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下周成人礼，孟其迈还不知道谁会来，或者说，有没有人来，她去找班主任把手机要了回来，打电话给她哥：下周三成人礼，你来？
哥：回不去。我拜托刘知语。
孟其迈：问了，不行。你不知道她侄子和我一届吗？她要去那边。
哥：不然我问问爸爸？或者让小齐叔叔过去，他还在国内。
孟其迈：我直接联系小齐叔叔。
小齐叔叔管理着孟其迈爸爸在国内的公司，同时也是孟其迈继母的弟弟。有点复杂的是，她哥为什么也叫小齐叔叔呢，他哥是孟其迈继母的干儿子，孟其除家里当时好像突然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她成为她继母之后算是孟其迈家的。再加上，孟其迈父亲和继母都没有养在身边年龄大一点的儿子，所以孟其除也算是孟家培养的接班人。这也就解释了，孟其迈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为什么叫孟其除了，完全是随孟其迈的名字改的。孟其迈也对这个十二岁半道杀出来的哥哥感到很别扭，但是她未来五年的生活几乎全靠这个不熟悉的哥哥维持着，别的不说，孟其除也是在负一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责任，所以他们俩个也没有互相刁难的意思，谁也不比谁好过。
成人礼当天，小齐叔叔来的，孟其迈刚接到小齐叔叔，就对他说：“一会儿我们班主任很可能找你。”小齐叔叔：“你犯错了吗？找我干什么！”
小齐叔叔大名叫齐连远，在没接触孟其迈爸爸之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孟其迈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医院，那是她爸爸首次带她见齐思筎，孟其迈的那个继母，那时候孟其迈还在上小学。正在吃饭，齐思筎接到了个电话，孟其迈还记得是个什么派出所打来的，他们饭还没吃完就开车直接赶到了医院，齐连远躺在病床上腿被打了石膏，听说是在酒吧和人打架搞成这样的。齐思筎那时候都四十多岁了，比孟其迈爸爸大了八岁，但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一见到她弟弟，当着我们好些人的面直接打了齐连远一巴掌，齐连远不知出于什么感情还挺开心。孟其迈记得，见小齐叔叔的第一面他花衬衫、花臂、金项链、光头，但很奇怪的是，孟其迈不害怕他，当时孟其迈是个人都害怕，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偏偏对齐连远能放下戒备，很神奇，孟其迈和他说话心里没什么压力。
言归正传。
孟其迈很嫌弃的撇了他一眼，“没有为什么，你是高中三年第一个出现在我班主任面前的“我的家长”，他知道我们家有人来了，一定会想见的。”齐连远今天穿了西装，但是他那金戒指还没摘，孟其迈看他从兜里套了一包烟，忍不住制止：“干什么？这是学校。”
齐连远：“哦哦哦对，我忘了，不抽。”
齐连远还没来得及揣回去，孟其迈把烟抢过来揣自己裤兜里了，“跟我走。”
齐连远紧跟着，还不忘追着孟其迈说：“你一小孩，你拿那玩意干嘛！”
孟其迈没理他这个问题，又小声地嘱咐到：“一会儿你就说你是我爸爸，我就管你叫爸。注意点儿，别露馅了。”
“为啥呀？”齐连远傻了吧唧地追问。
孟其迈停住脚：“那一会儿我班主任问你，你是我什么人，你怎么说？”
齐连远沉默了一会儿：“懂了，我是你爸！”，又在小声嘟囔着：“咱们这关系，解释一通下来，你们班主任听不懂，我还得口干舌燥。反正你爸也不会知道，哈哈，我白占一闺女。”
孟其迈给了他一大白眼。
果然班主任来找我“爸”聊天，他可能也想不出为什么憨憨傻傻的父亲的女儿性格如此冷淡漠然，这场茶话会，孟其迈没有多说一句，也没有第二种表情，但是剩下两位在漫长的十几分钟的聊天中想必是异常艰难。齐连远纯属一同胡诌，对我学习了解可谓为零，对班主任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孟其迈只管品茶，不管其他。最后出了会议室，孟其迈看到小齐叔叔西装背后的衣领渗了一大片汗水。
“不至于吧？”孟其迈把手搭在小齐叔叔的肩膀上，打趣地问道。
“下回这种事无论如何还是把你哥叫回来。”齐连远一边擦汗一边把孟其迈的手给拨弄下去了。
这一转角，巧的是，又碰到了刘知语，抱了一大堆成人礼的徽章和贴纸，她走路略显着急，转角正好撞进小齐叔叔的怀里了。这可把小齐叔叔给吓了一激灵。
刘知语连忙说着：“不好意思。”一抬头看是孟其迈，又见旁边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刘知语疑惑起来：“这位是？”
齐连远紧接着话茬连忙客套起来：“我是孟其迈的爸爸。”将近四十岁的脸上挤出来上千层的褶子。
这一下给刘知语给整不会了，孟其迈扶额，也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孟其迈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小齐叔叔，小声地说：“这是刘知语，知道我爸长啥样。”
“哦。这就是你哥那青梅……”齐连远缓过神来，幸好紧急刹住了车。孟其迈和刘知语两个人都用放大惊恐的眼神盯着齐连远，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孟其迈礼貌的和刘知语作别，拉着小齐叔叔逃离是非之地，否则孟其迈迟早也要露馅。
