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光族世界,以太阳之神和光明作为信仰,明氏、元氏、成氏三王室鼎足而立。
在观星学上被称为光明极昼的一天,是传说中离太阳最近的时刻,一年只有一次,这是最受到光族人欢迎的日子,也是光族人最伟大的节日。光族人坚定地认为,在这一天,他们距离崇拜的太阳之神最亲近,光明的力量可以发挥到极致。
在这样神圣的日子里,成王室的王,最小的女儿降生。第二年,在同样的日子里,小公主迎来了她的期年之礼,在天官神仆和光明的见证下,成为了太阳神最虔诚的信徒。她是洛水之神的转世,她的星语是:善与美的化身。
她被成氏的王赐名为成洛,接受所有臣民的祝福,她拥有成王和族人最多的宠爱。
在所有人欢庆鼓舞的时候,角落里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少年溜进了偏殿,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女婴,他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在心里发誓:她将是他一生守护的珍宝!
他是成恪,成王室最不受宠的小王子,她是他的妹妹。
上林苑里,少年和小女孩在欢快地嬉戏,他为她钻进花草丛间驱赶蝴蝶,她在蝴蝶的围绕下翩翩起舞,他的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她的脸上挂着最明媚的笑。
在上林苑,小女孩第一次看见了盛开在山崖上的木槿花,那成了她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交融着甜蜜与痛苦。木槿花的花语是:坚韧,永恒的美丽,正如她的星语是善与美的化身,少年,女孩,还有盛开在山崖的木槿花,注定纠缠一生。
蓝天,白云,青山,碧水,少年吹埙的声音时而低沉雄厚,时而悠扬空灵。当天外织起绚烂的彩霞,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宫。
王宫里,成王正等待着他最宠爱的小公主,他一把将小女孩抱进怀里,脸上堆满慈父的微笑,对于一旁的少年,选择了忽视,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没有一句话,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一样的儿女,成恪和成洛,得到的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待遇。
“哥哥……”小女孩趴在父亲的肩头,一脸的担忧。
少年用力地挥了挥手,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少年站在原地,目送着父亲和妹妹远去,然后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夕阳下的背影有几分孤寂和落寞。
少年背负着小世子的名号,在成王室里却始终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他的父王吝啬于给他一个温和的表情,他的兄弟姐妹没有人理睬他,连宫人也会在暗地里嘲笑他。他不能修炼光族的灵术,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敢教他,他只能扒在修武堂的木格窗外偷偷地看,然后学上一招半式。
他想要变强,只有拥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妹妹就是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珍宝。
成洛想要把父王交给她的灵术全部教给哥哥,成恪不想答应,他不想她受到惩罚,可是他最终也拒绝不了她。时间过了十年,十年里成洛把她学到的全部灵术全部交给了她的哥哥,她知道哥哥对于修习灵术有着极高的天赋,可是她每次只能教给他一些普通的灵术,这是不公平的。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她带他偷偷地闯进了修武堂的藏经阁。
这一夜,成王来到藏经阁,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两兄妹。这一次,成恪没有逃避,倔强地迎上父王森冷的眸光,第一次喊出了压抑在心头的疑问:我只是想要修习我们光族的灵术而已,为什么父王从来不肯教我,更禁止我进入修武堂?记得我五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进修武堂,您是如何对我的,我不也是您的儿子吗,为什么唯独对我如此苛刻!我知道父王并不喜欢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您对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展现的慈爱,是我从来不曾得到过的,甚至,还有宫人在私下里说,我根本就不是您的儿子,这个问题憋在我的心里也已经很久了,今夜,我就想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
成王勃然大怒,想要掌掴成恪,成洛死死地抱住他的父亲,泪如雨下。
成恪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中“恪”的含义,就是让他恪守本分,不要有非分之想。
最终,成恪付出了代价,囚禁十年。
十年里,成恪压抑着对妹妹的思念,潜心修习灵术,渐渐拥有了自己的力量;而成洛苦苦地哀求父王,却无力改变他的决定,与曾经最亲密的父王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隔阂,宫人们亲眼见证着他们活泼可爱的小公主渐渐变得沉默,是小世子的失踪带走了小公主所有的笑容。
十年期满,成恪已经成年,长成了一个伟岸的男子。
他穿过一座座宫殿长廊,来到了逐月宫。幽静的院落里,美丽的少女一个人安静地荡着秋千,只是眉心处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他右手的无名指轻轻地动了,木槿花的花瓣像春天的雨丝一样轻扬而下,落在少女的发梢,肩头,和洁白的长裙上。
