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来的时候,唐翎亦正拿着把匕首冲着自己肚子比划,像是在考虑下刀的角度和深浅。

    “它”怔愣一瞬,后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恼怒于这片刻的分神,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量。

    【有些人还真是自私,口号喊得响亮说什么要帮人家脱离苦海,最后还不是为了私情,要从一座深宫走入另一座深宫,根本不顾原身遗愿。】

    唐翎亦万事有数,不屑分辨,只骂:“用得着你搁这儿哔哔赖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对姑奶奶我指手画脚!”

    【切,恼羞成怒了吧!自诩清高的快穿之王有一天竟会沦为自私自利的小人,传回快穿界还不得寒了你一众迷弟迷妹们的心!】

    “噢~” 唐翎亦回以明了一笑,“你这么懂,看来是崇拜我许久,这才对粉丝心理了解得一清二楚呀。”

    【你!】知命气极。

    它发现自己不能跟这个唐翎亦吵,毕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在这方面已经登峰造极了。

    “不会说话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我任务结束申请都提交了多少遍了,你卡着不批是准备留着过年?”

    【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任务完成的啊,南北现在都要打起来了,还议个屁的和?!】知命如有头,此时已在冒烟儿。

    “那我可太好意思了,人家谢望舒被我劝得一心议和,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

    “拜托你搞搞清楚,现在不乐意的可是咱们牛逼哄哄的男主角。”

    【哪个男主能容忍自己头上戴绿帽,老婆被人抢?你就是故意撺掇着谢望舒搞事儿!】

    “谁让金琰非得要脸?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人家要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怕没能力也放不下身段儿。”她不阴不阳。

    点火在即,唐翎亦才没工夫和它扯闲篇儿,“反正老娘的任务是圆满完成了,你再墨迹不审批,我就去神明大人那儿告你!”

    看她打定了主意要纵起这大火,知命知道但凡是这位决定了的事,再怎么样都没法让她更改,木毓静这回是跑定了。

    而“它”居然能很平静地面对这又一次的失败。

    【与其为这个忙来为那个跑,你不如多琢磨琢磨自己才是紧要,别到头来谁都安置好了,自己落个凄凉。】知命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唐翎亦以为它在挖苦自己中毒一事,嘁道:“那我也给你一个忠告,要想你的男主痴情人设不倒,就别再负隅顽抗了。”

    “不如赶紧改了接下来的故事线,让他追爱天涯还能稍微拉高点儿故事水准,否则?”她撇撇嘴,翻出一个白眼儿,“那才真是烂透了呢。”

    然而在说完那么一句后,知命却没有再继续了,随之而来的是任务进度的播报声,喜庆又响亮。

    【恭喜您完成本世界终极目标[说服南楚储君诚心议和],至此,本次任务已全部完成,相应奖励业已发放到您的账户,烦请注意清点查收。】

    【另附上助力任务福利,任务者享有完全自由的抽离选择权,现可自行决定您的去留。】

    毫不犹豫点了“暂缓”,唐翎亦右侧太阳穴却突地一跳——

    知命怎么会这么痛快?

    在前几个世界吃了那么多亏,它们系统总控不会不暗防着她,对脱缰的情节走向少说也有个应急措施,她不相信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近乎无理的直觉告诉唐翎亦,其实知命并不在乎她是否通关。或者说,没有那么在乎,定有什么更紧要的东西掩藏在任务之下。

    既然助力系列是她重生的集合,那会不会这个被隐瞒起来的阴谋,也和自己有关?

    这会儿实在不是细想的好时候。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唐翎亦举起灯盏,毫不犹豫往床上一扔,熊熊烈火就瞬间卷着被褥等丝织物烧起来。

    火舌无情,所过之处皆逃不过被焚毁的命运,漂亮雅致的漱玉斋很快就被火光笼罩。

    早早窝进自己找好的藏身处,唐翎亦确保自己不会被倒塌的东西砸到、也不会因吸入浓烟窒息后,按照刚刚设想那样照着自己肚子就是一刀。

    ——若只是被敲晕,说服力还是太低了。金琰起疑也容易,定罪也容易,不来点儿狠的还真不好摆脱嫌疑。

    如此想着,唐翎亦拿衣袖按着肚子心大地睡过去,躺等自己被救出火海。

    迷迷瞪瞪睡着之际,她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同样是纵火,前世的火是她被困局所困不得已而自焚,今生的火却是她捣烂这虚伪囚笼打响的第一枪。

    还真是,妙啊。

    ……

    对着金琰演完这一场大戏,唐翎亦是筋疲力尽,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要表现的情绪太复杂了!

    要因为差点儿被烧死而惊惧害怕,又要捂着伤口疼得眼泪哗哗淌,还要伏在“木毓静”尸体上大哭大叫,表现自己死了姐妹儿的撕心裂肺。

    太难了。

    好在功夫没白费,木毓静的意外惨死对金琰冲击太大,他又听唐翎亦指证偷袭她的歹徒正是夜殴万宁宁的那人。

    不经意还提了一嘴那人手上拿着一小块儿绿绿白白的东西。

    定是失窃的续玉骨!金琰心被重创,思维模式也变得固化。

    他立刻就肯定了自己此前的猜想,认为谢望舒正是用了一手引蛇出洞的招,在他派暗卫去梅园查探的时候尾随其后,盗走了续玉骨。

    这么一想,金琰立刻马不停蹄地召集侍卫去封锁各大宫门,觉得自起火到现在没过去多长时间,贼子一定还未逃脱。

    伤悲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补救,补救他稳握的胜局,补救他本有的优势。

    居然将木毓静收殓验尸一事丢给太医处理。

    奈何从前他将自己的心上人又藏又掖保护得太好,太医院的人根本不知有这号人物,更别说验出什么死者真身。

    所以一切都在唐翎亦的预料之内,木毓静假死脱身一事暂时被瞒住,就算之后金琰回过神儿来察觉出不对,静静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金琰顾不上她,唐翎亦就能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养伤,不去理会他对下毒一案的追责和盘问。