齐连远被孟其迈拉着走，边走还不忘回头看刘知语的背影，偷偷地和孟其迈说：“你哥这青梅竹马长得真不赖啊！”
孟其迈觉得他又丑、又傻、又变态。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越早将他带出去，对自己名誉受损的程度的越轻。
成人礼的时候，所有父母子女泪流满面的居多，欢声笑语的也不少，孟其迈和“爸爸”在人群中相顾无言的独一对儿。
看到周围的人事物，孟其迈有一种不太清楚的情感，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感，小齐叔叔同样的无所适从，孟其迈小声地自顾自言：“你说你没有孩子，没经历过这些，有点窘迫没什么问题，为什么我有爸爸妈妈，还这么无所适从呢？”齐连远侧脸看着我，张张口又闭闭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吧。确实啊，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合时宜呢？
和小齐叔叔晚上出去吃饭，孟其迈拿出那包烟，“教教我？”眯眼笑着，追着齐连远逃避的目光。
齐连远，沉默不语，但没有很惊讶，“你爸会打死我，不教。”
“我成年了，你来也没给我带礼物，你没看到刚才别的父母都给孩子准备礼物了吗？这个就是我想要的礼物。”
“我再给你补一份，这个就算了。”
孟其迈也没说啥，拿起齐连远手边刚开的啤酒瓶，一口气全干下去了，“我不说你教的。这包烟你想拿回去也不可能了。我再问一遍，你教还是不教？”
“姑奶奶啊，我是真拿你没办法，我教！我教还不行吗！先吃饭，行不行？”齐连远也清楚的很，孟其迈想干什么是阻止不了的，也知道孟其迈是有分寸的，他对孟其迈这个孩子是打也不行，疼也不行。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在租的房子楼下有两个光点电忽明忽暗……
那天考完试，天气已经大转折，孟其迈专注考试都没有注意天色的变化，才下午三点，天已经完全被一种沙尘暴黄笼盖，并且开始散落不大不小的雨滴，孟其迈注意到今天多媒体白板左下角显示的是“中雨”所以带好伞放到了书包里。吕惟其和孟其迈恰好在一个考场，两个人打算一起走回原来的班级教室。路过楼下电话亭的时候，他们看见一个小姑娘在电话亭里痛哭，我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听到：“我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做完选择题就一个小时了，我当时笔都拿不住了，妈妈，怎么办啊，后面的大题我有一半都没做上。”女孩一边抽泣着，一边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话，声音断断续续的，混着大风搅动树叶相互拍打的声音。
孟其迈认识这女孩，不过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选科之前她们在一个班，孟其迈记得她成绩特别好来着，还考过年纪第四吧，那次被班主任夸得都快上天了。孟其迈眼神是一点都没偏离她的路线，女孩哭的很惨很惨，撕心裂肺的那种，但是她知道她并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做什么，并且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本来就不是能够打电话的时间，所以电话亭那一排只能看到他们三个人。孟其迈不自觉之间还加快了步伐。
吕惟其打着自己的伞，跟孟其迈一道走。女孩的哭声大概是完全吸引了他的主意吧。他在电话亭那停了小一会儿，孟其迈见他没跟上来，就继续走了，并没有要等吕惟其的打算，她同样认为这也是没必要的。
忽然，孟其迈手里的伞突然被人抢走了，吕惟其从后面小跑着赶上来，那时他手里已经没有雨伞了，他把孟其迈的伞直接举高了好多，“我把伞给那个女生了，借我撑一下伞”。这句话是陈述句，孟其迈也无法回复，倒也不是想回复，不过在那一瞬间，孟其迈好像感到了“有感情有温度的人类”到底是哲学中的一种什么样子的生活存在。
孟其迈是极喜欢“反思”这种思想运动的，但她大部分想的东西是难于说出口的或者少有人理解的，所以孟其迈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表达，因为很多人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此时，孟其迈心里正在思考着为什么吕惟其会选择一种不同于她自己的作为。她觉得这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行为会不同呢？她自己也想不通。不过此类“世界未解之谜”会让孟其迈感到异常开心。有点像零食，没有营养，但也能吃饱。
孟其迈看着吕惟其，头发和衣服有些被雨水打湿，身后是雨雾朦胧的背景板，立体铜黑的五官，突然觉得每天坐她旁边的人与她如此与众不同。这世界上本来谁都不是一样的，只是好像是什么东西必须让他们短暂的趋同一阵子，孟其迈不知不觉地顺从了，而他，还在保持原来的模样……
