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一内监来报，礼部侍郎萧颀正候在殿外求见。
“殿下，内阁并礼部众人均已在议政堂等候，商议即位大典事宜。另外……陈王亦在。”
傅琰冷冷道：“三皇叔倒是心急。”
“殿下，事不宜迟，请随臣往。”
傅琰起身，妃嫔们仍跪卧在地哭哭嚷嚷，唯有沈岫白端正跪在一侧，裙摆之下，好似还悄悄将重心压在小腿上坐了下去。
“静贵人可免一死。其余人……按祖制殉葬。”傅琰抬起了步子欲往外走去，只是步子迈得迟缓，仿佛故意留着等谁求情似的。
沈岫白长吁一口气，还好保住了静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后面照计划行事即可。
薛绍亦是如释重负，捧起一旁的鸩酒就要上前先喂了容妃去，这个女人实为大患。
傅琰瞥了眼平静的沈岫白，抬起的脚又落了回来，他好似突然生气起来，拂袖道：“本王觉得龙种之事还需谨慎。晚上你去长乐宫与本王解释，事情明了后太妃们再一起上路吧。”
长乐宫曾是先皇后的寝宫，皇帝念燕王年幼丧母，辟了长乐宫用作燕王入宫的居所。
静贵人刚捡回胸口的心又蹦了出去，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小声哭咽道：“臣妾遵旨。”
“不是你。”傅琰提步往外走去，“是容妃。”
沈岫白愣住，薛绍亦是，举在她跟前的鸩酒一时间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臣妾……遵旨。”她不得不应。
“算你有本事！”薛绍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岫白，带着亲兵们撤离了云宵宫。
直到傅琰一众人的身影不见了，妃嫔们才长长呼吸起来，生死不过一瞬间。但此时她们都明了了，就算阎王要她们三更死，容妃也能将她们留到五更。
“娘娘。”庄妃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沈岫白，“快起来，仔细着膝盖。”
和嫔拿出平日里最宝贝的鲛绡手帕，半蹲着替沈岫白擦拭膝上的尘灰，“快坐，容妃娘娘，喝口水润润嗓子。”一旁已有慧美人捧了热茶来奉上。
沈岫白被众人按在软垫上，揉了揉太阳穴，左右为难。
她也不知道傅琰打的什么主意，要她去解释，她翻来覆去左不过把那夜的细节再编得像一点，保住静贵人的孩子。可其他这些妃嫔，她又如何救得下来？
“傻妹妹！”庄妃在众人里年岁最大，但因着位份比沈岫白低，往日都要尊她一声容妃姐姐，此时却像家中姊妹般熟稔道：“燕王的意思，你我还不明了吗？这个时候了，我们姊妹间就不要那么见外了。只消妹妹你温声软语劝上一劝，燕王殿下还不都应你的么？”
静贵人突然反应过来，她竖起指头，一凛，“我知道了！你们等等我，我屋里有娘家送来的瑙丝帐香，我去拿来，晚上定派得上用场。”
“我那儿有匹北海进贡的鲛绡烟罗裙，一直未舍得穿。小鱼，快去拿来。”和嫔忙不迭道。
直到沈岫白在姐姐妹妹们的温柔呼唤中被泡进了牛奶浴里，她才决计，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只是当下她要搞清楚，她与傅琰的绯闻从何而来，个中真假又有几分。
“姐姐们，你们如何晓得，我与燕王……”沈岫白欲说还休，一副小女儿姿态。
庄妃抓到话茬，颇得意道：“好妹妹，你就不要瞒我们了。春狩那日，陛下咳疾发作，燕王替陛下上马巡猎。期间，你被林间小鹿惊到晕厥，是燕王救了你，不是还与你口对口渡气了吗？我们可都瞧见了。”
沈岫白一口气噎住。
那日她本打算趁着人多眼杂，下药宰了那狗皇帝。谁料到了围猎场才发现是燕王替他来了，还莫名要搜她的身。还好恰有一小鹿闯入，趁着众人分神，她本打算将药扬了去。怎料那日刮的西北风，药粉全都撒回到她的脸上。饶是她及时屏息，亦是吸入不少，当场晕厥。
