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程可期想起之前看到过周祈的喜报，好像是什么编程比赛大奖来着，但是编程跟修电脑应该不是一回事儿吧？
其实周祈也苦这件事久矣，自从他第一次拿了编程比赛的奖开始，巷子里就有人找他修电脑。老人们不懂什么编程，只知道他是倒腾计算机的，四舍五入就是修电脑。一开始周祈还会和他们解释，写程序是写程序，修电路是修电路，一个软件一个硬件。
没人听。
然后就开始修各种各样的电器了，从手机电脑到电视台灯，他几乎掌握了所有家用电器的维修方式，甚至有一套工具箱...
可能是想到这件事就有些头痛，周祈扶了扶脑袋，程可期却摸摸他的头：“真是大爷们的好孙子。”
周祈正好低头塞进一口酒酿，差点被呛住。
手掌松松软软地揉过他的头顶，一股电流倏地从身体中穿过，耳根子又不争气地红了，全然来不及反应这句话里的戏谑意味。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跟她讲这家糖水铺的来历。
老板娘周蕙梅是周祈大姑，早年嫁给了明月街的薛昉，也就是刚才下棋那薛爷的儿子，这家糖水店是薛家传下来的，传说从清代就有他家的招牌，迄今已有百年。
门口那副牌匾也大有来历，据说当时有个书生进京赶考，正逢酷暑，实在大热，薛祖宗好心赠了几碗酒酿解暑，后来那书生挥斥方遒、拔得头筹，成了状元郎，特意回来给薛祖宗题了这四个字“薛氏糖水”，一时名噪十里，享誉八乡。
“怪不得叫状元酒酿。”程可期抬头看看墙上白底黑字的菜单第一行，喃喃道，“味道很好啊，薛爷怎么没多开几家分店？”
“老人家不愿意，说让别人来做不放心，回头再砸了老薛家的招牌。况且也不指着这个挣钱，有个地方传承就行。”
程可期点点头，人各有志，也有道理。
忽然，身后的门帘被拉开，一阵凉风袭来，程可期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小妍反应更快，不等程可期看清来人的脸，她已经跑去门口迎接了。
“绵绵哥哥！”
小妍奶声奶气的嗓音在小小的糖水铺子里环绕。
程可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绵，周祈也轻挑眉尾，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苏绵一笑，就露出两颗明媚的小虎牙，他的刘海蓬松地遮在额头上，一幅邻家大哥哥的模样，五官已经完全打开了，下颌线分明，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窝比酒酿更令人迷醉。
他从邻桌搬了一把塑料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周祈和程可期之间，爽朗地冲姑姑要了一碗状元酒酿，然后摸摸身边两个弟弟妹妹的头。
周祈侧身，躲开了苏绵的手。
苏绵有些意外，但没放在心上，笑着问他俩什么时候学的逃课。
“不怕我告诉你们张老师？”苏绵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但更多是宠溺。
苏绵比身边两个人都大三岁，人长大后，这零碎的年龄差则体现不出区别，但在20岁之前，三岁可是质的差距。他一直把自己当作大哥哥，理应照顾两个小朋友，所以单独相处时总不自觉有些长辈的口吻。
“苏绵哥，你怎么回来了？”程可期往边上稍稍，给他腾出位置。
苏绵就读的大学离秋江省有一定距离，高铁得坐三个小时，轻易不回家，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才会回来。但现在是工作日，他突然回来很反常。
周祈看苏绵沉默了一会儿，便接过话来：“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要处理吧。”
对哦，是苏立和张瑜吵架的事，程可期本想问点什么，想起那天周祈说的这是别人家事，便瞬间哑了声。
除了咋咋唬唬地冲人撒气，她什么也不会做，既无法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儿，也压根没有能力解决它。但是苏绵足够了解自己的父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样的问题。
想来，“必要时沉默”是她从周祈这儿学到的第一课。
但话说回来，如果苏绵回来了，张瑜家又没有多余的客房，她程可期不得露宿街头了？
“那你的房间...”
