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国内最大的异能组织。

    神隐注册有十四万异能力者与五万五千妖怪,他们自称为神隐公民。其大本营神隐城,并不在国内任何一座城市或者荒野,而是用异能阵法藏匿在夹缝之中,也被称为隐秘之城,异能之都。

    除了神隐城,神隐在全国各地的城市里都设立了异能们的聚居点,对在神隐城外活动的神隐公民们进行监管,也为他们提供神隐的服务。每个城市的异能聚居点便称为神隐巷。

    作为国际化都市的十三州市拥有两千多万的人口,长期活动的神隐公民接近一万之数,驻守在此的神隐巷为他们提供庇护和服务,同时接纳异能力者的亲眷家属。

    如此一来,神隐巷的流动人口在两万八千人左右,超过三分之二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保障这接近三万者的异能秩序的便是隐卫司。

    隐卫司作为“稳定”的象征,一起命案从天而降,宛若一记巴掌狠狠扇在脸上,整座塔楼都陷入如临大敌的紧张状态。

    “门口,隐卫司的门口!整栋塔楼,十三层科室,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征兆!全是聋子吗?瞎子吗?养你们是他仙人干什么吃的!”

    苏橘揉了揉耳朵,把肩膀上站着的鸽子揪起来拿远了些。这鸽子通体灰黑,张着嘴,源源不断的痛斥声还在传出来,苏橘忍无可忍地一掐,那灰鸽子像墨团一样砰地散去了。

    这鸽子唤作“影鸽”,神隐巷与现世用阵法隔绝,通讯信号是无法传达的,影鸽便是主流的通讯异能术。

    方才破口大骂的是隐卫司的三位话事人之一,异能侦查科的顶头上司,第五世成。看来这位领导对突如其来的案子确实是怒不可遏,甚至用影鸽做了一次集体广播,彰显老人家良好的文化涵养。

    苏橘叹了口气,张望一眼四周忙碌的现场,捂着肚子蹲下来:“榕啊,吃过晚饭没?”

    为了防止围观,发生命案的现场被结界围了起来,结界上遍布暗纹,呈现出暗淡的白色,将结界内的景象遮蔽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结界外依然聚集了不少神隐公民,交头接耳地评论猜测,惶惶不安,隐卫们频繁走动,疏散安抚着群众。

    沅榕站在结界边上,正低头看着一张卷轴,手底下的隐卫们勘察现场得来的信息汇聚其上。他瞥了一眼无所事事的苏橘,把卷轴塞给了她:“调查结果显示死者是从隐卫司塔顶坠落。案发前,你有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苏橘不情不愿地浏览卷轴:“不是你拉着就砸我头上了,当然没有。”

    沅榕扫一眼街上的神隐公民们:“七点半是隐卫司晚班交接的时间,也是神隐巷里夜市开始热闹的时候,不易察觉,容易藏匿,确实是捣乱的好时机。”

    “你说这不是意外?”

    “只是猜想。”沅榕顿了顿,“但有八成把握。”

    剩下两成是给这光怪陆离的异能圈子一点人力无可为的尊重。

    苏橘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伸了个懒腰:“地点倒是挑得好,省得出外勤了。晚点要是食堂关门就上夜市撸串去。”

    沅榕漆黑的眼眸落下来,警告她:“橘子。”

    “知道了,啧,服了你。”苏橘冲他没脾气地一笑,“第五大人生气归生气,这不是还没立案嘛,等他们讨论完通知再说也不迟……诶,喂,干什么去?”

    沅榕转身走向结界:“鉴定科的瑾芸前辈在里面,我去看看尸体什么情况了。”

    苏橘心道这家伙真是闲不住,叹着气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沅榕站在结界面前,将隐卫司的徽章与雾白的边缘轻碰,结界便裂开一人通行的通道,二人还没进去,血的味道先一步涌了出来。

    现场的地面上石砖碎裂,躺在地上的死者穿着长款风衣,已经被尘土和鲜血弄脏。尸体的躯干以非常诡异的姿势扭曲着,身上碎裂的骨头把自己开膛破肚,内脏乱飞。

    他脖颈往上只连接着三分之一的半边脑壳,其他部分全都粉碎了出去,化作一滩滩不成型的肉块,红的白的血渍和躯体内容物溅射,顺着碎裂的缝隙流淌,三四个隐卫在收集被摔碎的尸体碎片,个个脸色都恶心得发白。

    苏橘一边拿出净身咒符纸递给沅榕,一边调侃:“如果我请弟兄们晚上去撸串,他们会不会吐出来?”

    沅榕没有回答她的废话,径直走向尸体。

    尸体边上蹲着一个外貌年轻的女人,身材修长,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现场血腥,但血液污秽却是近不了她的身一般,她起身转头来,狭长的眼睛里眼眸散发着如沐春风的绿色光芒,冲两人颔首,不食人间烟火。

    隐卫司异能鉴定科科员,蔚瑾芸,道行一百五十七年的树妖。

    “瑾芸前辈。”沅榕对这位年纪和外貌不符的妖怪十分尊重,微微欠身,“尸体如何?”

