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二楼。

    李臻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打了尖椒炒肉、糖酥排骨、牛肉粒还有一勺鸡蛋瘦肉羹,两碗大米饭,在结账的时候又随手顺了两盒牛奶。

    “同学,牛奶是一人一份哦。”

    “我帮人拿的。”

    李臻粲然一笑,露出甜美的单边小酒窝,轻松就把结账阿姨给“说服”了。

    他端着满满一盘饭菜,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找到目标后屁颠屁颠地走过去:“美女,往里稍稍。”

    朱媛头都没抬:“你绕一下。”

    李臻瞬间蔫头搭脑:“祈宝,她不让我!”

    对面的周祈笑笑不说话,李臻只好听话地从朱媛身后绕了一圈,嘟囔着嘴坐下。

    周祈瞥了一眼李臻餐盒旁明晃晃的两盒蒙牛真果粒:“你怎么有两瓶?”

    “因为我帅。”

    “是不是又骗阿姨了?”

    “因为我很帅。”

    周祈和朱媛对视一眼,摇摇头,无言以对。

    “话说,我刚刚听到一个瓜,大瓜。”李臻边说边把奶打开。

    “你今天的福报已经损没了,要透支吗?”周祈指指两瓶插着吸管的真果粒。

    “我这是信息共享好吗,功德无量。”李臻傲娇地继续,“听说好莱坞大妈上午被八爪鱼打晕过去了。”

    周祈差点一口汤喷在李臻脸上。

    “你哪儿听的?”

    “都在传啊!有人去医务室看到好莱坞大妈晕在床上,八爪鱼在陪床,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哎,可能要负刑事责任了吧。”

    周祈心想你这样造谣才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食堂应该加个猪脑,省得有人传谣不过脑子。”周祈叹气,“而且人家有名字,叫程可期。”

    “你吃里扒外,你吃里扒外,你吃里扒外。”

    朱媛咬着筷子思忖:“其实...我也听说了,不过不是这个版本。”

    在李臻和周祈的双目注视下,朱媛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你们知道我不喜欢嚼人舌根的。”

    李臻竖起三根手指:“你这不叫嚼舌根,叫合理讨论。而且我发誓,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朱媛放下筷子搓了搓手,思考片刻后,总算在邻座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开口:“好像说...程可期是张瑜的私生女?”

    “纳尼?!”李臻惊掉下巴。

    “......”周祈一脸黑线。

    他没有说话,李臻则张牙舞爪、表情夸张地向朱媛表达自己的惊讶,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人悄悄逼近。

    “我也有个版本,你们想听吗?”

    李臻和朱媛闻身回头,瞬间石化。

    程可期正端着吃完的菜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你怎么偷听别人讲话?”李臻下意识嘴硬。

    “你怎么这么爱编八卦?”程可期轻飘飘回复。

    李臻识相闭嘴,用眼神向旁边的朱媛求救,奈何对方也理亏,最后两人都沉默。

    程可期没有在两人身后停顿太久,而是拐了个弯走到周祈身边,把蓝色的宽大校服递给他。

    “谢谢。”

    “没事,你先穿,我有两件。”

    “我不冷。”

    周祈看见程可期的腿都冻得发抖了,心想这也是个嘴硬的主,于是没有接过。

    程可期不愿与这个学校的任何人产生过多联系,更不想欠谁人情,直接把校服放在他旁边的空位上。

    她走得极快,还没等周祈反应过来就踏这皮靴离开了。有点像嫌弃他们,又有点像落荒而逃。

    周祈想了想,大概率还是嫌弃他们。

    “祈宝,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朕不知道的。”

    李臻八卦地凑到周祈面前,对方却没有理会,侧眼注视手边凌乱的校服,继续低头吃饭。

    “都被人骂八卦了,你还不歇会儿呢?”朱媛好生没好气道。

    李臻被怼得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针对了,顿时也没了兴致,干脆大快朵颐起来。

    朱媛悄悄观察周祈的表情,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比谁都想知道校服是什么时候跑到程可期那儿的,但周祈对私事一向缄口,想说的事会主动告知,不想说的问也是白搭。

    三人在其他话题中结束这场午饭,直到最后朱媛也没等到周祈提及校服的事儿。

    -

    金义中学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但是只有一半人会睡觉,剩下一半都在刷题。

    周祈既没有睡,也没有奋笔疾书,他假装趴在桌子上休息,眼神却看向程可期的方向,怀里捧着被退回来的校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脑子都是今早看到程可期低着头踢石子走的样子,那样子就像一只迷了路但又不想回家的小猫,一身反骨。