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少女就在此刻回头,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尽管他已经从当初的少年成长为伟岸的男子了,尽管稚嫩的容颜已经蜕变,然而铭刻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是不会随时间而消磨的。曾经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样同时涌入两个人的心头。
“洛儿……”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哥哥——”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投入他的怀抱。
这一刻,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
以后的时光,成洛与父王曾一度降至冰点的父女关系也逐渐得到了缓和,宫人们都知道是小世子的重归,让小公主重拾往日甜美的笑颜。
终于,小公主成年了。
成年之礼的一天,从逐月宫走出了一个绝美的女子,雪白的肌肤,明媚的黑瞳,一袭灿金色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腰际,淡红色的宫裙长长地拖在地上,倾国倾城。每一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赞美,那是天上的仙子错投了凡尘才能生成的容颜,每一个人也都与有容焉地感到自豪,因为她是成王室最尊贵的小公主,她是洛水之神的转世,她的星语是:善与美的化身。
成恪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绝美的身影,想要永远保护她的愿望无比坚定。
当所有的礼节结束以后,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以前一样。她为他跳起了舞,他为她唱起了凤归云:
“一抹流云,传自天际,纷扬了何人的轻斟浅唱;
两行离泪,溅起明珠,遗落在沧海的哪道彼岸;
三重叠嶂,栖梧山里,飞出了涅磐未老的冰火凤凰;
四向五方,六合八荒,
该向谁追问那一千年的两地隔散;
说不清来也道不明,是属于他还是她的哀伤;
只想靠近,却畏你身上沸腾的岩浆;
只想靠近,却惧你身上冰封的严寒;
不是畏惧我的疼痛,而是承受不起彼此带给彼此的伤;
七星岩,九嶷山,阻不了他的不弃不离,她的莫失莫忘;
一声声地哀鸣,一次次地碰撞,
好让那冰熄灭了炎火,火融化了冰寒;
哪怕是千年的修为一朝散尽,失去了本源的力量;
我和你还能一起相拥坠地,埋葬在大地上隆起的那一道山梁;
何处不识故人还,明月常在水中央;
十段水袖,轻歌曼舞,
歌不完的热情似火,舞不尽的生死荒凉。”
曲终舞尽,他告诉了她一个关于冰火凤凰的凄美爱情故事。
他恐慌了。他们是兄妹,早晚有一天会分开,他无法守护她一生一世,她已经成年,倾国倾城的美貌更是家喻户晓,很快她就会离开他了,他已经拥有了她一百年了,这一百年里,她几乎就是他的全部,是他存在的最大的意义,叫他如何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单纯的成洛与他约定,她的舞只会跳给哥哥一个人看,作为交换,哥哥的曲子也只能唱给她一个人听。
成年以后,成恪渐渐发现自己不一样了,一百岁生日那天,他有了第一根冰蓝色的头发,后来灿金色的头发里那一缕一缕的冰蓝越来越多,每一天他都必须把头发束紧,让外面灿金色的长发掩盖住里面的秘密,才不至于被人发现。
在无意中,他听见了父王与大长老的谈话,他走进了多年不曾走进的母亲的冷宫,他知道了一切。他果然不是父王的孩子,他是暗族人的后裔,一个居住在裂天河彼岸与光族人是与生俱来的死敌的种族,那个种族信仰黑暗,拥有冰蓝色的头发和火红色的眸瞳。
原来他和洛儿不是兄妹,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
在上林苑,这个拥有他们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他告诉洛儿,他和她不是兄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想要和她做情侣,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成洛吓坏了,她拒绝听他的话,拒绝他的触碰,她完全无法接受。她拼命地挣开他,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成恪颓丧地跌坐到地上,深深地懊悔着,他该怎么来挽救呢?
这是兄妹之间第一次闹矛盾,可是还没有等矛盾有一丝缓解,一件大事发生了,光族三王室之一的元氏新即位的王元弘出访成王室。
欢迎宴会上,兄妹俩再见,两个人都憔悴了很多,却不知道该对彼此说什么。
宴会上,元弘是那么的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当他看到成洛的时候,惊为天人,扬言要得到她。成恪毫不犹豫地站在妹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元弘狂肆的笑声久久回响,他说,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御花园里,成洛与元弘相遇,他还是那么狂妄地想要占有她,成恪再一次出现挡在妹妹身前。两个人动起了手。
元弘是元氏最年轻的王,灵力修为深不可测,成恪不是他的对手。从空中被打落到地上,成恪的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他望着浮在半空冷眼旁观的元弘,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对他说:“我已经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妹妹!不惜一切!”
