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檬子的青涩没入唇齿间,漫盖住这个极珍重的吻,淡香缭绕,明明清苦却有无尽回甘。

    谢望舒长睫微微颤动,不敢相信。

    她的唇这样轻,这样虚幻,像一片花微微落下,紧紧只是唇面相触,便有荡俗涤欲之感。

    近在咫尺,却令人害怕去触碰,只觉万般皆妄,幻不得真。

    他的心好似落了一场凉雨,无边瑟瑟,茫然无依。

    可当她撤离、带走那一点清彻的凉意时,他又骤然慌乱,忙不迭想抓住些什么。

    然而这竟不是梦,唐翎亦更没有走,她仍与他离得很近,端无半点玩笑。

    她问,“谢望舒,我可以爱你吗?”

    ——可以吗?交付我毫无保留的爱、不会受伤害、同样也被爱。

    你愿意迎接我的热烈吗?

    望着她红肿的眼,谢望舒难以形容他心中的震撼,他以为,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勇气。

    能在历经半生欺骗与利用后,仍旧赤心不改,敢于爱与相信,多么至纯至真的心性。

    能得到她的偏爱,又是何其有幸。

    “翎亦,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更不知道什么答案足够确切,能担得起你这份情意。”

    他长眉拧起又松开。

    “我只知道,我是愿意为你倾尽一切的那个人。”

    唐翎亦顿时扬起笑脸,两排牙在阳光下白得亮眼,她一下扑进他怀里。

    “少君可真会说话,我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啦!”

    总妄想着能有人将所有的爱与珍重,全部留给自己,而谢望舒好像就是那个会时刻偏心自己的人。

    她无需再确认。

    不真实感全被这个拥抱填满,谢望舒也回抱住她,却发现松了紧了好像怎么都不对,手臂不一会儿就发僵。

    却实在太美好,美好到足以终结他前半生所有的苦难与流离,漂泊的心相触,他终于找到归途。

    “少、少君?!”

    看到眼前这一幕,侍书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下一秒又开始懊恼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出声,该把这张不懂事儿的嘴巴缝上,再自挖眼珠子就地掩埋,好证明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被这么一撞破,两个沉浸在拥抱里的人迅速回神儿,慌乱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叠被子,一个望天望地吹小曲儿。

    脸羞得一个赛一个的红。

    此间尴尬非言语可述,最后还是谢望舒略成熟些,开口打破了僵局:“咳,本君昨晚屋里取东西的时候不是交代过,不许有人过来吗?”

    他顺势把叠好的薄被交给侍书。

    侍书拿着有点烧手。

    “是少君等的人来了,属下以为事情紧急,便自作主张过来通报,还请少君恕罪。”

    毕竟他家少君可没说唐皇后在此留宿,他若是知道自己会看到这些,就算耽误了天大的事也不敢来打扰啊!侍书憋屈地想。

    “就饶过你这次。”谢望舒稍微窘迫,他转移话题,“我等的人?喔。”

    他想起来了,今天正是封穴的最后期限,如果今日那西绥女子再不来找他解开穴道,那么一身武功就算是彻底废了,以后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谢望舒饶有兴致,“所以来的是谁。”

    侍书的表情像是有些费解,他一拱手,“回少君,是西绥使臣,也乔。”

    ……

    “少君,娘娘,别来无恙。”自窗边转身,也乔勾出一个微笑,更显得他那张脸风情无边,极招眼。

    唐翎亦却不再有欣赏美人儿的闲情逸致。

    “别你爹的恙!”

    一个白鹤亮翅,唐翎亦上去就要挠他,被早有预料的谢望舒拦下后,就开始冲也乔呲牙,凶相毕露。

    她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被那女子坑了那么多回,到头来竟是也乔这狗日的装的!

    男扮女装,故弄玄虚,好不要脸!

    看她如此,也乔神色黯淡,“虽有高攀之嫌,但娘娘上回明明亲口认下也乔这个朋友,如今恶语相向,实在叫人伤心。”

    艳丽至极的美人伤起心来,那才真叫一个黯然销魂,我见犹怜呢。

    “别给老子装!”唐翎亦气得眼珠子都要崩他脸上,“你三番四次戏耍于我,还好意思提朋友?我撕了你的嘴啊。”

    “娘娘这番单方面指责我可不认,毕竟这几次交手下来,我也是受害者。”也乔据理力争,很委屈似的。

    此人比他们只年长几岁,却老谋深算、能说会演,唐翎亦看见他那张哄得她五迷三道的脸就来气。

    讥诮抱臂等着,她倒要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首次,在河边因误会而起冲突。”也乔伸出一根手指,“娘娘骂我、咬我、拽我头发……我除了最后失手把娘娘扔入河中,没干别的吧?”

