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西南，皆兰。
连绵的阴雨下了好些天，细细簌簌的雨线刺破江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临江的吊脚楼，一缕青烟混杂着药香飘散出来，顷刻间又弥散在江面。
“她死了吗？那我把她埋哪儿？”
女孩忽闪着那双黝黑水灵的眼睛，期待地望向床上那被裹得严严实实，却没有半分生气的女子，似乎已经想好这地该掘多深了。
“啪！”
青衣女子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女童的后脑勺上。
“叶神医！”女童双手捂着脑袋不满地看向叶姰。
“我死了她都不会死，你还是先想想把我埋在哪儿吧！”叶姰道。
“呸呸呸呸！你才不会死呢！”女孩朝叶姰做了个鬼脸，随后跑出了房间。
女孩名唤狄秋，是皆兰大巫师眉里的孙女。
三年前，叶姰带着垂死的牧辛来到皆兰找眉里，此后便在皆兰常住下来。
起初狄秋虽是好奇，却也只敢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瞧。后来与叶姰熟络后，便开始明目张胆地往屋里串。
可她见着的，不是叶姰在案前忙忙碌碌，就是牧辛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概是瞧多了叶姰施针布药、辨证理方，狄秋学起来竟是有模有样，叶姰瞧着她颇具慧根，得闲处就顺带教她些方剂药理。
只有一事狄秋不明白。
那床上趟了三年的女子分明一副垂死之相，为何叶姰还是要耗尽心神地救她？且凡事皆亲历亲为，半点不肯假人之手。
狄秋在叶姰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于是在叶姰千辛万苦救人的同时，狄秋便开始日思夜想着怎么埋人。
次日，狄秋又趴在了牧辛床边。
“叶神医，我想好了，等她死了，我就把她埋在三叉林那边的杏花树下。”
叶姰笑着走到牧辛身边，慢慢解开了缠在她脸上的棉布。
“秋秋，你现在说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从前可是出了名的大魔头，你以后可要当心了，万一哪天她就把你的头拧下来了！”
说罢，牧辛露出了裹在棉布下的脸。
狄秋着实被叶姰的突如其来一番动作吓得不清，愣了好半晌，才强压着惊恐，不甘示弱地说道：“那我现在就把她埋了！”
她可是皆兰大巫师的孙女，做什么也不能丢大巫师的脸！
叶姰被狄秋惊魂甫定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狄秋顿感羞愤，作势转身要跑，叶姰伸手一把将其拉住。
“你好好瞧瞧，她是何模样？到底是不是大魔头？”
狄秋挣扎之中，还是瞧清了牧辛的脸，一张普普通通汉人的脸，可她依稀觉得三年前的这张脸，不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她努力想回忆起这张脸原本的模样，可越是回忆，就越是记不清。
这不怪她，就连牧辛她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原来长什么模样了。
春去秋来，半载不过须臾。
牧辛自醒来，便喜欢倚坐在窗前，一则是她行走起来实在太累，二则是这临江的风景属实太美。
江枫渔火，日升月落，都是她从没见过的静谧安宁。
牧辛伸出细长白皙的手，去接那屋檐下滑落的雨水，秋雨微寒。
“为什么？”
屋内的叶姰还是一袭青衣，只见她襻膊束袖，专注地理着药材，并未作答。
牧辛回头，凝视着叶姰那条行动稍有妨碍的腿良久，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任何值得被救的理由。
崖无期卜算之类，于当世之中，无不应验。
那时崖无期道出丹央多泽将成为图兰的王，同时也指点丹央多泽去梁国皇室寻找月曜日金星伴月出生的命定之人。
崖无期虽是个汉人，却有着一半图兰血统，他出自天机谷，是当世仅存的天机谷传人。
当今世上皆知他神机妙算，却无人知他的踪迹，只知倘若遇上了，他肯为你算上一卦，小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大则封侯拜相富庶一方。
自古图汉不睦，这样一个人，却意外地受到图兰人和汉人尊敬。
他道出丹央多泽的称王之势，更道出破解命格之法，莫说戈卓尔，整个图兰大地都无不信服。
唯有牧辛，她信丹央多泽是未来的图兰王，却不信那破解命格之人来自梁国。
她虽心狠手辣为所欲为，却也明白崖无期是她在图兰草原上为数不多的不可杀之人。
牧辛对崖无期的愤怒无处发泄，于是一人一骑，离开王帐独自奔向达哇湖。
也正是那时，她遇到了叶姰。
叶姰见她一人面色凝重地立在湖边，以为她要寻短见，于是奋力地将她扑倒在岸边。
叶姰虽是年长牧辛几岁，身量却比牧辛要小上许多。她挣扎着不让牧辛起来，也是那时，牧辛瞧见了叶姰一双杏眼中的星辰大海。
牧辛先是一愣，而后告诉叶姰，她此生必不可能寻死。
叶姰将信将疑地放开了牧辛。
叶姰初来图兰，自然不知道牧辛的所作所为，她只道牧辛是寻常草原人家的儿女。