至于说什么燕王口对口渡气……他当时分明是趴在她的耳边说“别装死了，沈岫白”，她晕厥前听得一清二楚。莫非在她晕厥后，傅琰当真渡气救她了？
“还有一次，陛下寿宴，你在后花园落了水，是燕王殿下跳进水里将你救出来的，那时他刚大胜北戎归来，还负了伤呢。我们赶到时，殿下身前的伤口都开裂渗了血，吓人得很。这等情意，你还不认。”
沈岫白又哽住了。
那日她在湖边散步透气，不知什么时候傅琰也来了，莫名其妙问她十岁的时候在哪座城里生活，可曾见义勇为救过什么人，诸如此类试探的话语。她疑心傅琰是不是知晓自己敌国细作的身份了，不欲与他多说，想走的时候却被他拦住，一不小心便落了水。
当然她也不会让他好过，她是拽着傅琰一起落水的——但那又谈何救她呢？
沈岫白哑然，看来这传言不过真假参半，只怕是傅琰疑心重，怀疑她身份罢了。若是对她有意，岂非僭越，她毕竟是他父皇的宠妃。
思及此，沈岫白拿定主意，左右不过将计就计，试探试探傅琰的态度。若成，便像待他爹一般，玩弄鼓掌几月，再寻个机会下手杀了他，扶静贵人之子上位，直将北国天下收入囊中，到时还不知主上要怎么得意呢。
听闻主上年前又收了一批绝色女子，当中出了个顶好的苗子，别号“小岫白”，几乎要将她的锋芒盖了过去。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也要仔细着自己的江湖地位。
很快入夜，听得外头风平浪静，沈岫白倒是颇有些不安。昨夜动手前，她已传信回了南国，告诉主上她计划何时动手，事后如何脱身。照理，主上此刻该兵临城下添些乱才是，怎地也没个动静。
可一屋子莺莺燕燕们将她团团簇拥住，她也实在寻不到由头去传信，只好先按下不表。
“姐妹们，还是先吃完晚饭再说吧。”沈岫白伸筷子夹菜。
庄妃按住她，“好妹妹，这身鲛绡纱裙显肚子，晚饭可不能吃了。”
“不好了不好了！”和嫔的宫女小鱼突然从外头奔来。小鱼的相好是燕王的亲兵，白天众人便将她派出去打探消息来着。
“怎么了？”和嫔追问。
“陈王造反杀燕王了！”
沈岫白的筷子啪嗒一声落下，“傅琰死了？”静贵人的孩子此时还只是个血团团，傅琰死了，她扶持傀儡皇帝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没有！殿下武功好，将陈王拿下了！”小鱼兴奋道。
沈岫白呼了口气，“那你说什么不好了？”
“哦，谁知陈王拿出先帝的免死金牌，说要换个恩典。”
“什么恩典。”
“他可以削位回陈国，再不踏入京城，但要他的女儿入宫为妃。”
妃嫔们怪异地面面相觑，“他打的什么主意？”
“自己办不成，便指望女儿生个一儿半女，继承大业吧。”沈岫白分析道。
庄妃摇摇头，“谁不晓得燕王殿下洁身自好，二十来岁了，身边也没个侍妾。怕是一心只扑在容妃妹妹身上呢，这陈王说塞个人进宫就能塞得吗？”
“殿下答应了。”小鱼道。
妃嫔们愣了愣，齐齐转头看向沈岫白，沈岫白自顾自夹了口豌豆苗，道：“他也是聪明，捏着陈王的把柄，以绝后患。哎——你们看我干嘛，吃菜吃菜。”
“你呀！”庄妃恨铁不成钢，亏得燕王对她那么上心，“天色不早了，你快去长乐宫等着吧，可别叫殿下等急了。”
“我们小命都捏在你手里呢。”和嫔卖了个笑脸。
静贵人乖巧上前，将那什么瑙丝帐香囫囵洒了沈岫白满身，方才红着脸道：“祝娘娘今夜马到成功。”
沈岫白巧笑倩兮，这香，闻来闻去左不过加了几味麝香、淫羊藿，迷情功效怕是不成。
若说迷香，在南国打听打听便知，谁有她沈岫白的香制得好。那驾鹤西去的狗皇帝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这三月来夜夜与他共赴巫山云雨的女子，不过是他脑中臆想的幻相罢了。
“谢谢姐姐妹妹们。慢走，不送。”沈岫白友好挥别，却被众人齐心协力簇拥着送进了长乐宫——的寝殿里。
沈岫白波澜不惊，直到寝殿的门被咔哒一声锁住了。
她跑去门边，使劲儿晃了晃，门锁纹丝不动，房门不动如山。很好，沈岫白想，当初主上要教她开锁的本领，她却不以为意，以为这是小偷小摸的鼠辈才需学的，她堂堂南国第一细作，焉能学这不入流的功夫。
