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长清弟子海晏宁，见过陈帮主。”
海晏宁走进内厅，只见四下无人，有些幽暗的房间门窗掩闭，而眼前一身玄衣皮靴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一扇微开的窗下，任由雪霁后的晨光疏疏透入屋宇。
许是房间里的阴冷和光线的幽暗，让海晏宁觉得眼前的这位年少有为的陈帮主，身上散发着一种阴沉莫测的气质。
他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便从眼前男子口中传出，他转过身，快步走至海晏宁面前恭敬端正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在下沧云帮陈熠，见过长清堂少主。昨日修书一封，未曾想海少主如此赏脸，此乃沧云帮之大幸啊。”
晨光熹微勾勒着男子利落干练的轮廓，他低着头拘着礼，姿态异常恭敬，甚至透露着丝丝谦卑，而海晏宁虚扶他时，他抬起头的一瞬，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还是让海晏宁心中默默颤栗了一下。
眼前男子个头不算高，身材也不算健壮伟岸，容貌给人的感觉立体干练，颇有威风，倒是有帮主风范。其人样貌端正，虽算不上英俊夺目，一些瞬间的神态，却隐隐给海晏宁一种鹰视狼顾之感。
“海少主快请坐，”陈熠嘴角含笑，眼神却深如潭水，动静无波，“不知那名相思门女弟子，现下可否安好？但愿在下所效劳的一切，都能对长清堂有所裨益。”
海晏宁心中微动，便知眼前男子对当今仙门的流派形式应颇为了解，才会脱口说出坠玉儿的门派来历，也暗赞月行对事情的洞察分析能力，继而朗笑道：“虽有陈帮主及时雨一般的妙药相助，奈何这名女弟子中毒性烈，仍昏迷榻间不知生死。在下以为沧云帮属民间帮派，对仙门之事不感兴趣，却不曾想陈帮主明察秋毫，所知广博，让人佩服。”
“江湖各帮各派再强，也无法跟仙门流派抗衡相较，否则为何那么多帮派不是选择投靠朝廷，就是选择拜入仙门呢？”陈熠看海晏宁落座后方才坐下，说到此处眼神幽深，笑意也随之深了几分道。
听出其言语中几分拉拢讨好之意，海晏宁面色无波，神情依旧是淡然自若的样子，言语中却多了几分试探：“沧州人人都道陈帮主雄才伟略，难道也愿意久居人下？”
“世上风云变幻，无非借势而已，久居人下从不是定局，只是手段罢了。海少主在仙门享有盛誉，惊才绝艳，想来不会不知在下此话的道理。”陈熠顿了顿，有些犹疑道，“此番长清堂派人前来沧州探查之事，在下略有耳闻，一早便想让帮中之人接应，奈何总无缘分契机相识。帮中之人曾说见到少主和一仙门女子并肩而行，那女子不似长清门徒的装束打扮，不知其人是何门高手，少主可愿说来让在下好结识一番？”
“此番前来的不仅有长清堂门人弟子，还有毒龙门的护法，陈帮主所问女子，正是毒龙护法冷月行，”海晏宁试探性地说出月行身份，却意外地看见一抹复杂神色显现在陈熠面上，继而消失无痕，他顿了顿道，“不知陈帮主可否知道冷护法？”
“原来是毒龙门的护法，”陈熠的面容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幽深，他眸中光亮一闪即暗，语气中有些难以察觉的不自然，“还请少主代陈某问好，若沧云帮能结识得毒龙门的护法，也是沧云帮的福分。”
“不知陈帮主对仙门形势如此了解，可是有仙门之中的至交游人？”海晏宁含笑抱拳问道，“也不知仙门之中何人有缘得与陈帮主相识，想来此人定是不凡超群之辈，方能入了帮主的青眼。”
“嗐，”陈熠听此摆了摆手，面上虽笑着，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尖刀般的锐利与提防，“沧云帮如今在沧州再如何日上，毕竟只是江湖帮派，哪儿有缘法结识什么仙门高人。若论结识，海少主才是在下相识第一人。今日海少主愿赏脸赴约，才真正称得上是不凡超群之辈，只盼陈某不为海少主所鄙弃，偶尔愿让陈某带底下人效犬马之劳才好。”
“陈帮主如此客气，倒叫人不敢当了，”海晏宁眸色一凝，顿了片刻道，“还未谢过帮主相助，沧州是沧云帮的地界，往后恐怕得陈帮主多看顾了。”