是一月份还是二月份呢？那个时间点孟其迈已经记不清了，但令她难忘的是一场雪，下的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雪，也是他们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凛冽冬天的第一场雪。
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上完两节课就可以放假了，没有人会对久违的长假不为所动，不过，这里可能除了孟其迈。孟其迈还在最后一节地理课上如痴如醉地看她的物理错题，活该她地理成绩一直中游淌水。别的同学已经在偷偷的收拾东西了，孟其迈的书还是摆的和大师作法事一样，是一种不顾死活的堆积如山，她的同桌吕惟其虽然是个男生，怎么都显得比孟其迈整齐多了。吕惟其最喜欢的课就是地理，他对山川河流着迷，对不同国家的地理极为感兴趣，孟其迈背不下来的知识点，他总是能自然而然地记在脑海里。不过孟其迈从来不在自己不感兴趣的科目上攀比，相反，孟其迈觉得有个可以互补的同桌是没什么坏处的。
在班主任做了简短的寒假说明过后（全面的说明一周之前就做过了），真正的寒假开始了。整个教室陷入一种“清空”的大作战中，孟其迈也慢腾腾的开始收拾东西，不过眼神呆呆地，因为，她还并不知道这个寒假她何去何从。孟其迈乱中有序，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出了几摞书和装日用品的小包，教室里这场仗显然还没打完，孟其迈觉得教室里又臭又吵，姑且去书店转了一圈，顺便去宿舍拿行李箱。
孟其迈上的这所寄宿制高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各个市的尖子生大都会选择来这所高中，学校里的书店其实更像是一个教辅综合辅助铺，这个学校里的人会以做过多少这个店里的教辅而自豪标榜。看吧，这个世界上的人多容易被大环境同化掉了，更何况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们。有的时候就连教育都是吃人的！
孟其迈显然不以为然，她只喜欢一个书架，那个书架里的书承载了孟其迈在枯燥的三年里所有的梦。迫于形势，孟其迈到高三只敢买一些字数较少的小书，不太敢读大部头著作了。一是怕上瘾影响学习；二就是实在不好藏。孟其迈在这件事情确实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才半个学期，其实孟其迈偷偷读的小说们已经可以赶上一本红楼梦的厚度了……
孟其迈喜欢书里的那些事，什么类型的书孟其迈几乎都看，没有不看的东西，上到柏拉图哲学，下到儿童美术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她也经常囫囵吞枣地读着，孟其迈阅读速度很快，这在她的语文答题速度上可以看出，暂时没人比她答题更快。孟其迈打算买一本书来打发一下最近可能兵荒马乱、无从安排的日子。选书的原则是：薄。她看到一本老舍的《正红旗下》，孟其迈还从未了解过老舍还有这么一本书，还写得不像老舍从前的风格，因为在孟其迈印象里老舍是没有这么薄的小说的。孟其迈好奇地抽出这本夹在很多书之间薄薄的一本。因为书店规模很小，这里的所有课外书一般都只有一两本，孟其迈如获至宝，她忍不住地翻开来看看扉页。
这时，孟其迈身边幽幽的传出一声低语。“老舍这本书戛然而止，赶上□□没写完，民族文化你也感兴趣吗？”孟其迈察觉出这是说她手上的这本，警觉的看向说话的人。孟其迈很久没有听到这么不屑又高傲的语气了。
孟其迈看到人之后更说不出话了，是希捷。
希捷今天的打扮显得正常人了一些，不戴帽子了，还带着一副方框眼镜，孟其迈第一次意识到希捷还有一种“书生气”。
希捷也同时给了孟其迈复杂的眼神一个不太简单的眼神的回复。孟其迈当时觉得全无善意，挑衅为主，来者不善。孟其迈还惦记着被他顺走的《东渡记》，怎么都觉得这个人品质有问题，还不够坦诚。心中怒火也不自觉的如新生的火山岩浆，欲涌而发。
孟其迈也并不管什么《正红旗下》的事情，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开门见山。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书，还是不打算还了？”
希捷像只笑面虎，阴险狡诈的很，把话题重新转回到老舍的这本书上。
“你就这么喜欢看这种不完整的作品吗？然后找机会给它们续写？”
现在希捷的笑容真是不会让人联想到此时此刻他竟然说着如此极具攻击性的言语。
孟其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肉眼可见的从脖子到脸刷的一下都红了起来，她忘了，她给《野葫芦引》写续的本子也夹在《东渡记》里被希捷给收走了。希捷话一出，孟其迈就意识到，自己的一些隐私暴露无遗。心里是又生气又羞怯，说不出话。
孟其迈挂着一副难看的脸色，不甘示弱的：“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看别人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啊？要交老师交给老师，留在自己手里，你是变态吗？”
又不一会儿，冷静了片刻：“你最好把所有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现在已经放假了，你暂时还要挟不到我。”希捷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他那低垂阴暗的双眼还有点让人害怕。这让孟其迈感到真正的不爽，为什么他能这么理直气壮？