“没关系，我睡沙发就行，房间给你住。”苏绵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不行，还是我睡沙发吧，毕竟是你的屋子。”程可期也很坚决。
周祈默默听着，几次欲说还休，终于开口：“其实...我家还有一个空房间。”
“好，那我就去你家住吧。”苏绵毫不迟疑地笑着回复。
....没有想要邀请你啊哥。
接下去的几分钟，苏绵和程可期旁若无人地唠着近况，完全没有在意场上还有第三个人，那人正六神无主地往嘴里喂甜酒酿。
一个不注意，喂到了衣服上。
“......”
直到周祈走出门去，那两人都没意识到他已经离席了。
他站在门外的水池旁清洗衣物，越擦越窝火，明明有那么多位置好坐，为什么偏偏坐在了他跟程可期中间？
他跟苏绵是很好的哥们，但是今天，他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男人之间的气氛有时也挺奇怪的，小时候他没少跟在苏绵身后叫哥哥，长大后却有些抗拒了。身体里的血性蔓延生长，他不再是需要照顾的小朋友，也希望自己被当成男人来对待。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程可期面前揉他的头啊。
多没面子。
衣角用力拧干，但大片区域还是湿漉漉的，这个天气怕是到放学了都干不彻底，他在想要不要去哪家借个吹风机烘一会儿，左肩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向左转身，没人。
本能地向右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闪到眼前，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笑颜如花：“跑哪儿去了，找了你半天。”
看到这张脸，周祈满肚子的怨气突然一哄而散了。
“找我干嘛？”他佯装冷漠地别过脸。
“你带我来的，不负责带我走吗？”程可期脸上爬上虚张声势的愠色。
“苏绵呢，你们不是聊着吗？”
“有事，走了。”
“哦，走了才想起我。”他双手插兜，昂着头，露出不满的表情。
“啧。”程可期眯起双眼嫌弃道，“你像个小怨妇。”
“...？”
“寂寞难耐，独守空房的那种。”
“？？”
没给周祈反驳的机会，程可期就笑嘻嘻地拉着他湿答答的衣角穿过人群，走出了明月街。
因为程可期必须得跟着张瑜回家，所以两人趁放学前回到了金义。
张瑜果然觉察到两人失踪很久，便问他们干什么去了，周祈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给程可期辅导作业去了。
程可期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张瑜责怪两人用上课时间去辅导是一边走一边丢。周祈却说程可期底子太弱了，老师讲了也听不懂，他的水平又远超班里的进度，所以比起听课，更重要的是补基础。
两人辩了几个回合，张老师居然被说服了，最后松口说下次补课之前记得跟任课老师提前打个招呼。
......
程可期直呼内行。
“优等生的光环能有将夺（这么大）？”
她跟原来学校的小混混呆久了，语言的排列总是阴阳怪气的，还时不时冒出方言的口音，听着流里流气，但周祈从来不在意，甚至用方言回应她。
“那你开心啵？”
“还行，挺刺激的。”
“开心就好。”
程可期确实很开心，原以为进金义是场扒皮抽筋的历练，没想到还能伸手抓住一片自由，想了想，多亏了周祈。
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她发现周祈很聪明，好像什么事都能从容应对、化险为夷，不像自己，虽然敢做敢当，但是总拿身子去撞长枪大炮，硬碰硬的，没吃到几次好果子。
她用坚毅的目光看着周祈，暗下决心。
嗯，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认他为师。
次日，周师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进了教室。
“您这烟熏妆不错。”程可期打趣道。
“客房的床有点小，苏绵哥来我房间挤了挤。”说着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后半句话不用说，程可期也能猜到，俩人怕是抢了一宿的被子，不仅没睡好还感冒了。
现在周祈的声音更深沉了，像放了几十年的老光碟。
不过程可期现在更关心的是苏绵是怎么协调爸妈的婚姻问题的。
昨晚张瑜大概十一点才回来，就她一个人，隔着房门都能听到她的叹息声，听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周祈说他也不清楚，苏绵回来之后一声不吭，异常的心力交瘁，好像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简单的商业抉择，直觉告诉他，里面应该有更深的纠葛。
程可期眼球一转，轻轻锁眉。张瑜白天得上课，晚上时间又有限，现在一家三口分居三地，聊点家事儿还得出门，实在不利于问题的化解。
“要不，我去你家睡吧？”
“什么？”
“让苏绵哥住回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
周祈面上严肃，心里犹如千万朵桃花落入春光盎然的江河。
程可期想起之前看到过周祈的喜报，好像是什么编程比赛大奖来着，但是编程跟修电脑应该不是一回事儿吧？
其实周祈也苦这件事久矣，自从他第一次拿了编程比赛的奖开始，巷子里就有人找他修电脑。老人们不懂什么编程，只知道他是倒腾计算机的，四舍五入就是修电脑。一开始周祈还会和他们解释，写程序是写程序，修电路是修电路，一个软件一个硬件。
没人听。
然后就开始修各种各样的电器了，从手机电脑到电视台灯，他几乎掌握了所有家用电器的维修方式，甚至有一套工具箱...