看见海晏宁说完话便站起身，似是要告辞，陈熠也随之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道：“海少主此言差矣，仙门之中三大门派，自是长清堂离着沧云帮最近，沧云帮日后还要多多仰仗长清堂的扶持帮助呢。更何况此事乃举手之劳，海少主才是真正的客气。”
海晏宁回了一个礼后便离开此地，陈熠看着海晏宁渐远的颀长身影，眉眼间的阴翳也越来越深。
他转过身，对着半开的窗独自沉吟：“原来是她，竟然是她。看来她还是回来了。”
“帮主说的莫非是当年的……阿月姑娘？”门外的帮中心腹走到陈熠身边，听着他的喃喃自语面色一惊，小声道，“帮主这些年，还是没能放下她。”
陈熠望向窗外渐明的阳光，屋檐的残雪渐渐消融，他眯起双眼，神情渐渐迷离沉远：“谁都没有再停留在那段旧时日里，我自然也一样，更何况她和我本就注定越来越远的……”
“你上次对我说，那散修女子让你带了东西去沧云帮，你带了什么东西去？”月行坐在坠玉儿榻边，守着她睁开眼后问道。
坠玉儿挣扎着坐躺在塌上，却还是半日挪动了些许位置，便喘着气，满面沁血的红，有气无力道：“用棉布包裹着，她不让坠玉儿知道，但那物件便于携带，想来是精巧之物……冷护法，她，她和那个陈帮主有不为人知的交情……”
月行眉心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与厌恶，别过脸去低声问道：“不为人知？他们二人一般往来都做些什么，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坠玉儿的脸在月行话音落后更红了几分，就连耳朵都涨得有些泛紫，她的声音嗫喏着，看着月行的脸色有些冷后才怯怯吞吐道：“那个陈帮主，似乎对仙门之事颇有兴趣，而这散修似乎曾经颇有些来头，知道的甚多，他们在一块儿自然是为了这些……”
“这话不尽然，”月行看着坠玉儿的双眼，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肃杀道，“你若此时尚有隐瞒，来日能否活命就未可知了，你若明理，就把真实的事情一一说来。说不说在你，如何判断在我。”
“这……，”坠玉儿咬着泛白的唇，神情中颇为为难和羞愧，沉吟良久后声音像蚊子般道，“他们大多数时候相处，都是屏退了身边的人的，所以坠玉儿除了他们谈论仙门形势外，便……便只有在他们那样的时候能听到，因为那个女的说，只有学会了如何与世间男子相处，才能以巧取胜，所以让我时时学习……”
月行眼神中的嫌恶之情在坠玉儿吞吞吐吐说出这番话后达到了极点，她压着双眉，眼神隐晦幽冷，沉声道：“他们二人行苟且之事时，想必也有说漏嘴的时候，你挑你记得的，不寻常的说。”
“冷护法有所不知，那散修平日里最喜欢与各样的男子打交道谋取好处，并以此作为生存之道。坠玉儿听到过，也见到过她跟不同男子欢好。到了沧州，自然也不例外，”坠玉儿说道此处，声音轻了几分道，“他们二人相识无多日，便已行那样的事了……二人那般时，坠玉儿只能在门外听到笑闹浪语，原以为和寻常男子无异，都是被她柔情迷惑……未曾想……有一日，坠玉儿听到了鞭棍击打的声音，陈帮主的言语中颇有嘲弄讽刺，而她却还是那般婉转献媚的调子，言语中却不再婉顺，多了丝挑衅和不屑……”
月行吸了口凉气，面色闪过一丝羞后便是愠怒与恨意交织的复杂情绪，她沉声喝道：“住口！这样的话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口中说出的！”
“是……是冷护法让坠玉儿……”坠玉儿看到月行向她投来的阴沉冷厉的目光后身子一颤，顿了顿才道，“冷姑娘素日不曾与男儿亲近，自然不知其中就里。坠玉儿毕竟在相思门诸多时日，又与那散修来往，所以自然比护法更明白其中奥妙。世间男女情好，本是自然之事，相悦相怜才是最寻常的，而他们那样的时候，似乎不寻常呢……坠玉儿能感觉到陈帮主并不发自内心地喜爱她，更谈不上着迷，而她因着无法完全迷惑收买陈帮主，心中也生出诸多怨恨不甘，所以就……”
月行听着坠玉儿这么详细地说着，脸跟着红一阵白一阵，平复了些许心绪后方侧过身看着坠玉儿，沉思道：“……照你这么说，他们二人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只是这份需，不仅是世俗利益，还有一些隐晦的心中所需。说不定，还有一些仙门秘辛在他们二人身上。”