    蔚瑾芸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过了好几秒才道:“死者是男性羊妖,一百二十年左右的道行。神隐数据库里没有他的异能力信息,我想,他不是神隐公民。”

    苏橘弯起眼睛:“不是神隐公民?那可有意思了。”

    沅榕看了苏橘一眼,苏橘脱口而出:“神隐巷和十三州市的连接关口没有任何异常,能溜进来的大概是偷渡客。”

    是地下异能的可能性不低……沅榕点头,随后再次打量尸体:“依照妖怪的躯体强度,仅仅十三层楼应该摔不成这样。”

    蔚瑾芸盯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沅榕是在提问,点点头道:“嗯,坠楼产生的撞击不是死因。”

    是个天然呆呀……苏橘在心里有趣地想。

    沅榕倒是毫无波澜:“那么死因是?”

    “待查。”蔚瑾芸顿了顿,声音带着歉意,“妖怪的死因和死亡时间不像人类那般容易分辨,抱歉。”

    沅榕摇摇头:“这是事实,不必道歉。还有什么信息?”

    “还要深入查探的话,倒是要找个帮手。”蔚瑾芸抿唇想了想,问,“沅箫在吗?我需要她帮忙。”

    苏橘没忍住:“呃?”

    倒是意料之外的名字,但想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沅箫本来就是异能鉴定科的科员。异能鉴定科是近十年才受到重视兴起的部门,蔚瑾芸在鉴定科待了□□年,算是元老级别的科员了,沅箫能受到这位元老的青睐,这足以说明其专业水准。

    兄妹都不是善茬。她瞄了瞄沅榕。

    蔚瑾芸继续说道:“不是神隐公民的妖怪,要锁定死者的身份最大的依仗就是外貌。嗯,退一步讲,要把死者送到鉴定科做进一步的鉴定也需要完好运送上去,怎么都得复原尸体才行。这件事只有沅箫能做好。”

    苏橘:“你也不行?”

    “不行。”斩钉截铁。

    足足有好几秒钟的沉默。

    苏橘插着手咳嗽两声,扯开笑转向队长大人:“榕哥,怎么看?要去光头吴那儿抢人吗?”

    沅榕淡然地扫了她一眼,苏橘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表达着拒绝。

    他选择无视:“羽科和第五大人他们在开会?”

    “在十层会议室,第五大人刚刚还直播发火了来着。”苏橘点头,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这样,橘子。”果不其然,沅榕开始发号施令,“我先去十层汇报这件事让羽科定夺,你去审讯室跟吴宋说明情况,先暂停对沅箫的审讯,等候通知。”

    苏橘瞬间垮下脸,抗拒的嘴角几乎撇进地心:“榕哥啊——他不会听的。”

    “尸体身份没有眉目,你还想下班?”沅榕精准拿捏了她的软肋。

    “……”苏橘的思绪激烈挣扎了几个回合,最终败下阵来。

    苏橘甚少来审讯区,一方面是她惫懒,面对罪犯也懒得摆谱。

    另一方面,她不喜欢这里。

    出任务时虽然也面对异能罪犯,但不用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去撬开他们的嘴,只要撂倒,扣上手铐,唯一要烦恼的问题就是别做过火让普通人看见,还算干净利落。

    但审讯室就是另外一个极端的战场。

    这里只有折磨。

    转过拐角,苏橘一眼就看见了光着脑袋的大块头吴宋。他没有待在审讯室里,而是拿着杯子在饮水机接热水,察觉到苏橘的目光还回头来,表情相当不愉快。

    这是结束了?还是中场休息?

    苏橘行将过去,语气轻快地抬手打了招呼:“嗨,吴宋队长。”

    吴宋端着杯子,吊着眉梢盯着她,满脸写着“有事说没事滚”。

    态度真差。

    苏橘往乙级审讯室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选择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的开场白:“审讯如何?小姑娘人呢?”

    她的语气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但吴宋却是被踩了尾巴般,火药味极重地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你问她的状态那是不怎么样。至于审讯情况,少,打,听。”

    “……喔,你应该听说外面出了什么事。”苏橘没打算和他针尖麦芒,避着他的语气,和颜悦色道,“异能鉴定科在验尸,点名要沅箫参与工作。有人去汇报了,我先来跟你说一声,希望呢,审讯可以暂停一下。”

    她没点明那个“有人”是沅榕,生怕这个家伙没事找事。

    但即便如此平淡地讲述了诉求,吴宋还是没打算收敛语气里的尖刺:“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小白脸,审讯工作没结束,上面没正式通知我是不会停的。”

    “……行行行,随你。”苏橘的耐心到了头,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一碰就炸的火药桶多说什么,“爱听不听,我走了。”

    她转身原路返回,感受到吴宋的目光追了一段,然后收回,继续往杯子里添水。

    嗯,就现在。

    苏橘身形一闪,猫儿一样瞬间窜到了乙级审讯室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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