    周祈勾勾嘴角,小哪吒,这三个字又在脑中冒出来。

    不一会儿,小哪吒像感受到了目光,鬼使神差地朝周祈的方向望去,吓得他赶忙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位置上却空空如也。

    上午在医务室睡够了,这会儿困意全无。

    程可期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透气,教室里传来零碎而清晰的翻页声,一阵风吹过,立马精神气爽。

    她的眼前浮现出上午医务室的场景。

    “你的诉求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你爸,但是你要保证下午好好上课,不要再惹事生非,尤其是不能伤害到任何同学。关于江楚,我已经跟她父母说明过情况了,幸好只是一些皮外伤,人家没要求什么赔偿,你一会儿再亲自跟她道歉,态度诚恳一点。”

    既然张瑜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扮演剑拔弩张的“破坏分子”,虽然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茬,但这里的人不是她要报复的对象,确实不该祸及他人。

    程可期向远处的草坪望去,南方的树总是活得很快,三月初,枝上就冒出新芽了。

    很快,它将会在五月会开花,九月会结果,十一月开始凋零,一月的时候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不知道有没有雪的冬天寒枝独立,等待下一个三月的来临。

    周而复始,死而复生。

    不像人的生命。

    程可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祝羌夷的老家有一片公共茶园,苍翠绿叶、密密丛丛。

    以前夏天他们娘俩会回去采茶叶,程可期就跟在妈妈后头,鉴茶、采茶、煎茶、品茶,居然都学得有模有样的。妈妈采茶的时候,小可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属于祝羌夷的独特味道,比茶叶的清香更好闻。

    其实程可期小学的成绩挺好的,尤其是科学。她最爱上科学课,可以做有趣的实验,但是祝羌夷去世之后就不喜欢了,因为科学告诉她人只是无数原子的集合体,世上没有鬼,人也没有来世。

    从那天起,她觉得相信科学,是自己做过最愚昧的事。

    广播里骤然响起柔和的钢琴曲,程可期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趴在课桌上的同学们也陆陆续续醒来,慢悠悠地伸着懒腰。

    回到教室,迎面而来的热浪让她浑身的毛孔瞬间放松,她松开裹紧的皮外衣,发现椅子上又多了一件宽大的校服,下意识往周祈看去,对方靠墙捧着一本辅导书刷题,没有抬头。

    张瑜说过,上午晕倒就是周祈送去医务室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很久没人这样照顾过她了。

    如果在这个学校读下去,大概是能交到一些朋友的。

    程可期摇摇头,很快清空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把衣服塞给毛骏:“帮我给周祈。”

    毛骏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怎么又要传回去啊...”

    迷迷糊糊地把衣服递给过道另一边的同学,经过三个人的接力,衣服又重新回到了周祈的书包里。

    这次他没有拒绝,把衣服塞进书包后继续刷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春困秋乏,下午本就昏昏欲睡,午休后第一节课尤其。

    一个中年男人夹着几本书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扫了一眼萎靡不振的教室,清清嗓子,悠悠道:“来,把窗帘都拉开啊,我们先找几个人背一下《蜀道难》。”

    一瞬间,三十八个脑袋全都立起来了,魂还在梦里,手却不听使唤地哗哗翻书。男人嘿嘿坏笑,等座位上的人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老张,不厚道啊。”李臻埋怨道。

    程可期这才发现李臻的座位被安排在讲台边上,一枝独秀。她轻笑,得有多聒噪才能获得这个vip位置,果然只有他配坐。

    老张全名张启程,语文老师。北方人,满嘴大碴子味儿,三十来岁,带个方框眼镜,为数不多的几根毛发还被他捋来捋去,无谓地遮掩着无力回天的发际线。

    窗帘一拉开,程可期的大波浪卷就显得特别耀眼,老张确认什么似的瞅了瞅,轻快开口:“哟,新同学来了啊,叫什么名字。”

    “程可期。”

    老张思索了一会儿:“羽翼势虽微,云霄亦可期。挺好。”

    程可期有些意外,她以为老张会跟其他老师一样先点评她的造型,或者干脆当没看见这个人,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诶,今天谁擦黑板呐。”老张甩了甩头发。

    一片单薄的身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右眼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只能低着头慢慢走向黑板,孱弱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

    老张皱眉:“你眼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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