坠玉儿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冷护法这么说也算是吧……有时候，我能看见她身上一些隐蔽的地方有伤痕，而她每每与陈帮主那样后，都要拿坠玉儿撒气……冷护法饶命，坠玉儿不敢胡说啊！”
月行皱着眉，听着坠玉儿的叙述，心中泛着一阵恶心，她内心深处大致明了二人勾结的孽缘关系。
看着眼前冷意横生的女子，坠玉儿能够知道的，是月行的性子必然不容这些龌龊的事，她不知道的，是月行脑海中浮现出往日沧州那个陪自己喝酒，陪自己走遍沧州大街小巷的少年，如今竟是这般丑陋嘴脸。
她虽在最后窥到此人的凉薄寡义，却没想尽是如此污浊，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
“罢了，”月行面上的嫌恶之色稍解，她伸出手去探坠玉儿的灵识，沉吟良久，却在一瞬间面色再一次难看起来，“你体内，有其他人的灵识，你可曾知道？”
“这怎么会呢？”坠玉儿惊诧地呼了一声，看着月行的神情渐渐恐惧道，“莫非是坠玉儿体内的剧毒……”
“等海少主回来，我们便把你的情况告知相思门，”月行郑重道，“解掌门毕竟没有真正将你所弃，你到底还是相思门的弟子。”
她话音刚落，便见窗外蓝白身影映入眼帘，她心中默道：“看来沧云帮的势力并不简单。”
花行等人一早，便乘船顺水前往青阳城。
海晏如与二人辞别后，便向九华山飞去，花行和清池在青阳城中用过些吃食，便立即到何老先生的住处。
寻常巷陌，破旧窗扉下，一位青衫拄杖的白须老者，颤巍巍地伫立在微暖的阳光下，任由冷风吹动着两袖，神色间尽是绸缪与坚毅。
“学生见过何老先生。”清池站在他身后五步远处躬身揖礼道。
花行见清池恭敬地向眼前老人行礼，也跟着行了个女子福礼。
“老夫料到是你们，却没想到这么快，”何老先生转过身，颔首道，“这么些年，临安早已洗尽繁华，物是人非，白岩书院也空置了许久。未曾想贵门竟有此心，愿将书院买下继续用做读书的地方，还愿意让何家族人继续接手，老夫万分感怀。”
花行听着老先生激动地有些颤抖的语气，忽而想起年幼时，听到这位威严的老先生训诫李铭等人的模样，不禁满心感慨，笑着扶住他道：“毒龙门将白岩书院买下，为的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儿也能够断文识字，学得文墨精华。儿时遥遥一见，花行便知老先生学富五车，不是迂腐之辈，想来不会介怀吧？”
“自然不会，”何老先生欣慰地笑道，“世间门第划分森严，岂不知富贵人家的弟子也有大不如民间孩子之处，当年老夫有心栽培几个寒门子弟，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此番多亏清池与老夫说过此事，得以让老夫残年实现此愿哪。”
“先生自非凡夫俗子，想来定能将腹中书理好好教授与那些女孩的，”清池点了点头道，“先生，上回学生前来，曾与先生问询过当年临安旧事，也与先生略说了仙门之事，青阳不是旧居之地，此次花行同我前来，便接先生一道回临安吧。”
“临安一难后，何家族人凋零，各自东西，能在此处遇到你，老夫甚为欣慰。既如此，就劳姑娘安置吧。”何老先生向花行行了个礼道。
花行连忙扶住何老先生，三人离开此地后，便一路南下向临安而去。
不多日到达临安，二人将何老先生安置在白岩书院，将女孩们从怡香楼接至书院后，便回到了白帝城。
“自从门中买下白岩书院后，临安城的人都议论称奇，说平生第一回见女子秦楼书院两处跑呢，”花行挽着清池山上走着，笑道，“不知怎地，我看到世俗之人一次次打破对女子的成见，我心中总是说不出的痛快。”
清池扶着花行走在松间石阶上，面色是淡淡的欣然道：“世间的所有成见注定无法一一击破，但能令世间美好的人事更长久些，总是令人心中愉悦的。”
二人聊着此行心情，险境中的遭遇，何老先生，白岩书院和怡香楼的种种，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门外。
花行运力将手轻抚在山门边的石龟上，龟眼瞬间泛着灵光，幽紫结界在一瞬间化开。
松风阵阵，夹杂着些许冷意，却在此时令人心间开阔清爽。
“小生何清池见过萧掌事。”
花行刚想拉着清池说话，只见一丈处的山石上坐着一位身着暗紫衣袍的俊目青年，清池比她更早发现眼前人，立即站出来恭敬地问候。
