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波特是我寡淡人生中少有的障碍物。

    从第一次我们在火车上见面时我就知道。

    戴个圆框眼睛,头发炸乱一堆,嘴里还净是些不经过大脑思考的混话。

    “斯莱特林?谁会想去斯莱特林?”

    “哦拜托,我可不想和那些会使用黑魔法的巫师混迹在一起。”

    说罢还得用胳膊肘捅捅身旁憋笑的西里斯,一脸无惧无畏的模样,让人生厌至极。

    我对詹姆波特的初始印象分基本为零。

    要知道当时被纯血理论荼毒的我,对于伊万斯这样的麻种巫师都会保持最基本的家庭礼仪,不愿意轻易外露自己情绪。

    出身于纯血家族特拉弗斯,身边交际的朋友无非不经过适当的家族教育,而最基本的一条人际交往准则。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要保持一定的警惕性,判断其是否有可供交往的价值后再斟酌开口。”

    而不是像这个脑子好像只有一条筋的智障,对于初见之人赤裸裸地外放自己浅薄的认知。

    不得不说波特或许传承了他们家惯有的特立独行,作为殷实富裕的纯血家族却世代生存在有麻瓜活动痕迹的戈德里克山谷,鲜少参与进如今的纯血世家圈子的交际中。

    听说马尔福先生曾和波特先生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也曾邀请波特一家参加他们惯例的宴会,马尔福一家作为实力雄厚的纯血家族,实力不可小觑,更是一条分支极广的人脉。无论出于名利还是人际关系,接受马尔福家族的邀请,都是一笔只赚不亏的买卖。

    可是波特先生却一口回绝了,只言道他们所崇尚的观念不同。

    作为林弗雷德巫师的后裔,他们就像随意散漫的林弗雷德一样,是一支混迹在麻瓜地区深受爱戴的怪人家族,有传言说因为林弗雷德随性自在的生活方式,被巫师世界起了个有名的绰号“闲人儿” (the Potterer),继而随着时间流传才演变成如今的波特家族。

    詹姆·波特的祖父亨利·波特,也曾在1913至1921年间任职于魔法部,并谴责时任魔法部部长的阿切尔·埃弗蒙德禁止魔法社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帮助麻瓜。他对于麻瓜社会并不像传统巫师一般忌讳,反倒直言不讳地提出巫师的封闭式抗拒麻瓜的发展十分愚蠢,或许是波特家族向来并不向传统纯血家族靠拢,加之波特在麻瓜世界也是一个比较常见的姓氏,使得世代纯血的波特家族被排除在了“二十八圣族”之外。

    世代生存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波特一家,并不抗拒与麻瓜交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就注定了我和詹姆波特,永远无法成为朋友。

    火车上关于学院的分歧,让我们产生了不小的争吵,我被伊万斯拉出车厢,这个该死的小鬼还在背后不停地朝我吐着舌头,嘲笑我是要进入斯莱特林的黑巫师,成天和鼻涕虫混迹在黑暗的地窖下,西里斯坐在他身旁,脸上是止不住的讽刺笑意。

    甚至在远离车厢一会后,还能听见两个人在身后一起模仿伊万斯离开时高傲的声音“哦哦哦哦哦哦~你们两个自大混账的讨厌鬼~”

    斯内普拉着愤怒的伊万斯,安慰着她的情绪,而那时的我握紧袖子里的魔杖,发誓会让这个专断傲慢的小鬼付出应有的代价。

    事实证明我也确实做到了,在霍格沃茨的七年里,我们可谓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彼此有数百种让对方丢脸难堪受难的恶作剧,有过恨不得杀对方为后快的念头。

    但终归到底,不过是些小孩子般的闹剧。

    回想起互相对战的日子,波特甚至从来都没有对我用过什么实际性的攻击魔咒,最严重的反倒是我在四年级时改良的飞鸟召唤咒,使得他被飞鸟攻击得全身酸痒难耐,足足在医疗翼呆了一礼拜。

    我也由此得到了麦格教授正式的警告。

    这位公正不阿的教授,在她不大的办公室里严肃地告诉我,霍格沃茨不会允许任何攻击同学的事情发生。

    “如果,你想这么早就离开霍格沃茨的话,特拉弗斯小姐。“这位有些老态的女巫,戴着她那副带着吊链的眼镜,平静地注视着我说。

    我回想起父亲的脸色,努力压抑着心里溢出的丝丝不甘,只能低头。

    那是某个毫不起眼的圣诞冬日,在婚约正式执行的前一天,我被父亲告知第二日的婚约对象要临时更换。

    “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父亲坐在办公桌前,语气不耐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书桌旁的灯勾勒出他疲态的侧影。