孟其迈处处冷淡的性子，看似柔弱，实际刚强，很久以来孟其迈觉得自己都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了，上次这么想发泄打人还是很久之前。无疑的是，从此，希捷，拉入孟其迈黑名单！
孟其迈冷静了一下，接着说：“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我不太清楚你是对陌生人的态度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孟其迈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敢看希捷的脸说这句话。他们俩在这狭小的空间离得太近，让孟其迈抬起头说话感到压抑又疲惫。
“我们……”
不巧，希捷这段话被打断了，因为有人从他们背后的书架后面叫住了希捷，孟其迈刚及架子高，所以那个人没看到希捷正在和她说话。“希捷，一猜你就在这儿，快回去，班主任找你。”希捷本想继续说着下面的话，但是孟其迈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孟其迈郁闷的走在已经大雪纷飞的街道上，郁闷到都没意识到天空飘着雪花，一遇到希捷她运气就遭受重创，比如今天来书店就没带卡也没有现金，书没有买到还收获了一筐坏心情。
回到教室，吕惟其正在做最后的整理，他匆忙之间还不忘看一眼孟其迈。
“我带了小车，一会儿顺带把你的东西一起带走。”
孟其迈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事都不按计划了，自己的行李箱也忘带了。
孟其迈把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含含糊糊礼貌地回复：“谢谢啊。”
“没事。”
“吕惟其？你能把我饭卡还我吗？”
“怎么了？”吕惟其一边找着大衣口袋，一边回复着孟其迈的话。
“我去买书，没有现金了。”
“你一会儿还去吗？”
孟其迈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跑两趟可太麻烦了，孟其迈最怕麻烦。“不确定，看情况。”
“那你现在回去吗？”吕惟其体力活干的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几个大包裹以经被架好在小车上了。
“先不，我去找老师问个问题”，孟其迈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裹，虽然吕惟其是主动帮她拿这么重的东西，但孟其迈无论如何还是不想太麻烦他，“东西太多把它留给我也行，我把它拉回去。”
“不用，你去吧，你回去了去我家取。”
“嗯，好。”
孟其迈必须先去解决一下自己现在的燃眉之急。孟其迈庆幸班主任还在办公室，先拿回了手机，开机后，给她哥发了一条微信。“放假了，去哪儿？”
他哥那边推了微信号。“找她。”
孟其迈知道她哥说话做事一般都不会讲什么道理，她也再懒得问原因。
加了之后才发现那是刘知语的微信。
刚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就发来了一条消息。“迈迈，你哥没在国内，他说这个寒假让你和我呆着，但我觉得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孟其迈有点麻木了，这样的结果早已可以大致预料。每次都是把我托付给亲戚朋友，真不知道是孟其除信任的人多，还是我举足若轻。
“行，我去你那儿。”孟其迈不会做饭，而且刘知语还是老师，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很烂，这是所剩无几的选项里最优的解，孟其迈丝毫不想再多做无用的挣扎，只想把高考前的这段日子过的平稳些。
孟其迈在走廊一抬眼才发现窗外早已银装素裹，校园里的人应走尽走，听觉上的清净和视觉上的的雪白倒是般配的很。孟其迈好希望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躺着，认认真真地看看天上的雪花，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孟其迈把视线拉回，打算先回租的房子收拾收拾，不知道吕惟其着不着急回家，她还有东西在他那里，孟其迈不知不觉加快脚步。
从办公室到校门口最近的路是走联通各个教学楼的户外天桥，孟其迈无疑会选这条路，她头脑风暴着运筹她之后最省时省力的方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一个个新鲜的脚印，完全没注意对面走来的人是希捷。希捷也并没有打断孟其迈闲情雅致的意思，只当没事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
等孟其迈走过，希捷无声无息地回头望着孟其迈的背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希捷只觉得连这种词用在她身上都不配，他觉得现在的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幽灵气质，并不是一种可以用任何孤单感词汇形容的孤独。希捷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生会给他这种感觉，比冰天雪地还要更加的寒冷。
