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和王爷坐在前厅。
两人沏了一壶茶，司马裒悠闲地呷着茶，并没有因为来者是客而对他和善几分。
冗长的沉默以后，司马绍低声道：“你三番五次招惹我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望着司马绍，带着几分傲慢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司马绍前倾几分，“那我就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偏要送一副卷轴给她？”
司马裒嗤笑：“殿下未免想得太多，是我的王妃有意结识莺莺姑娘，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功夫狡辩，不如想想怎么和山许芸解释，今日莺莺登门道谢的时候，她脸色可不好看。”
“你利用莺莺，故意试探。”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
“你不该这样唤她的名字。”
“这就是承认利用她试探了。”他睨了司马绍一眼，道：“堂堂世子殿下，就这么不自信，要将我当做假想敌，甚至登门兴师问罪？”
他愣了一下，冷道：“你倒是，自视甚高。”
“行了，我不想平白背了殿下的猜忌。”司马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借芸儿的名义送了你的那位一副卷轴，想的不过是能有个投芸儿眼缘的，陪她说说话，你也知道那些公侯小姐，不大待见芸儿。”
司马裒张口闭口芸儿，若非知晓王妃来建邺之前他的冷淡态度，倒真以为他是什么宠妻的好男人，这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但经不起推敲，司马绍笑笑道：“王妃若是堂皇地与莺莺往来，不是明摆着认了莺莺的位份又下了庾家大小姐的面子？为了王妃的喜乐和庾家交恶，你犯不着这么做。”
“殿下也真看得起自己，芸儿与她往来，只因为她是陈莺莺，而不是因为她是殿下的什么人。况且，文君明事理，识大体，怎会因为殿下拈花惹草无端迁怒旁人？”
“你做得最好能像你说得这么光明磊落。”他威胁地望着司马裒：“你若敢动莺莺半分，我必不会轻饶你。”
司马裒嗤笑，用桌子上的湿布拭着手，道：“你如此光明正大地养一个侍妾在身边，说白了，不过是看庾家要个体面，不会将事情闹大，欺负文君好说话，你不必装得像个好人。”
“至今你依旧站在文君的立场，替她说话，真是长情的人。”司马裒讽刺地笑了笑，“不过，不管以前你和她有什么瓜葛，你别忘了你已经娶了山许芸，未来庾文君也会是我的妻子。至于你所期待的东窗事发，不会有那一日，你没机会看我的笑话。”
他的眉头蹙了蹙，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是个赝品，却过了真王爷的大半人生。那位正主自幼身体羸弱，四处求医问药时结识一位西域术士，让他用八字相合的男童血肉入药续命，司马裒是他找来的“药”。但因为外形与他太相似了，这么一条命入了药未免可惜，于是司马裒被他养作替身，他不必示人得以安心养病。
司马裒经历过王爷的大半生活，他理解家主为什么恨这外面的所有人。
家主只比司马绍小一岁，但作为庶次子又体弱多病，他的前半生都笼罩在长子司马绍的阴影之下，家主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那位身份低贱的侍妾已经失宠，因而父亲不爱他，母亲也无暇顾及他，而后便因道士说只有过继给旁人才能续命，他就被司马睿送给了长乐亭侯。逢年过节回到建邺的，就是假的司马裒了。
人是假的，但也有七情六欲。对于司马裒来说，王后，王上，生母，这里每个人都与他没有瓜葛，他没必要讨好任何人，同样的，从同龄人到长辈，他们都不在乎他。只有庾文君，像阴暗岁月里的光，照进了他全然阴郁的世界。
十二三岁的时候，少年情窦初开，他喜欢庾文君，即便他极力否认，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时，他给人的印象还是病秧子庶子，他还没有在马背上纵横沙场，而庾文君比他大几岁，落落大方，已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很多人明里暗里讽刺他配不上庾文君，这事便埋在心里。后来，家主塞给他一个山许芸，私人的事情便彻底放下了。