    食死徒的势力在极速扩张,政坛内部开始出现分歧,因为肆无忌惮的破坏行为,已经开始有官员开始对内部人员进行部分审查,以防更好的控制如今动荡的巫师世界局面。

    现在正是为那位大人工作的关键时刻,哪怕我并没有资格参与事务当中,我也知道作为安插魔法部的卧底,父亲和哥哥的工作有多繁忙。

    在公布婚约的前一天,我作为特拉弗斯最无用的小女儿,居然连留住自己的未婚夫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理应得到嘲骂和惩罚。

    我安静地跪在书房座椅旁的一小块毛毯上,毛毯上撒着细碎的玻璃片,来自几分钟前被父亲打碎的酒瓶。穿着短裙赤裸裸地跪在上面,玻璃片毫无阻碍地插进血肉里,白色的毯子氤氲开血色,残留渗进去的白兰地,混合进血管里,让我的腿出现灼烧一般的痛感。

    窗外是飘零散落的大雪,悲伤与痛苦蔓延至全身,我用余光去看隔着玻璃窗的大雪,猝然而过的飞鸟在寒风中暴戾潜行。

    对于波特的恶意,我承认有一部分来自他放荡不羁的好友。

    那位在四年级的圣诞逃离家族的叛逆少年,让我在家族中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西里斯向来不受管制约束,从知道父亲和沃尔布加夫人的心思后,我就做好了甚至会在婚礼现场被抛下的准备,现在的情形倒是完全在我预想之中。

    没穿着傻兮兮的婚纱,手足无措地站在礼堂中心,或许已经是他留给我最体面的方式。

    腿下晶莹的玻璃碎片沾染上污垢般的血丝,窗外的飞鸟继续在暴雪中无惧飞行。

    在霍格沃茨的日子,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泡沫,如同幻影。

    西里斯常常穿着不规矩扣好扣子的衬衫,脖子上随意地挂着那条黄红交织的领带,就那样站在走廊的一头,自在地和波特聊着天,一头飘逸的长卷发映照着他漂亮无比的脸蛋,自由不羁又带着布莱克的神秘感,很少会有女生不为他心动。

    我也曾在其中。

    但不是因为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也不是因为高贵神秘的布莱克,是因为他自由的像只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飞鸟。

    我曾经无比想成为这样的人。

    抛开家族责任,父亲的认可,既定的命运线,我曾无比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偶尔在麻瓜世界停留时,我会站在伦敦站台的巨型广告牌前,专注地看着上面播放着闪过的旅游风景片。伯尔尼那群山的雪景,爱尔兰车站暗蓝的天空,巴黎中心暖黄的路灯,还有托斯卡纳的树影,以及各地行色匆匆的旅客和路人。

    没有人天生愿意被束缚,想要自由的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人。

    -

    毁掉婚约,西里斯当然能继续回到他原本的生活,继续和波特冒险,和卢平闹闹笑笑,继续当他神秘又玩世不恭的布莱克。

    而我从哪儿来,最终到哪儿去都一无所知。

    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会有些小女生的幻想,幻想西里斯或许也会发现我其实也不算个太坏的人,偶尔也会像我偷看他一样,悄悄偷看我。

    那天我站在晚宴的中心,旁边的雷古勒斯挽着我的臂膀同宾客客套寒暄。

    这位像我一样,最终听从家族命令的少年,靠近我的耳垂,认真无比地说:“我很庆幸是你。”

    人的幻想有时候会晃眼,相似的脸庞,一样的灰色眼睛,一样的话,如果是那个人说出来,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我不至于卑劣到这种地步,布莱克的退让我全盘接受。

    就让那些酸涩又心动的日子以及那个自由的飞鸟,永永远远的留在过往。

    我绝不会再回头看。

    我早就不是因为火车上的小小争执就耿耿于怀的小女孩,我必须得快速成长起来,才能得到那位大人的受用,才能被家族真正认可。

    而不是被再次踩踏尊严,成为一个男人抛向另一个男人的烫手山芋。

    雷古勒斯是位很体贴的交往对象,他分寸有礼,优雅矜贵。

    我常常想,和这样的人相处一生,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原来放弃一段执念,根本不需要做旷年累月的准备,也不需要无数次的理由和暗示,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就那一个瞬间。