她告诉牧辛，她来图兰是为了寻一个叫崖无期的人，若遇见了，烦请一定要告知于她。
崖无期。牧辛心底泛起凉意。
崖无期于她而言，不是那个仙风道骨、举手投足如谪仙的人，而是那个预言了梁国皇室月曜日金星伴月的人。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骨鞭，将对崖无期的愤怒发泄在了叶姰身上。
叶姰那条跛脚的腿，便是那时所伤。
“你医术这般好，连我都能救活，怎么治不好自己的那条腿？”
牧辛再次发问，自她清醒，叶姰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亲自施针布药，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想不明白，她险些废了叶姰的腿，叶姰却要救她的命。叶姰既能救她的命，又何如治不好自己的腿？
“医者不自医。”叶姰双眸平静地应她，仿佛伤她腿的那人不是牧辛。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牧辛收回窗外接雨的手，掌心的凹陷汇成一面水镜，映照着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容颜。
“还将我换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从前的模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叶姰头也不抬地答道。
牧辛笑了，她终于感觉叶姰是个凡人了，凡人才有爱恨，凡人才有好恶，而不是普渡众生、博爱万物的菩萨模样。
“秋雨凉。”叶姰嘱咐道，顺手将干瘪无实的栀子从药材中拨离开来。
“嗯。”牧辛虽有些不情愿，却也顺从地松开手掌让掌心的雨水顺着指缝流下。
叶姰倒也不诧异。自打她醒后，叶姰便觉得眼前这人虽是换了颜，却连带着将芯也跟着换了。
不哭不闹，不喊不叫，甚至连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都没激起她半份波澜，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也许是挺过了断骨重塑，也许是扛过了肌理重筑，从前她身上的那些飞扬跋扈、骄傲放纵、肆意妄为都一点一点泯灭在了日复一日的百药过身之苦、千针加身之疼、万蛊蚀身之痛中。
她叫不了苦，也喊不了痛，只得硬生生地受着，就连叶姰都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熬到活下来。
为什么呢？牧辛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在坚持活着呢？
身前那些事，早埋在了伊祁延部偷袭的那场大火里。她欠图兰草原的那些，都切切实实拿命抵给了它。
那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记得弥留之际有人问她可曾后悔，她只记得不后悔，却丝毫也想不起来那些后来的事。
再后来，她能记起来的，只是日日都有人固执在探她鼻息脉动、替她号脉施针、代她活络筋骨、为她运行气血。
那些药呀、针呀、虫呀在她身上从未停歇，她痛到晕厥却又在晕厥中痛醒，如此反复。
她不知道那些疼痛何时才能停下，仿佛是在无尽的深渊里煎熬，不过是一轮接着一轮，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她听见有人问她死了吗？又听见那人打算把她埋在三叉林的杏花树下。她身前不曾见过漫山遍野的杏花开，此事死了便是更不可能见到的，所以她想活着去看看。
那就顺便再去看看那个用脆脆的声音说要埋了她的小姑娘长成什么模样，如此，也去看看那个固执地想让她活下来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如此想来，活着便有了盼头。
“以后打算回去吗？”叶姰见牧辛已经呆坐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必定又是出神了，于是开口问道。
“不了。”牧辛认真地答道。
她不想也不该回去。戈卓尔的牧辛，的的确确是战死了。
“也好。”叶姰道：“我倒是也不希望你回去，万一你又回去烧杀抢掠，那我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牧辛扯了扯嘴角。
是啊，她从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何必遮遮掩掩？不管出于何种缘由，可叶姰终归是知道她过往底细却还要救她的。
“什么烧杀抢掠、助纣为虐？”狄秋推开门。
秋风自江面穿堂而过，带着如棉寒雨织在窗幔上，撩起牧辛的青丝飘摇，她仰头迎向秋风，任衣角在风中翻飞乱舞。
狄秋凑过来，扒着窗户仔细地瞧了好半天，终于看清了江面垂钓翁手里的细鱼线。
“啊！你想吃鱼了？”狄秋恍然大悟道。
“嗯，想吃鱼了。”牧辛淡淡地应着狄秋。
可目光却像是在探究这秋风的起源、江水的尽头。