    他一扯衣领,露出修长而光洁的脖子,如天鹅扬颈。

    “娘娘的指甲却好生厉害,抓的这一道口子,恐怕这辈子都消不掉了。”也乔指出那上面唯一一道细而长的疤痕。

    自喉部划过的那道抓痕实在显眼,唐翎亦看得一吓,不由地低头去打量自己的一双爪子。

    我这指甲真有那么厉害?看来练成九阴白骨爪指日可待,她一脸慎重地点点头。

    “那是你活该!招惹了爷爷我,还能有好下场?没毁了你的容都是我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了。”

    唐翎亦这傻子一无所觉,谢望舒却在一旁听得面色阴沉:不过是指甲划出来的口子,就算伤口再深,以也乔的医术岂能没有良药祛疤?

    他故意留下这伤痕,绝对不是为了今日分说这样简单。

    也乔到底对翎亦存了什么心思?

    忽然醋了,谢望舒直直坐到二人中间的椅子上,打断他们你来我往的拌嘴,“够了!”

    “也乔,现将你扮成女子、与唐家合谋等事全部细细道来,不可遗漏。”

    下巴微抬,谢望舒眼皮一掀,寒光彻彻,“否则,休怪本君对你不客气。”

    看他一眼,也乔不知片刻间想了些什么,眸色变换十分复杂。最后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恭敬道:“是。”

    他将自己半生所历一一道来。

    也乔是个孤儿,从打有记忆起就没有什么父母亲人,靠挨家挨户讨百家饭长大,活得很是艰难。

    直到那年在山野间遇到采药的长公主。

    彼时她正为找不到一株毒草的解药而发愁,皱眉的样子很是生动漂亮。

    也乔这个吃不饱穿不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小孩,头一次去管别人的闲事,他走过去问:“姐姐,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长公主平易近人,根本没有因为他是个丁点儿大的小屁孩而懒得搭理,反而很耐心地和他搭话。

    “这个离朔草,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毒性很大,误食的话会让人腹内绞痛而死。”她举着手里深紫色的齿状草示意。

    “欲要用毒,首先需要找到其解药。可惜我在这周围寻了好久,都没发现医书上所载与之相克的回漠果。”

    也乔凑过去,像模像样地细看一番她手中的毒草,板着小脸问:“不是说,毒药生长域内不出百步必有解药?”

    “你这小鬼头,懂得还不少。”长公主笑起来,“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大多数情况也都适用,但我这不是没找到嘛。”

    “说明您没仔细。”小也乔不论是表情动作、还是说话方式都很老成,根本不像个孩子。

    他立在原处,四面张望一番,最后冲着一块大石头走去。

    “回漠果不仅是解毒的奇果,同样也是这山中獐子最爱吃的东西,为保自己,它们通常生长在岩石之下,不易被发现。”

    掀起那块灰扑扑、不甚特别的石头,小也乔挖出一把白色的小刺果,“这些够了吗?”

    “足够了!”眼前一亮,长公主赞赏不已,“连书上都不曾详记的东西,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知道?”

    想起什么,也乔并未流露出过多情绪,只说:“我曾经饿极,吃过这种味道甘甜的离朔草,快死的时候就是这果子救了我。”

    那时候他想,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于是将周围能找到的东西一股脑往嘴巴里塞。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自己。

    闻言,长公主一时沉默下来,她在这孩子眼中看出了与其艳丽外表毫不相符的孤僻,心生恻隐。

    于是说:“我觉你见微知著、细心聪颖,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今后可愿意跟着我?”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样温柔且美丽。

    就这样,也乔跟着长公主走了,成了她名义上的义子。

    “但女君其实根本不到做我母亲的年纪,她教我识字读书、医术药理,更教我为人处世之义,就连皇室的毒术也倾囊相授。”

    长公主真的教会他很多,绝不止于泛泛。

    学毒第一课,也乔首先学会的就是,西绥毒术虽厉害无比,但其本意却绝不是为了害人。

    所以长公主教导他,在每一次下毒前,都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能把人救回来。

    听到这儿,唐翎亦就忍不住跳出来吵吵了:“可你在寻花阁下的那情毒,差点儿把少君害死!”若无续玉骨,那可是真的凉了。

    她心有余悸。

    也乔没半点愧意,“这不是为了逼你们一把么,没有这出,你们会这么快找到续玉骨?有些事,拖得越久,对局势越不利。”

    “少他娘的强词夺理,你就是自私自利!”涉及到谢望舒,她少不得格外在意。

    “等等,”锐利的眼盯紧了也乔,谢望舒面露怀疑,“你连本君已寻得续玉骨一事都知晓?”

    不慌不忙,也乔谦虚一笑,“毕竟在下医术是得女君真传,少君宿疾是否有缓,我还是能初步看出一二的。”

    暂且掀过这篇儿,也乔继续讲:“女君于我而言,是长姐,是恩师,更是亲人,我早已在心中将她奉为自己唯一的君主。”

    所以在长公主为国献身,不得不委身嫁给楚帝后,也乔就做好了豁出一切的准备。

    “女君当年以医者仁心救也乔出苦海,我不愿她毕生心血就此断送,故而改头换面,以全新的身份寻找可继承这一身医术的可造之才。”

    于是在营救长公主前,他用乔装易容之术变幻成女子模样,从此以这个身份四处奔走。

    同时收下颇具慧根的木毓静为徒,一边传她医术,一边暗中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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