    或许是他牵住我的手,或许是那晚星空下浅浅的吻,又或许是那句坚定的,

    “请你依靠我”。

    但就只需要这样一个瞬间,我突然不再想翻山越岭,去探寻我一直渴望却从来没得到的东西。

    山的那边也许什么都有,也许什么都没有。

    我愿意就这样,停留在这里。

    -

    我不再关注掠夺者的动态,不再偷看我到达不了的世界,只是终日躲避在地窖里研究如何增进我的攻击魔咒。

    波特还是老样子,反倒是受到了我飞鸟咒语的刺激,更加频繁的想来找我的麻烦,当然我还是认为他的主要攻击对象是斯内普,只是顺带算上我一同出气罢了。

    二年级开始这位傲慢狂傲的少年,便突然猛烈地喜欢上如火一般的少女,接着不管不顾地开启了追求之路。

    但是他好像完全忘却了,伊万斯讨厌他的理由可并不只是斯内普在一旁的撺掇。

    是他的自大,混球,还有无法与他人共情的高高在上。

    打人柳事件后,斯内普受伤严重,掠夺者的动静这才小了些。西里斯甚至在有意地躲避我,好像他真的为这次冲动的决定抱歉似的。

    波特的态度也和从前大不相同,在长桌上用餐时,我甚至能看见他和格兰芬多那位狼人,对我直白露出的抱歉眼神。

    受伤的又不是我,真是奇怪得有些让人生厌。

    我暗下眉眼,躲避在雷尔身后。

    雷尔揽过我的肩膀,不快地朝格兰芬多的长桌皱了皱眉,帮我挡住了视线。

    他和西里斯的关系每况愈下,我甚至听说几天前他罕见地失去分寸的在走廊上狠狠打了西里斯一拳。

    雷尔向来脾气温和,很少与人起冲突。

    我躲在他的身影后,看着他朝着卢平露出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如果他知道了卢平的秘密,为什么不和我提起。我想起了这段时间雷尔患得患失的态度,他好像藏着许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那些秘密很重要吗?

    我收回了目光,选择了装作一无所知。

    -

    解决完新的魔药译文,从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办公室里走出,在走廊的拐角处我偶然听见了伊万斯和斯内普的争吵。

    伊万斯的声音带着怒气:“可你真是忘恩负义啊,我听说詹姆波特可是从打人柳下救了你……”

    斯内普罕见的在伊万斯面前展现出暴怒,“他可不是什么人们说的魁地奇英雄,我可不能让你——”

    伊万斯眯起眼睛:“让我?让我?让我什么?”

    斯内普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痛苦地低着头开口。

    “詹姆波特他喜欢你!你知道他是个…..”

    伊万斯打断他,“我知道詹姆波特是个arr,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但是他起码没有碰黑魔法,你的那些朋友呢?穆尔塞伯对玛丽唐纳做的事……”

    伊万斯吸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些崩溃地大喊。

    “我的朋友都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做朋友!”

    我也不理解斯内普为什么还要跟你做朋友,我在心底无声地发出淡淡的讽刺。

    斯内普所承受的压力不比伊万斯小,作为混血出身的巫师在斯莱特林并没有多大的话语权,时不时还会收到鄙视与嘲笑,即使有着极高的魔药天赋也没法让他在与自己的纯血圈子以及麻种朋友之间达到平衡,更何况还是学院对立最严重的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

    有时候我都佩服斯内普的毅力,居然能让这份千枝万节的友谊支撑到如今。

    思绪散去后,我不再继续听他们之间无趣的友谊故事,转身向另一个拐道走去。

    沉溺在黑暗中的人,本身就是罪过。

    我们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

    黑湖边的闹剧沸沸扬扬,斯内普被倒挂在河边的大树上,脸面全失的露出了发黑的底裤,而波特也狼狈不堪地被神锋无影攻击,活生生在脸上留下了永生无法褪去的伤痕。

    我听说斯内普失去理智的骂走了伊万斯,哪怕在格兰芬多的画像外苦守了数个星期也没得到原谅,同时伊万斯开始接受波特的邀请,开始同他约会。

    或许是因为波特那傻兮兮毫不在意脸上疤痕的样子惹人怜爱,又或许是六年级他早已变得比当初沉稳许多,甚至与伊万斯一同当选为学生会会长。

    通过了十门O.W.L证书后,六年级的整年我几乎脱离了学校课程,自顾自的研究起黑魔法。

    对于罗齐尔撕心裂肺的高喊为什么我没有击败伊万斯当选其中,我其实毫不在意,学校内的名号与矛盾早就被我抛到脑后。

    自从同那位大人见过面后,我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和权力,学校的高墙早已困不住我跃跃欲试的心。