可能是想到这件事就有些头痛，周祈扶了扶脑袋，程可期却摸摸他的头：“真是大爷们的好孙子。”
周祈正好低头塞进一口酒酿，差点被呛住。
手掌松松软软地揉过他的头顶，一股电流倏地从身体中穿过，耳根子又不争气地红了，全然来不及反应这句话里的戏谑意味。
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跟她讲这家糖水铺的来历。
老板娘周蕙梅是周祈大姑，早年嫁给了明月街的薛昉，也就是刚才下棋那薛爷的儿子，这家糖水店是薛家传下来的，传说从清代就有他家的招牌，迄今已有百年。
门口那副牌匾也大有来历，据说当时有个书生进京赶考，正逢酷暑，实在大热，薛祖宗好心赠了几碗酒酿解暑，后来那书生挥斥方遒、拔得头筹，成了状元郎，特意回来给薛祖宗题了这四个字“薛氏糖水”，一时名噪十里，享誉八乡。
“怪不得叫状元酒酿。”程可期抬头看看墙上白底黑字的菜单第一行，喃喃道，“味道很好啊，薛爷怎么没多开几家分店？”
“老人家不愿意，说让别人来做不放心，回头再砸了老薛家的招牌。况且也不指着这个挣钱，有个地方传承就行。”
程可期点点头，人各有志，也有道理。
忽然，身后的门帘被拉开，一阵凉风袭来，程可期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小妍反应更快，不等程可期看清来人的脸，她已经跑去门口迎接了。
“绵绵哥哥！”
小妍奶声奶气的嗓音在小小的糖水铺子里环绕。
程可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绵，周祈也轻挑眉尾，低低地喊了一声“哥”。
苏绵一笑，就露出两颗明媚的小虎牙，他的刘海蓬松地遮在额头上，一幅邻家大哥哥的模样，五官已经完全打开了，下颌线分明，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窝比酒酿更令人迷醉。
他从邻桌搬了一把塑料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周祈和程可期之间，爽朗地冲姑姑要了一碗状元酒酿，然后摸摸身边两个弟弟妹妹的头。
周祈侧身，躲开了苏绵的手。
苏绵有些意外，但没放在心上，笑着问他俩什么时候学的逃课。
“不怕我告诉你们张老师？”苏绵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但更多是宠溺。
苏绵比身边两个人都大三岁，人长大后，这零碎的年龄差则体现不出区别，但在20岁之前，三岁可是质的差距。他一直把自己当作大哥哥，理应照顾两个小朋友，所以单独相处时总不自觉有些长辈的口吻。
“苏绵哥，你怎么回来了？”程可期往边上稍稍，给他腾出位置。
苏绵就读的大学离秋江省有一定距离，高铁得坐三个小时，轻易不回家，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才会回来。但现在是工作日，他突然回来很反常。
周祈看苏绵沉默了一会儿，便接过话来：“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要处理吧。”
对哦，是苏立和张瑜吵架的事，程可期本想问点什么，想起那天周祈说的这是别人家事，便瞬间哑了声。
除了咋咋唬唬地冲人撒气，她什么也不会做，既无法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儿，也压根没有能力解决它。但是苏绵足够了解自己的父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样的问题。
想来，“必要时沉默”是她从周祈这儿学到的第一课。
但话说回来，如果苏绵回来了，张瑜家又没有多余的客房，她程可期不得露宿街头了？
“那你的房间...”