萧鸣静坐在山石上，任由清风吹落松针在他的肩头衣摆。他腿上横着一柄长铗，泛着幽冷的紫光，似天边厉电一般。只见他拭剑的手在听到清池的声音那一瞬轻轻一颤，他没有动身，只是悠悠抬起一双剑眉俊眼，眼眸中闪过宝石般的冷光。
他的目光，在接触这位素衫清隽男子身旁那名粉衣山茶的女子后，忽如东风解冻般，春波微漾。
“萧鸣，”花行因着这些时日和萧鸣的频繁接触，倒是没有再生疏，行了个常礼走到萧鸣面前笑道，“我把清池带来门中了，清池毕竟还不是毒龙门人，是否还是住到客居的冷松斋？”
他听到花行的声音，才缓缓站起身，长铗入鞘后向二人方向行来，看了一眼清池，声音微冷如此时松风：“那是萧掌门在世时的安排，现如今冷护法不在，何公子自是要随我前往孤云峰的。”
“有劳掌事安排。”清池看着萧鸣隐隐不悦的神色，也没有异常表现，依旧含笑淡然道。
“那我陪你们去孤云峰吧。”花行含笑挽住清池臂膀，看着萧鸣道。
萧鸣在看到这一自然的动作后，眉心微颤，眼眸的神色又渐渐冷凝，他迟疑道：“你此行艰险，我带他去就好了。”
“萧鸣……你莫非知道了？”花行想着凤城遇险的事，有点惊异地看向萧鸣问道。
萧鸣微微颔首，沉声道：“我一直掌管着玄机阁事宜，知道你在凤城涉险之事。不知……那柳叶刀可还有用？”
“嗯！多亏了你的柳叶刀，不然那人飞面一张鬼画符，登时便能取了我的性命，”花行语气有些激动，看着萧鸣道，“我原以为柳叶刀的奥妙在用法，未曾想刀的本身，被你注入了强劲的灵力呢。”
萧鸣听着花行这么说，冷冷的眼刀登时扫向清池，清池感受到眼前人的攻击之意，只是淡然不言。他转而看向花行问道：“那最终，你是如何逃离邪术迷境的？”
花行挽着清池的手更紧了几分，满眼放光地瞧了一眼清池，笑意盈盈道：“这嘛……就是玉竹的妙用了！”
“花行一路上与小生说了不少险境之事，若非掌事所授柳叶刀法，花行也等不到小生的援救，还得多谢掌事这般护着花行。”两下无言片刻，清池看着萧鸣有些阴沉的面色，出言宽慰道。
“玉竹自是妙器，可也需主人内力加持，”萧鸣看着清池冷声道，“花行，你回离花苑吧，我还有话对何公子说。”
花行放开挽着清池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背，轻笑道：“那我回去咯，萧鸣，他就交给你了，我放心。”
她话音落后，便御剑飞向离花苑，只余萧鸣和清池站在原地。
“看来你，还是没有照顾好她的能力。”萧鸣走近清池，对上他一双清隽眼眸，冷声道。
“小生自与花行重逢后，便常自愧没有与之比肩的灵力，能在仙门中救她于水火之中，”清池行了个礼，言辞诚恳道，“自从机缘巧合，得渡恨祖师授予玉竹后，小生便日日研习玉竹用法，只愿能护她周全。这一次，多亏了掌事的柳叶刀，才没能让她受人所害。”
萧鸣紧紧握着腰间剑柄，剑柄上的珠玉长穗在阳光下摇曳着影，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何人人都佩一柄剑吗？”
清池看着萧鸣一双厉眼，神色淡然坚定道：“花行曾说，剑为正道，凡正派弟子，一人一剑，即表身份，也表正念之心。”
“大致是这样，在我看来，却还有另一层意思，”萧鸣看着清池的神情渐渐多了一分压迫之意，“无论世间还是仙门，都讲究一个相配得当。何公子，任你曾出身名门望族，满腹经纶，如今在仙门中，你无缚鸡之力，即使拥有玉竹这等罕见的法器，也终是难以相得益彰的。你可知道？”
清池静静地对视着萧鸣那双冷电明暗的双眼，神色依旧似伫立在绿水湖畔吟诗那般平静自然，他沉吟片刻道：“无论仙门还是尘世，术与道本就有主次之分，法器灵力是术，而心念意识却是道。花行为人谦逊随和，其实此次花行能够脱险，归根究底靠的是她自身。萧掌事可知，贵门弃徒一次次地猛攻下，是花行一次次运行心法正念，方拖住了时间，给了柳叶刀和玉竹施展的机会？”
“那是她自身有福缘，不是你技艺不精，内力低微的借口，”萧鸣沉声道，“何公子，孤云峰切磋修炼机会甚多，五日后，我便与你比试剑道。公平起见，我只使出三成的灵力与你比试。你若是输了，在我看来你便护不了她周全，我便不许你再与她相见。”
“是，”清池从容道，“多谢萧掌事给小生这个历练的机会，其实想护住一个人，需要的不是强大，而是心意。”
“那依你所言，到时候，我便要看看你对她是否真情实意，”萧鸣走到清池前方，闻言冷冷回头道，“你不会御剑，便跟我去孤云峰吧。”