禁!忌!劫!裂!破!灭!杀!生!死!祭!他以鲜血作引,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施展出来光族的禁咒,十谒语。
元弘受伤了,而成恪更是倒在地上献血狂喷奄奄一息,恼羞成怒的元弘召唤出一道来自太阳本源的光,化作绝学天使之剑,刺进了成恪的右眼。
成恪的一只右眼废了。
“哥哥!”成洛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捧住他的脸,可他的脸早已被右眼渗出的血染红。“元弘!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滔天的恨意逼红了她的眼睛,她想冲上去把眼前的魔鬼撕成碎片,可是,她现在不能放开她的哥哥。
成王和十大长老赶到,仅仅是怒斥元弘不把成王室放在眼里,元弘轻描淡写地一句抱歉,成王没有为成恪讨回一点公道。
成洛凝视着病榻上的哥哥,眼泪静静地流淌着,哥哥的生命已经被救了回来,可是他的右眼永远地毁了,再也看不见了,哥哥说要永远保护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他真的做到了。
哥哥曾经说过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她的亲哥哥,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就在几天前,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哥哥,她清楚自己在受到伤害的同时,哥哥肯定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可是,就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哥哥却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他们是不是兄妹还有什么关系,这一百年的感情早已经融入了彼此的骨血,早已经超越了一切,有了这份感情在,其它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哥哥说他们不再做兄妹,要做情人,她从抗拒到迷茫,此刻却是完全明白了,哥哥只是想永远和她在一起,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不可能离开哥哥,那么他们是做兄妹还是做情人又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什么事情只要心里一想通眼前就一片明朗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哥哥,等待着他醒来。等哥哥醒过来,她会对他说:好,我们就做一对情人。
成恪昏迷了七天七夜,成洛就照顾了他七天七夜,寸步不离。
就在哥哥睁开左眼的那一刻,成洛明白了,原来等待也是一件伟大的事,并且,伟大的不只是等待的人,更是等待出结果的那一份欣喜若狂。这七天的等待,似乎比那段持续十年的等待更加漫长,更加令她惶恐。这七天的等待里,成洛变得成熟了许多,原来一向伟岸的哥哥也会有这么虚弱的时候,也需要她去照顾,哥哥一直说要保护她,其实哥哥才是那个真正需要保护的人,除了她,没有人会在乎哥哥,除了她,哥哥一直是孤单的一个人,从现在开始她也要保护哥哥,不惜一切。
成洛亲口告诉他,如果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好,他们就做一对情人。
成洛的话在他的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涟漪,是惊喜,更是担忧,他的蓝发已经越来越多了,他的眼睛也渐渐开始变红了,自己受重伤以后,他感觉一直被压抑的一些东西开始要苏醒过来,很快他就会变得不一样了,暗族人的血脉一旦觉醒,他就会站在整个光族的对立面,这样的他要如何面对单纯的成洛,给她幸福?
不久,光族三王室之首的明氏派来使者,要为明氏最尊贵的三世子求亲,联姻的对象正是成氏最得宠的小公主成洛。
明氏第三世子明砚,是当今明王唯一的嫡子,最得明王的宠爱,他本人也是仁慈善良,最得明氏一族的拥戴。据说,他的星语就是,仁慈与睿智。他是明王室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只是,从小他的身体就不好,明王用了很多方法帮他调养都是收效甚微,但是,为他主持期年之礼的天官却说,他是长寿之相,会得到太阳之神的眷顾。
成王室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能与最强大的明氏结为秦晋之好,绝对是成王室所乐见的,于是,在成王和十大长老的商议之下,成洛的婚姻之事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当成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宠爱她的父王会牺牲他她的幸福,要她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第一时间,她冲进父王的书房,无比气愤地质问他。
“我是你的父王,我让你嫁,你就必须嫁!”
“我再说一次,我不嫁!”
“你必须嫁!”
“我不嫁!我死也不会嫁!”
成洛一连串的反驳彻底激怒了成王,他在盛怒之下,第一次动手掌掴了他的小女儿。这一刻的成洛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她的父王,那个疼爱了她一百年的父亲已经彻底消失了。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瞬,她冷冷地质问她的父王,“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女儿会怨恨您吗?”
当成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寒意袭上他的心口,让他冷彻心肺,一种一直被压抑的东西就要冲破出来。他自己怎么样没什么要紧,但是谁如果想要牺牲洛儿的幸福,就绝对无法原谅,哪怕那个人是他和洛儿的父王。
他不顾一切,向成氏的王发出了挑战。激烈的战斗中,一道细长的光剑穿过他的发顶,发簪断成两截,长发顿时披散开来,隐藏在深处的冰蓝色全部暴露出来。
杀气瞬间在成王的眼眸凝聚,暴露在光族世界的暗族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终于被发现了,这一刻,成恪的心里不是紧张,而是说不尽的放松和畅快,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成恪终于知道了他的星语:光明的毁灭者。他被关进了天牢。
成洛在父王的寝宫外跪了三天三夜,三天里刮过风,下过雨,烈日当空,许多人来劝她她都没有回去,她知道哥哥正在天牢里受苦。
第四天,成洛见到了她的父王,她苦苦哀求父王放了哥哥。成王把成恪是暗族后裔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她,他说,邪恶是暗族人的天性,他们是信仰光明的光族人与生俱来的死敌,每一个暗族人都该死,成恪身上的暗族血脉一旦苏醒,就会成为整个光族的大敌,因为他的星语是:光明的毁灭者。
成洛倔强地摇摇头。
“我不相信!哥哥是不一样的,他真诚,善良,不可能是邪恶的人,我和他有一百年的感情,我不应该怀疑他。”
“不,不是这样的,哥哥不会变的,就算他的血脉会变,他的眼睛会变成火红色,头发会变成冰蓝色,他的心也不会改变。”
“我还是不要相信,就算哥哥的星语是光族的毁灭者,我也不要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预言,而去怀疑我和哥哥一百年的感情。”
啪!成王被气红了眼,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成洛跌坐在地上,长发披散开来,惨白的脸上,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你真的是我的父王吗,为何此刻我觉得我从未认识过你。”
“我没有变,只要你乖乖地嫁到明王室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哈哈哈哈————”成洛一阵狂笑,清丽的声音这一刻听起来是那么尖锐刺耳。笑声过后,两行绝望的泪水从眼眶流下,滑过她颤抖的脸。她擦去眼泪,说,“我不会再哭了,你要把我嫁到明王室就嫁吧。”
“你终于答应了?”