    我渴望为他服务,受他信任与指控,成为为他所认可的特拉弗斯之一,这才是我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当选为学生会会长的波特,倒变成了我没想到的模样。

    依旧是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偶尔傻里傻气的样子。

    但大多时候,他收敛起自己长久以来的自大和不可一世,变得更加稳重成熟了。

    用成熟这个词代指波特,我自己都有些觉得分析神经是不是出现了异常。

    可当我明晃晃地看见,一个奔跑过去碰撞到他的一年级斯莱特林,在气喘吁吁说了声抱歉后。

    这个向来和斯莱特林不对头的幼稚鬼,却只是低下头拍了拍沾染灰尘的袍子,对他说。

    “小心点走路,容易受伤。”

    甚至没有利用权力克扣斯莱特林的分数,仿佛在做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旁边的西里斯吊儿郎当地在一旁添油加醋,“哥们,我说好不容易抓个斯莱特林,你应该给他扣上二十分!再加两周课外劳动才行!”

    卢平拿着书,抬头有些无语的看着一旁毫无长进依旧幼稚的西里斯。

    波特却只是笑了笑,没有缺德的附和好友。

    “算了吧,只是个低年级。“

    -

    我偶然会看见他和伊万斯在一起的样子,乖巧的像只被驯服的小鹿。

    大大方方的在眼睛里坦坦荡荡地展示着自己的爱意。

    身旁的斯内普面容憔悴地扯了扯嘴角,甚至没回应我的呼唤,转身掉头就走。

    像是两个不同的时区,那些明媚温暖的角色在另一个特定的时区,而我们站在相反的位置。

    我摇摇头,斯内普或许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他赢不了波特,不是输在优越的家境,不是输在魁地奇明星的光环。

    是输在没有人能拒绝真诚又闪闪发光的人,没有虚伪的面具,不计较得失。

    从小就拥有一切的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勇敢会失去什么,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坦率,毫无顾忌的直白,而这样的态度几乎在任何关系中都是无往不利。

    爱是属于勇敢者的奖励。

    只可惜,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勇敢。

    -

    在最后一个学年即将结束的时候,最后一场魁地奇,斯莱特林球队的所有人费劲了力气,最终还是没在抓住金色飞贼时追平分数。

    詹姆波特连续七年替格兰芬多拿下了魁地奇奖杯,这还真是个会让罗齐尔气急败坏的记录。

    我拧干了脱下来的球衣,拎着扫帚往休息室走去。

    波特突然在不远处叫住我。

    我疑惑的回头,看见他甩着乱糟糟切湿漉漉的头发朝我走过来。

    “嘿特拉弗斯,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话很奇怪,但是,我想我还是得说......毕竟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留在霍格沃茨的时候了……如果再不说...”波特挠了挠耳朵,显得有些忸怩。

    “谢谢你为麦克唐纳做的一切,我听莉莉说了是你让穆尔伯塞离开了霍格沃茨......”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波特,首先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情,我处理他是因为他违反了我制定的规则,而不是为了那个麻种巫师。”

    穆尔伯塞在校内闹出的动静太大,他用黑魔法对麦克唐纳做的事情甚至引起了邓不利多的注意。

    我当然不是为了麦克唐纳才惩罚他,这样愚蠢自大的蠢货只会暴露我们在霍格沃茨的潜伏。

    “但是你从来没有对其他同学用过黑魔法,也从来没有对莉莉说过那个词....”波特焦急地反驳我,样子看起来倒像是过往七年之间,我们彼此对对方说出的恶言毫不存在似的。

    “哪个词?”我讥笑了一声,“泥巴——”

    波特表情严肃地皱起了眉头,我也自感无趣地停下了吐字的嘴。

    “好吧,是莉莉让我来找你的,不管怎么样,我已经传递了她的意思了。”波特摆摆手,看起来并不想和我多聊。

    随后转身朝格兰芬多休息室走去。

    我在他转身离去时唤住了他。

    “波特,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波特勾起一个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张扬狂放的笑容,大声地回应着。

    “我也一样。”

    那是我在学校里最后一次见波特,我们都褪去了年少时毛躁的模样,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对话。