此刻她后悔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该学的。
她倒不是怕傅琰回来对她做些什么，只是怕傅琰会错了意，以为是她非上赶着讨好他。
但若说实话，傅琰生得相貌堂堂，玉山倾倒，便是对她做些什么……等等，沈岫白莫名脸红，她在想些什么，那劳什子瑙丝帐香莫非真有些效用？
正想着，忽见一高大身影缓步走近纱窗，稍一顿住，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纱帘上投下刀削般的暗影，如雕塑般精雕细琢。
沈岫白敛声走到窗边。
那头已传来清冽低沉的声音——“沈岫白，你不打算请我进屋吗？”
沈岫白一个激灵，傅琰回来了。
“门被反锁了，我打不开。”
傅琰没吭声，想必也是看到了房门上的锁才来窗边的，“你让让。”
沈岫白躲开身来。
刀光闪过，纱窗这便破开一角来，傅琰的眉眼从缝隙中望来，眼里映着夜色的光芒，漆黑如墨如汪洋大海，像下了咒一般，沈岫白忍不住与他对视了数眼。
他很快移开眼去，破开窗，身手矫健，一个翻身便进了屋。
“殿下好身手。”沈岫白赞道，在南国训练六年，她一眼便能瞧出傅琰是个练家子。
“怎么在寝殿里？”他问。
沈岫白晓得他言下之意是说，她本该在正殿候着，却偏生存了逗弄他的心思，笑道：“不是殿下叫岫白来等的么。”
他没搭理，冷着脸侧过身不看她，自顾自将短刀收好，放进了一旁的剑匣中。
沈岫白来了劲儿，“怎么？”颠巴颠巴朝他走近，近到能闻到傅琰身上的檀香味，“殿下不想岫白在寝殿吗？可阖宫的人都传言，殿下心悦我呢。”
傅琰眼见着她越凑越近，近到她一踮脚，一抬头，发间的素玉簪便撩过他的下颌，她鬓边的白山茶有着寡淡的香味，和檀香味两相应和，叫他不能清心。
傅琰深邃的眼眸垂下来，唇瓣含笑，“不是传言。”沈岫白一怔，脚一崴，傅琰期身扶过她的腰肢，“是真的。”他低语。
一内监来报，礼部侍郎萧颀正候在殿外求见。
“殿下，内阁并礼部众人均已在议政堂等候，商议即位大典事宜。另外……陈王亦在。”
傅琰冷冷道：“三皇叔倒是心急。”
“殿下，事不宜迟，请随臣往。”
傅琰起身，妃嫔们仍跪卧在地哭哭嚷嚷，唯有沈岫白端正跪在一侧，裙摆之下，好似还悄悄将重心压在小腿上坐了下去。
“静贵人可免一死。其余人……按祖制殉葬。”傅琰抬起了步子欲往外走去，只是步子迈得迟缓，仿佛故意留着等谁求情似的。
沈岫白长吁一口气，还好保住了静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后面照计划行事即可。
薛绍亦是如释重负，捧起一旁的鸩酒就要上前先喂了容妃去，这个女人实为大患。
傅琰瞥了眼平静的沈岫白，抬起的脚又落了回来，他好似突然生气起来，拂袖道：“本王觉得龙种之事还需谨慎。晚上你去长乐宫与本王解释，事情明了后太妃们再一起上路吧。”
长乐宫曾是先皇后的寝宫，皇帝念燕王年幼丧母，辟了长乐宫用作燕王入宫的居所。
静贵人刚捡回胸口的心又蹦了出去，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小声哭咽道：“臣妾遵旨。”
“不是你。”傅琰提步往外走去，“是容妃。”
沈岫白愣住，薛绍亦是，举在她跟前的鸩酒一时间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臣妾……遵旨。”她不得不应。
“算你有本事！”薛绍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岫白，带着亲兵们撤离了云宵宫。
直到傅琰一众人的身影不见了，妃嫔们才长长呼吸起来，生死不过一瞬间。但此时她们都明了了，就算阎王要她们三更死，容妃也能将她们留到五更。
“娘娘。”庄妃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沈岫白，“快起来，仔细着膝盖。”