“我只有唯一的要求,让我去见哥哥一面。”
当成洛踏进天牢,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最亲爱的哥哥被绑缚在冰冷的囚架上,手和脚被铁链牢牢地锁住,他双肩的琵琶骨被铁锥穿过,胸前笔直地插着五把祭刀,深入骨肉,祭刀柄首的骷髅头透着狰狞的诡笑,这是明王室最残酷的刑罚,七七血劫,受刑者需忍受七七四十九日祭刀洞穿之苦,每日一刀,直到他的血流尽,他的生命力枯竭。他的头发完全变成了冰蓝色,披散而下盖住了苍白的脸,青色的长袍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洛儿会留住哥哥的。”她的语气里是无比的坚决与执着。
“这一次,只怕你留不住啊。”他的语气里是无尽的遗憾与眷恋。
“他说得对,你是留不住的。”成王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天牢里。
她以自己的生命作为威胁,以自己的婚姻作为代价,交换哥哥的平安。
成洛看着哥哥,眼睛里噙着泪,脸上却是挂着无比温柔的笑靥。“哥哥,我说过了,哥哥的生命好珍贵,值得洛儿用自己的生命去珍惜,以前一直是哥哥保护洛儿,为洛儿遮风挡雨,这一次就让洛儿来保护哥哥吧。”
“洛儿!”成恪焦急地喊,“不可以!”
他拼命地挣扎,囚架剧烈地晃动,粗壮的铁链在寂静的天牢里发出铿锵的声音,他身上的伤口再一次开裂,鲜血汩汩地流出,却无法挣脱坚固的铁链的束缚。
成洛抚摸着他的苍白的脸,吻了吻他冰冷的嘴唇,最后留给了他一个绝美的微笑。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的平安就是洛儿最大的幸福。”
十天后,成洛在成王的亲自陪同下,踏上了去往明氏的联姻之路。
成恪出现在迎亲队伍的前方,他不死心,他想要夺回妹妹的幸福。
队伍前方的冲突已经惊动了马车里的成洛,她不顾宫女的阻拦,毅然跑过去,她的哥哥果然还是为她来了!
“哥哥!”她欢喜地呼喊,想靠近他的身边,却被她的父王紧紧拉住。
“洛儿。”成恪给了她一个最灿烂的笑,让明媚的太阳也为之失色的笑。
“哥哥,你太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你该远远地躲开这一切,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洛儿,你就是我的生活,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你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去换取我的平安,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不论后果。”
他对成王说,“我知道今天要从你手上带走洛儿几乎是办不到的,但是我不可能连尝试一下都不肯就放弃我最珍爱的人,接下来,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力量,不计生死。”
禁!忌!劫!裂!破!灭!杀!戮!残!生!死!祭!
他施展出了十二谒语,比十谒语禁咒更进一步,当光华消散,成王已是伤痕累累,周身狼狈,而成恪的身体,更是像破碎的风筝一样抛飞了出去。成王凝结出一柄光剑,就要彻底地斩杀成恪。
成洛的瞳孔蓦然收缩,迅速用自己凝聚的光刃比着喉咙。“你敢伤害哥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放了我哥哥!”她大喊,光刃划过她的颈项,鲜血顺着透明的利刃滑落。“放了我哥哥!”
“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哥哥必难免一死!”
“那你就亲眼看着我和哥哥一起死在你面前好了!”