经司马绍这么一提，那些灰暗的记忆似乎又有了几分颜色。他低声道：“殿下真是能耐，多少年过去了，只想得出用那时的事情讽刺我。看来这些年，我确实做得，无懈可击。”
山许芸挽着莺莺的胳膊走出来时，这两兄弟都没有说话，表面平静，暗地里风起云涌，莺莺走到司马绍的身后，她略略低眉，向王爷致意，而后司马绍站起身，很自然地背着手，握住莺莺，他们是十指相扣的，从这个动作便可看出熟稔，他们对彼此的肢体熟悉得像下意识。
司马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暗暗逡巡一番，他不明白像司马绍这样传闻风流的男子，怎么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风尘女子如此上心，他并不觉得莺莺是个聪明的女人，就算她足够明艳，到底只是一副皮囊，就算风尘女子床上功夫了得，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总会腻的。
他不动声色，而后向山许芸道：“这么早就出来了？”
她瞥了眼陈莺莺，笑着道。“本想留姑娘多坐片刻，一起用个晚膳的，闻姑娘言，与殿下还有别的事要做，我们也不好强留了。”
他们并未商量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但莺莺这么说便是不想留，司马绍也觉得没必要和司马裒多交涉，便顺着说道，“我与莺莺打算去汤山度过几日。今日她想来，我们就突然到访，只恐叨扰了二位。”
汤山那里有几处天然的热泉，京中有些王侯在那处建有别业。汤山此言一出，便渲染出一种暧昧的氛围，陈莺莺在教坊司时听一位被将军赎了身的女子提过那处，那时她甚至不知道温泉是什么。她并未与司马绍商量过这事，此时听见微微红了脸颊。
山许芸听世子这样直白，有些不好意思。
她堂堂王妃还没有去过温泉，于是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司马裒，看他的目光似乎看着陈莺莺，又好像只是放空，总之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山许芸略失望地转过脸，依旧笑着向二人道：
“哪里是打扰。我还不曾代王爷和安国多谢殿下所赠的金饰呢。”言语间，她摸着手腕上所戴的并蒂莲镯子，“王爷与殿下是亲兄弟，理应多走动的。我们是小辈，没有到殿下府上拜访，反倒叫殿下先来了。”
司马绍笑了笑，瞥了眼莺莺道：“既然不在宫里，不必拘泥礼数，日后王妃想见莺莺就到我们府上来。”
送走了客人，山许芸回到中堂，有的没的收拾些茶具，她不问卷轴的事情，也不理司马裒，这些不怨司马裒，单纯是她心里不舒服，他对别的任何什么人都比她上心。司马裒从中堂经过，停下来帮她收拾。
山许芸不问，他也不提卷轴的事情，即便此时他知道，莺莺已经告诉她了。只是他知道山许芸喜欢他之后，就不想再做太照顾她情绪的事情。
两人在一处许久不说话，女人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道：“王爷与世子殿下，关系如何？”
他愣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还行。”
“是吗。”山许芸的语气像是不经意一问，但其实她只是想把话题绕到陈莺莺身上。“我看你们在建邺这些日子，都没有往来，以为你们关系一般。”
“有往来的，怎么会没有。”他将司马绍所赠的那个锦盒合上，收在了中堂的屉子里，并没有戴那个扳指。
“哦......”她又摸了摸腕上的镯子，道：“你若不戴，旁人恐怕以为我们轻慢世子殿下。”
他又从屉子里拿出锦盒，戴上了金扳指，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都没有欣赏那个扳指，只有山许芸悄悄地瞥着，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成套金饰。
良久，司马裒轻声说，“见过玉石的扳指倒没见过金的雕花的，这金子太软经不住弓箭磨，能做出金扳指的人，想是不曾拉过弓，不曾上战场。”说这话时，他带着对当朝所有懦弱贵族的轻蔑。
他本来就轻视司马绍，既然山许芸看出了端倪，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山许芸想的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对金饰。而男人只想着战场，拉弓，杀敌云云。