和嫔拿出平日里最宝贝的鲛绡手帕，半蹲着替沈岫白擦拭膝上的尘灰，“快坐，容妃娘娘，喝口水润润嗓子。”一旁已有慧美人捧了热茶来奉上。
沈岫白被众人按在软垫上，揉了揉太阳穴，左右为难。
她也不知道傅琰打的什么主意，要她去解释，她翻来覆去左不过把那夜的细节再编得像一点，保住静贵人的孩子。可其他这些妃嫔，她又如何救得下来？
“傻妹妹！”庄妃在众人里年岁最大，但因着位份比沈岫白低，往日都要尊她一声容妃姐姐，此时却像家中姊妹般熟稔道：“燕王的意思，你我还不明了吗？这个时候了，我们姊妹间就不要那么见外了。只消妹妹你温声软语劝上一劝，燕王殿下还不都应你的么？”
静贵人突然反应过来，她竖起指头，一凛，“我知道了！你们等等我，我屋里有娘家送来的瑙丝帐香，我去拿来，晚上定派得上用场。”
“我那儿有匹北海进贡的鲛绡烟罗裙，一直未舍得穿。小鱼，快去拿来。”和嫔忙不迭道。
直到沈岫白在姐姐妹妹们的温柔呼唤中被泡进了牛奶浴里，她才决计，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只是当下她要搞清楚，她与傅琰的绯闻从何而来，个中真假又有几分。
“姐姐们，你们如何晓得，我与燕王……”沈岫白欲说还休，一副小女儿姿态。
庄妃抓到话茬，颇得意道：“好妹妹，你就不要瞒我们了。春狩那日，陛下咳疾发作，燕王替陛下上马巡猎。期间，你被林间小鹿惊到晕厥，是燕王救了你，不是还与你口对口渡气了吗？我们可都瞧见了。”
沈岫白一口气噎住。
那日她本打算趁着人多眼杂，下药宰了那狗皇帝。谁料到了围猎场才发现是燕王替他来了，还莫名要搜她的身。还好恰有一小鹿闯入，趁着众人分神，她本打算将药扬了去。怎料那日刮的西北风，药粉全都撒回到她的脸上。饶是她及时屏息，亦是吸入不少，当场晕厥。
至于说什么燕王口对口渡气……他当时分明是趴在她的耳边说“别装死了，沈岫白”，她晕厥前听得一清二楚。莫非在她晕厥后，傅琰当真渡气救她了？
“还有一次，陛下寿宴，你在后花园落了水，是燕王殿下跳进水里将你救出来的，那时他刚大胜北戎归来，还负了伤呢。我们赶到时，殿下身前的伤口都开裂渗了血，吓人得很。这等情意，你还不认。”
沈岫白又哽住了。
那日她在湖边散步透气，不知什么时候傅琰也来了，莫名其妙问她十岁的时候在哪座城里生活，可曾见义勇为救过什么人，诸如此类试探的话语。她疑心傅琰是不是知晓自己敌国细作的身份了，不欲与他多说，想走的时候却被他拦住，一不小心便落了水。
当然她也不会让他好过，她是拽着傅琰一起落水的——但那又谈何救她呢？
沈岫白哑然，看来这传言不过真假参半，只怕是傅琰疑心重，怀疑她身份罢了。若是对她有意，岂非僭越，她毕竟是他父皇的宠妃。
思及此，沈岫白拿定主意，左右不过将计就计，试探试探傅琰的态度。若成，便像待他爹一般，玩弄鼓掌几月，再寻个机会下手杀了他，扶静贵人之子上位，直将北国天下收入囊中，到时还不知主上要怎么得意呢。
听闻主上年前又收了一批绝色女子，当中出了个顶好的苗子，别号“小岫白”，几乎要将她的锋芒盖了过去。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也要仔细着自己的江湖地位。
很快入夜，听得外头风平浪静，沈岫白倒是颇有些不安。昨夜动手前，她已传信回了南国，告诉主上她计划何时动手，事后如何脱身。照理，主上此刻该兵临城下添些乱才是，怎地也没个动静。
可一屋子莺莺燕燕们将她团团簇拥住，她也实在寻不到由头去传信，只好先按下不表。
“姐妹们，还是先吃完晚饭再说吧。”沈岫白伸筷子夹菜。
庄妃按住她，“好妹妹，这身鲛绡纱裙显肚子，晚饭可不能吃了。”
“不好了不好了！”和嫔的宫女小鱼突然从外头奔来。小鱼的相好是燕王的亲兵，白天众人便将她派出去打探消息来着。
“怎么了？”和嫔追问。
“陈王造反杀燕王了！”