光刃还在加深,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彻底割断她美丽的颈项。她在赌,用自己的生命作筹码,换取她哥哥的生命。
“我答应你了。”
光刃消散,成洛跌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赢了。
成王放开成恪,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将盛夏热情种在了他的心口,成恪倒在地上。
“哥哥……哥哥……”成洛扑上来,心痛地哭喊。
成恪抓紧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
成洛双目噙着泪,惨白着脸色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就是洛儿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幸福。”
她轻轻挣开哥哥的手,起身向马车走去,不敢回头。
成恪静静地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力,绝望,心口好像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在炙烤,钻心的痛楚,绵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观星学上被称为光明极昼的一天,是传说中离太阳最近的时刻,一年只有一次,这是最受到光族人欢迎的日子,也是光族人最伟大的节日。光族人坚定地认为,在这一天,他们距离崇拜的太阳之神最亲近,光明的力量可以发挥到极致。
在这样神圣的日子里,成王室的王,最小的女儿降生。第二年,在同样的日子里,小公主迎来了她的期年之礼,在天官神仆和光明的见证下,成为了太阳神最虔诚的信徒。她是洛水之神的转世,她的星语是:善与美的化身。
她被成氏的王赐名为成洛,接受所有臣民的祝福,她拥有成王和族人最多的宠爱。
在所有人欢庆鼓舞的时候,角落里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少年溜进了偏殿,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女婴,他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在心里发誓:她将是他一生守护的珍宝!
他是成恪,成王室最不受宠的小王子,她是他的妹妹。
上林苑里,少年和小女孩在欢快地嬉戏,他为她钻进花草丛间驱赶蝴蝶,她在蝴蝶的围绕下翩翩起舞,他的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她的脸上挂着最明媚的笑。
在上林苑,小女孩第一次看见了盛开在山崖上的木槿花,那成了她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交融着甜蜜与痛苦。木槿花的花语是:坚韧,永恒的美丽,正如她的星语是善与美的化身,少年,女孩,还有盛开在山崖的木槿花,注定纠缠一生。
蓝天,白云,青山,碧水,少年吹埙的声音时而低沉雄厚,时而悠扬空灵。当天外织起绚烂的彩霞,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宫。
王宫里,成王正等待着他最宠爱的小公主,他一把将小女孩抱进怀里,脸上堆满慈父的微笑,对于一旁的少年,选择了忽视,没有一个多余的表情,没有一句话,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一样的儿女,成恪和成洛,得到的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待遇。
“哥哥……”小女孩趴在父亲的肩头,一脸的担忧。
少年用力地挥了挥手,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少年站在原地,目送着父亲和妹妹远去,然后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夕阳下的背影有几分孤寂和落寞。
少年背负着小世子的名号,在成王室里却始终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他的父王吝啬于给他一个温和的表情,他的兄弟姐妹没有人理睬他,连宫人也会在暗地里嘲笑他。他不能修炼光族的灵术,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敢教他,他只能扒在修武堂的木格窗外偷偷地看,然后学上一招半式。
他想要变强,只有拥有自己的力量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妹妹就是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珍宝。
成洛想要把父王交给她的灵术全部教给哥哥,成恪不想答应,他不想她受到惩罚,可是他最终也拒绝不了她。时间过了十年,十年里成洛把她学到的全部灵术全部交给了她的哥哥,她知道哥哥对于修习灵术有着极高的天赋,可是她每次只能教给他一些普通的灵术,这是不公平的。在一个寂静的深夜,她带他偷偷地闯进了修武堂的藏经阁。
这一夜,成王来到藏经阁,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两兄妹。这一次,成恪没有逃避,倔强地迎上父王森冷的眸光,第一次喊出了压抑在心头的疑问:我只是想要修习我们光族的灵术而已,为什么父王从来不肯教我,更禁止我进入修武堂?记得我五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进修武堂,您是如何对我的,我不也是您的儿子吗,为什么唯独对我如此苛刻!我知道父王并不喜欢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您对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展现的慈爱,是我从来不曾得到过的,甚至,还有宫人在私下里说,我根本就不是您的儿子,这个问题憋在我的心里也已经很久了,今夜,我就想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
成王勃然大怒,想要掌掴成恪,成洛死死地抱住他的父亲,泪如雨下。
成恪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中“恪”的含义,就是让他恪守本分,不要有非分之想。
最终,成恪付出了代价,囚禁十年。
