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个藤球往她脑袋砸来,刚躲开,后头一个又来一个暗棍。

    吴非辞一张嘴,扑面而来的是四处飞扬的扬尘,生生噎住她求救的声音。

    “跑!”

    她一勒战马缰绳,直接冲出人群,往球场之外跑去,再不跑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战马听命,横冲直撞,撞得人仰马翻,七零八落,她手上的长棍狠狠扫过地面,棍面抄起一个藤球往身侧围攻的人打去。

    砰!

    那个复仇的藤球还没打到那些人脸上,就被一支箭射中,直直落下,与此同时,吴非辞身下那匹横冲的战马也被射箭之人截停。

    那些人心有余悸,转首看向那支箭的来处。

    是一位剑宇星眉,身姿挺拔的郎君。

    吴非辞刚才快要死了他不出手,敌对方将要被反扑时他却出手救人,这赵知临到底有没有良心的?

    罢了罢了,他既忘却前事,没把吴非辞的安危放在心上也合情合理,幸好荀炎还在看台上,下了马,顺势向他引荐便是。

    吴非辞本不想计较这些细节,可她刚下马就看到一个郡主打扮的女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至赵知临跟前道谢。

    “多谢这位郎君搭救。”那郡主羞怯怯道:“那藤球若砸过来,小女子只怕性命堪忧,郎君的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于心。”

    吴非辞:“…………”

    差点忘了赵知临这人还有美人计的用处,平时不显眼,他一旦拉弓骑马,在余晖之下,便是英俊洒脱的少年郎,多看一眼,容易沉陷。

    那郡主的哥哥也上前,道:“这位郎君日前哪里高就?若没有,可愿赏脸到金吾卫?”

    与其他男宠不同,吴非辞从未将赵知临带到外头赴宴招摇,所以除了公主府的人,旁人并不知道赵知临的身份便是她的男宠。

    又一人束好马鞭走上来,“诶,这郎君不错,皇城司正缺这样的人!”

    “他骑射俱佳,金吾卫才是好去处!”

    “诶,你两个别和我争,不如去京师指挥军!太子麾下,前程无限啊!”

    刚刚那样混乱,球场上的人骑着马,在扬尘之中到处奔走窜动,藤球不在高处而在人群里来回抛滚,那支箭稍有一点点偏颇,射箭之人预判稍有不准,定会伤到人,肯定会伤到马。

    这位郎君在千钧一发之际射落了人群中的藤球,没有伤着任何一人一马,技法可谓高超。

    即使不惜才,也希望将他招揽入麾下,关键时候还能拿出来充个面子。

    金吾卫、皇城司、京师指挥军……吴非辞暗暗苦笑,果然,若赵知临愿意,他出府之事会很顺利。

    但吴非辞还是希望他到荀炎麾下。

    那郡主凑近赵知临,道:“这位郎君,就到我兄长麾下吧,金吾卫乃圣上近卫,且我兄长治军严明,爱惜将才,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知临站在那匹红鬃战马前,抚着马背没说话,眼神有意无意掠向吴非辞的方向,她正与荀炎低声说着话,不一会儿,荀炎放下手中那碟晶莹剔透的鱼脍,走到赵知临面前。

    荀炎拍拍他的肩,道:“你小子有点本事,老子给你个机会,上盛都府衙当差去,怎样?”

    看台处,吴非辞远远看着他,不是紧紧盯着,而是时不时扫一眼过来,装作无意,好似这里的一切与她没关系。

    “承蒙荀府尹赏识,在下已择选好去处。”赵知临转过身对那位郡王作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生怕远处有人听不到似的,说道:“金——吾——卫。”

    “好!赵郎君,金吾卫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才能之士。”那郡王抚掌,又冲自己的妹妹挑眉,说道:“你瞧瞧,你兄长出手,不错吧?”

    “兄长!”郡主娇嗔地躲在郡王身后。

    不是说金吾卫伴君伴虎,越接近皇权越危险,灯下黑吗?此前不是不愿意去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是因为那个郡王还是因为那个郡主?

    好好的盛都府衙差事不做,非要进宫蹚什么浑水?好说歹说才让荀府尹答应下来,他却婉拒了。

    赵知临何止忘了前事,怕是连脑仁都丢了。

    吴非辞憋了一肚子的愤慨,又不好当场发作,跑到他跟前一把扯过红鬃战马的缰绳,狠狠瞪他一眼,牵马离开时暗暗踩了他一脚。

    才走了几步,越想越气,又当着那些人的面折回来,往他鞋面上死死跺了几脚。

    赵知临一贯隐忍,虽忘了前事但性子是无法变的,他不做声,任由她踩下来。

    静静看着她瞪过来的眼眸,晕了一片的红,在夕阳下闪着湿湿润润的光,似余晖又似泪光,挂在眼角没有流出眼眶,和她这个人一样倔强。

    要自己出府的是她,如今出了府,她又不高兴了,噘着嘴委屈得好似自己抢了她什么紧要的宝物,哼哼着像极了护食的猫。

    “你这婢子怎么回事!”那位郡主看不下去,一把扯开她,道:“你别仗着有昭平公主撑腰就自以为是,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能威风几日?”

