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臻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黑亮的眼眸转而变得清冽冷寒。
她身上的痛楚已经消散了七七八八,心中澄明清亮,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危机感,让她已经分毫不错的将自己所处的情境用最快的速度梳理清楚。
这是大盛真正的主人敬敏女帝驾崩后,易长风谋朝篡位的第十年。
女帝死后,易长风面对朝野的质疑曾虚情假意的对易臻疼爱过一阵子,然而随着易长风利用新贵稳定朝堂坐稳皇位,便将易臻这个彰显了他罪孽的公主打发到寺庙中静心养性。
易臻虽有公主之尊,却在知晓人事之后,变成了青灯古佛之中一只没有自由处处受人辖制,时不时要被京中老古板们灌输三从四德,男子为尊的笼中鸟。
易长风除了钻营算计的心思,并无治国安邦的才干,女帝励精图治守护的江山在他的手中天灾不断,混乱四死,就连有史以来一直臣服大盛的弹丸小国也生出不臣之心,屡屡挑衅。
易臻就是在这种泥潭般混乱的局势中,被易长风头脑一热的想了起来,下旨接她回京。
召回的圣旨上满是帝王思念骨血之言,重来一回的易臻这时才看透了易长风此举的用意。
他要用易臻这个棋子平息满朝非议,利用女帝留下的旧部平息匪患,最后再将易臻当作和谈的礼物献给外族,好保他的皇位安稳。
可惜上一世易臻凭着女帝旧部平息匪患后一鼓作气斩杀了几位耀武扬威的外族首领,逼得和谈就此破裂,否则上一世还不至于落得被人设计杀害的下场。
可惜对于易臻而言,无论是做和谈礼物,还是被易长风过桥拆河构陷杀害,她都不会再蛰伏等待。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抢占先机。
易臻从沉重的回忆之中回神过来,看向眼前的屋舍,她记起来了,现在正是易长风召她归京,可是归途之中,她的护卫被人杀的片甲不留,只剩下一个自小跟在她身边的婢女。
此处是京郊一个芝麻小官的府邸,也是她和婢女阿兰暂时落脚的地方。
这小官世故圆滑,不敢在几位皇子眼下对她这位公主太过热络,早早便隐了身去。
易臻脸上透出一种冷淡,阿兰身无分文,小官袖手旁观,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冒失马虎的婢女是如何寻到一位医术高超,出尘脱俗的神医?
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因她的经历,导致此番多了许多变故。
阿兰见易臻醒来,松了一大口气:“主子,你昏迷了一整日,快要吓死阿兰了,要不是遇见了谢公子,主子身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阿兰就是死上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过错。”
易臻闭上眼睛,好让自己被阿兰吵得有些晕眩的脑袋歇上一会,在阿兰没有继续哭唧唧时,道:“阿兰,我有些饿了。”
阿兰在手忙脚乱一阵终于找准了方向,风风火火进了小厨房,全然忘了替易臻介绍面前陌生古怪的大夫。
易臻在阿兰的哭诉中记起了面前之人的姓氏,轻声道:“有劳谢公子搭救,可否告诉我,我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那股钻心的疼痛实在折磨人,要是能找到解救之法,她自然不会放过。
谢俞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阿兰怠慢的不快,声音意外的好听,“姑娘脉象平稳,不似身有旧疾或是中毒之兆,想来只是连日操劳,伤了精气,我给姑娘开的药只是寻常凝神静气的汤药。”
易臻心中觉得古怪,却从谢俞的面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打住话题,转而闲话一般:“此番承蒙公子相救,我观公子形貌,不似京中之人,我在此地也算远道而来,既能相逢,你我便是有缘,救命之恩不得不报,公子若有所托,我定全力以赴。”
谢俞浅色的眸子动了片刻,微微弯了一下唇间,温和道:“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
易臻看着面前之人挺拔俊逸的身形,温暖的阳光洒在他那出众的面孔上,他虽是在笑,可那笑温淡之中却藏着一种让人无法企及的疏离。
易臻想起了阿兰念叨过的话本,唇齿之间忽的生出一丝痒意,这人一看就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被人敬着宠的公子,周身气质温柔明净,就像是月宫仙人,即使与人偶有交集,却也始终要回到那云颠之上。
易臻心里不由的生出一抹趣味,她像是看到了一只鲜嫩可爱的猎物,体内那股隐秘的暴虐的心意在缓缓滋长,可她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行啊,她的脑袋如今还悬在易长风手中,眼下不是被美色熏昏头脑的时候。
谢俞丝毫不知易臻心里翻涌着什么可怕的念头,他替易臻又诊过几次脉后,叮嘱了阿兰几句要注意的东西,便告辞离开了。
阿兰端着一碗肉羹放到易臻身边,小心伺候着,待易臻补充了体力,这才小声道:“主子,谢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医术也真高明,您晕倒之后,阿兰求了好几位大夫,全都束手无策,还是谢公子厉害,手到病除。”
易臻原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在他之前还有别的大夫替我诊治过?”