十年里,成恪压抑着对妹妹的思念,潜心修习灵术,渐渐拥有了自己的力量;而成洛苦苦地哀求父王,却无力改变他的决定,与曾经最亲密的父王之间有了一道深深的隔阂,宫人们亲眼见证着他们活泼可爱的小公主渐渐变得沉默,是小世子的失踪带走了小公主所有的笑容。
十年期满,成恪已经成年,长成了一个伟岸的男子。
他穿过一座座宫殿长廊,来到了逐月宫。幽静的院落里,美丽的少女一个人安静地荡着秋千,只是眉心处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他右手的无名指轻轻地动了,木槿花的花瓣像春天的雨丝一样轻扬而下,落在少女的发梢,肩头,和洁白的长裙上。
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少女就在此刻回头,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尽管他已经从当初的少年成长为伟岸的男子了,尽管稚嫩的容颜已经蜕变,然而铭刻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是不会随时间而消磨的。曾经的点点滴滴如潮水一样同时涌入两个人的心头。
“洛儿……”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哥哥——”她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投入他的怀抱。
这一刻,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找到了归属。
以后的时光,成洛与父王曾一度降至冰点的父女关系也逐渐得到了缓和,宫人们都知道是小世子的重归,让小公主重拾往日甜美的笑颜。
终于,小公主成年了。
成年之礼的一天,从逐月宫走出了一个绝美的女子,雪白的肌肤,明媚的黑瞳,一袭灿金色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腰际,淡红色的宫裙长长地拖在地上,倾国倾城。每一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忍不住赞美,那是天上的仙子错投了凡尘才能生成的容颜,每一个人也都与有容焉地感到自豪,因为她是成王室最尊贵的小公主,她是洛水之神的转世,她的星语是:善与美的化身。
成恪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绝美的身影,想要永远保护她的愿望无比坚定。
当所有的礼节结束以后,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就像以前一样。她为他跳起了舞,他为她唱起了凤归云:
“一抹流云,传自天际,纷扬了何人的轻斟浅唱;
两行离泪,溅起明珠,遗落在沧海的哪道彼岸;
三重叠嶂,栖梧山里,飞出了涅磐未老的冰火凤凰;
四向五方,六合八荒,
该向谁追问那一千年的两地隔散;
说不清来也道不明,是属于他还是她的哀伤;
只想靠近,却畏你身上沸腾的岩浆;
只想靠近,却惧你身上冰封的严寒;
不是畏惧我的疼痛,而是承受不起彼此带给彼此的伤;
七星岩,九嶷山,阻不了他的不弃不离,她的莫失莫忘;
一声声地哀鸣,一次次地碰撞,
好让那冰熄灭了炎火,火融化了冰寒;
哪怕是千年的修为一朝散尽,失去了本源的力量;
我和你还能一起相拥坠地,埋葬在大地上隆起的那一道山梁;
何处不识故人还,明月常在水中央;
十段水袖,轻歌曼舞,
歌不完的热情似火,舞不尽的生死荒凉。”
曲终舞尽,他告诉了她一个关于冰火凤凰的凄美爱情故事。
他恐慌了。他们是兄妹,早晚有一天会分开,他无法守护她一生一世,她已经成年,倾国倾城的美貌更是家喻户晓,很快她就会离开他了,他已经拥有了她一百年了,这一百年里,她几乎就是他的全部,是他存在的最大的意义,叫他如何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单纯的成洛与他约定,她的舞只会跳给哥哥一个人看,作为交换,哥哥的曲子也只能唱给她一个人听。
成年以后,成恪渐渐发现自己不一样了,一百岁生日那天,他有了第一根冰蓝色的头发,后来灿金色的头发里那一缕一缕的冰蓝越来越多,每一天他都必须把头发束紧,让外面灿金色的长发掩盖住里面的秘密,才不至于被人发现。
在无意中,他听见了父王与大长老的谈话,他走进了多年不曾走进的母亲的冷宫,他知道了一切。他果然不是父王的孩子,他是暗族人的后裔,一个居住在裂天河彼岸与光族人是与生俱来的死敌的种族,那个种族信仰黑暗,拥有冰蓝色的头发和火红色的眸瞳。
原来他和洛儿不是兄妹,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
在上林苑,这个拥有他们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他告诉洛儿,他和她不是兄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想要和她做情侣,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成洛吓坏了,她拒绝听他的话,拒绝他的触碰,她完全无法接受。她拼命地挣开他,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成恪颓丧地跌坐到地上,深深地懊悔着,他该怎么来挽救呢?
这是兄妹之间第一次闹矛盾,可是还没有等矛盾有一丝缓解,一件大事发生了,光族三王室之一的元氏新即位的王元弘出访成王室。
欢迎宴会上,兄妹俩再见,两个人都憔悴了很多,却不知道该对彼此说什么。
宴会上,元弘是那么的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当他看到成洛的时候,惊为天人,扬言要得到她。成恪毫不犹豫地站在妹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元弘狂肆的笑声久久回响,他说,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御花园里,成洛与元弘相遇,他还是那么狂妄地想要占有她,成恪再一次出现挡在妹妹身前。两个人动起了手。
元弘是元氏最年轻的王,灵力修为深不可测,成恪不是他的对手。从空中被打落到地上,成恪的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他望着浮在半空冷眼旁观的元弘,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对他说:“我已经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妹妹!不惜一切!”
