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谢俞分到的院子离易臻只有一墙之隔,他归置完了马车上的小物件,打算收好后等到回程再给易臻用。

    四全抱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主子,您吩咐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全了。”

    箱子放在桌上时整个桌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谢俞收拢完最后的一个小物件,打开箱子瞧了一眼,夸道:“这次你做的不错。”

    四全心底很是开心,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解渴之后,他放下了茶盏。

    “主子,您要的方子有几味香料极其难寻,我寻遍了整个铺子也没有寻到。”

    四全忽的有些心虚的挠了一下头,“后来那几味香料是赵老太医从宫里寻来的,他老人家提了一个条件,要您回府之后每月探访他一次,我怕误了主子的差事,自己做主应下了。”

    主子向来不喜欢被人迫着做事,他这次也算卖主求荣了,不过这香料好歹是为公主而求,想来主子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会与他计较太多。

    四全心里抱着一丝期待。

    谢俞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如常,没有多说什么。

    四全心惊,主子竟这么轻易便放过他了,看来公主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属实不轻。

    谢俞将几味香料掏了出来,放在小瓷瓶里,碾成细小的碎粒,四全长舒了一口气,眼明心亮的跑去打下手。

    谢俞仔细的将碎末包了起来,掺入无色的药汁,在瓷瓶中混成固体,制成一个个鹌鹑蛋大小的香丸。

    四全蹲在一旁,看着他那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乐此不疲的替公主做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忽觉恍惚。

    公子待公主是不是太热切了?

    “四全,前些日子往谢氏送的家书可送出去了?”

    殿下在演武台开始练武后,他便计划着替公主打造一套趁手的兵器。

    谢氏门下擅长器具制造的人大有人在,他以前虽未涉足,好在耳濡目染,略懂一二。

    此番传信回去,便是想向族人讨一套趁手的器具,方便闲暇摸索。

    四全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正色道:“上月便已经送出去,族中虽没有信寄来,可是我打探到族老此次派了谢承下山来相助公子。”

    谢俞停了手上的动作,大盛战乱四起之时,谢氏门庭冷落,几经劫掠,多数族人已生避世之心,不愿与沾染红尘是非。

    族老一向谨慎,怎么会派谢承到皇城来,莫不是谢承少年意气,是瞒着族老偷偷跑出来的。

    四全见谢俞皱起了眉头,小声解释:“主子有所不知,自从公主将谢家的人从苦役营中救出后,便寻了一个清净安全的寨子收留谢家族人,族老最是重恩,岂能不记公主的恩情。”

    谢俞是头一回从四全口中听说族人的事。

    四全说完下意识捂住了嘴,迎着谢俞温柔却坚定的眼神,他先一步服了软。

    “殿下将人救下后,不少族人身体虚弱,状况不好,公主怕您忧心,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后来族人们安顿好了,主子您又生了病,这事便被压了下来。”

    谢俞只在筹办招贤阁之时,收到了谢家的家书和谢氏藏了几十年的典籍,现在想来那时公主便已经救下了族人吧。

    难怪之前还未等他陈情,族老便十分爽快的送了书来。

    那时谢家遭到贪官构陷,孤本典籍与其落入那等奸恶小人手中,交到明主手中也算物尽其用。

    如今族老竟连谢承这样讨喜的小辈也愿意派出来相助公主,看来殿下对谢家的帮助远远不止于此啊。

    此时一墙之隔的屋室内,阿兰勤快的替易臻铺整着床榻。

    她原本只是一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丫头,奈何入了京之后,被殿下分派给了一个接人的差事。

    这差事当真磨人,那些主事若不是看在她是公主婢女的份上,吵嚷的怕是叫人晕了脑袋。

    她差事办得不错,回来之后在公主手下捞得了一个小管事的身份,每月例银涨了不少,可她心底最想干的还是公主的婢女。

    不过公主这些日子被谢俞照顾的惯了,她一直鲜少有机会近身,今日好不容易抓着这个机会,阿兰野心勃勃的想到,这次一定要重新夺回公主的心。

    阿兰在心底给自己打够了气,慢悠悠的凑到易臻身边,“殿下,方才四全扛了好大一个木箱进了谢公子房中,那样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易臻在马车上睡了一个多时辰,神采奕奕,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暗卫搜集来的世家的情报,对于阿兰的碎嘴子一时没能关注。

    阿兰却是坐不住了,“公主,您难道一点也不急吗?阿兰听人说,谢公子近些日子可是招蜂引蝶的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早便打听清楚了,谢俞不止帮着殿下筹办招贤阁,还调制了香粉膏脂,引得一众少女芳心相许。

    这些日子招贤阁中呈送过去的文章里少不得要夹杂一些暧昧传情的信件。

    易臻看完了一封文书,喝了一口茶,神色平静的看着阿兰,“急什么,本公主有何可急?”