希捷走到天桥另一边的尽头，转身，顺着孟其迈的脚印重新走了一遍，怀里抱着一本《正红旗下》，嘴里嘟囔着：“好久不见。”
夕阳西下，看不清神色。
哥：回不去。我拜托刘知语。
孟其迈：问了，不行。你不知道她侄子和我一届吗？她要去那边。
哥：不然我问问爸爸？或者让小齐叔叔过去，他还在国内。
孟其迈：我直接联系小齐叔叔。
小齐叔叔管理着孟其迈爸爸在国内的公司，同时也是孟其迈继母的弟弟。有点复杂的是，她哥为什么也叫小齐叔叔呢，他哥是孟其迈继母的干儿子，孟其除家里当时好像突然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她成为她继母之后算是孟其迈家的。再加上，孟其迈父亲和继母都没有养在身边年龄大一点的儿子，所以孟其除也算是孟家培养的接班人。这也就解释了，孟其迈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为什么叫孟其除了，完全是随孟其迈的名字改的。孟其迈也对这个十二岁半道杀出来的哥哥感到很别扭，但是她未来五年的生活几乎全靠这个不熟悉的哥哥维持着，别的不说，孟其除也是在负一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责任，所以他们俩个也没有互相刁难的意思，谁也不比谁好过。
成人礼当天，小齐叔叔来的，孟其迈刚接到小齐叔叔，就对他说：“一会儿我们班主任很可能找你。”小齐叔叔：“你犯错了吗？找我干什么！”
小齐叔叔大名叫齐连远，在没接触孟其迈爸爸之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混混，孟其迈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医院，那是她爸爸首次带她见齐思筎，孟其迈的那个继母，那时候孟其迈还在上小学。正在吃饭，齐思筎接到了个电话，孟其迈还记得是个什么派出所打来的，他们饭还没吃完就开车直接赶到了医院，齐连远躺在病床上腿被打了石膏，听说是在酒吧和人打架搞成这样的。齐思筎那时候都四十多岁了，比孟其迈爸爸大了八岁，但看起来又年轻又漂亮，一见到她弟弟，当着我们好些人的面直接打了齐连远一巴掌，齐连远不知出于什么感情还挺开心。孟其迈记得，见小齐叔叔的第一面他花衬衫、花臂、金项链、光头，但很奇怪的是，孟其迈不害怕他，当时孟其迈是个人都害怕，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偏偏对齐连远能放下戒备，很神奇，孟其迈和他说话心里没什么压力。
言归正传。
孟其迈很嫌弃的撇了他一眼，“没有为什么，你是高中三年第一个出现在我班主任面前的“我的家长”，他知道我们家有人来了，一定会想见的。”齐连远今天穿了西装，但是他那金戒指还没摘，孟其迈看他从兜里套了一包烟，忍不住制止：“干什么？这是学校。”
齐连远：“哦哦哦对，我忘了，不抽。”
齐连远还没来得及揣回去，孟其迈把烟抢过来揣自己裤兜里了，“跟我走。”
齐连远紧跟着，还不忘追着孟其迈说：“你一小孩，你拿那玩意干嘛！”
孟其迈没理他这个问题，又小声地嘱咐到：“一会儿你就说你是我爸爸，我就管你叫爸。注意点儿，别露馅了。”
“为啥呀？”齐连远傻了吧唧地追问。
孟其迈停住脚：“那一会儿我班主任问你，你是我什么人，你怎么说？”
齐连远沉默了一会儿：“懂了，我是你爸！”，又在小声嘟囔着：“咱们这关系，解释一通下来，你们班主任听不懂，我还得口干舌燥。反正你爸也不会知道，哈哈，我白占一闺女。”
孟其迈给了他一大白眼。
果然班主任来找我“爸”聊天，他可能也想不出为什么憨憨傻傻的父亲的女儿性格如此冷淡漠然，这场茶话会，孟其迈没有多说一句，也没有第二种表情，但是剩下两位在漫长的十几分钟的聊天中想必是异常艰难。齐连远纯属一同胡诌，对我学习了解可谓为零，对班主任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孟其迈只管品茶，不管其他。最后出了会议室，孟其迈看到小齐叔叔西装背后的衣领渗了一大片汗水。
“不至于吧？”孟其迈把手搭在小齐叔叔的肩膀上，打趣地问道。
“下回这种事无论如何还是把你哥叫回来。”齐连远一边擦汗一边把孟其迈的手给拨弄下去了。
这一转角，巧的是，又碰到了刘知语，抱了一大堆成人礼的徽章和贴纸，她走路略显着急，转角正好撞进小齐叔叔的怀里了。这可把小齐叔叔给吓了一激灵。
刘知语连忙说着：“不好意思。”一抬头看是孟其迈，又见旁边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刘知语疑惑起来：“这位是？”
齐连远紧接着话茬连忙客套起来：“我是孟其迈的爸爸。”将近四十岁的脸上挤出来上千层的褶子。
这一下给刘知语给整不会了，孟其迈扶额，也有些无奈地撇撇嘴。
孟其迈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小齐叔叔，小声地说：“这是刘知语，知道我爸长啥样。”
“哦。这就是你哥那青梅……”齐连远缓过神来，幸好紧急刹住了车。孟其迈和刘知语两个人都用放大惊恐的眼神盯着齐连远，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孟其迈礼貌的和刘知语作别，拉着小齐叔叔逃离是非之地，否则孟其迈迟早也要露馅。