禁!忌!劫!裂!破!灭!杀!生!死!祭!他以鲜血作引,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施展出来光族的禁咒,十谒语。
元弘受伤了,而成恪更是倒在地上献血狂喷奄奄一息,恼羞成怒的元弘召唤出一道来自太阳本源的光,化作绝学天使之剑,刺进了成恪的右眼。
成恪的一只右眼废了。
“哥哥!”成洛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他,捧住他的脸,可他的脸早已被右眼渗出的血染红。“元弘!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滔天的恨意逼红了她的眼睛,她想冲上去把眼前的魔鬼撕成碎片,可是,她现在不能放开她的哥哥。
成王和十大长老赶到,仅仅是怒斥元弘不把成王室放在眼里,元弘轻描淡写地一句抱歉,成王没有为成恪讨回一点公道。
成洛凝视着病榻上的哥哥,眼泪静静地流淌着,哥哥的生命已经被救了回来,可是他的右眼永远地毁了,再也看不见了,哥哥说要永远保护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他真的做到了。
哥哥曾经说过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她的亲哥哥,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就在几天前,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哥哥,她清楚自己在受到伤害的同时,哥哥肯定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可是,就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哥哥却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他们是不是兄妹还有什么关系,这一百年的感情早已经融入了彼此的骨血,早已经超越了一切,有了这份感情在,其它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哥哥说他们不再做兄妹,要做情人,她从抗拒到迷茫,此刻却是完全明白了,哥哥只是想永远和她在一起,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不可能离开哥哥,那么他们是做兄妹还是做情人又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什么事情只要心里一想通眼前就一片明朗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哥哥,等待着他醒来。等哥哥醒过来,她会对他说:好,我们就做一对情人。
成恪昏迷了七天七夜,成洛就照顾了他七天七夜,寸步不离。
就在哥哥睁开左眼的那一刻,成洛明白了,原来等待也是一件伟大的事,并且,伟大的不只是等待的人,更是等待出结果的那一份欣喜若狂。这七天的等待,似乎比那段持续十年的等待更加漫长,更加令她惶恐。这七天的等待里,成洛变得成熟了许多,原来一向伟岸的哥哥也会有这么虚弱的时候,也需要她去照顾,哥哥一直说要保护她,其实哥哥才是那个真正需要保护的人,除了她,没有人会在乎哥哥,除了她,哥哥一直是孤单的一个人,从现在开始她也要保护哥哥,不惜一切。
成洛亲口告诉他,如果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好,他们就做一对情人。
成洛的话在他的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涟漪,是惊喜,更是担忧,他的蓝发已经越来越多了,他的眼睛也渐渐开始变红了,自己受重伤以后,他感觉一直被压抑的一些东西开始要苏醒过来,很快他就会变得不一样了,暗族人的血脉一旦觉醒,他就会站在整个光族的对立面,这样的他要如何面对单纯的成洛,给她幸福?
不久,光族三王室之首的明氏派来使者,要为明氏最尊贵的三世子求亲,联姻的对象正是成氏最得宠的小公主成洛。
明氏第三世子明砚,是当今明王唯一的嫡子,最得明王的宠爱,他本人也是仁慈善良,最得明氏一族的拥戴。据说,他的星语就是,仁慈与睿智。他是明王室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只是,从小他的身体就不好,明王用了很多方法帮他调养都是收效甚微,但是,为他主持期年之礼的天官却说,他是长寿之相,会得到太阳之神的眷顾。
成王室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能与最强大的明氏结为秦晋之好,绝对是成王室所乐见的,于是,在成王和十大长老的商议之下,成洛的婚姻之事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当成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宠爱她的父王会牺牲他她的幸福,要她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第一时间,她冲进父王的书房,无比气愤地质问他。
“我是你的父王,我让你嫁,你就必须嫁!”
“我再说一次,我不嫁!”
“你必须嫁!”
“我不嫁!我死也不会嫁!”
成洛一连串的反驳彻底激怒了成王,他在盛怒之下,第一次动手掌掴了他的小女儿。这一刻的成洛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了解她的父王,那个疼爱了她一百年的父亲已经彻底消失了。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瞬,她冷冷地质问她的父王,“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女儿会怨恨您吗?”
当成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寒意袭上他的心口,让他冷彻心肺,一种一直被压抑的东西就要冲破出来。他自己怎么样没什么要紧,但是谁如果想要牺牲洛儿的幸福,就绝对无法原谅,哪怕那个人是他和洛儿的父王。
他不顾一切,向成氏的王发出了挑战。激烈的战斗中,一道细长的光剑穿过他的发顶,发簪断成两截,长发顿时披散开来,隐藏在深处的冰蓝色全部暴露出来。
杀气瞬间在成王的眼眸凝聚,暴露在光族世界的暗族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终于被发现了,这一刻,成恪的心里不是紧张,而是说不尽的放松和畅快,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成恪终于知道了他的星语:光明的毁灭者。他被关进了天牢。
成洛在父王的寝宫外跪了三天三夜,三天里刮过风,下过雨,烈日当空,许多人来劝她她都没有回去,她知道哥哥正在天牢里受苦。
第四天,成洛见到了她的父王,她苦苦哀求父王放了哥哥。成王把成恪是暗族后裔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她,他说,邪恶是暗族人的天性,他们是信仰光明的光族人与生俱来的死敌,每一个暗族人都该死,成恪身上的暗族血脉一旦苏醒,就会成为整个光族的大敌,因为他的星语是:光明的毁灭者。
成洛倔强地摇摇头。
“我不相信!哥哥是不一样的,他真诚,善良,不可能是邪恶的人,我和他有一百年的感情,我不应该怀疑他。”
“不,不是这样的,哥哥不会变的,就算他的血脉会变,他的眼睛会变成火红色,头发会变成冰蓝色,他的心也不会改变。”
“我还是不要相信,就算哥哥的星语是光族的毁灭者,我也不要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预言,而去怀疑我和哥哥一百年的感情。”
啪!成王被气红了眼,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成洛跌坐在地上,长发披散开来,惨白的脸上,一丝鲜血沿着嘴角流下。
“你真的是我的父王吗,为何此刻我觉得我从未认识过你。”
“我没有变,只要你乖乖地嫁到明王室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哈哈哈哈————”成洛一阵狂笑,清丽的声音这一刻听起来是那么尖锐刺耳。笑声过后,两行绝望的泪水从眼眶流下,滑过她颤抖的脸。她擦去眼泪,说,“我不会再哭了,你要把我嫁到明王室就嫁吧。”
“你终于答应了?”