海晏宁走进内厅，只见四下无人，有些幽暗的房间门窗掩闭，而眼前一身玄衣皮靴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一扇微开的窗下，任由雪霁后的晨光疏疏透入屋宇。
许是房间里的阴冷和光线的幽暗，让海晏宁觉得眼前的这位年少有为的陈帮主，身上散发着一种阴沉莫测的气质。
他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便从眼前男子口中传出，他转过身，快步走至海晏宁面前恭敬端正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在下沧云帮陈熠，见过长清堂少主。昨日修书一封，未曾想海少主如此赏脸，此乃沧云帮之大幸啊。”
晨光熹微勾勒着男子利落干练的轮廓，他低着头拘着礼，姿态异常恭敬，甚至透露着丝丝谦卑，而海晏宁虚扶他时，他抬起头的一瞬，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还是让海晏宁心中默默颤栗了一下。
眼前男子个头不算高，身材也不算健壮伟岸，容貌给人的感觉立体干练，颇有威风，倒是有帮主风范。其人样貌端正，虽算不上英俊夺目，一些瞬间的神态，却隐隐给海晏宁一种鹰视狼顾之感。
“海少主快请坐，”陈熠嘴角含笑，眼神却深如潭水，动静无波，“不知那名相思门女弟子，现下可否安好？但愿在下所效劳的一切，都能对长清堂有所裨益。”
海晏宁心中微动，便知眼前男子对当今仙门的流派形式应颇为了解，才会脱口说出坠玉儿的门派来历，也暗赞月行对事情的洞察分析能力，继而朗笑道：“虽有陈帮主及时雨一般的妙药相助，奈何这名女弟子中毒性烈，仍昏迷榻间不知生死。在下以为沧云帮属民间帮派，对仙门之事不感兴趣，却不曾想陈帮主明察秋毫，所知广博，让人佩服。”
“江湖各帮各派再强，也无法跟仙门流派抗衡相较，否则为何那么多帮派不是选择投靠朝廷，就是选择拜入仙门呢？”陈熠看海晏宁落座后方才坐下，说到此处眼神幽深，笑意也随之深了几分道。
听出其言语中几分拉拢讨好之意，海晏宁面色无波，神情依旧是淡然自若的样子，言语中却多了几分试探：“沧州人人都道陈帮主雄才伟略，难道也愿意久居人下？”
“世上风云变幻，无非借势而已，久居人下从不是定局，只是手段罢了。海少主在仙门享有盛誉，惊才绝艳，想来不会不知在下此话的道理。”陈熠顿了顿，有些犹疑道，“此番长清堂派人前来沧州探查之事，在下略有耳闻，一早便想让帮中之人接应，奈何总无缘分契机相识。帮中之人曾说见到少主和一仙门女子并肩而行，那女子不似长清门徒的装束打扮，不知其人是何门高手，少主可愿说来让在下好结识一番？”
“此番前来的不仅有长清堂门人弟子，还有毒龙门的护法，陈帮主所问女子，正是毒龙护法冷月行，”海晏宁试探性地说出月行身份，却意外地看见一抹复杂神色显现在陈熠面上，继而消失无痕，他顿了顿道，“不知陈帮主可否知道冷护法？”
“原来是毒龙门的护法，”陈熠的面容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幽深，他眸中光亮一闪即暗，语气中有些难以察觉的不自然，“还请少主代陈某问好，若沧云帮能结识得毒龙门的护法，也是沧云帮的福分。”
“不知陈帮主对仙门形势如此了解，可是有仙门之中的至交游人？”海晏宁含笑抱拳问道，“也不知仙门之中何人有缘得与陈帮主相识，想来此人定是不凡超群之辈，方能入了帮主的青眼。”
“嗐，”陈熠听此摆了摆手，面上虽笑着，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尖刀般的锐利与提防，“沧云帮如今在沧州再如何日上，毕竟只是江湖帮派，哪儿有缘法结识什么仙门高人。若论结识，海少主才是在下相识第一人。今日海少主愿赏脸赴约，才真正称得上是不凡超群之辈，只盼陈某不为海少主所鄙弃，偶尔愿让陈某带底下人效犬马之劳才好。”
“陈帮主如此客气，倒叫人不敢当了，”海晏宁眸色一凝，顿了片刻道，“还未谢过帮主相助，沧州是沧云帮的地界，往后恐怕得陈帮主多看顾了。”
看见海晏宁说完话便站起身，似是要告辞，陈熠也随之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道：“海少主此言差矣，仙门之中三大门派，自是长清堂离着沧云帮最近，沧云帮日后还要多多仰仗长清堂的扶持帮助呢。更何况此事乃举手之劳，海少主才是真正的客气。”