齐连远被孟其迈拉着走，边走还不忘回头看刘知语的背影，偷偷地和孟其迈说：“你哥这青梅竹马长得真不赖啊！”
孟其迈觉得他又丑、又傻、又变态。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越早将他带出去，对自己名誉受损的程度的越轻。
成人礼的时候，所有父母子女泪流满面的居多，欢声笑语的也不少，孟其迈和“爸爸”在人群中相顾无言的独一对儿。
看到周围的人事物，孟其迈有一种不太清楚的情感，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感，小齐叔叔同样的无所适从，孟其迈小声地自顾自言：“你说你没有孩子，没经历过这些，有点窘迫没什么问题，为什么我有爸爸妈妈，还这么无所适从呢？”齐连远侧脸看着我，张张口又闭闭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吧。确实啊，能说什么呢？说什么合时宜呢？
和小齐叔叔晚上出去吃饭，孟其迈拿出那包烟，“教教我？”眯眼笑着，追着齐连远逃避的目光。
齐连远，沉默不语，但没有很惊讶，“你爸会打死我，不教。”
“我成年了，你来也没给我带礼物，你没看到刚才别的父母都给孩子准备礼物了吗？这个就是我想要的礼物。”
“我再给你补一份，这个就算了。”
孟其迈也没说啥，拿起齐连远手边刚开的啤酒瓶，一口气全干下去了，“我不说你教的。这包烟你想拿回去也不可能了。我再问一遍，你教还是不教？”
“姑奶奶啊，我是真拿你没办法，我教！我教还不行吗！先吃饭，行不行？”齐连远也清楚的很，孟其迈想干什么是阻止不了的，也知道孟其迈是有分寸的，他对孟其迈这个孩子是打也不行，疼也不行。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在租的房子楼下有两个光点电忽明忽暗……
那天考完试，天气已经大转折，孟其迈专注考试都没有注意天色的变化，才下午三点，天已经完全被一种沙尘暴黄笼盖，并且开始散落不大不小的雨滴，孟其迈注意到今天多媒体白板左下角显示的是“中雨”所以带好伞放到了书包里。吕惟其和孟其迈恰好在一个考场，两个人打算一起走回原来的班级教室。路过楼下电话亭的时候，他们看见一个小姑娘在电话亭里痛哭，我们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听到：“我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做完选择题就一个小时了，我当时笔都拿不住了，妈妈，怎么办啊，后面的大题我有一半都没做上。”女孩一边抽泣着，一边和电话那边的人说着话，声音断断续续的，混着大风搅动树叶相互拍打的声音。
孟其迈认识这女孩，不过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选科之前她们在一个班，孟其迈记得她成绩特别好来着，还考过年纪第四吧，那次被班主任夸得都快上天了。孟其迈眼神是一点都没偏离她的路线，女孩哭的很惨很惨，撕心裂肺的那种，但是她知道她并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做什么，并且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本来就不是能够打电话的时间，所以电话亭那一排只能看到他们三个人。孟其迈不自觉之间还加快了步伐。
吕惟其打着自己的伞，跟孟其迈一道走。女孩的哭声大概是完全吸引了他的主意吧。他在电话亭那停了小一会儿，孟其迈见他没跟上来，就继续走了，并没有要等吕惟其的打算，她同样认为这也是没必要的。
忽然，孟其迈手里的伞突然被人抢走了，吕惟其从后面小跑着赶上来，那时他手里已经没有雨伞了，他把孟其迈的伞直接举高了好多，“我把伞给那个女生了，借我撑一下伞”。这句话是陈述句，孟其迈也无法回复，倒也不是想回复，不过在那一瞬间，孟其迈好像感到了“有感情有温度的人类”到底是哲学中的一种什么样子的生活存在。
孟其迈是极喜欢“反思”这种思想运动的，但她大部分想的东西是难于说出口的或者少有人理解的，所以孟其迈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表达，因为很多人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此时，孟其迈心里正在思考着为什么吕惟其会选择一种不同于她自己的作为。她觉得这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行为会不同呢？她自己也想不通。不过此类“世界未解之谜”会让孟其迈感到异常开心。有点像零食，没有营养，但也能吃饱。
孟其迈看着吕惟其，头发和衣服有些被雨水打湿，身后是雨雾朦胧的背景板，立体铜黑的五官，突然觉得每天坐她旁边的人与她如此与众不同。这世界上本来谁都不是一样的，只是好像是什么东西必须让他们短暂的趋同一阵子，孟其迈不知不觉地顺从了，而他，还在保持原来的模样……
是一月份还是二月份呢？那个时间点孟其迈已经记不清了，但令她难忘的是一场雪，下的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雪，也是他们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凛冽冬天的第一场雪。