她又将话绕了回去，“莺莺姑娘跟了世子三年，她却说她先前从没有见过你，我便猜你与世子殿下不怎么来往。”
司马裒愣了一下。
——从没有见过。
他倒是，清楚记得，每一次偶然见到她的情景。
“确实不曾见过。”他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倒不完全是因为我不与司马绍来往，更多的是，以前他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女子。”
“靠得住的男人太少，偏偏痴情女子又多。”山许芸轻叹，“今日她特地登门道谢，我才知道，你借我的名义送了卷轴这回事，我原以为你们认识呢。”
“那日第一次见。”他波澜不惊地说这句话。
“她说我送的卷轴，像是很了解她的审美。”
“是吗，那真的很巧，我随便挑的。恐怕她不懂什么山水，见了就都喜欢。”司马裒去教坊司那日，曾随秋娘去见过陈莺莺的闺房，他大抵能猜到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加上两次在醉月居，都见她看着那副画看了许久，所以他才能送得正中下怀。
“所以，王爷为什么要借我的名义，送这幅卷轴。”
她也许想听男人说，是为她找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可司马裒很冷淡，很直白地说：“家主想要我接近这个人，我怕打草惊蛇，只好借了你的名义。”
山许芸意外地僵在原处。原来那日家主提起的人是她。山许芸想了很久，还是没有转达家主交代的话。
许久，她轻声道：“下次要利用我的时候，事先让我知晓。”
司马裒读出了山许芸话里的不悦，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好。”
以山许芸对司马裒的了解，她若是转达了那些话，司马裒非但不会将陈莺莺送给家主，反倒会想方设法地保护她，因而她不是很愿意让司马裒犯这个险，更不愿意让他们有太多接触。
山许芸知道，家主这个人不择手段，他想要的人，早晚会得到。不利用他们两个牵线，也会是别人，但只要能自己撇清关系，那陈莺莺的命数也怨不得他。
但山许芸本心里还是个善良的人，她更希望，陈莺莺今夜能依着她说的，和司马绍发生点什么，依着家主洁癖的性子，大抵不会再想要她。
两人沏了一壶茶，司马裒悠闲地呷着茶，并没有因为来者是客而对他和善几分。
冗长的沉默以后，司马绍低声道：“你三番五次招惹我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望着司马绍，带着几分傲慢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司马绍前倾几分，“那我就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偏要送一副卷轴给她？”
司马裒嗤笑：“殿下未免想得太多，是我的王妃有意结识莺莺姑娘，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功夫狡辩，不如想想怎么和山许芸解释，今日莺莺登门道谢的时候，她脸色可不好看。”
“你利用莺莺，故意试探。”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悦。
“你不该这样唤她的名字。”
“这就是承认利用她试探了。”他睨了司马绍一眼，道：“堂堂世子殿下，就这么不自信，要将我当做假想敌，甚至登门兴师问罪？”
他愣了一下，冷道：“你倒是，自视甚高。”
“行了，我不想平白背了殿下的猜忌。”司马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借芸儿的名义送了你的那位一副卷轴，想的不过是能有个投芸儿眼缘的，陪她说说话，你也知道那些公侯小姐，不大待见芸儿。”
司马裒张口闭口芸儿，若非知晓王妃来建邺之前他的冷淡态度，倒真以为他是什么宠妻的好男人，这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但经不起推敲，司马绍笑笑道：“王妃若是堂皇地与莺莺往来，不是明摆着认了莺莺的位份又下了庾家大小姐的面子？为了王妃的喜乐和庾家交恶，你犯不着这么做。”
“殿下也真看得起自己，芸儿与她往来，只因为她是陈莺莺，而不是因为她是殿下的什么人。况且，文君明事理，识大体，怎会因为殿下拈花惹草无端迁怒旁人？”
“你做得最好能像你说得这么光明磊落。”他威胁地望着司马裒：“你若敢动莺莺半分，我必不会轻饶你。”