“姑且活着吧！”叶姰看穿了牧辛的想法。
“我没法儿告诉你活着跟死了哪个更好，但你至少尝尝秋秋做的鱼。”叶姰继续道。
狄秋用力地点点头：“我做的鱼天下无敌！”
连绵的阴雨下了好些天，细细簌簌的雨线刺破江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临江的吊脚楼，一缕青烟混杂着药香飘散出来，顷刻间又弥散在江面。
“她死了吗？那我把她埋哪儿？”
女孩忽闪着那双黝黑水灵的眼睛，期待地望向床上那被裹得严严实实，却没有半分生气的女子，似乎已经想好这地该掘多深了。
“啪！”
青衣女子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女童的后脑勺上。
“叶神医！”女童双手捂着脑袋不满地看向叶姰。
“我死了她都不会死，你还是先想想把我埋在哪儿吧！”叶姰道。
“呸呸呸呸！你才不会死呢！”女孩朝叶姰做了个鬼脸，随后跑出了房间。
女孩名唤狄秋，是皆兰大巫师眉里的孙女。
三年前，叶姰带着垂死的牧辛来到皆兰找眉里，此后便在皆兰常住下来。
起初狄秋虽是好奇，却也只敢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瞧。后来与叶姰熟络后，便开始明目张胆地往屋里串。
可她见着的，不是叶姰在案前忙忙碌碌，就是牧辛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概是瞧多了叶姰施针布药、辨证理方，狄秋学起来竟是有模有样，叶姰瞧着她颇具慧根，得闲处就顺带教她些方剂药理。
只有一事狄秋不明白。
那床上趟了三年的女子分明一副垂死之相，为何叶姰还是要耗尽心神地救她？且凡事皆亲历亲为，半点不肯假人之手。
狄秋在叶姰那里没有得到答案。于是在叶姰千辛万苦救人的同时，狄秋便开始日思夜想着怎么埋人。
次日，狄秋又趴在了牧辛床边。
“叶神医，我想好了，等她死了，我就把她埋在三叉林那边的杏花树下。”
叶姰笑着走到牧辛身边，慢慢解开了缠在她脸上的棉布。
“秋秋，你现在说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从前可是出了名的大魔头，你以后可要当心了，万一哪天她就把你的头拧下来了！”
说罢，牧辛露出了裹在棉布下的脸。
狄秋着实被叶姰的突如其来一番动作吓得不清，愣了好半晌，才强压着惊恐，不甘示弱地说道：“那我现在就把她埋了！”
她可是皆兰大巫师的孙女，做什么也不能丢大巫师的脸！
叶姰被狄秋惊魂甫定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狄秋顿感羞愤，作势转身要跑，叶姰伸手一把将其拉住。
“你好好瞧瞧，她是何模样？到底是不是大魔头？”
狄秋挣扎之中，还是瞧清了牧辛的脸，一张普普通通汉人的脸，可她依稀觉得三年前的这张脸，不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她努力想回忆起这张脸原本的模样，可越是回忆，就越是记不清。
这不怪她，就连牧辛她自己，也想不起自己原来长什么模样了。
春去秋来，半载不过须臾。
牧辛自醒来，便喜欢倚坐在窗前，一则是她行走起来实在太累，二则是这临江的风景属实太美。
江枫渔火，日升月落，都是她从没见过的静谧安宁。
牧辛伸出细长白皙的手，去接那屋檐下滑落的雨水，秋雨微寒。
“为什么？”
屋内的叶姰还是一袭青衣，只见她襻膊束袖，专注地理着药材，并未作答。
牧辛回头，凝视着叶姰那条行动稍有妨碍的腿良久，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任何值得被救的理由。
崖无期卜算之类，于当世之中，无不应验。
那时崖无期道出丹央多泽将成为图兰的王，同时也指点丹央多泽去梁国皇室寻找月曜日金星伴月出生的命定之人。
崖无期虽是个汉人，却有着一半图兰血统，他出自天机谷，是当世仅存的天机谷传人。
当今世上皆知他神机妙算，却无人知他的踪迹，只知倘若遇上了，他肯为你算上一卦，小则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大则封侯拜相富庶一方。
自古图汉不睦，这样一个人，却意外地受到图兰人和汉人尊敬。
他道出丹央多泽的称王之势，更道出破解命格之法，莫说戈卓尔，整个图兰大地都无不信服。
唯有牧辛，她信丹央多泽是未来的图兰王，却不信那破解命格之人来自梁国。
她虽心狠手辣为所欲为，却也明白崖无期是她在图兰草原上为数不多的不可杀之人。
牧辛对崖无期的愤怒无处发泄，于是一人一骑，离开王帐独自奔向达哇湖。
也正是那时，她遇到了叶姰。
叶姰见她一人面色凝重地立在湖边，以为她要寻短见，于是奋力地将她扑倒在岸边。
叶姰虽是年长牧辛几岁，身量却比牧辛要小上许多。她挣扎着不让牧辛起来，也是那时，牧辛瞧见了叶姰一双杏眼中的星辰大海。
牧辛先是一愣，而后告诉叶姰，她此生必不可能寻死。
叶姰将信将疑地放开了牧辛。
叶姰初来图兰，自然不知道牧辛的所作所为，她只道牧辛是寻常草原人家的儿女。
她告诉牧辛，她来图兰是为了寻一个叫崖无期的人，若遇见了，烦请一定要告知于她。
崖无期。牧辛心底泛起凉意。