“我只有唯一的要求,让我去见哥哥一面。”
当成洛踏进天牢,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最亲爱的哥哥被绑缚在冰冷的囚架上,手和脚被铁链牢牢地锁住,他双肩的琵琶骨被铁锥穿过,胸前笔直地插着五把祭刀,深入骨肉,祭刀柄首的骷髅头透着狰狞的诡笑,这是明王室最残酷的刑罚,七七血劫,受刑者需忍受七七四十九日祭刀洞穿之苦,每日一刀,直到他的血流尽,他的生命力枯竭。他的头发完全变成了冰蓝色,披散而下盖住了苍白的脸,青色的长袍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洛儿会留住哥哥的。”她的语气里是无比的坚决与执着。
“这一次,只怕你留不住啊。”他的语气里是无尽的遗憾与眷恋。
“他说得对,你是留不住的。”成王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天牢里。
她以自己的生命作为威胁,以自己的婚姻作为代价,交换哥哥的平安。
成洛看着哥哥,眼睛里噙着泪,脸上却是挂着无比温柔的笑靥。“哥哥,我说过了,哥哥的生命好珍贵,值得洛儿用自己的生命去珍惜,以前一直是哥哥保护洛儿,为洛儿遮风挡雨,这一次就让洛儿来保护哥哥吧。”
“洛儿!”成恪焦急地喊,“不可以!”
他拼命地挣扎,囚架剧烈地晃动,粗壮的铁链在寂静的天牢里发出铿锵的声音,他身上的伤口再一次开裂,鲜血汩汩地流出,却无法挣脱坚固的铁链的束缚。
成洛抚摸着他的苍白的脸,吻了吻他冰冷的嘴唇,最后留给了他一个绝美的微笑。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你的平安就是洛儿最大的幸福。”
十天后,成洛在成王的亲自陪同下,踏上了去往明氏的联姻之路。
成恪出现在迎亲队伍的前方,他不死心,他想要夺回妹妹的幸福。
队伍前方的冲突已经惊动了马车里的成洛,她不顾宫女的阻拦,毅然跑过去,她的哥哥果然还是为她来了!
“哥哥!”她欢喜地呼喊,想靠近他的身边,却被她的父王紧紧拉住。
“洛儿。”成恪给了她一个最灿烂的笑,让明媚的太阳也为之失色的笑。
“哥哥,你太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你该远远地躲开这一切,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洛儿,你就是我的生活,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你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去换取我的平安,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不论后果。”
他对成王说,“我知道今天要从你手上带走洛儿几乎是办不到的,但是我不可能连尝试一下都不肯就放弃我最珍爱的人,接下来,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力量,不计生死。”
禁!忌!劫!裂!破!灭!杀!戮!残!生!死!祭!
他施展出了十二谒语,比十谒语禁咒更进一步,当光华消散,成王已是伤痕累累,周身狼狈,而成恪的身体,更是像破碎的风筝一样抛飞了出去。成王凝结出一柄光剑,就要彻底地斩杀成恪。
成洛的瞳孔蓦然收缩,迅速用自己凝聚的光刃比着喉咙。“你敢伤害哥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放了我哥哥!”她大喊,光刃划过她的颈项,鲜血顺着透明的利刃滑落。“放了我哥哥!”
“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哥哥必难免一死!”
“那你就亲眼看着我和哥哥一起死在你面前好了!”
光刃还在加深,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彻底割断她美丽的颈项。她在赌,用自己的生命作筹码,换取她哥哥的生命。
“我答应你了。”
光刃消散,成洛跌倒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赢了。
成王放开成恪,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将盛夏热情种在了他的心口,成恪倒在地上。
“哥哥……哥哥……”成洛扑上来,心痛地哭喊。
成恪抓紧她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
成洛双目噙着泪,惨白着脸色给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就是洛儿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幸福。”
她轻轻挣开哥哥的手,起身向马车走去,不敢回头。
成恪静静地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力,绝望,心口好像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火在炙烤,钻心的痛楚,绵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