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管一看清来人的面貌,不由得怔住。

    哪怕是见惯宫中各类美人,叶公公也在心中感叹道:这沈家三郎的相貌不管见几次,都会让人惊叹。怪不得常年位居京城贵公子排行榜第一名。普天之下,这相貌怕是都没几人能比得上吧!

    来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袄,身材高挑纤瘦,如墨般的长发,随刮进屋里的风扬起,有一种随时会乘风归去的飘渺感。待走近了,只会更惊艳于此人的外貌,一张白皙的瓜子脸,轻轻浅浅的远山眉下是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眼中波光流转,蕴含着说不清的情意。

    沈铭逸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发呆的叶总管,面露好奇:“叶公公也在这?”说完,又向孙景澜打趣道:“你这屋里温度太低,可别把叶公公冻傻了。”

    是吗?孙景澜内心疑惑,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下人赶快起炉生火。这个沈侍郎别的不多,要求忒多,每次来将军府,总是要点评、嫌弃一番。

    孙将军也懒得与他争辩,照着做就是了。

    叶总管回神时,终于感到前厅有点温度了,顿时他看向沈铭逸的目光更炽热了。果真是历经两朝元老,人精似的吏部尚书养出来的儿子,也是个人精。

    看到叶公公把那宝贝似的暖炉放下了,沈铭逸向孙景澜暗暗挑了挑眉。

    “......”明明在战场上洞若观火,在人际交往中却呆若木鸡的孙景澜见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向沈铭逸微微颔首:“叶总管刚从我府上宣完圣上的旨意,正要去你府上宣旨,恰好你传话说要来。雪天路滑,叶总管不好来回奔波,便在这专门等你了。”

    “哦?”沈铭逸眨眨眼,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为给微臣传旨,居然要叶总管受冻在将军府里等,微臣真是深感自责。”

    即便是拐着弯,也要提一提这壶不开的水是吧,孙景澜暗暗地磨了磨牙。

    好在这时叶总管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叶公公一甩拂尘:“沈侍郎,请吧。”

    *

    等宣完旨,众人目送叶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的远方。

    沈铭逸将圣旨放到桌上,动作十分随意:“说实话,刚才我进来时看到叶公公正在这坐着,真是被吓了一跳。”

    孙景澜见他那副故作惊讶的样子,不禁又磨了磨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在我府上坐着?”

    “那不一样。”沈铭逸向重新布盏的小丫鬟微笑着道谢,惹得将军府一众小丫鬟红了脸。随后,他端着茶盏慢悠悠道:“你这府里真心好冷啊!我好歹还有武功在身,勉强可以运功抵抗。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叶公公可是一点武功也没有啊,又是精贵养着的,绝对受不了寒冷。”

    沈铭逸笑得手里的茶盏也抖动起来:“景澜,你居然让他在你府里坐着,还不生火,难怪他跑得这么快了。”

    孙景澜听完这话,不免也有些尴尬。但依着对这位至交好友的了解,孙将军明白若是再不转移话题,恐怕这事是翻不了篇了。

    孙景澜无奈地揉揉自己被沈侍郎气得直跳的太阳穴,一边问道:“难道沈侍郎冒雪前来将军府,就只是来惊叹叶公公居然能久坐蔽府?顺便再暗示一下将军府的前厅可真冷,连个火炉也不生。”

    “怎么会呢?景澜,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很闲的人吗?”沈铭逸摆摆手,及时地堵住了孙景澜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怎么不像?”

    这位“名动天下”的沈侍郎挑起嘴角,唇畔两侧的酒窝深深,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布满笑意:“哎呀,护国大将军,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这几年都在北疆打仗,故你我虽是挚交好友,却也见不到几次面。这次你被急召回来,我这不是怕我们之间因为长时间未见,关系生疏了嘛。”

    是长时间未见,但你却将近况写成书信,一封一封地发到我手里。什么官场糟心事、与父亲关系不和、皇子争斗等等,甚至哪些官员还参了我一把,你也要幸灾乐祸地写信告诉我。就这,你还能担心关系生疏了?

    孙景澜知道争辩不过人家主审刑堂的侍郎,明智的选择了闭嘴,默默喝茶。

    回想起来,他是在五年前一次打仗的时候结识沈铭逸的,当时沈侍郎也是和此次一样随大军出征。初次相见,除了惊讶于此人的美貌,更多的还惊叹于沈铭逸的聪慧。

    孙景澜常年在外征战,自然手握重兵。行军时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皇亲国戚冒出来,手握圣旨目空一切的对他说:“尔就是护国大将军?吾可是皇上派来协助你的参军,这有圣旨为证。从今往后,孙将军一切都要听吾指挥了。”

    开始时,底下的副将和士兵们很是不服,认为这些所谓的参军就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懂还在那指手画脚。因此双方的冲突难以避免。

    但孙景澜却不以为意,反而以礼相待参军们。这自然引起很多士兵的不解与不满,可孙景澜却没解释过什么。尽管如此,孙将军仍带领着手下士兵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场传奇。反观那些参军们,一见真正的战场竟是如此的惨烈无情,都吓得立刻卷起铺盖跑了,有的慌得连细软也来不及拿。

    见此,士兵们更是瞧不起这些皇亲国戚。不过再有参军来,士兵们虽反感,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了。因为不出三个月,这些参军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天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是不会有时间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有那时间还不如抓紧练功,毕竟护国大将军的兵,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竞争十分激烈。

    可是对孙景澜为何要礼待这些参军们,副将和士兵们都表示不懂。

    唯一人懂他心意。

    那人也是手握圣旨而来,却没有傲慢无礼,反而平易谦和。两人共处帅帐时,那人曾对孙景澜说:“将军果真是护国大将军,一片丹心!有将军在一日,他国必不敢犯我叶梁。沈某虽人微言轻,也要倾尽全力防帝下残弃于内。”

    于万千人中,唯你懂我所虑。如此聪慧之人,怎能不引为知己?

