主和文里很不符，眼下，他看着她背影，脑海里却蹦出那幅插画。
插画里的女孩变成孟凡霜，她拽着蓬蓬裙，转了一个圈站在他面前，慢声细语地问他：“宋敛，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他在心里默默回复。
这样一番心思后，再看她的感觉就不一样，她的那些骄纵任性都变成可爱，甚至她提出什么无理要求，他都会答应。
刚巧，孟凡霜转过头，闹心地冲他嚷嚷：“我刚想到，洗洁精特别伤手，要不还是你洗好了。”
宋敛眼神逐渐清明，幽幽吐出两个字：“不行。”
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人群一波又一波，孟凡霜刚开始还平菇白菇不分，到夜深时就能游刃有余地接串下锅，不过她可没有什么成就感。
送走一群中学生，她锤了锤腰，无力吐槽：“这帮人没事出来干吗！怎么不在家看电视剧啊。”
宋敛数钱的手顿住，掀起眼皮瞪了她一眼。
孟凡霜懒得看眼色，摔着抹布继续说：“而且这是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轻则跑肚拉稀，重则肠胃绞痛，以健康的角度……”
宋敛一脸冷漠。
孟凡霜余光感受到眼刀，不紧不慢地转移口风，“但人性就是这么斯德哥尔摩，越是垃圾，越是喜欢。”说完，眼神落在他身上，轻轻叹了口气。
宋敛心跳慢了两拍，条件反射的移开视线，手里还捏着一沓钱，但数到哪里已经忘记了。
而罪魁祸首已经转过身，嘀嘀咕咕地骂凝住的红油好恶心。
他深呼吸，忍住看她的冲动，专心数钱。
收工已经是深夜，出了小吃街就感觉萧瑟，街面上几乎没人，两边的店铺早已打烊，只剩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
孟凡霜眼神游离，欲言又止。
因为肢体语言太明显，宋敛说：“去超市？”
“耶！”她欢呼雀跃，几个大步就扎进超市，他跟在后面，唇角弯起。
零食区里，孟凡霜目不暇接地上蹿下跳，不一会，怀里都装满了，她只露出额头，跌跌撞撞往门口走。
宋敛拉着车，把她挑好的零食都放进去，孟凡霜狐疑地看他脸色，“你不会全都放回货架吧？”
他沉吟，伸手指着爆辣厚片和泡椒凤爪，说：“这俩不行。”
“这是我最想吃的唉！”
“就不给你买。”
孟凡霜忍着怒气，心有不甘地跟在他后面。
他很高，却偏瘦，穿着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脚上穿着白色平底鞋，她故意迈大步，假装无意踩他鞋跟。
他倏然顿住。
第一时间低头检查鞋的状态，果然，纯白的鞋面印上灰色印记。
孟凡霜眼里得意，心里暗爽。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宋敛才说：“没事。”却故意捻起手指把购物车里的原味薯片放回货架。
孟凡霜心生悔意，真是踩轻了。
烦死了。
她忙活了一夜唉，连工资都没有，就是下班了想吃点零食而已，还得看人眼色，她可从来没过过这种日子。
“你别在那摆出一副对我有生杀大权的样子，惹人心烦。”她说着，还烦躁地踢了下购物车。
里面的果冻因为震动翻了个面，圆滚滚的屁股露出来，露出两个橘子瓣。
宋敛深呼吸，转身和她面对面。
女孩梗着脖子歪着头，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他看了眼被放回货架的原味薯片，呵，就那么爱吃吗。
他靠在货架旁，把车推远，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开始算账。
“今天六点出摊，期间你吃了十串腊肠，八串丸子，青菜若干，鲜蘑一盘，小面四两。”他说完，手机点开进入计算器。
“腊肠进价一块一共十块，丸子八串算你五块，青菜小面鲜蘑算十块，对了，你还管我要了十块买旁边李哥炸的臭豆腐。”
他把巨大的35举到她眼前，“六点到十点一共四个小时，暑期小时工15块，除掉我的损耗，你还有25块。”
孟凡霜已经被一串串的数字绕晕，无语地说：“怎样？”
他眼神落在远处的购物车里，“光你买的四个大果冻都超过25了，里面那些巧克力锅巴蛋糕卷我就不算了。”
孟凡霜白眼要翻到天上，这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她今晚干了那么多活，被他像驴一样使，现在来跟她说这个。
真是！
“所以你到底是要怎样？”
宋敛轻叹一口气，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明天我早上就出摊，今晚我给你买的零食抵你白天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