说到此,阿兰还有些愤懑不平,“是啊,你这病来势汹汹,奴婢去寻了县令,他也不敢怠慢,派了最有名的大夫,那群庸医竟然说回天乏术,简直虚有其表,什么大夫还有脸称什么第一神医。”
阿兰说的是连易臻都有所耳闻的一名大夫,这人在大盛颇有名气,医术委实要比寻常大夫高明不少。
易臻听了阿兰的话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她让人将那所谓的第一神医请了过来,令其号脉,老神医诊后瞠目结舌,结结巴巴,似乎见到了死人复生。
易臻从那张真真切切恐慌的脸上没有看出半分作假,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那种疼起来撕心裂肺好似有人强行拖拽她魂魄的痛感依旧让她心有余悸,神医在她脉中探出将亡之人的脉象并非故弄玄虚。
那时她的确不知生死,可那种痛感是如何消散的,是她撑过了一定的时辰,还是碰见什么特殊的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能重来一世,身上这怪异的疼痛未必没有玄而又玄的克制之法。
易臻一时想不透其中的关系,但头脑中只有一个清楚的念头,无论那谢公子是不是能缓解她疼痛的人,她都必须将人抓在手上。
易臻派阿兰打听谢俞的身份,可惜人去楼空,阿兰没有见到谢俞,易臻心里不由的生出些烦躁。
她此时太过弱小,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要做些什么事难如登天。
京城如此大,要在茫茫人海之间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易臻不肯放弃,用出游的借口在街市上游荡过几圈终于探出一点消息来。
易臻带着帷帽同阿兰坐在人声鼎沸的茶楼之中,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盖过了嘈杂之音,“谢氏之德行,我等身在千里之外,或许有所不知,那谢氏族人各个良善仁厚,南地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光是谢氏便为灾众捐了几万两黄金,南地疫病四起之时,也是谢氏族人奔走劳累,安抚灾众。”
阿兰听的双眼放光:“主子,这谢氏之人可真好,竟有此美名,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朝中也定会给他们不少封赏。”
易臻面色淡然,吐出的话却一针见血,“锋芒太露,若遇昏庸之主,只会惹祸上门。”
果然,不等众人赞叹谢氏族人的德行善举,说书先生便长叹一声:“谢氏仁善,实乃大盛之福,可惜命运弄人,经过连番几次天灾,谢氏一族死伤无数,门庭寥落,最负盛名的那位嫡系公子被召入京中。”
易长风即位好奢侈享乐,大批的士兵被安排在宫中拱卫皇室安全,对于百姓议论的控制力度大减,茶楼之中文人墨客的高谈阔论很难上达天听,因而众人说话便没有什么顾忌。
有人在沉默之中忽的说道:“大皇子年初从南地新召一乐师,百般自得,欲宴请百官共赏佳乐的那名乐师是否是位谢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静默了半刻,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荒谬却又无奈的绝望感,一位身怀大才,德行远扬,为了盛朝满门族人死伤大半的有功之人在皇室眼中,只是一位酒宴之上助兴娱人的乐师。
阿兰义愤填膺,“主子,这些人说的不是真的吧,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能这般昏聩。”
易臻认真专注的喝完了面前的茶水,扔下了银子,转身离开。
她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原来是谢氏族人。
易臻没有理会阿兰对大皇子连声的数落,她是一个情绪很少起波澜的人。