那天，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上完两节课就可以放假了，没有人会对久违的长假不为所动，不过，这里可能除了孟其迈。孟其迈还在最后一节地理课上如痴如醉地看她的物理错题，活该她地理成绩一直中游淌水。别的同学已经在偷偷的收拾东西了，孟其迈的书还是摆的和大师作法事一样，是一种不顾死活的堆积如山，她的同桌吕惟其虽然是个男生，怎么都显得比孟其迈整齐多了。吕惟其最喜欢的课就是地理，他对山川河流着迷，对不同国家的地理极为感兴趣，孟其迈背不下来的知识点，他总是能自然而然地记在脑海里。不过孟其迈从来不在自己不感兴趣的科目上攀比，相反，孟其迈觉得有个可以互补的同桌是没什么坏处的。
在班主任做了简短的寒假说明过后（全面的说明一周之前就做过了），真正的寒假开始了。整个教室陷入一种“清空”的大作战中，孟其迈也慢腾腾的开始收拾东西，不过眼神呆呆地，因为，她还并不知道这个寒假她何去何从。孟其迈乱中有序，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出了几摞书和装日用品的小包，教室里这场仗显然还没打完，孟其迈觉得教室里又臭又吵，姑且去书店转了一圈，顺便去宿舍拿行李箱。
孟其迈上的这所寄宿制高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各个市的尖子生大都会选择来这所高中，学校里的书店其实更像是一个教辅综合辅助铺，这个学校里的人会以做过多少这个店里的教辅而自豪标榜。看吧，这个世界上的人多容易被大环境同化掉了，更何况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们。有的时候就连教育都是吃人的！
孟其迈显然不以为然，她只喜欢一个书架，那个书架里的书承载了孟其迈在枯燥的三年里所有的梦。迫于形势，孟其迈到高三只敢买一些字数较少的小书，不太敢读大部头著作了。一是怕上瘾影响学习；二就是实在不好藏。孟其迈在这件事情确实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才半个学期，其实孟其迈偷偷读的小说们已经可以赶上一本红楼梦的厚度了……
孟其迈喜欢书里的那些事，什么类型的书孟其迈几乎都看，没有不看的东西，上到柏拉图哲学，下到儿童美术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她也经常囫囵吞枣地读着，孟其迈阅读速度很快，这在她的语文答题速度上可以看出，暂时没人比她答题更快。孟其迈打算买一本书来打发一下最近可能兵荒马乱、无从安排的日子。选书的原则是：薄。她看到一本老舍的《正红旗下》，孟其迈还从未了解过老舍还有这么一本书，还写得不像老舍从前的风格，因为在孟其迈印象里老舍是没有这么薄的小说的。孟其迈好奇地抽出这本夹在很多书之间薄薄的一本。因为书店规模很小，这里的所有课外书一般都只有一两本，孟其迈如获至宝，她忍不住地翻开来看看扉页。
这时，孟其迈身边幽幽的传出一声低语。“老舍这本书戛然而止，赶上□□没写完，民族文化你也感兴趣吗？”孟其迈察觉出这是说她手上的这本，警觉的看向说话的人。孟其迈很久没有听到这么不屑又高傲的语气了。
孟其迈看到人之后更说不出话了，是希捷。
希捷今天的打扮显得正常人了一些，不戴帽子了，还带着一副方框眼镜，孟其迈第一次意识到希捷还有一种“书生气”。
希捷也同时给了孟其迈复杂的眼神一个不太简单的眼神的回复。孟其迈当时觉得全无善意，挑衅为主，来者不善。孟其迈还惦记着被他顺走的《东渡记》，怎么都觉得这个人品质有问题，还不够坦诚。心中怒火也不自觉的如新生的火山岩浆，欲涌而发。
孟其迈也并不管什么《正红旗下》的事情，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开门见山。
“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书，还是不打算还了？”
希捷像只笑面虎，阴险狡诈的很，把话题重新转回到老舍的这本书上。
“你就这么喜欢看这种不完整的作品吗？然后找机会给它们续写？”
现在希捷的笑容真是不会让人联想到此时此刻他竟然说着如此极具攻击性的言语。
孟其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肉眼可见的从脖子到脸刷的一下都红了起来，她忘了，她给《野葫芦引》写续的本子也夹在《东渡记》里被希捷给收走了。希捷话一出，孟其迈就意识到，自己的一些隐私暴露无遗。心里是又生气又羞怯，说不出话。
孟其迈挂着一副难看的脸色，不甘示弱的：“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看别人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啊？要交老师交给老师，留在自己手里，你是变态吗？”
又不一会儿，冷静了片刻：“你最好把所有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给我，现在已经放假了，你暂时还要挟不到我。”希捷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他那低垂阴暗的双眼还有点让人害怕。这让孟其迈感到真正的不爽，为什么他能这么理直气壮？