    只有一点,孙景澜没料到,当时沈铭逸的平易谦和姿态,竟然是装的,内里的真实品质完全是与“谦和”反着来的。

    “砰!”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孙景澜的回忆。等孙景澜回神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只见沈铭逸捧着发红的手,疼得直吸气,脸上再也没有蛊惑人心的笑容,全是隐忍的痛意和一脸的悲愤。不过人长得精致,哪怕脸上是如此扭曲的表情,照样迷的小丫鬟们心疼不已。她们很快便取来冰块和药膏,一边敷在沈铭逸的受伤处,一边安慰他。

    孙景澜无语地摇摇头,抬手替沈铭逸倒杯茶:“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我这可是沉水木,十分坚固。别说你那半吊子的武功,就算是我也要酝酿片刻,方才有把握劈碎它。你看,你手劈红了吧,可它还是完好无损。”

    沈铭逸:“.......”怪我了?

    “还不是因为你走神了!我这个京城贵公子排行榜第一的人在你面前坐着,你还能走神--莫非孙将军是在想哪家小娘子?”沈铭逸一边忍痛配合小丫鬟上药,一边不住地吸气控诉。

    等包扎好后,只感觉手清清凉凉的,沈侍郎对此十分满意,回头对那些帮忙的小丫鬟们甜甜一笑,迷得那些女孩们一下子晕了,齐齐倒吸一口气,眼里只剩下沈铭逸嘴角上扬的弧度。

    将军府管家看着这些犯花痴的小丫鬟们也是无奈。男人嘛,长得再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像自家将军那样,上马可提枪杀敌,下马可挥笔著书的好。

    孙景澜却笑着不说话,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府上的小丫鬟有可能会全被沈侍郎收买。等沈铭逸道完谢后,孙景澜挥挥手,下人们立刻散的一干二净,其动作之迅速,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犯花痴的样子。

    这看得沈铭逸直惊呼,孙景澜是对下人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会有人对他的卓越风姿,具有如此让人难以理解的抵抗力。

    “好了。”孙景澜敲了敲茶桌,“一心挂念朋友的痴情戏演完了。咱们也该说正事了吧。”

    沈铭逸收起不正经的笑容,纤细白皙的手指闲闲的划过茶盏:“景澜,不知你对此次出征桃花庄有何看法?”

    孙景澜思索片刻,缓缓道:“皇上此次急召我回京,难道就是为了给牺牲的李将军报仇吗?但皇上命你我率十万大军攻克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村庄,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顿了顿,孙景澜又补充道:“不过,这也算是将士之福,能得皇上如此看重。”

    “是吗?”沈铭逸低声的反问一句,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浓浓的阴影,挡住眼中莫名难辨的思绪。

    但也只是一瞬,沈侍郎立即恢复到原来漫不经心的表情:“的确,皇上如此对待为国战死的李将军,说明他还是心系将士的。所以景澜,你也无需太过忧心,咱们圣上心中还是有数的。”

    孙景澜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有些地方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毕竟皇上圣心明鉴,庙堂可不一定了。”说完,他微微偏头看向圣旨,语带犹疑:“皇上的意思是,李将军不慎中了蛊毒导致的战败牺牲。什么蛊毒这么厉害?居然让军队全军覆灭。且这蛊毒来自桃花庄,这是一个专门培养蛊虫的村庄吗?但怎么可能在江湖上完全没听说过它的名字?”

    “可能压根就没有蛊毒吧。说不定是皇上胡诌的。”沈铭逸随口道。

    孙景澜无奈:“你也太小看内方格了。这可是一支只听命于皇上一人的秘密军队,不论大小事,都只对皇上一人汇报。内方格里的成员各有所长,不论是调查、刺杀、收集情报等,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沈铭逸挑了挑眉,笑容显得有些玩世不恭。

    “既然内方格说蛊毒来自桃花庄...”孙景澜无意识地敲了敲茶桌,断定道:“就说明这个桃花庄内一定有蛊毒。再不济,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村庄。”

    沈铭逸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慢悠悠道:“行吧。不过景澜,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万一没查到蛊毒,你可要做好承担代价的准备。万一这是一个乌龙情报,内方格可不会帮你担责任。”

    “这不还有两位参军替我分忧嘛,一位刑部侍郎,一位吏部侍郎,官级够了。”孙景澜挑眉笑道,“倒是铭逸你,圣旨上派了赵泽楷一同前去。这赵泽楷可是你爹吏部尚书的得意门生,一向与你不对付。此番一同前往战场,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了。”

    沈铭逸不屑一笑:“不过一书生尔,还是那种只知四书五经的书呆子,我还怕他吗?”

    孙景澜摇摇头,顺便帮手受伤的沈侍郎倒一杯茶:“我担心你做甚?我明明是担心赵侍郎好不好?再说,你的红颜知己遍布天下,我就是想担心,也轮不上啊。”

    “打住,打住。”沈铭逸摆摆手,求饶,“战场上大局为重,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孙将军就放心吧,我不会与小人一般见识的。不过,要是赵侍郎向我那个偏心爹告状的话,还请孙将军多多美言啊。”

    孙景澜脸色一僵,心下暗道:你确定吗?你那偏心的爹-吏部尚书最是看不上武将。只怕我连沈府的大门都登不上,哪来的替你美言。要不干脆打晕尚书大人,将之发往北疆?

    又闲话了一阵,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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