    她的神色清清冷冷,声线也平淡的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矜贵与傲气。

    阿兰一想,暗道一声失策。

    公主有什么可急的?

    她们公主才貌双全,且不论女帝遗留的势力,单是单枪匹马的心智与手段便能叫贼人胆寒。

    这样出众傲气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被儿女情长所拖累。

    阿兰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替公主磨墨,过了片刻,有人轻轻的叩响了门。

    易臻淡淡应了一声,谢俞带着四全走了进来,“殿下,这屋子仆从虽已打扫,然而山中多密林,屋内又许久没有住人,臣配了些驱虫的香料。”

    谢俞见易臻在看文书,便放低了声音,动作轻快的在墙缝边、横梁上仔仔细细放好了驱虫的香丸。

    勤勤恳恳一番后,也并不表功,道了一声告辞便离去了。

    阿兰目睹了一切,即使心内不服气,也不得不叹一句谢公子待公主果真细致体贴。

    易臻看了半个多时辰,烛火燃到底端,阿兰换了一根新的蜡烛,乖乖等着。

    直到易臻打了哈欠,阿兰走上前开始替易臻拆发上的首饰,那时易臻还没有放下手上的文书。

    阿兰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侍候公主了,几乎是一上头,便察觉出公主的不同来。

    “殿下,阿兰怎么觉得公主好像变了?”

    易臻冷淡的嗯了一声。

    阿兰此时心底已经酸的快要冒泡泡,“公主,谢公子不过服侍您一个月,您的头发便比以前乌亮,皮肤细腻光滑,就连个头也长了不少。”

    心酸之后便是浓浓的自责,“公主,往日都是阿兰不好,叫您受苦了。待回去之后,阿兰便向赵老先生讨教调养之法。”

    阿兰哭唧唧的,看着着实可怜,易臻沉默了一下,安慰道:“阿兰,这不是你的错。”

    谢俞有功德加身,又精通医理,要一个只会看话本不学无术的小婢女和他相比,实在太欺负人了。

    阿兰心内更为感动,“公主,阿兰一定头悬梁锥刺股。”

    然而还不等阿兰表完忠心,便听见易臻冷静的几乎有些残忍的声音,“阿兰,算了。做不到的事何必为难自己。”

    阿兰一颗奋发向上的心顿时被冻的僵住了。

    入夜,易臻看完了文书,头脑里依旧思考着各大家族的关系,待睡下之后,已是深夜。

    次日一早,易臻刚刚起身,负责传信的暗卫站在她的门外道:“公主,秦大人来了。”

    易臻呆了一会儿,随后放弃了去练武的计划,草草吃了几口,便去旁厅见秦肃。

    秦肃近些日子在玉粟有意无意的提携之下,在深得易长风看重之外,已经升任为了侍卫统领。

    如今的他不必每日巡逻,多了不少外面的活儿。

    这日秦肃办完了差,行使长官的权利,求得两日假,便驾马直往山上来。

    他这次过来是受了玉粟的吩咐。

    “殿下,玉娘娘已经听说了吴玲的狂肆之举,娘娘的意思,是想替琼阁出头给吴玲一个教训。”

    玉粟与琼阁在明面上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吴玲胆敢无所顾忌的当街抢她玉粟看重的人,岂不是摆明了不将她这个宠妃放在眼里。

    此事往小了说,只是女子的小打小闹,可吴玲身后站的是易决,而玉粟是陛下的宠妃。

    吴玲既然敢拿琼阁开刀,这是否意味着吴玲与大皇子对她这个宠妃心存不满,再严重一些,是大皇子无德无能,以下犯上,纵容吴玲忤逆陛下的妃子。

    易臻安静的听完秦肃的话,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吴玲身后站着吴将军与大皇子,一个不敬的罪名只是叫她吃一些苦头罢了,以她的性子,不但不会改过,反而只是会做的更隐秘罢了。”

    秦肃眉心一跳,“殿下的意思是想对付吴家?”

    “眼下还没到动他们的时候,不过易决与吴家联姻对我们而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秦肃压下心里的吃惊,专注的看着易臻。

    殿下既然说出这些话,想来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果不其然,不等秦肃发问,易臻已经有条不紊的道:“吴将军其人贪功冒进,极为护短,对膝下一子一女很是看重,锦绣阁之事,易决与吴家已经生了嫌隙。只要再添一把小火,这两人便会自己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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