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臻跟随易蕃身后,绕过弯曲盘旋的走廊来到一处四面临水的小之上。

    湖水碧倒映着天空中洁白柔软的云朵,亭子四处栽种的花草错落有致的陈列在木栏之上,透出清新幽淡的香气。

    淡雅轻薄的纱帐在湖风吹拂下,平缓的晃动,露出亭中几位人如花娇的年轻少男少女。

    年芳二八的妙龄少年们容貌艳丽,面上之中透出桃花般的红晕,眸子里柔情荡漾,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将亭中那几盆开的热烈明艳的牡丹也比了下去。

    易蕃对自家后园中的美人早已司空见惯,刚一踏足,一位婀娜多姿坦露着腰肢的美人如同游蛇一般攀上易决的身体。

    易蕃捏起美人的下巴,随后拍了拍那张芙蓉面,兴致索然,“今有贵客临门,不可放浪形骸,再行多余之事,仔细你的小命。”

    易臻看见那美人惊惧的退了回去,小脸煞白,她颇为好奇的从那美人身上转到另一堆柔美动人的美人身上。

    她前世囿于寺庙之中,因为一场毒计卷入皇城之中,尚未享受红尘浮华,便被推入厮杀的战场之中,整日所见尽是断壁残垣。

    今日被易蕃邀来园中,乍见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美人,才有一种已经入局的实感。

    权力地位是皇城之中唯一值得较量的东西,在那看不见的争斗中,谁心狠手辣,技高一筹,便能身居高位,而这些巧笑嫣然的美人也如珠宝,华服是对胜者最好的犒赏。

    对着那些美人易臻眸子中略过一丝浅淡的暗芒。

    易蕃落了座,姿态慵懒的对着众人道:“公主初到皇城,你们谁若能赢得公主欢心,本皇子重重有赏。”

    易蕃说完,将手撑在矮案上,玩味的看着易臻。

    一个穷乡僻壤里来的粗鄙丫头见了这满园春色,怎么可能按捺的住?

    他满意的看向一排排或是俊逸或是阳刚的教坊公子,倒是便宜她了,这些人的身价寻常宴席请了一两位就能让人津津乐道上不久,为了迷倒易臻,他可是连自己斗鸡走马的银子都省了下来。

    公子们听闻二皇子的命令,纷纷动了心思。

    几个胆大的少年凑到易臻面前,怯生生的递给了她一颗嫣红的樱桃,易臻凉淡的眸子注视着他纤细白嫩的手,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接过美人的投喂。

    她的动作不算出格,偏偏她的眉目极为冷淡,那眸子锐利而威亚,全无半分旖旎,可偏偏正是那淡极了的面庞,好似生着魔力,竟显出一抹别样的风流,让人忍不住痴痴的匍匐在她的脚下。

    易臻对着易蕃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一点又白又尖的牙齿,脸上透出了些风流的调笑。

    “多谢皇兄款待。”

    易蕃的手指僵在杯上,有些气急败坏。

    他冷冷的瞪了一眼被易臻勾的方寸大乱的美人,忍不住摔了手中的酒杯:“都给本皇子滚下去,本皇子让你们伺候公主,是让你们直视公主,冒犯天家威严?”

    易蕃怒气冲冲,见那些人如鸟兽般散去,这才一吐心中的闷气。

    真是见鬼,平日里一个个装腔作势,故作矜持,怎么见了易臻全都跟丢了魂似的。

    他的计划又落空了。

    易臻那副游刃有余仿佛常客的样子,没有半分姑娘家的羞涩与期待,这哪是一个会色令智昏的主,再僵持下去,不过也是让他自取其辱。

    易臻没理会易蕃突然暴躁的情绪,她相当冷静的用完了饭,对着独自喝闷酒的易蕃道:“皇兄说过有乐可赏,不知那乐师何在?”

    鲁一看了易蕃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寻了管事令乐师奏乐。

    琴音响起,婉转柔情,乐师之前早被易蕃叮嘱过一番,要奏那种缠绵勾人的靡靡之音。

    可惜易蕃的戏子早就被他一气之下轰了下去,再奏下去,只会更为尴尬。

    易臻态度安然,便是那种撩人心弦的曲子,也没叫她眉目松动半分,好似只是听了风声,雨声似的。

    她的那种无动于衷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易蕃脸上,他精心设的局在她眼中竟然无足轻重。

    易蕃忽的从席上起身,顾不上维持体面,“本皇子忽的响起尚有几桩公务,恕不能奉陪,皇妹切莫怪为兄失礼。”

    易臻含笑:“皇兄今日请来数位公子相陪,只会让人受宠若惊,何来不满?”

    易蕃见易臻口上说些受宠若惊,实则墨色的眸子连半分波动也没有,漠然的扯了一下唇角。

    他仓促的应了几声,想要离开,却听易臻不紧不慢的道:“皇兄请来之人,臻儿可以挑位中意之人,多留几日吗?”