崖无期于她而言，不是那个仙风道骨、举手投足如谪仙的人，而是那个预言了梁国皇室月曜日金星伴月的人。
她毫不犹豫地抽出骨鞭，将对崖无期的愤怒发泄在了叶姰身上。
叶姰那条跛脚的腿，便是那时所伤。
“你医术这般好，连我都能救活，怎么治不好自己的那条腿？”
牧辛再次发问，自她清醒，叶姰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亲自施针布药，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想不明白，她险些废了叶姰的腿，叶姰却要救她的命。叶姰既能救她的命，又何如治不好自己的腿？
“医者不自医。”叶姰双眸平静地应她，仿佛伤她腿的那人不是牧辛。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牧辛收回窗外接雨的手，掌心的凹陷汇成一面水镜，映照着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容颜。
“还将我换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从前的模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叶姰头也不抬地答道。
牧辛笑了，她终于感觉叶姰是个凡人了，凡人才有爱恨，凡人才有好恶，而不是普渡众生、博爱万物的菩萨模样。
“秋雨凉。”叶姰嘱咐道，顺手将干瘪无实的栀子从药材中拨离开来。
“嗯。”牧辛虽有些不情愿，却也顺从地松开手掌让掌心的雨水顺着指缝流下。
叶姰倒也不诧异。自打她醒后，叶姰便觉得眼前这人虽是换了颜，却连带着将芯也跟着换了。
不哭不闹，不喊不叫，甚至连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都没激起她半份波澜，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也许是挺过了断骨重塑，也许是扛过了肌理重筑，从前她身上的那些飞扬跋扈、骄傲放纵、肆意妄为都一点一点泯灭在了日复一日的百药过身之苦、千针加身之疼、万蛊蚀身之痛中。
她叫不了苦，也喊不了痛，只得硬生生地受着，就连叶姰都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熬到活下来。
为什么呢？牧辛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在坚持活着呢？
身前那些事，早埋在了伊祁延部偷袭的那场大火里。她欠图兰草原的那些，都切切实实拿命抵给了它。
那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记得弥留之际有人问她可曾后悔，她只记得不后悔，却丝毫也想不起来那些后来的事。
再后来，她能记起来的，只是日日都有人固执在探她鼻息脉动、替她号脉施针、代她活络筋骨、为她运行气血。
那些药呀、针呀、虫呀在她身上从未停歇，她痛到晕厥却又在晕厥中痛醒，如此反复。
她不知道那些疼痛何时才能停下，仿佛是在无尽的深渊里煎熬，不过是一轮接着一轮，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她听见有人问她死了吗？又听见那人打算把她埋在三叉林的杏花树下。她身前不曾见过漫山遍野的杏花开，此事死了便是更不可能见到的，所以她想活着去看看。
那就顺便再去看看那个用脆脆的声音说要埋了她的小姑娘长成什么模样，如此，也去看看那个固执地想让她活下来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如此想来，活着便有了盼头。
“以后打算回去吗？”叶姰见牧辛已经呆坐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必定又是出神了，于是开口问道。
“不了。”牧辛认真地答道。
她不想也不该回去。戈卓尔的牧辛，的的确确是战死了。
“也好。”叶姰道：“我倒是也不希望你回去，万一你又回去烧杀抢掠，那我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牧辛扯了扯嘴角。
是啊，她从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何必遮遮掩掩？不管出于何种缘由，可叶姰终归是知道她过往底细却还要救她的。
“什么烧杀抢掠、助纣为虐？”狄秋推开门。
秋风自江面穿堂而过，带着如棉寒雨织在窗幔上，撩起牧辛的青丝飘摇，她仰头迎向秋风，任衣角在风中翻飞乱舞。
狄秋凑过来，扒着窗户仔细地瞧了好半天，终于看清了江面垂钓翁手里的细鱼线。
“啊！你想吃鱼了？”狄秋恍然大悟道。
“嗯，想吃鱼了。”牧辛淡淡地应着狄秋。
可目光却像是在探究这秋风的起源、江水的尽头。
“姑且活着吧！”叶姰看穿了牧辛的想法。
“我没法儿告诉你活着跟死了哪个更好，但你至少尝尝秋秋做的鱼。”叶姰继续道。
狄秋用力地点点头：“我做的鱼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