当初选中阿兰便是看中了她的单纯简单,阿兰的每一次喜怒哀乐,在她眼中都如一颗石子,在她心间荡起涟漪。
让她觉得她也是这凡尘之中的一介俗人。
阿兰损人的功夫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骂的真精彩,不过却也没有说错,大皇子的确形如疯狗,又蠢又狂。
易臻心中已经有九成肯定谢公子的身份,既然已经找到他的下落,剩下的事便不必心急。
那些新仇旧怨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还回的时候。
却说茶楼之中,易臻走后楼间的雅座之上一个人焦急而又可惜的看着易臻与阿兰离开的背影,他的身后是正泰然自若翻着书卷的谢俞。
四全的脸皱成了一个苦瓜,“少爷,底下那人正是被您救了的姑娘,那二人能被京官小心翼翼的讨好,必定不是寻常之人,您在京中孤立无援,为何不允那人帮您。”
谢俞修长干净的手拿着那本颇为破损的书卷,眸子平淡而柔和,“我自小跟随师父习医术,为的是治病救人,而非挟恩图报,何况那姑娘送来的诊金已经不少。”
四全嘴唇撇了撇,心里却很着急。
那姑娘送来的诊金的确不少,可是那银子还没捂热,不就被少爷您施舍给乞丐了么。
不说别的,那些银子留下来打点大皇子府的管事,也能让他们前路顺遂点啊。
四全很想劝说些什么,可是对着谢俞那恬淡安然的脸他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他也曾坠入深渊,深知在绝境之中公子伸出的手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享了公子的照顾,转而断了别人脱离泥沼的机会。
四全没有打扰谢俞,替他关上窗子,便下去练剑了,他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护的住公子这般美好的人。
她身上的痛楚已经消散了七七八八,心中澄明清亮,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危机感,让她已经分毫不错的将自己所处的情境用最快的速度梳理清楚。
这是大盛真正的主人敬敏女帝驾崩后,易长风谋朝篡位的第十年。
女帝死后,易长风面对朝野的质疑曾虚情假意的对易臻疼爱过一阵子,然而随着易长风利用新贵稳定朝堂坐稳皇位,便将易臻这个彰显了他罪孽的公主打发到寺庙中静心养性。
易臻虽有公主之尊,却在知晓人事之后,变成了青灯古佛之中一只没有自由处处受人辖制,时不时要被京中老古板们灌输三从四德,男子为尊的笼中鸟。
易长风除了钻营算计的心思,并无治国安邦的才干,女帝励精图治守护的江山在他的手中天灾不断,混乱四死,就连有史以来一直臣服大盛的弹丸小国也生出不臣之心,屡屡挑衅。
易臻就是在这种泥潭般混乱的局势中,被易长风头脑一热的想了起来,下旨接她回京。
召回的圣旨上满是帝王思念骨血之言,重来一回的易臻这时才看透了易长风此举的用意。
他要用易臻这个棋子平息满朝非议,利用女帝留下的旧部平息匪患,最后再将易臻当作和谈的礼物献给外族,好保他的皇位安稳。
可惜上一世易臻凭着女帝旧部平息匪患后一鼓作气斩杀了几位耀武扬威的外族首领,逼得和谈就此破裂,否则上一世还不至于落得被人设计杀害的下场。
可惜对于易臻而言,无论是做和谈礼物,还是被易长风过桥拆河构陷杀害,她都不会再蛰伏等待。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抢占先机。
易臻从沉重的回忆之中回神过来,看向眼前的屋舍,她记起来了,现在正是易长风召她归京,可是归途之中,她的护卫被人杀的片甲不留,只剩下一个自小跟在她身边的婢女。
此处是京郊一个芝麻小官的府邸,也是她和婢女阿兰暂时落脚的地方。
这小官世故圆滑,不敢在几位皇子眼下对她这位公主太过热络,早早便隐了身去。
易臻脸上透出一种冷淡,阿兰身无分文,小官袖手旁观,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冒失马虎的婢女是如何寻到一位医术高超,出尘脱俗的神医?