    易蕃只当易臻是为了暗嘲他做无用功,脸色更加不好:“皇妹开心便好。”

    易臻不再挽留了,易蕃舒了口气,大步迈出,只有跟在他身后的鲁一不小心撞见了易臻似笑非笑的神色,颇有些忌惮。

    他怎么有种二皇子今日吃瘪远不止于此的感觉。

    公主这表情明摆着在使连环计。

    随着易蕃离开,原本被斥退的公子姑娘们纷纷围了上来,“公主可曾听过水袖舞,奴家为公主舞一曲可好?”

    “水袖舞有什么好看的,公主看我,奴家学过西域的舞,愿为公主一舞。”

    每个人望着易臻的目光里都透着灼热与依恋,皇城之中,他们这等权贵手下的玩物若能遇上一位和气的主子,无异于再世为人。

    面前的公主年轻高贵,还未染上皇城中权贵的傲慢与狠戾,他们只要用一点心,便能依附上这位尊贵美貌的公主,脱离教坊司那种吃人的地方。

    若是再幸运一点,俘获公主的心,那可就是美人权势尽数在卧。

    没人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屏风之外,教坊司里的头牌和颜悦色、妙语连珠的讨好之音不断传入耳中,谢俞苍白的面上染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那低沉稀碎的喧闹之声,在他的耳中似乎渐渐远去,谢俞觉得眼前屏风上的图案在不停的晃动。

    四全焦急的扶住快要晕倒的谢俞,惊声叫道:“少爷。”

    很快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到谢俞身上,“别白费心机了,公主是不会注意到你们的。”

    “你们不是谢氏族人么,怎么这么柔弱,这年头这种病歪歪的人也能救世了?莫要哗众取众了。”

    四全眉头倒竖,想要与那人争论几句,却被强撑着的谢俞拉住了袖子,“慎言。”

    谢俞扶着四全,艰难的站了起来,“将琴收好,我们该走了。”

    四全有些不情愿,他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少爷,公主就在那边,我会打拳,要是能讨得公主欢心,少爷便不用这么苦了。”

    谢俞看着四全,目光温柔之中又带了几分无奈,他没有说什么,脊背挺拔而笔直,“四全,今日赴宴会,每个人都可以领到一笔赏钱。”

    有了赏钱,他们可以买些干粮,足够幸运的话,或许可以在老鸨为难他们之前得到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四全小心的扶着谢俞跟在那些无心争宠的人身后,尽管他心里仍旧有几分不甘心,他还是安慰自己,少爷向来随遇而安,如今日子虽然为难一些,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如此也值得。

    谢俞在四全的搀扶下缓慢的走着,在那群装扮的动人的公子们之中,他显得有些狼狈。

    他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亭子虽是临湖而建,四面透风,可是那股浓郁的酒气不断刺激着他的身子,让他无力之余,更是有些头晕脑胀。

    他仔细的看着脚下的路,想要走的稳稳当当,可是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圆溜溜的石子,身体踉跄了一下。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手强劲而有力的扣住了他的腰。

    谢俞抬起来,只见一位高挑年轻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她的身量要比寻常姑娘高上几分,却并不显得突兀。

    那副修长匀称的身子裹在玄色的华服之中,让她看起来有种让人不敢接近的冷感。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后那些美人的眼睛幽怨的落在谢俞身上,四全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呆呆道:“公主?”

    四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呐,真是老天显灵了,那日公子随手救下的姑娘竟然是大盛唯一的公主殿下。

    谢俞回过了神,颇有些虚弱的道:“见过公主殿下。”

    易臻按住了想要行礼的谢俞,在一众美人嫉恨的眼神下,直白而又坦诚:“谢公子,我的话依旧作数,只要你开口,易臻定全力以赴。”

    易臻的神色冷冷清清,只有眸子里藏着一把暗火,她直勾勾的盯着谢俞,盯着这个让她眼前一亮的男人。

    谢俞仿佛是被烫到,但他还是温柔的摇了摇了头,“公主,那只是举手之劳,不劳公主挂心。”

    易臻不置可否,她将谢俞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下,心底微微有些不快,这才短短几日,月宫仙人一般的翩翩公子怎么就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

    易臻知道他已经很虚弱了,她见过太多那种为了气节恨不得以身证道的文人,谢俞显然不是那种为了活下来可以谄媚权贵的人。

    但她不能放任他的坚持,他与她身上那种奇怪的痛感之间的关系她还没有弄清楚,不能轻易死去。

    易臻看了众人一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易蕃府上的管事,“这位谢公子是我的旧识,皇兄允我可以留一人做伴,就他了,替他备客房。”

    易臻的语气轻飘飘的,没有什么起伏,好似挑中了一件首饰那般随意,然而在场诸人没有觉得不对。

    易臻没有给谢俞拒绝的机会,下令之后施施然转了身,留给谢俞一个威严的背影。

    四全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扶着谢俞,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有公主相护,少爷便不必再受老鸨磋磨,再不济,跟在公主殿下身边,起码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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