沈岫白的筷子啪嗒一声落下，“傅琰死了？”静贵人的孩子此时还只是个血团团，傅琰死了，她扶持傀儡皇帝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没有！殿下武功好，将陈王拿下了！”小鱼兴奋道。
沈岫白呼了口气，“那你说什么不好了？”
“哦，谁知陈王拿出先帝的免死金牌，说要换个恩典。”
“什么恩典。”
“他可以削位回陈国，再不踏入京城，但要他的女儿入宫为妃。”
妃嫔们怪异地面面相觑，“他打的什么主意？”
“自己办不成，便指望女儿生个一儿半女，继承大业吧。”沈岫白分析道。
庄妃摇摇头，“谁不晓得燕王殿下洁身自好，二十来岁了，身边也没个侍妾。怕是一心只扑在容妃妹妹身上呢，这陈王说塞个人进宫就能塞得吗？”
“殿下答应了。”小鱼道。
妃嫔们愣了愣，齐齐转头看向沈岫白，沈岫白自顾自夹了口豌豆苗，道：“他也是聪明，捏着陈王的把柄，以绝后患。哎——你们看我干嘛，吃菜吃菜。”
“你呀！”庄妃恨铁不成钢，亏得燕王对她那么上心，“天色不早了，你快去长乐宫等着吧，可别叫殿下等急了。”
“我们小命都捏在你手里呢。”和嫔卖了个笑脸。
静贵人乖巧上前，将那什么瑙丝帐香囫囵洒了沈岫白满身，方才红着脸道：“祝娘娘今夜马到成功。”
沈岫白巧笑倩兮，这香，闻来闻去左不过加了几味麝香、淫羊藿，迷情功效怕是不成。
若说迷香，在南国打听打听便知，谁有她沈岫白的香制得好。那驾鹤西去的狗皇帝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这三月来夜夜与他共赴巫山云雨的女子，不过是他脑中臆想的幻相罢了。
“谢谢姐姐妹妹们。慢走，不送。”沈岫白友好挥别，却被众人齐心协力簇拥着送进了长乐宫——的寝殿里。
沈岫白波澜不惊，直到寝殿的门被咔哒一声锁住了。
她跑去门边，使劲儿晃了晃，门锁纹丝不动，房门不动如山。很好，沈岫白想，当初主上要教她开锁的本领，她却不以为意，以为这是小偷小摸的鼠辈才需学的，她堂堂南国第一细作，焉能学这不入流的功夫。
此刻她后悔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她该学的。
她倒不是怕傅琰回来对她做些什么，只是怕傅琰会错了意，以为是她非上赶着讨好他。
但若说实话，傅琰生得相貌堂堂，玉山倾倒，便是对她做些什么……等等，沈岫白莫名脸红，她在想些什么，那劳什子瑙丝帐香莫非真有些效用？
正想着，忽见一高大身影缓步走近纱窗，稍一顿住，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纱帘上投下刀削般的暗影，如雕塑般精雕细琢。
沈岫白敛声走到窗边。
那头已传来清冽低沉的声音——“沈岫白，你不打算请我进屋吗？”
沈岫白一个激灵，傅琰回来了。
“门被反锁了，我打不开。”
傅琰没吭声，想必也是看到了房门上的锁才来窗边的，“你让让。”
沈岫白躲开身来。
刀光闪过，纱窗这便破开一角来，傅琰的眉眼从缝隙中望来，眼里映着夜色的光芒，漆黑如墨如汪洋大海，像下了咒一般，沈岫白忍不住与他对视了数眼。
他很快移开眼去，破开窗，身手矫健，一个翻身便进了屋。
“殿下好身手。”沈岫白赞道，在南国训练六年，她一眼便能瞧出傅琰是个练家子。
“怎么在寝殿里？”他问。
沈岫白晓得他言下之意是说，她本该在正殿候着，却偏生存了逗弄他的心思，笑道：“不是殿下叫岫白来等的么。”
他没搭理，冷着脸侧过身不看她，自顾自将短刀收好，放进了一旁的剑匣中。
沈岫白来了劲儿，“怎么？”颠巴颠巴朝他走近，近到能闻到傅琰身上的檀香味，“殿下不想岫白在寝殿吗？可阖宫的人都传言，殿下心悦我呢。”
傅琰眼见着她越凑越近，近到她一踮脚，一抬头，发间的素玉簪便撩过他的下颌，她鬓边的白山茶有着寡淡的香味，和檀香味两相应和，叫他不能清心。
傅琰深邃的眼眸垂下来，唇瓣含笑，“不是传言。”沈岫白一怔，脚一崴，傅琰期身扶过她的腰肢，“是真的。”他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