司马裒嗤笑，用桌子上的湿布拭着手，道：“你如此光明正大地养一个侍妾在身边，说白了，不过是看庾家要个体面，不会将事情闹大，欺负文君好说话，你不必装得像个好人。”
“至今你依旧站在文君的立场，替她说话，真是长情的人。”司马裒讽刺地笑了笑，“不过，不管以前你和她有什么瓜葛，你别忘了你已经娶了山许芸，未来庾文君也会是我的妻子。至于你所期待的东窗事发，不会有那一日，你没机会看我的笑话。”
他的眉头蹙了蹙，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是个赝品，却过了真王爷的大半人生。那位正主自幼身体羸弱，四处求医问药时结识一位西域术士，让他用八字相合的男童血肉入药续命，司马裒是他找来的“药”。但因为外形与他太相似了，这么一条命入了药未免可惜，于是司马裒被他养作替身，他不必示人得以安心养病。
司马裒经历过王爷的大半生活，他理解家主为什么恨这外面的所有人。
家主只比司马绍小一岁，但作为庶次子又体弱多病，他的前半生都笼罩在长子司马绍的阴影之下，家主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那位身份低贱的侍妾已经失宠，因而父亲不爱他，母亲也无暇顾及他，而后便因道士说只有过继给旁人才能续命，他就被司马睿送给了长乐亭侯。逢年过节回到建邺的，就是假的司马裒了。
人是假的，但也有七情六欲。对于司马裒来说，王后，王上，生母，这里每个人都与他没有瓜葛，他没必要讨好任何人，同样的，从同龄人到长辈，他们都不在乎他。只有庾文君，像阴暗岁月里的光，照进了他全然阴郁的世界。
十二三岁的时候，少年情窦初开，他喜欢庾文君，即便他极力否认，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时，他给人的印象还是病秧子庶子，他还没有在马背上纵横沙场，而庾文君比他大几岁，落落大方，已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很多人明里暗里讽刺他配不上庾文君，这事便埋在心里。后来，家主塞给他一个山许芸，私人的事情便彻底放下了。
经司马绍这么一提，那些灰暗的记忆似乎又有了几分颜色。他低声道：“殿下真是能耐，多少年过去了，只想得出用那时的事情讽刺我。看来这些年，我确实做得，无懈可击。”
山许芸挽着莺莺的胳膊走出来时，这两兄弟都没有说话，表面平静，暗地里风起云涌，莺莺走到司马绍的身后，她略略低眉，向王爷致意，而后司马绍站起身，很自然地背着手，握住莺莺，他们是十指相扣的，从这个动作便可看出熟稔，他们对彼此的肢体熟悉得像下意识。
司马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暗暗逡巡一番，他不明白像司马绍这样传闻风流的男子，怎么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风尘女子如此上心，他并不觉得莺莺是个聪明的女人，就算她足够明艳，到底只是一副皮囊，就算风尘女子床上功夫了得，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总会腻的。
他不动声色，而后向山许芸道：“这么早就出来了？”
她瞥了眼陈莺莺，笑着道。“本想留姑娘多坐片刻，一起用个晚膳的，闻姑娘言，与殿下还有别的事要做，我们也不好强留了。”
他们并未商量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但莺莺这么说便是不想留，司马绍也觉得没必要和司马裒多交涉，便顺着说道，“我与莺莺打算去汤山度过几日。今日她想来，我们就突然到访，只恐叨扰了二位。”
汤山那里有几处天然的热泉，京中有些王侯在那处建有别业。汤山此言一出，便渲染出一种暧昧的氛围，陈莺莺在教坊司时听一位被将军赎了身的女子提过那处，那时她甚至不知道温泉是什么。她并未与司马绍商量过这事，此时听见微微红了脸颊。
山许芸听世子这样直白，有些不好意思。
她堂堂王妃还没有去过温泉，于是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司马裒，看他的目光似乎看着陈莺莺，又好像只是放空，总之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山许芸略失望地转过脸，依旧笑着向二人道：