海晏宁回了一个礼后便离开此地，陈熠看着海晏宁渐远的颀长身影，眉眼间的阴翳也越来越深。
他转过身，对着半开的窗独自沉吟：“原来是她，竟然是她。看来她还是回来了。”
“帮主说的莫非是当年的……阿月姑娘？”门外的帮中心腹走到陈熠身边，听着他的喃喃自语面色一惊，小声道，“帮主这些年，还是没能放下她。”
陈熠望向窗外渐明的阳光，屋檐的残雪渐渐消融，他眯起双眼，神情渐渐迷离沉远：“谁都没有再停留在那段旧时日里，我自然也一样，更何况她和我本就注定越来越远的……”
“你上次对我说，那散修女子让你带了东西去沧云帮，你带了什么东西去？”月行坐在坠玉儿榻边，守着她睁开眼后问道。
坠玉儿挣扎着坐躺在塌上，却还是半日挪动了些许位置，便喘着气，满面沁血的红，有气无力道：“用棉布包裹着，她不让坠玉儿知道，但那物件便于携带，想来是精巧之物……冷护法，她，她和那个陈帮主有不为人知的交情……”
月行眉心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与厌恶，别过脸去低声问道：“不为人知？他们二人一般往来都做些什么，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坠玉儿的脸在月行话音落后更红了几分，就连耳朵都涨得有些泛紫，她的声音嗫喏着，看着月行的脸色有些冷后才怯怯吞吐道：“那个陈帮主，似乎对仙门之事颇有兴趣，而这散修似乎曾经颇有些来头，知道的甚多，他们在一块儿自然是为了这些……”
“这话不尽然，”月行看着坠玉儿的双眼，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肃杀道，“你若此时尚有隐瞒，来日能否活命就未可知了，你若明理，就把真实的事情一一说来。说不说在你，如何判断在我。”
“这……，”坠玉儿咬着泛白的唇，神情中颇为为难和羞愧，沉吟良久后声音像蚊子般道，“他们大多数时候相处，都是屏退了身边的人的，所以坠玉儿除了他们谈论仙门形势外，便……便只有在他们那样的时候能听到，因为那个女的说，只有学会了如何与世间男子相处，才能以巧取胜，所以让我时时学习……”
月行眼神中的嫌恶之情在坠玉儿吞吞吐吐说出这番话后达到了极点，她压着双眉，眼神隐晦幽冷，沉声道：“他们二人行苟且之事时，想必也有说漏嘴的时候，你挑你记得的，不寻常的说。”
“冷护法有所不知，那散修平日里最喜欢与各样的男子打交道谋取好处，并以此作为生存之道。坠玉儿听到过，也见到过她跟不同男子欢好。到了沧州，自然也不例外，”坠玉儿说道此处，声音轻了几分道，“他们二人相识无多日，便已行那样的事了……二人那般时，坠玉儿只能在门外听到笑闹浪语，原以为和寻常男子无异，都是被她柔情迷惑……未曾想……有一日，坠玉儿听到了鞭棍击打的声音，陈帮主的言语中颇有嘲弄讽刺，而她却还是那般婉转献媚的调子，言语中却不再婉顺，多了丝挑衅和不屑……”
月行吸了口凉气，面色闪过一丝羞后便是愠怒与恨意交织的复杂情绪，她沉声喝道：“住口！这样的话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口中说出的！”
“是……是冷护法让坠玉儿……”坠玉儿看到月行向她投来的阴沉冷厉的目光后身子一颤，顿了顿才道，“冷姑娘素日不曾与男儿亲近，自然不知其中就里。坠玉儿毕竟在相思门诸多时日，又与那散修来往，所以自然比护法更明白其中奥妙。世间男女情好，本是自然之事，相悦相怜才是最寻常的，而他们那样的时候，似乎不寻常呢……坠玉儿能感觉到陈帮主并不发自内心地喜爱她，更谈不上着迷，而她因着无法完全迷惑收买陈帮主，心中也生出诸多怨恨不甘，所以就……”
月行听着坠玉儿这么详细地说着，脸跟着红一阵白一阵，平复了些许心绪后方侧过身看着坠玉儿，沉思道：“……照你这么说，他们二人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只是这份需，不仅是世俗利益，还有一些隐晦的心中所需。说不定，还有一些仙门秘辛在他们二人身上。”