孟其迈处处冷淡的性子，看似柔弱，实际刚强，很久以来孟其迈觉得自己都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了，上次这么想发泄打人还是很久之前。无疑的是，从此，希捷，拉入孟其迈黑名单！
孟其迈冷静了一下，接着说：“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我不太清楚你是对陌生人的态度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孟其迈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敢看希捷的脸说这句话。他们俩在这狭小的空间离得太近，让孟其迈抬起头说话感到压抑又疲惫。
“我们……”
不巧，希捷这段话被打断了，因为有人从他们背后的书架后面叫住了希捷，孟其迈刚及架子高，所以那个人没看到希捷正在和她说话。“希捷，一猜你就在这儿，快回去，班主任找你。”希捷本想继续说着下面的话，但是孟其迈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孟其迈郁闷的走在已经大雪纷飞的街道上，郁闷到都没意识到天空飘着雪花，一遇到希捷她运气就遭受重创，比如今天来书店就没带卡也没有现金，书没有买到还收获了一筐坏心情。
回到教室，吕惟其正在做最后的整理，他匆忙之间还不忘看一眼孟其迈。
“我带了小车，一会儿顺带把你的东西一起带走。”
孟其迈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事都不按计划了，自己的行李箱也忘带了。
孟其迈把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含含糊糊礼貌地回复：“谢谢啊。”
“没事。”
“吕惟其？你能把我饭卡还我吗？”
“怎么了？”吕惟其一边找着大衣口袋，一边回复着孟其迈的话。
“我去买书，没有现金了。”
“你一会儿还去吗？”
孟其迈也拿不定主意，毕竟跑两趟可太麻烦了，孟其迈最怕麻烦。“不确定，看情况。”
“那你现在回去吗？”吕惟其体力活干的很快，几句话的功夫几个大包裹以经被架好在小车上了。
“先不，我去找老师问个问题”，孟其迈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裹，虽然吕惟其是主动帮她拿这么重的东西，但孟其迈无论如何还是不想太麻烦他，“东西太多把它留给我也行，我把它拉回去。”
“不用，你去吧，你回去了去我家取。”
“嗯，好。”
孟其迈必须先去解决一下自己现在的燃眉之急。孟其迈庆幸班主任还在办公室，先拿回了手机，开机后，给她哥发了一条微信。“放假了，去哪儿？”
他哥那边推了微信号。“找她。”
孟其迈知道她哥说话做事一般都不会讲什么道理，她也再懒得问原因。
加了之后才发现那是刘知语的微信。
刚通过了好友申请，那边就发来了一条消息。“迈迈，你哥没在国内，他说这个寒假让你和我呆着，但我觉得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孟其迈有点麻木了，这样的结果早已可以大致预料。每次都是把我托付给亲戚朋友，真不知道是孟其除信任的人多，还是我举足若轻。
“行，我去你那儿。”孟其迈不会做饭，而且刘知语还是老师，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很烂，这是所剩无几的选项里最优的解，孟其迈丝毫不想再多做无用的挣扎，只想把高考前的这段日子过的平稳些。
孟其迈在走廊一抬眼才发现窗外早已银装素裹，校园里的人应走尽走，听觉上的清净和视觉上的的雪白倒是般配的很。孟其迈好希望能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躺着，认认真真地看看天上的雪花，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孟其迈把视线拉回，打算先回租的房子收拾收拾，不知道吕惟其着不着急回家，她还有东西在他那里，孟其迈不知不觉加快脚步。
从办公室到校门口最近的路是走联通各个教学楼的户外天桥，孟其迈无疑会选这条路，她头脑风暴着运筹她之后最省时省力的方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一个个新鲜的脚印，完全没注意对面走来的人是希捷。希捷也并没有打断孟其迈闲情雅致的意思，只当没事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
等孟其迈走过，希捷无声无息地回头望着孟其迈的背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希捷只觉得连这种词用在她身上都不配，他觉得现在的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幽灵气质，并不是一种可以用任何孤单感词汇形容的孤独。希捷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生会给他这种感觉，比冰天雪地还要更加的寒冷。
希捷走到天桥另一边的尽头，转身，顺着孟其迈的脚印重新走了一遍，怀里抱着一本《正红旗下》，嘴里嘟囔着：“好久不见。”
夕阳西下，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