    吴非辞冲她眯眼假笑,一扭头就抓起赵知临的手臂嗷呜狠狠咬一口。

    周围人掩唇暗笑,上不台面的小婢子正发泄她的无能怒火。

    而被她发泄怒火的人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连下意识地皱眉不悦都没有,就这么看着她咬,不作任何抗拒的反应。

    咬完,吴非辞扬长而去。

    “还真是狗咬人,小人得志!”郡主暗暗咒骂一句,看向一直不吭声任凭吴阿婉欺辱的赵郎君,上前道:“赵郎君,这等小人嚣张不了几日,无需对她客气。”

    赵知临似有似无笑了笑,道:“无妨。”

    她只是咬一口她夫君,又没咬别人,何错之有?又何须计较?

    从马球场上回来后,吴非辞从白日恼到夜里,拿本书都带着火气,手指攥着书脊,拇指几乎要将书卷戳散了。

    昭平双手抱臂,倚在书房边上,“气什么?急着赶他出府的不是你本人?”

    吴非辞放下手里的书,气呼呼道:“我又没让他进金吾卫。”

    昭平点头,幽幽道:“你没让他进,是那位娇滴滴的郡主让他进的。”

    “我去抢回来!”

    吴非辞手上书卷拍在桌上,倏地一下站起身。

    “这会子知道抢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昭平摇摇头,转身走了。

    吴阿婉领着那位叫做阿谷的小女孩进到公主府偏院住下,又隔三差五拜托顺路的婢子给她叔叔婶婶家里送银子。

    原以为她会留住赵七郎,不曾想她依旧放了手,想着法子给赵七郎安排前程。

    不知吴阿婉下了多大的决心,也不知她预想了什么样的后果,让她如此未雨绸缪。

    吴非辞没有去抢,只是每次昭平进宫,她都执意跟在后边,暗搓搓瞪一眼金吾卫列队中的赵知临一眼。

    还趁机将他拉到一边说:“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对你是真的好,别人都是假装对你好。”

    “什么郡主什么县主,她们都是玩玩而已,只是馋你身子,我才是认真的。”

    对于她的幼稚行径,昭平根本没眼看,命青乌拉上她走了。

    从皇宫回府路上,吴非辞扒在车窗边,气哼哼地筹谋着如何将金吾卫的赵七郎打晕扛走,丢到荀炎麾下。

    “公主殿下,府上可有烈性蒙汗药?”

    她打算先喂药再装袋然后拖走。

    昭平嫌她没出息,要抢就光明正大抢,搞这些做什么,又知道她不是当真想抢,不过是无处宣泄的情绪在胡言乱语中寻找出口。

    她无奈摆摆手:“晚上去青乌那里拿。”

    她笑道:“多谢公主殿下!”

    青乌白她一眼,道:“收收心吧你,明日就科考了,多读几本书,想什么蒙汗药呢?”

    被泼了冷水,她低头:“哦,知道了。”

    仲春,于盛都开科取士。

    对于昭平而言,她的对手不只是太子、国公府与各方势力,还有这个时代的规则。

    昭平是女主,在作者的偏爱之下,所有的美好品质与资源倾注于一身,甚至还有逢凶化吉的气运,可这个时代的规则并没有因此偏向于她。

    吴阿婉是她打破规则的唯一一把利剑。

    “本宫信你。”

    入场前,昭平郑重地同她道。

    她颔首,转身而去。

    考场三日,半月后揭榜,这个时候还没有殿试的制度,只排名次。

    盛都贡生吴非辞,得中进士,第三名。

    后又听闻此贡生为女子,满朝文武哗然。

    五更天不到,宫门前车马行止,内侍提着灯在前头领路,主审主考官员进了宫,迎着风站在殿前。

    巍峨的宫殿之下,坚硬的御道之上,灰黑的天幕笼罩着一个身着素白缁衣的女子。

    素白缁衣是进士及第后,入朝觐见圣上的统一服制,如今穿在这位女子身上,单薄得只剩下几块骨头。

    日头上来,圣上下了刑罚,她只怕连身上这几块骨头都不剩了。

    女子跪着,衣料在夜风里,阵阵作响,如同喉底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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