坠玉儿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冷护法这么说也算是吧……有时候，我能看见她身上一些隐蔽的地方有伤痕，而她每每与陈帮主那样后，都要拿坠玉儿撒气……冷护法饶命，坠玉儿不敢胡说啊！”
月行皱着眉，听着坠玉儿的叙述，心中泛着一阵恶心，她内心深处大致明了二人勾结的孽缘关系。
看着眼前冷意横生的女子，坠玉儿能够知道的，是月行的性子必然不容这些龌龊的事，她不知道的，是月行脑海中浮现出往日沧州那个陪自己喝酒，陪自己走遍沧州大街小巷的少年，如今竟是这般丑陋嘴脸。
她虽在最后窥到此人的凉薄寡义，却没想尽是如此污浊，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
“罢了，”月行面上的嫌恶之色稍解，她伸出手去探坠玉儿的灵识，沉吟良久，却在一瞬间面色再一次难看起来，“你体内，有其他人的灵识，你可曾知道？”
“这怎么会呢？”坠玉儿惊诧地呼了一声，看着月行的神情渐渐恐惧道，“莫非是坠玉儿体内的剧毒……”
“等海少主回来，我们便把你的情况告知相思门，”月行郑重道，“解掌门毕竟没有真正将你所弃，你到底还是相思门的弟子。”
她话音刚落，便见窗外蓝白身影映入眼帘，她心中默道：“看来沧云帮的势力并不简单。”
花行等人一早，便乘船顺水前往青阳城。
海晏如与二人辞别后，便向九华山飞去，花行和清池在青阳城中用过些吃食，便立即到何老先生的住处。
寻常巷陌，破旧窗扉下，一位青衫拄杖的白须老者，颤巍巍地伫立在微暖的阳光下，任由冷风吹动着两袖，神色间尽是绸缪与坚毅。
“学生见过何老先生。”清池站在他身后五步远处躬身揖礼道。
花行见清池恭敬地向眼前老人行礼，也跟着行了个女子福礼。
“老夫料到是你们，却没想到这么快，”何老先生转过身，颔首道，“这么些年，临安早已洗尽繁华，物是人非，白岩书院也空置了许久。未曾想贵门竟有此心，愿将书院买下继续用做读书的地方，还愿意让何家族人继续接手，老夫万分感怀。”
花行听着老先生激动地有些颤抖的语气，忽而想起年幼时，听到这位威严的老先生训诫李铭等人的模样，不禁满心感慨，笑着扶住他道：“毒龙门将白岩书院买下，为的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儿也能够断文识字，学得文墨精华。儿时遥遥一见，花行便知老先生学富五车，不是迂腐之辈，想来不会介怀吧？”
“自然不会，”何老先生欣慰地笑道，“世间门第划分森严，岂不知富贵人家的弟子也有大不如民间孩子之处，当年老夫有心栽培几个寒门子弟，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此番多亏清池与老夫说过此事，得以让老夫残年实现此愿哪。”
“先生自非凡夫俗子，想来定能将腹中书理好好教授与那些女孩的，”清池点了点头道，“先生，上回学生前来，曾与先生问询过当年临安旧事，也与先生略说了仙门之事，青阳不是旧居之地，此次花行同我前来，便接先生一道回临安吧。”
“临安一难后，何家族人凋零，各自东西，能在此处遇到你，老夫甚为欣慰。既如此，就劳姑娘安置吧。”何老先生向花行行了个礼道。
花行连忙扶住何老先生，三人离开此地后，便一路南下向临安而去。
不多日到达临安，二人将何老先生安置在白岩书院，将女孩们从怡香楼接至书院后，便回到了白帝城。
“自从门中买下白岩书院后，临安城的人都议论称奇，说平生第一回见女子秦楼书院两处跑呢，”花行挽着清池山上走着，笑道，“不知怎地，我看到世俗之人一次次打破对女子的成见，我心中总是说不出的痛快。”
清池扶着花行走在松间石阶上，面色是淡淡的欣然道：“世间的所有成见注定无法一一击破，但能令世间美好的人事更长久些，总是令人心中愉悦的。”
二人聊着此行心情，险境中的遭遇，何老先生，白岩书院和怡香楼的种种，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门外。
花行运力将手轻抚在山门边的石龟上，龟眼瞬间泛着灵光，幽紫结界在一瞬间化开。
松风阵阵，夹杂着些许冷意，却在此时令人心间开阔清爽。
“小生何清池见过萧掌事。”
花行刚想拉着清池说话，只见一丈处的山石上坐着一位身着暗紫衣袍的俊目青年，清池比她更早发现眼前人，立即站出来恭敬地问候。