    我和波特当然不一样。

    母亲离世后我就看清了很多东西,父亲的漠视,遗传下来的悲观,里面是永生解不开的死结与无法平抚的伤痛。

    我常常站立在善与恶的边缘,用第三视角审视自己的人生。

    被血液浸泡的双手,是否也会对无辜逝去的生命感到抱歉呢。

    我不是一个会为了什么就大无畏付出自己生命的人,权衡利弊得失,最大程度上我希望自己能明哲保身。

    高锥克山谷的小屋前,我轻轻拿掉波特那破碎掉的眼镜,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

    没有丝毫的恐惧,竟是坦然赴死的模样。

    在霍格沃茨的七年里,我无数次想过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早点去见上帝,可是如今我却一点没有愿望满足的快感。

    那个在医疗翼疼得龇牙咧嘴大骂我的青春期男孩,变成了坚毅的大人,他再也没法嬉皮笑脸地开口说一些惹人生气的浑话。

    詹姆波特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傲罗,忠诚勇敢的丈夫和父亲。

    而我呢,我还是那个自以为正确无比的特拉弗斯吗?

    一生都在寻求父亲的认可,家族的信任,自我价值的实现。

    可是终到尽头,我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反倒是先失去了很多东西。

    或许我早就死在了阴暗潮湿的童年里。

    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会再有人爱我,也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不会抛下我的誓言。

    人是有痛觉的,解脱的尽头又是什么。

    生与死尽不相同,活着的人是无法看清太阳的,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一层层令人炫目的圈晕,看清最后那末炙热燃烧的光亮。

    在死亡来临的一瞬间,我才察觉到,原来人的一生可以如此短暂,白驹过隙并不是谣言。

    天地之间,忽然而已。

    腐烂又重生,焚化又涅槃,那些过往的岁月如同一个又一个说不清的梦境。

    人的听觉是死亡后最慢消逝的感官器官,意识消逝前我清晰的听见了伊万斯的哭喊声,我想波特或许也会听见我最后靠近他的耳畔对他说的那句话。

    “借我一点勇气吧,波特。“

    “让我也做十分钟英雄。“

    “谢了。”

    -

    思想回溯,眼前身高不过小孩的波特罕见地有点脸红。

    “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啊。”

    酒意完全散开消散,我收回被他拉着的手,蹲下身子摸了摸他乱糟糟的脑袋说:“早点长大吧小波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波特不解地卷了卷嘴唇,瓮声瓮气地说:“你有太多秘密了,我什么都搞不懂。”

    我弯了弯眉眼,没有回应。

    也许是小孩子天生的好奇心,只是停顿了一会儿,波特又恢复了原来叽叽喳喳的样子,像只聒噪的小麻雀。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你还会留在山谷里吗?还是又要离开?”

    “如果你不住在这里了,我可以给你写信吗?省得我下次又找不到你了……”

    我安静地听完波特的长篇絮絮叨叨,搬出了一开始糊弄巴希达夫人的身份。

    “我叫菲,是个四处游荡奔波寻找新闻的记者。”

    “我会住在山谷里,但是只是偶尔,大多时候我都需要出门工作。”

    “我想你没办法给我写信了,因为我停留的地方太多,猫头鹰是很难根据变动的地址找到我的。”

    小波特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神情,还真是个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的笨蛋。

    我接着说道,“等你结束了一学年的课程之后,假期你会在山谷里看见我的。”

    这不是假话,我还需要巴希达夫人的帮助,以及这个身份还有许多需要做的事情。

    “那拉勾?你不许骗我。”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扑闪扑闪的光芒。

    陪同哄小朋友的心态,我顺从地伸出了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我清楚眼前的波特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兴趣,无非是某些小男孩的慕强心理,对于魔法能力更高级别的巫师,有着向往罢了。

    或许我可以适当利用利用这种向往。

    我拉住波特的手,认真地注视他浅褐色的瞳孔,在我靠近的时候有微微的涣散。

    “一个来自成年巫师的建议,当你确定要组织什么小团体的时候,要认真识别什么样的人适合成为你的朋友,什么样的人不适合。”

    “你知道的,摄神取念。”

    我点了点他的脑袋,顺着他说过的话补充道,让说出的话更加具有信服力。

    波特盯着我眼里,湿漉漉黏糊糊的像只小狗。

    良久之后,他眨巴着眼睛说。

    “菲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大傻子,我不耐烦地用手移开了他的脑袋。

    看你愣住了,还以为你听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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