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因她的经历,导致此番多了许多变故。
阿兰见易臻醒来,松了一大口气:“主子,你昏迷了一整日,快要吓死阿兰了,要不是遇见了谢公子,主子身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阿兰就是死上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过错。”
易臻闭上眼睛,好让自己被阿兰吵得有些晕眩的脑袋歇上一会,在阿兰没有继续哭唧唧时,道:“阿兰,我有些饿了。”
阿兰在手忙脚乱一阵终于找准了方向,风风火火进了小厨房,全然忘了替易臻介绍面前陌生古怪的大夫。
易臻在阿兰的哭诉中记起了面前之人的姓氏,轻声道:“有劳谢公子搭救,可否告诉我,我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那股钻心的疼痛实在折磨人,要是能找到解救之法,她自然不会放过。
谢俞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阿兰怠慢的不快,声音意外的好听,“姑娘脉象平稳,不似身有旧疾或是中毒之兆,想来只是连日操劳,伤了精气,我给姑娘开的药只是寻常凝神静气的汤药。”
易臻心中觉得古怪,却从谢俞的面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打住话题,转而闲话一般:“此番承蒙公子相救,我观公子形貌,不似京中之人,我在此地也算远道而来,既能相逢,你我便是有缘,救命之恩不得不报,公子若有所托,我定全力以赴。”
谢俞浅色的眸子动了片刻,微微弯了一下唇间,温和道:“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
易臻看着面前之人挺拔俊逸的身形,温暖的阳光洒在他那出众的面孔上,他虽是在笑,可那笑温淡之中却藏着一种让人无法企及的疏离。
易臻想起了阿兰念叨过的话本,唇齿之间忽的生出一丝痒意,这人一看就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被人敬着宠的公子,周身气质温柔明净,就像是月宫仙人,即使与人偶有交集,却也始终要回到那云颠之上。
易臻心里不由的生出一抹趣味,她像是看到了一只鲜嫩可爱的猎物,体内那股隐秘的暴虐的心意在缓缓滋长,可她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行啊,她的脑袋如今还悬在易长风手中,眼下不是被美色熏昏头脑的时候。
谢俞丝毫不知易臻心里翻涌着什么可怕的念头,他替易臻又诊过几次脉后,叮嘱了阿兰几句要注意的东西,便告辞离开了。
阿兰端着一碗肉羹放到易臻身边,小心伺候着,待易臻补充了体力,这才小声道:“主子,谢公子可真是个好人,医术也真高明,您晕倒之后,阿兰求了好几位大夫,全都束手无策,还是谢公子厉害,手到病除。”
易臻原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了眼,“在他之前还有别的大夫替我诊治过?”