“哪里是打扰。我还不曾代王爷和安国多谢殿下所赠的金饰呢。”言语间，她摸着手腕上所戴的并蒂莲镯子，“王爷与殿下是亲兄弟，理应多走动的。我们是小辈，没有到殿下府上拜访，反倒叫殿下先来了。”
司马绍笑了笑，瞥了眼莺莺道：“既然不在宫里，不必拘泥礼数，日后王妃想见莺莺就到我们府上来。”
送走了客人，山许芸回到中堂，有的没的收拾些茶具，她不问卷轴的事情，也不理司马裒，这些不怨司马裒，单纯是她心里不舒服，他对别的任何什么人都比她上心。司马裒从中堂经过，停下来帮她收拾。
山许芸不问，他也不提卷轴的事情，即便此时他知道，莺莺已经告诉她了。只是他知道山许芸喜欢他之后，就不想再做太照顾她情绪的事情。
两人在一处许久不说话，女人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道：“王爷与世子殿下，关系如何？”
他愣了一下，面无表情道：“还行。”
“是吗。”山许芸的语气像是不经意一问，但其实她只是想把话题绕到陈莺莺身上。“我看你们在建邺这些日子，都没有往来，以为你们关系一般。”
“有往来的，怎么会没有。”他将司马绍所赠的那个锦盒合上，收在了中堂的屉子里，并没有戴那个扳指。
“哦......”她又摸了摸腕上的镯子，道：“你若不戴，旁人恐怕以为我们轻慢世子殿下。”
他又从屉子里拿出锦盒，戴上了金扳指，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都没有欣赏那个扳指，只有山许芸悄悄地瞥着，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成套金饰。
良久，司马裒轻声说，“见过玉石的扳指倒没见过金的雕花的，这金子太软经不住弓箭磨，能做出金扳指的人，想是不曾拉过弓，不曾上战场。”说这话时，他带着对当朝所有懦弱贵族的轻蔑。
他本来就轻视司马绍，既然山许芸看出了端倪，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山许芸想的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对金饰。而男人只想着战场，拉弓，杀敌云云。
她又将话绕了回去，“莺莺姑娘跟了世子三年，她却说她先前从没有见过你，我便猜你与世子殿下不怎么来往。”
司马裒愣了一下。
——从没有见过。
他倒是，清楚记得，每一次偶然见到她的情景。
“确实不曾见过。”他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倒不完全是因为我不与司马绍来往，更多的是，以前他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女子。”
“靠得住的男人太少，偏偏痴情女子又多。”山许芸轻叹，“今日她特地登门道谢，我才知道，你借我的名义送了卷轴这回事，我原以为你们认识呢。”
“那日第一次见。”他波澜不惊地说这句话。
“她说我送的卷轴，像是很了解她的审美。”
“是吗，那真的很巧，我随便挑的。恐怕她不懂什么山水，见了就都喜欢。”司马裒去教坊司那日，曾随秋娘去见过陈莺莺的闺房，他大抵能猜到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加上两次在醉月居，都见她看着那副画看了许久，所以他才能送得正中下怀。
“所以，王爷为什么要借我的名义，送这幅卷轴。”
她也许想听男人说，是为她找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可司马裒很冷淡，很直白地说：“家主想要我接近这个人，我怕打草惊蛇，只好借了你的名义。”
山许芸意外地僵在原处。原来那日家主提起的人是她。山许芸想了很久，还是没有转达家主交代的话。
许久，她轻声道：“下次要利用我的时候，事先让我知晓。”
司马裒读出了山许芸话里的不悦，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好。”
以山许芸对司马裒的了解，她若是转达了那些话，司马裒非但不会将陈莺莺送给家主，反倒会想方设法地保护她，因而她不是很愿意让司马裒犯这个险，更不愿意让他们有太多接触。
山许芸知道，家主这个人不择手段，他想要的人，早晚会得到。不利用他们两个牵线，也会是别人，但只要能自己撇清关系，那陈莺莺的命数也怨不得他。
但山许芸本心里还是个善良的人，她更希望，陈莺莺今夜能依着她说的，和司马绍发生点什么，依着家主洁癖的性子，大抵不会再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