“没关系，我睡沙发就行，房间给你住。”苏绵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不行，还是我睡沙发吧，毕竟是你的屋子。”程可期也很坚决。
周祈默默听着，几次欲说还休，终于开口：“其实...我家还有一个空房间。”
“好，那我就去你家住吧。”苏绵毫不迟疑地笑着回复。
....没有想要邀请你啊哥。
接下去的几分钟，苏绵和程可期旁若无人地唠着近况，完全没有在意场上还有第三个人，那人正六神无主地往嘴里喂甜酒酿。
一个不注意，喂到了衣服上。
“......”
直到周祈走出门去，那两人都没意识到他已经离席了。
他站在门外的水池旁清洗衣物，越擦越窝火，明明有那么多位置好坐，为什么偏偏坐在了他跟程可期中间？
他跟苏绵是很好的哥们，但是今天，他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男人之间的气氛有时也挺奇怪的，小时候他没少跟在苏绵身后叫哥哥，长大后却有些抗拒了。身体里的血性蔓延生长，他不再是需要照顾的小朋友，也希望自己被当成男人来对待。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程可期面前揉他的头啊。
多没面子。
衣角用力拧干，但大片区域还是湿漉漉的，这个天气怕是到放学了都干不彻底，他在想要不要去哪家借个吹风机烘一会儿，左肩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向左转身，没人。
本能地向右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闪到眼前，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笑颜如花：“跑哪儿去了，找了你半天。”
看到这张脸，周祈满肚子的怨气突然一哄而散了。
“找我干嘛？”他佯装冷漠地别过脸。
“你带我来的，不负责带我走吗？”程可期脸上爬上虚张声势的愠色。
“苏绵呢，你们不是聊着吗？”
“有事，走了。”
“哦，走了才想起我。”他双手插兜，昂着头，露出不满的表情。
“啧。”程可期眯起双眼嫌弃道，“你像个小怨妇。”
“...？”
“寂寞难耐，独守空房的那种。”
“？？”
没给周祈反驳的机会，程可期就笑嘻嘻地拉着他湿答答的衣角穿过人群，走出了明月街。
因为程可期必须得跟着张瑜回家，所以两人趁放学前回到了金义。
张瑜果然觉察到两人失踪很久，便问他们干什么去了，周祈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给程可期辅导作业去了。
程可期站在一旁不敢吱声，张瑜责怪两人用上课时间去辅导是一边走一边丢。周祈却说程可期底子太弱了，老师讲了也听不懂，他的水平又远超班里的进度，所以比起听课，更重要的是补基础。
两人辩了几个回合，张老师居然被说服了，最后松口说下次补课之前记得跟任课老师提前打个招呼。
......
程可期直呼内行。
“优等生的光环能有将夺（这么大）？”
她跟原来学校的小混混呆久了，语言的排列总是阴阳怪气的，还时不时冒出方言的口音，听着流里流气，但周祈从来不在意，甚至用方言回应她。
“那你开心啵？”
“还行，挺刺激的。”
“开心就好。”
程可期确实很开心，原以为进金义是场扒皮抽筋的历练，没想到还能伸手抓住一片自由，想了想，多亏了周祈。
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她发现周祈很聪明，好像什么事都能从容应对、化险为夷，不像自己，虽然敢做敢当，但是总拿身子去撞长枪大炮，硬碰硬的，没吃到几次好果子。
她用坚毅的目光看着周祈，暗下决心。
嗯，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认他为师。
次日，周师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进了教室。
“您这烟熏妆不错。”程可期打趣道。
“客房的床有点小，苏绵哥来我房间挤了挤。”说着又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后半句话不用说，程可期也能猜到，俩人怕是抢了一宿的被子，不仅没睡好还感冒了。
现在周祈的声音更深沉了，像放了几十年的老光碟。
不过程可期现在更关心的是苏绵是怎么协调爸妈的婚姻问题的。
昨晚张瑜大概十一点才回来，就她一个人，隔着房门都能听到她的叹息声，听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周祈说他也不清楚，苏绵回来之后一声不吭，异常的心力交瘁，好像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简单的商业抉择，直觉告诉他，里面应该有更深的纠葛。
程可期眼球一转，轻轻锁眉。张瑜白天得上课，晚上时间又有限，现在一家三口分居三地，聊点家事儿还得出门，实在不利于问题的化解。
“要不，我去你家睡吧？”
“什么？”
“让苏绵哥住回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
周祈面上严肃，心里犹如千万朵桃花落入春光盎然的江河。