说到此,阿兰还有些愤懑不平,“是啊,你这病来势汹汹,奴婢去寻了县令,他也不敢怠慢,派了最有名的大夫,那群庸医竟然说回天乏术,简直虚有其表,什么大夫还有脸称什么第一神医。”
阿兰说的是连易臻都有所耳闻的一名大夫,这人在大盛颇有名气,医术委实要比寻常大夫高明不少。
易臻听了阿兰的话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她让人将那所谓的第一神医请了过来,令其号脉,老神医诊后瞠目结舌,结结巴巴,似乎见到了死人复生。
易臻从那张真真切切恐慌的脸上没有看出半分作假,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那种疼起来撕心裂肺好似有人强行拖拽她魂魄的痛感依旧让她心有余悸,神医在她脉中探出将亡之人的脉象并非故弄玄虚。
那时她的确不知生死,可那种痛感是如何消散的,是她撑过了一定的时辰,还是碰见什么特殊的人?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能重来一世,身上这怪异的疼痛未必没有玄而又玄的克制之法。
易臻一时想不透其中的关系,但头脑中只有一个清楚的念头,无论那谢公子是不是能缓解她疼痛的人,她都必须将人抓在手上。
易臻派阿兰打听谢俞的身份,可惜人去楼空,阿兰没有见到谢俞,易臻心里不由的生出些烦躁。
她此时太过弱小,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要做些什么事难如登天。
京城如此大,要在茫茫人海之间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易臻不肯放弃,用出游的借口在街市上游荡过几圈终于探出一点消息来。
易臻带着帷帽同阿兰坐在人声鼎沸的茶楼之中,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盖过了嘈杂之音,“谢氏之德行,我等身在千里之外,或许有所不知,那谢氏族人各个良善仁厚,南地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光是谢氏便为灾众捐了几万两黄金,南地疫病四起之时,也是谢氏族人奔走劳累,安抚灾众。”
阿兰听的双眼放光:“主子,这谢氏之人可真好,竟有此美名,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朝中也定会给他们不少封赏。”
易臻面色淡然,吐出的话却一针见血,“锋芒太露,若遇昏庸之主,只会惹祸上门。”
果然,不等众人赞叹谢氏族人的德行善举,说书先生便长叹一声:“谢氏仁善,实乃大盛之福,可惜命运弄人,经过连番几次天灾,谢氏一族死伤无数,门庭寥落,最负盛名的那位嫡系公子被召入京中。”
易长风即位好奢侈享乐,大批的士兵被安排在宫中拱卫皇室安全,对于百姓议论的控制力度大减,茶楼之中文人墨客的高谈阔论很难上达天听,因而众人说话便没有什么顾忌。
有人在沉默之中忽的说道:“大皇子年初从南地新召一乐师,百般自得,欲宴请百官共赏佳乐的那名乐师是否是位谢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静默了半刻,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荒谬却又无奈的绝望感,一位身怀大才,德行远扬,为了盛朝满门族人死伤大半的有功之人在皇室眼中,只是一位酒宴之上助兴娱人的乐师。
阿兰义愤填膺,“主子,这些人说的不是真的吧,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能这般昏聩。”
易臻认真专注的喝完了面前的茶水,扔下了银子,转身离开。
她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原来是谢氏族人。
易臻没有理会阿兰对大皇子连声的数落,她是一个情绪很少起波澜的人。
当初选中阿兰便是看中了她的单纯简单,阿兰的每一次喜怒哀乐,在她眼中都如一颗石子,在她心间荡起涟漪。
让她觉得她也是这凡尘之中的一介俗人。
阿兰损人的功夫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骂的真精彩,不过却也没有说错,大皇子的确形如疯狗,又蠢又狂。
易臻心中已经有九成肯定谢公子的身份,既然已经找到他的下落,剩下的事便不必心急。
那些新仇旧怨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还回的时候。
却说茶楼之中,易臻走后楼间的雅座之上一个人焦急而又可惜的看着易臻与阿兰离开的背影,他的身后是正泰然自若翻着书卷的谢俞。
四全的脸皱成了一个苦瓜,“少爷,底下那人正是被您救了的姑娘,那二人能被京官小心翼翼的讨好,必定不是寻常之人,您在京中孤立无援,为何不允那人帮您。”
谢俞修长干净的手拿着那本颇为破损的书卷,眸子平淡而柔和,“我自小跟随师父习医术,为的是治病救人,而非挟恩图报,何况那姑娘送来的诊金已经不少。”
四全嘴唇撇了撇,心里却很着急。
那姑娘送来的诊金的确不少,可是那银子还没捂热,不就被少爷您施舍给乞丐了么。
不说别的,那些银子留下来打点大皇子府的管事,也能让他们前路顺遂点啊。
四全很想劝说些什么,可是对着谢俞那恬淡安然的脸他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他也曾坠入深渊,深知在绝境之中公子伸出的手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享了公子的照顾,转而断了别人脱离泥沼的机会。
四全没有打扰谢俞,替他关上窗子,便下去练剑了,他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护的住公子这般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