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着了火似的蹿出,穆棱一那架势就好像后头正追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三两呼吸间就已经跑到了走廊尽头。

    拐角处,温峤正半倚着墙,挥挥手冲她笑,“这里。”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这样的默契本该让穆棱一高兴,然而在看清温峤笑脸的那一瞬间,她的嘴角却倏然耷拉下来,表情也变得恹恹的。

    “怎么了?”他们肩并肩往房间里走,温峤温声问她,“怎么不开心了?”他轻柔地摸了摸她脑袋。

    穆棱一很喜欢这种小小的身体接触,每次沮丧的时候温峤都这样哄她。

    “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声音低低的,没精打采极了。

    突然绽出一个无声的笑,温峤原本平淡的眉眼都因此时的舒心而飞扬起微妙的弧度,心里头那点儿疙瘩瞬间被抚平。棱一这是想让他吃醋啊。

    “怎么会呢。”只口不提自己一连数日的憋闷,温峤坚持维系自己的大方人设不倒。

    “我看你被迫演戏与他斡旋,实在是被恶心得够呛,就想要想个办法助棱一脱身。这样表现最符合我男宠的身份,不是吗?”

    “可、可是……你看着我和他打情骂俏,就没有任何不舒服吗?”急得要死,穆棱一比了段自己的小拇指节,“就这么一点点都没有吗?”

    心里头乐开了花,温峤装得一派淡定,“棱一,你是在执行任务呢,我拎得清。”

    摇摇头,穆棱一跺着脚气道:“老温,我恨你是块木头!!!”

    装不懂,温峤无辜极了,“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吗?”无论是横冲直撞,还是拐弯抹角,他可真喜欢听棱一向他吐露情意。

    一千遍、一万遍都听不腻呢。

    “懒得和你说了,哼!”烦躁地挥开温峤给自己顺毛的手,穆棱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把房门甩得震天响。

    闹脾气的模样看得温峤笑弯了双眼,寻思着待会儿去买个什么好吃的才能哄好小姑娘,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温峤手上提着已经凉透了的瘦肉丸,满脸复杂地敲响了穆棱一的房门。

    “干嘛?”打开一条门缝,顶着头乱发的穆棱一撅嘴出现,本想继续闹别扭,却在看清他神色后换了表情,“老温?你咋啦!”

    “谁欺负你了?快快快,快进来。”霍地拉开房门将人放进来,穆棱一从未在温峤脸上看到过这么丰富且深沉且一言难尽的表情。

    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走进去,坐下来,温峤的表情像刚踩了粑粑般难受,他甚至难以对穆棱一复述自己刚刚的遭遇,恶心程度堪比吞了只苍蝇。

    ——刚刚,他“差点儿”被强了。

    没错,图谋不轨者正是王子殷。

    晚上,刚排完大长队给穆棱一打包了瘦肉丸回来的温峤从城主府的花园里走过,他敏锐地察觉到暗处有人偷偷摸摸地窥探,似乎正在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正愁没有新进展,线索就自己撞上来?为了弄清楚这其中的阴谋,温峤决定以身为饵,看看这帮人究竟想做什么。

    于是预先将吃食平放在路过的巨石上,温峤慢悠悠走着,不一会儿就被人用浸了迷药的汗巾蒙住口鼻,“晕”了过去。

    他被关到一间大床房。

    这是想用他来要挟棱一?王子殷发现了他们有问题?种种设想在脑海中划过,温峤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装作仍旧昏迷不醒的样子。

    夜色愈深,时间过了很久,这期间温峤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连解决方案和应对措施也一一准备妥当。

    然而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王子殷居然什么目的也没有。或者说,他只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目的——

    他想要温峤。

    长腿一抬便将人踹飞到墙上,刚摸上床的王子殷甚至连温峤的衣角都没挨到,就腾飞而起跟墙来了个亲密接触。

    实现负距离的王子殷深深嵌进墙体中三寸,当场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啥???姓王的派手下把你迷晕,想要强上?!”

    靠,她以为王子殷看上的是自己,没想到这厮肖想的居然是她老婆?撸起袖子一捶桌,穆棱一随意百来年,头回为一件事儿这么生气。

    “敢和我抢人,他好大的色胆!!!”

    温峤活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事,“好在他进来的时候我预先躲在门后,趁机跑了出来。”

    随意扯了个谎,他总不能说自己一脚就给一五钱以上水平的人踹了个半死吧?温峤已经用法术篡改了王子殷的记忆,让他认为下属们今晚并未得手。

    穆棱一好骗,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对王子殷的杀意上,“是可忍,孰不可忍!等我拘了这厮魂魄,必要亲自拿烙铁烫烂他的***唔……”

    “棱一。”捂住她乱说的嘴巴,温峤无可奈何极了,“姑娘家的,不许说这种话。”

    频频点头,穆棱一这才被归还说话权,“我生气嘛……这样看来,王子殷他不仅仅是好色了,他还好男色!原身可没听说有这个毛病。”

    所以他表面上装得对她很感兴趣,实际上却在暗暗打温峤的主意,怪不得每次王子殷看老温的时候她都不得劲儿。

    “大人,新线索来了。”他们把信息同步给崔珏,“原城主好色,冒牌货也好色,装得是不错,但他俩好的根本不是一个色!这货好男风。”