    ——他的大男子主义她一清二楚,定打心眼儿里就不觉得这是一介女流能生出来的乱子,纵使起了那么点儿怀疑也很快消去。

    更是盲目自信她对他爱得病入膏肓,再怎么样都不会背叛。

    于是兵荒马乱的一晚暂且画上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休止符,算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夜已过半,此时窗外幽深一片,唐翎亦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睡着了。

    可那一双眼分明睁得比铜铃还大,她正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执着地盯着外头乌漆嘛黑的夜色不知在等些什么。

    谢望舒越窗而来的时候,正对上她泛起的盈盈笑意的眼,明白过来唐翎亦这是在等他。

    然而干咳一声,他一想到此时深更半夜自己却在翻人姑娘家的窗户,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好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就那么立在原地。

    “还没睡下?”

    “多余问着一句不?”唐翎亦觉着好笑,她翻坐起来呼唤,“快过来坐呀,少君再来晚些,我就要去赴周公的约了。”

    “好了,你快躺好,别这么大动作再牵扯到伤口。”

    快步走过去,视线不经意划过她毫无血色的唇,谢望舒不禁低叹:“唉,本君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是好。”

    “这还不简单?说我好看,说我威武,说我聪明绝顶,说我人品一流,说我胃口好得能吃牛!”

    她这张小嘴整日乱扯,谢望舒一板一眼其实最厌油嘴滑舌,这时候居然特享受唐翎亦的聒噪,甚至觉得她的无厘头可爱得迷人。

    他真是疯了。

    帮她把乱发别到耳后,谢望舒声音轻下来,“本君只知你要帮木毓静离宫,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危险的法子,你动作太快,我都来不及拦。”

    说完他又摇头,“不,我不能拦,你一片赤胆是为义,我又怎么能阻拦?”

    “知我者少君也。”

    凑过去,唐翎亦亲昵地在他唇角蹭着,软软道,“这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能为静静做这些事,我却分外满足,实乃血赚!”

    “可我看了多难受?以后你我共进退,万事有商有量方为恰当,你不许再拿自己安危犯险。”谢望舒板着脸教育。

    纵使事前准备再充分,也保不齐有意外发生,今夜之事他真是想想就后怕,却不舍得过分训她。

    这样难能可贵的赤诚,他理应保护。

    “知道知道!”唐翎亦答应得爽快,“话说回来,金琰把各个宫门围得水泄不通,少君是怎么进来的啊?”

    “区区禁军,倒还拦不住我。”

    唐翎亦可不傻,“那里头有你的人。”她非常笃定。

    “看不出来啊,你这小脑袋瓜还挺聪明的。”谢望舒失笑,“副统领是我的人,本君来时已安排过他,以后便听你驱策。”

    要不是有副统领通风报信,他在外面还不知道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唐翎亦还受了伤。

    “乖乖,这么大的官儿呢?真了不起。”唐翎亦夸的是眼前的谢望舒,“那在下就谢谢少君拨心腹给我使啦!”

    “拿腔作势。”他笑她,又道,“听闻越帝今儿个听了本君的条件后发了好大一通火,誓要和南楚开战,不死不休。”

    “大话谁不会说?没本事还要死逞强,活该他入咱们的套!”

    被敌国索要发妻这事儿太丢份儿,金琰不会公之于众,所以当他拒绝议和决意起兵戈时,必失民心受万人唾骂。

    到时谢望舒再起兵伐北就容易招降,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百姓们也能少受战争之苦。

    “你想好了,真就这么办了?对于唐家,本君还可以为你做更多,定把你从前所受委屈统统讨回来。”

    不要他们的命也不要什么道歉悔过,唐翎亦想出来的报复方式,居然就只是在大战爆发之际将唐青川主使下毒的事捅出来。

    她摇头,“你不知道,镇国公他一辈子都在致力于摆脱君主猜忌、保住一身战功,为此不惜搭上了我的人生。”

    “既如此,我就让他享受享受什么叫做最极致的猜忌,最惨痛的失败!”

    开战在即,唯一能勉强与谢氏铁骑一较高下的,就只有唐问宁所领的那三十万大军,且满朝武将之中只有唐青川曾打退过南楚。

    所以纵使金琰知道唐家有二心,曾在议和一事上动过手脚,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靠着唐青川领兵杀敌。

    他会一边盯着防着,处处掣肘,一边命令唐青川使出浑身解数,退了敌军打胜仗回来。

    至于老谋深算如镇国公?

    他大半生戎马倥偬,最宝贵自己一身赫赫战功,所以早早从战场上退下来,就是害怕自己打败仗再坏了人人称颂的战神之名。

    因此面对金琰的强行授命,唐青川定拒不接受、百般推诿,就算让唐问宁挂帅自己在旁指点,也不愿意亲自领兵。

    且叫此二人慢慢斗,到最后君命难违,唐青川迫于威胁和压力也不得不出征。

    “到那时候,还请少君不要手下留情,好好灭灭唐大将军的威风!”

    他们既毁了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唐翎亦就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她的好父亲也尝尝同样的滋味儿。

    就这么相信他?谢望舒一颗心都醉在春风里,有种飘飘然的快悦,“本君定不叫翎亦失望。”

    “那少君明日就动身回南楚吧!”两手一拍,唐翎亦当即决定。

    谢望舒一愣,“为何?眼下望京乱着,事态还没发酵到那时候,我们当初计划的……”

    “因为!少君的母亲此时最需要你的帮助。”唐翎亦神秘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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