萧鸣静坐在山石上，任由清风吹落松针在他的肩头衣摆。他腿上横着一柄长铗，泛着幽冷的紫光，似天边厉电一般。只见他拭剑的手在听到清池的声音那一瞬轻轻一颤，他没有动身，只是悠悠抬起一双剑眉俊眼，眼眸中闪过宝石般的冷光。
他的目光，在接触这位素衫清隽男子身旁那名粉衣山茶的女子后，忽如东风解冻般，春波微漾。
“萧鸣，”花行因着这些时日和萧鸣的频繁接触，倒是没有再生疏，行了个常礼走到萧鸣面前笑道，“我把清池带来门中了，清池毕竟还不是毒龙门人，是否还是住到客居的冷松斋？”
他听到花行的声音，才缓缓站起身，长铗入鞘后向二人方向行来，看了一眼清池，声音微冷如此时松风：“那是萧掌门在世时的安排，现如今冷护法不在，何公子自是要随我前往孤云峰的。”
“有劳掌事安排。”清池看着萧鸣隐隐不悦的神色，也没有异常表现，依旧含笑淡然道。
“那我陪你们去孤云峰吧。”花行含笑挽住清池臂膀，看着萧鸣道。
萧鸣在看到这一自然的动作后，眉心微颤，眼眸的神色又渐渐冷凝，他迟疑道：“你此行艰险，我带他去就好了。”
“萧鸣……你莫非知道了？”花行想着凤城遇险的事，有点惊异地看向萧鸣问道。
萧鸣微微颔首，沉声道：“我一直掌管着玄机阁事宜，知道你在凤城涉险之事。不知……那柳叶刀可还有用？”
“嗯！多亏了你的柳叶刀，不然那人飞面一张鬼画符，登时便能取了我的性命，”花行语气有些激动，看着萧鸣道，“我原以为柳叶刀的奥妙在用法，未曾想刀的本身，被你注入了强劲的灵力呢。”
萧鸣听着花行这么说，冷冷的眼刀登时扫向清池，清池感受到眼前人的攻击之意，只是淡然不言。他转而看向花行问道：“那最终，你是如何逃离邪术迷境的？”
花行挽着清池的手更紧了几分，满眼放光地瞧了一眼清池，笑意盈盈道：“这嘛……就是玉竹的妙用了！”
“花行一路上与小生说了不少险境之事，若非掌事所授柳叶刀法，花行也等不到小生的援救，还得多谢掌事这般护着花行。”两下无言片刻，清池看着萧鸣有些阴沉的面色，出言宽慰道。
“玉竹自是妙器，可也需主人内力加持，”萧鸣看着清池冷声道，“花行，你回离花苑吧，我还有话对何公子说。”
花行放开挽着清池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背，轻笑道：“那我回去咯，萧鸣，他就交给你了，我放心。”
她话音落后，便御剑飞向离花苑，只余萧鸣和清池站在原地。
“看来你，还是没有照顾好她的能力。”萧鸣走近清池，对上他一双清隽眼眸，冷声道。
“小生自与花行重逢后，便常自愧没有与之比肩的灵力，能在仙门中救她于水火之中，”清池行了个礼，言辞诚恳道，“自从机缘巧合，得渡恨祖师授予玉竹后，小生便日日研习玉竹用法，只愿能护她周全。这一次，多亏了掌事的柳叶刀，才没能让她受人所害。”
萧鸣紧紧握着腰间剑柄，剑柄上的珠玉长穗在阳光下摇曳着影，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何人人都佩一柄剑吗？”
清池看着萧鸣一双厉眼，神色淡然坚定道：“花行曾说，剑为正道，凡正派弟子，一人一剑，即表身份，也表正念之心。”
“大致是这样，在我看来，却还有另一层意思，”萧鸣看着清池的神情渐渐多了一分压迫之意，“无论世间还是仙门，都讲究一个相配得当。何公子，任你曾出身名门望族，满腹经纶，如今在仙门中，你无缚鸡之力，即使拥有玉竹这等罕见的法器，也终是难以相得益彰的。你可知道？”
清池静静地对视着萧鸣那双冷电明暗的双眼，神色依旧似伫立在绿水湖畔吟诗那般平静自然，他沉吟片刻道：“无论仙门还是尘世，术与道本就有主次之分，法器灵力是术，而心念意识却是道。花行为人谦逊随和，其实此次花行能够脱险，归根究底靠的是她自身。萧掌事可知，贵门弃徒一次次地猛攻下，是花行一次次运行心法正念，方拖住了时间，给了柳叶刀和玉竹施展的机会？”
“那是她自身有福缘，不是你技艺不精，内力低微的借口，”萧鸣沉声道，“何公子，孤云峰切磋修炼机会甚多，五日后，我便与你比试剑道。公平起见，我只使出三成的灵力与你比试。你若是输了，在我看来你便护不了她周全，我便不许你再与她相见。”
“是，”清池从容道，“多谢萧掌事给小生这个历练的机会，其实想护住一个人，需要的不是强大，而是心意。”
“那依你所言，到时候，我便要看看你对她是否真情实意，”萧鸣走到清池前方，闻言冷冷回头道，“你不会御剑，便跟我去孤云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