    “所以你再筛筛死者名单,看有没有哪个是半截袖子、爱养娈童的。”

    二人不透露信息来源,任凭他嗅到八卦的味道、再怎么软磨硬泡他俩都不松口,那头的崔珏只能认命查去了。

    这边儿,穆棱一和温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一个突破口。

    漂亮柔弱的翠鸟妖。

    轻松躲过巡逻的卫兵,再用特制迷香放倒牢门口的狱卒,穆棱一带着温峤摸黑找到了关押翠鸟少年的监牢。

    如温峤所猜测的那样,这地方离那间大床房不远,显然方便王子殷作案。

    此时,已变回人形的翠鸟倒在稻草堆上,他双眼空洞地盯着黑漆漆的房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王子殷此人的色性,他关着这么貌美的少年不杀,绝不会是单纯虐待那么简单,他定是对翠鸟……

    “你想不想出去?不,或许我不该这么问。”穆棱一的声音冷不丁在空荡的牢房中响起,“你,想不想让王子殷死。”

    偏头看了一眼,对于这两位凭空出现的不速之客,少年的脸上摆出一副嘲弄的表情。

    “呵,原来是你这个捉妖师啊,蛇鼠一窝的东西,过来卖什么假。”

    也不和他解释来解释去的浪费时间,穆棱一直接道:“你在捉妖师公会里卧底了那么多年,藏得好好的,就不奇怪为什么突然就被发现了吗?”

    妖类天生具有十分敏锐的感知力,翠鸟察觉到眼前少女的不同,他稍微松口,“那禽兽想要潜规则我,我不愿意想跑,反抗时暴露出了本相。”

    善于伪装自己,翠鸟少年深谙身为人的那一套,伪装成捉妖师在公会里藏了很多年,时不时给无辜同伴传递情报,保护他们不被捕杀。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他谨小慎微从未露出过任何马脚,却偏偏在这种地方栽了跟头。

    穆棱一:“你身处捉妖师公会那么久,这期间怎么可能没和身为城主的王子殷接触过?怎么他之前不对你下手?”

    是啊……微微茫然,翠鸟从跌入噩梦般泥沼的那一天起,就陷入了自厌与毁灭的绝望之中,从没想过这点。

    穆棱一态度冷硬,温峤就扮演和气的角色,在看出少年态度转变的时候,他适时道:“王子殷被人换了命,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云谲城主。”

    “什么?”翠鸟震惊。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你提供线索,找出这个淫贼的真实身份,将他绳之以法。”穆棱一承诺,“放心,我们会帮你逃离监牢。”

    良久,少年皱着眉回忆,“他……忽然有一天把我叫到城主府,许我荣华富贵金银财帛,要我从此跟了他。”

    “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可以说是许多捉妖师做梦都想要的东西,但我又不是公会里的那些蠢货。我是妖,冒险进公会的唯一目的是想要保护同伴。”

    “我不愿委身,他就想用强,熟练得一看就是惯犯了。”

    他忍住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灼烧感,“被迫露出妖身后,我反抗失败,自此被囚禁起来。”

    “可还记得大致的时间?”温峤问。

    记得很清,那一天是他噩梦的开始,翠鸟妖精准无误道:“二月初九。”

    这就对上了,穆棱一和温峤心想道,追溯王子殷生死簿出现异常的时候是在二月初八。

    看来这个冒牌货还真是色胆包天,才换到人身体里脚跟儿都没站稳,就急匆匆用上城主之权行不轨了。

    却不知色字头上向来一把刀,被他们从此处拽住了尾巴尖儿,揪出他这掩掩藏藏的老鼠来。

    “在此之前,清虚门下可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盯上你?”见少年不明白,穆棱一挤眉弄眼,“就是想要那啥你的!觊觎你美色!”

    唉,有老温这种保守的家长盯着,有些词儿居然还说不得了。穆棱一心累。

    明白了,翠鸟妖沉吟一瞬,忽而记起,“有。”他斩钉截铁。

    在这个人与妖并存的世界里,宗门的存在十分特殊,受到皇权的忌惮,所以敕令中严禁为官者和门派扯上关系,哪怕是镇上的一个小官。

    而作为几大城之一,云谲的繁荣不必多言,它很大程度上显示了皇权之威赫。

    捉妖师公会最初就是由云谲城牵头为抗衡宗门设立起来的,在各州各城都有分会,总部就位于云谲城中,某种意义上隶属于云谲城管理。

    这就使得公会内部人员有相当大的依仗,可以不受宗门弟子的威逼和胁迫。

    所以哪怕对方是清虚门大长老的亲儿子,彼时身处公会的翠鸟妖也不怕他,对于那人三番四次的骚扰和求爱置之不理。

    “但我听说他前些日子死了,动静闹得还挺大的。内门长老的爱子,葬礼办得可风光了。”翠鸟妖提出这个困惑。

    破案了。

    穆棱一和温峤迅速联系那边的崔珏,“看死者信息对不对得上,十有八九就是此人,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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